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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的抉擇

作者:蕾娜.昆扎-霍瑞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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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二十四

當天晚上,他們就約定見面了。
他從口袋裡抽出雙手,雙臂高高地舉過頭頂,在燈光下分別用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做出勝利的姿勢,兩個大寫的「V」。
喂,她說。
這天晚上,她睡得很沉,連夢都沒有。直到她父母親的鬧鐘響起,她才醒來。盧卡斯也醒了,她聽見他用力地打了一個哈欠,然後就開始吸吮大拇指。在這一刻,她微笑著傾聽他那吧嗒吧嗒的吸吮聲。
能,在擁擠的火車上相遇,傾倒的旅行背包,令人惱火的大提琴女演奏者以及在我手腕上的電話號碼。
道路逐漸上升,房屋都隱在身後,街道左右兩邊是被積雪覆蓋的公園以及草地。
嘿,費利克斯說,你還在聽嗎?
我對你的事相當認真。是如此的認真,因此你甚至根本想像不出來。我們當然會努力用功,我們當然會升級。我只是對你的驚慌失措感到無法理解。留級,那有什麼關係?愛因斯坦都曾經留過級呢。
她飛快地放下聽筒,沒有給他一點點提出反對意見的時間。
費利克斯!她喊,我很高興,你不是我的兄弟!
凱瑟琳結結巴巴地說完自己的電話號碼,然後掛上聽筒。
我是費利克斯.布盧曼薩,是你留了電話號碼給我的嗎?
是的。她清了清嗓子,現在,她的心已經又一次碰碰地狂跳不止。我需要人輔導英語和生物,我是從萊昂哈特太太那裡知道你的名字的。
你看起來就像一隻凍壞的小貓咪,費利克斯一邊幫助她脫下深紅色的天鵝絨夾克一邊說。這裡有用俄國式銅茶具烹煮的很棒的烈性俄國茶。或者,你更喜歡來一杯潘趣酒?
嗯。今天下午我會和一個女中學生談一談,最近兩次考試她都得了高分,我看她能不能幫你補習英語。如果她有其他的事忙不過來,也許,我還可以為你做其他的安排。你今天晚上在家嗎,大約八點左右?
她及時閉上了嘴。沒有一個孩子,她差一點脫口而出。但是,這件事她是不會告訴他的。現在不會,今天整個晚上都不會。在他們每週三次補習之外的休息時間裡,去參加和_圖_書障礙滑雪也好,玩別的也好,她也會守口如瓶。當費利克斯先是無心,後是有意地把第二杯潘趣酒從堅實的木長椅上推過來的時候,她也緘默著。
他笑了。在他的頭髮、眉毛和睫毛上都積著雪,它們在燈光下閃著白色的光輝。他用一隻手溫柔地抬高她的下巴,另一隻手把圍巾拉低。
侍者送上潘趣酒,它熱氣騰騰,氣味馥郁誘人,凱瑟琳用雙手捂著熱呼呼的酒杯。
短暫的沉默……
幸好,電話亭裡沒有人。凱瑟琳把卡片插|進洞裡,開始撥號。鈴響了,一次,兩次,三次,四次。
費利克斯.布盧曼薩,紙條上寫得很清楚。但是,那幫不了她什麼忙,她不知道他的姓氏是什麼。區域號碼是同一個,這個她還記得起來,那是一個鄰縣的號碼。但是,在那個地方有多少個年輕男子的名字叫費利克斯?電話號碼是否也一致,她並不知道。她的腦袋對記憶數字不靈光。她不清楚眼前這個號碼是否就是曾經在自己手腕上像一只手鐲一樣環狀的那個號碼,那號碼中央還有一顆被利箭洞穿其中的心,她曾把它記錄在自己的袖珍日曆本裡。
萊昂哈特太太從她的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摺疊起來後從講臺上遞給她。非常感謝,凱瑟琳說,今天下午我就會打電話給他們。
就我所知,費利克斯只有晚上才在家。不過,你可以試試看。我預祝你成功。現在,在課間休息期間,你去試試看是否聯絡得上。
在。
直到進入玄關,她才意識到自己還圍著他的圍巾。後來,當她輕手輕腳地鑽進被子裡時——以避免驚醒盧卡斯!她還圍著它,感受著那仍然散發著費利克斯氣息的柔軟棉質圍巾。
這樣把臉蒙起來,像間諜一樣,政府會禁止的,凱瑟琳嘟嘟囔嚷地說。
費利克斯點了酒。在耶誕節假期裡下雪真是太棒了,他說。我知道在赫倫塔爾有一個好地方,那裡有阡陌縱橫的田間小道、觀景點、平緩的丘陵,還有富有浪漫色彩的大片樹林,我們可以一起開車前往。你喜歡長距離滑雪嗎?
