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三
克列默,再心不甘情不願,都受這個女人的意願所影響。他還是局外人,只閱讀著她的願望。但很快,歡樂就會勸誘他入夥!艾莉卡只慾求一個東西:就是能叫她胴體撩起人情慾的那種慾望。她要確定這一點。他讀愈多,她就愈要把它弄出個結果。夜色正在聚攏。電燈沒切開。街燈亮度還夠。她信裡寫的,是來真的嗎?她打算當他騎上她之際,把舌頭插|進他屁股嗎?克列默很懷疑他讀到的東西,他歸咎於燈光太爛。能把蕭邦演奏得這麼好的女人,她的真意不可能如此。然而,那正是這女人渴求的東西,因為她除了演奏蕭邦與布拉姆斯之外,她沒幹過別的事。此時她求懇被強|奸,她把它描繪得更勝於真實的強|奸供述。我無法動彈、移動之際,請跟我講強|奸,我被強|奸定了。但是,拜託,請注意,用講的永遠比實際做的要多!預先跟我講,當你野蠻而徹底地款待我,我會因極樂而忘我。野蠻與徹底是攣生子,很難養大,而且只要有人想拆分他們,他們就尖叫大喊。就像格林童話的韓賽(Hansel)與葛麗特(Gretel),當韓賽要被塞進女巫火爐裡時,他們也尖叫大喊。信中要克列默相信,假如克列默照信中每一點去做,艾莉卡就能爽到忘我。他應該一直用力、穩定地摑她,舒爽極樂。我先一步感謝你了,非常感謝!拜託別傷害我:字裡行間模糊難辨地這麼寫著。這女人願意自己徹底地被綁縛著,動彈不得之際,還要克列默把硬如石頭的肉|棒插|進她喉嚨,叫她窒息。艾莉卡沉默反思多年的成果就是這封信。此刻,她希望愛能叫一切都不發生。她堅持著,但只要一句多情的回答,就可以彌補掉他的拒絕。愛可以原諒與寬恕,艾莉卡如是想。也正因這個理由,他應該射在她口中,假如高興的話,一直到她的舌頭幾乎破掉,可能必須嘔吐。她在寫信時想像,而且只在筆寫時,認定到最後他甚至應該尿在她身上。雖然一開始我會抗拒,在你的綱繩容許我的程度。但只管繼續做,頻繁且盡量,直到我不再抵抗。
您願意一直來我的公寓嗎?您可以叫我昏厥在此,鎖在您甜蜜而殘忍的鎖鍊裡,由週五晚上到週日晚上,只要您夠膽的話。我願意盡可能長久地暈厥在您的鎖鍊下,我期待如此,已經好一段時候了。
這男生很高興能有幾天保持距離。堅決抵抗不被攻陷,比豎白旗投降,要好得多。他已經等好幾天了,要看看這個女人狗嘴裡還能吐什麼花樣出來:按她的份兒,現在該是想被疼愛了。是死兔、死鷓鴣。抑或只是隻舊鞋。他為了顯現自己的獨立,專擅地停止掉鋼琴課。他希望,如此能叫女人忘卻羞恥,試著在路上等候他。同時呢,這個年輕男子偏好獨行其是。野狼遇見山羊之後,才曉得自己遇見至交啦。
艾莉卡太放肆了:她想搗蛋,所以可以當下就處罰她。她根本無法做好任何事情。母親不會發現的;艾莉卡鼓起勇氣。一點兒也不用擔心我媽媽。華特.克列默當然能設法不去擔心「母親」,但母親卻忍不住利用電視噪音來宣洩她的操心。男人哼著說,妳媽媽真討人厭。艾莉卡提議,要他替艾莉卡弄條圍裙,材質是堅固的黑塑膠或尼龍,而且在裡頭割幾個洞,所以「人可以偷窺到性器官」。克列默問道,除了偷竊或自己做,有誰能找到那樣的圍裙。他冷笑著說,這麼說來,她只是在提議給這個男人脫衣秀的窺孔罷了,她的世故程度就只有如此嗎?導演提供窺孔,你的腦袋得供應剩下來的東西。艾莉卡討厭看電視不思考的人。你只要打開心靈,萬事萬物都會叫你受益的。電視提供立即可用的材料,你的心靈生產出外頭的包裝。電視機專斷地改變事實,拖延情節。它離間情人們,而把劇作家打算分開的東西綁在一塊兒。心靈呢,則依它認定合適的,扭曲著,旋轉著。
至於艾莉卡,多年前她便學會如何自處。此時,她要徹底改變自己。她一向強力壓制情慾,壓碎自己的慾望。現在元氣殷紅地運行流動了。她一直注視著教室的門,等候那個男學生。其他學生都來了,但沒見克列默。他是未歸營的逃兵。