www.hetubook.com.com凱瑟琳失望地吞了一口口水。他怎麼啦?為什麼聽起來這麼陌生,與記憶中那個他大相逕庭?這樣公事公辦、冷漠無情,就好像他們從來不曾相識一樣。也許,他因為這幾個月她都不曾打過電話而生氣,也有可能他已經把她忘得乾乾淨淨,已經有了一個女朋友,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了。
好,到時我再打個電話給你。順便問一聲:你到底叫什麼名字?我母親只記下電話號碼。
在回家的路上,凜冽的風刮在他們臉上,像尖銳的冰錐在刺一樣,他們還是默默無語。費利克斯把他那條又長又寬的灰色針織圍巾圍在她的頭上和脖子上,上端遮掩住她的額頭,下端拉上去直達鼻尖。
打電話給你,可能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她說,你一點也不認真。如果我不加倍用功,會有一場災難降臨。那樣的話,我將不得不留級。
現在當然還很早。晚上他才會回家,她母親說的。不對,可能晚上才回家,她是這樣說的。這就意味著,他可能會早一點回家。當廣播節目裡響起電話鈴聲,她差一點直奔樓下而去。後來,她才意識到,那不是她家的電話在響。
這個晚上剩下的時間,凱瑟琳活動的範圍都在聽得見電話鈴聲的地方。這一切都是徒勞的,費利克斯不會來電話了。也許,這樣更好。她能指望什麼?一個父親——母親——孩子的遊戲嗎?
你沒有忘掉什麼吧?比方,在你手腕上畫的畫?
艾莎承諾會留意電話。當她回來時,她說,一通電話也沒有。
她轉身朝家裡跑去,在拱門邊,她抓著半開的門框,停下腳步。費利克斯仍然站在街燈那昏黃的光束下,站在盤旋而下的雪片中央。他的雙手深深地插入上衣口袋裡,呆呆地望著她。
不,沒有必要,她倉卒地說。八點之後我會在郵局附近那家名為「T」的咖啡館和你見面。
他一定會在這段時間裡打電話來的,她想。
好的。萊昂哈特太太把他推薦給我。我需要人輔導英語和生物,課程安排得越緊湊越好,補課越快開https://m.hetubook.com.com始越好。
有可能,她說,一種似笑又似抽噎的感覺在她咽喉處震盪。
喂,您好,一個悅耳的婦女聲音響起。
當她將近八點到達咖啡館的時候,他已經坐在入口左邊包廂裡一張桌子邊的椅子上,那是她最喜愛的一個座位。她拉開用來擋風以及保暖的沉重深色氈製門簾,小房間裡的熱氣迎面撲來,同時映入眼簾的是,在擦得發亮的桌子上燭光閃爍,就像一片光的波濤。
沒有,我什麼都記得一清二楚,凱瑟琳說。
至少兩次,最好能三次,每次兩個小時。我擔心時間少了達不到目的,我的成績一團糟。
我住在這裡,凱瑟琳在一盞路燈下停下腳步。在昏黃的光束下,雪花盤旋而下,就像被一個漩渦所吸引一樣。
每週你需要幾個小時?我的時間很緊。
之後,他們來到一排塗成白色的長長木柵欄前,中間有一扇弧形拱門,後面是一座木構房屋,屋簷低低的,下面是一排小小的木條窗戶,有幾扇窗戶裡還透出燈光。
我們可能相識嗎?
六點鐘左右,她必須出門去接盧卡斯回家。
艾莎在廚房裡弄得叮噹響。她一週來三次,每次兩個小時。她比凱瑟琳大不了幾歲,也正在讀書,借課餘時間打一點工。
很遺憾,他可能要到晚上才會回家。我可以為他留下口信嗎?
就是你啊,她嘟嘟囔囔地說,費利克斯.布盧曼薩。如果按照在電影裡看到或者在書裡讀到的那樣,我會說,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沒有關係,我會教會你。滑雪很簡單,你一定會喜歡的。我們可以在赫倫塔爾或者烏登布里希為你租一副滑雪板,這樣,我們就可以寓教於樂了。當我們累了,在滑雪道上拖著腳行走時,就可以努力學習英語單詞;而且,我們應該整天都用標準的牛津英語相互交談。
請不要,費利克斯,她說,嘴唇離他的相當近。別那麼快。這一次不要,我們之間還太缺乏了解。再說,你也不是我的兄弟。
沒有男朋友了,她說,已經很久沒有了。
費利克斯!記住,我需要補課,大量的輔導。生物hetubook•com.com,主要還有英語。再說,我對滑雪一竅不通。
別那麼誇大其辭,你的男朋友聽到這話會怎麼說?
對。
凱瑟琳?
可是,愛因斯坦卻沒有一個……
我為你寫下兩個原來我們中學學生的名字,他們目前都在科隆市讀大學。瑪麗路易絲輔導英語、拉丁語以及法語,而這個年輕人則輔導英語、化學以及生物。如果你能請求他們成為你的家教,那麼一切將變得容易。我的意思並不只因為他們住得不遠,約定時間更容易一點,他們還可以針對問題而突出教學重點,比如,針對一次筆試或者講授某些新的內容。但是,就我所知,這個年輕人擅長經營之道,要雇用他恐怕不會很便宜。
柔軟的棉質圍巾上還殘留著費利克斯的味道,她呼吸著他的氣味,當一點灰塵隨風送入鼻子時,她忍住了打噴嚏的衝動。他們步伐一致,相互靠得緊緊的。有時候,他們的手指會碰在一起。但是,當費利克斯試圖抓住她的小手時,凱瑟琳卻把雙臂緊緊地交疊在自己的胸前。
別那麼說,凱瑟琳。那雙褐色的絨毛熊似的眼睛裡自負的光輝暗淡了。
接下來的兩節課裡,時間好像已經靜止不動,顯得無邊的漫長。凱瑟琳不耐煩地咬著大拇指的指甲。下課鈴聲終於響了。回家的路上她騎車騎得飛快,沉重地喘著氣。一到家,她把自行車靠在牆邊,打開房門,順著樓梯衝上自己的房間,那裡放著那本日曆。她翻開日曆的電話號碼本:F,費利克斯。她不必再把眼前這個電話號碼和紙條上的相對照了,這一次,她記住了那個號碼。兩者一模一樣。
長時間的沉默……
她有點迫不及待。要等到放學,時間還很漫長,因為她那本袖珍日曆放在家裡的書桌上。她看看手錶,休息時間還有差不多十分鐘,應該夠了。公用電話亭就在西塔爾德路與奧西米爾街之間的拐角處。她檢查了一下口袋裡的東西——電話卡就放在洗衣店取件單的旁邊。
我現在多想吻吻你啊,他輕聲說,她感覺到他溫暖的氣息吹到她的面頰上。只是一個小小的、規規矩矩的道晚安的hetubook.com.com吻,就像一個兄弟那樣的吻。
我說幾個關鍵性詞語,費利克斯說,魯皮希特羅斯、小熊形糖果、蝸牛形麵包圈以及絨毛大象玩具,你能列舉其他幾個嗎?
第二天清晨,電話鈴響了,就在她離開家門之前幾分鐘。盧卡斯已經穿戴整齊,被裹得暖烘烘的,正在嬰兒車裡安安靜靜地吸吮著自己的大拇指。儘管如此,當電話鈴聲剛剛響起,她還是飛快地把他推進廚房,然後鎖上門。
在上床睡覺之前,她決定,明天打電話給那個瑪麗路易絲。至於生物嘛,她再找一個人補課就行了。
當凱瑟琳走在走廊上,把摺成方格形的小紙條打開的時候,她的心就像一隻小鹿一樣撲通撲通地跳。為什麼會這樣?她想,費利克斯是一個很普通的名字。僅僅我們這個年級就有兩個人叫費利克斯。
我的名字叫凱瑟琳,凱瑟琳.芬格爾。
每週三次?恐怕我安排不過來。
晚安,費利克斯,她說,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這是幾個月以來我最開心的一個晚上。
您最好把您的電話號碼告訴我,那個悅耳的女聲說,然後,我就可以要兒子打電話給您。
我到你家去接你,費利克斯說。那一刻,她屏住了呼吸。
在之後的幾個小時裡,她靜靜地等待著。她不覺得餓,也不能集中注意力去寫家庭作業,大拇指的指甲越咬越短。她傾聽著。
是他母親,她不由自主地笑著想,只不過是他的母親,太好了。不過,也許費利克斯.布盧曼薩根本不是她心目中的那個費利克斯。再說,他是否有女朋友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她的反應真是愚蠢透頂,就跟這瘋狂的心跳一樣愚蠢透頂。
請來一杯潘趣酒驅寒,我就像一團雪一樣。她搓著雙手,把長及腳踝的長黑色棉裙緊緊裹在腳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活動著狹窄高統靴裡那僵硬的腳趾。這是所謂的天寒天凍,她說,對我來說是如此。看來雪會一直下下去。也許,我們會有一個白色的耶誕節。
凱瑟琳在短暫的震驚之後,輕咳一聲說道,我可以和費利克斯.布盧曼薩講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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