但信中,她也威脅會不聽話。倘若你瞧見我這一邊有什麼小過失(她忠告華特.克列默),那麼請毆打我,手掌手背一起來,只我們兩人時,可以打我的臉。責問我何以不向母親哭訴,也不回打你。不管怎樣,跟我講這些,好讓我適度地感覺無助。照我用筆寫跟你的來對待我。高潮點,此刻我還不敢想的,乃是你像騎師般騎著我,我會用力扭動來抗拒你。請用你全身的重量坐在我臉上,而且用你的大腿挾我的腦袋,緊到我動彈不得。跟我講我們得那麼做多久,而且跟我保證時間多得是!威脅說假如我不乖乖執行你分撥的工作,就要丟下我,保持那個姿勢幾小時久。你可以把我的臉壓在你下面好幾個小時,甚至讓它衰弱憔悴。
克列默求知若渴。他起很多頭,但完成的卻很少,包括日本武術、各國語言、旅遊、油畫。不久之前,這個求知若渴的人才參加了隔壁教室的豎笛班,當作基礎,將運用到爵士樂的薩克斯風管演奏與即興創作上。他一直避開的,就只有鋼琴課與授課的女教師。學習完某些領域的基本課程後,克列默通常選擇退出。他欠缺毅力。雖然,此刻他很高興變成大情聖——這女人實際上正挑戰著他,要他那麼做。只是又來了,他抱怨(只要他還有時間),古典音樂訓練像女人的束腰,對他而言綁縛太緊了。他喜歡去享受無拘無束的景觀。他感受到土地龐大,懷疑是否有他前所未見的領域,當然,別人肯定未比他更早見識過。他拎起衣角,然後放下,好像嚇到了:然而,只是為了再拎一遍罷了。他沒看錯吧?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所見。柯赫小姐一直努力,要他別到那些領域、草地上去,但私底下她卻一直呼喚它們。男生感受到,無拘無束有多麼強大的吸引力。授課時,那女人殘忍無情。她能聽出最細的細節、最微小的獨特處,打老遠就做得到。但是在實際生活中,她卻渴望被迫去行乞。在鍵盤上,她用小指頭就能包圍他,用指法練習如彈性繃帶,顫音練習,徹爾尼練習曲。豎笛釋放他,免於對位法的拘束,那肯定是當面摑她一記耳光。有朝一日他能用獨奏薩克斯風即興創作,那真是爽到叫人發抖!克列默練習著豎笛。他斷然地開啟新的音樂視界,而且打算開始組成學生爵士樂團——他個人認識樂團團員。但一旦他超越他們,他就會開創自己的團隊。他會創造自己的音樂,依循他自我的指令。他已經想好團名了,但此刻保密。這些音樂的計劃,與他明顯渴求自由的衝動將會搭配得很好。他已經在爵士課註冊好了。他想學好組織法。一開始,他會調整、服從。但時候一到,他就會打破結構,像源頭活水,夾帶著叫人屛息的獨奏樂音。他的意志力很難分類;他的慾望及能力要強塞入樂譜盒,如鴿舍的巢箱,也委實不易。他的雙肘歡欣地沿身體兩測划動,他快樂地吐氣入笛管,心思空白澄澈。他很高興。他在訓練自己的抑揚頓挫、改變一聲。照此下去進步驚人足可預期。他的豎笛老師如是說,而豎笛老師很高興能擁有這樣的學生:他由柯赫教授打下這麼好的根柢,以至於豎笛老師想由柯赫那邊把他偷過來,如此在學院年度音樂會上,他就能因為這個學生而大感光采了。
克列默發狂地把他的陰|莖插入她口中,然而,他想要證明的卻付諸闕如。他鬆軟的傢伙漂浮在她的口水裡,像沒感覺的軟木塞。然而,他還是攫住她的頭髮,因為,這根屌兒最後可能會脹大。克列默撥半隻耳朵傾聽著走廊的聲響,提防清潔婦會來。此外呢,他則全部集中在他的陰|莖上,等候它能振作。老師被愛情馴服,銳氣已消,她舐著克列默的胯部,像母牛跟她新生的犢牛。她保證它會管用的,而且鑑於他們的熱情不再遭懷疑,他們的時間可說無止無限呢。別緊張!這保證從她口裡吐出來,雖然不太清楚,卻叫這年輕男子發瘋:他又聽到了這種下意識的命令,一種作為中介音調的命令。這個老師,他的上級,不是老命令他在某些樂段上,手指要配合鍵盤,而腳要踩住踏板嗎?她的音樂知識叫她置身於他之上,而此刻,她消融在他之下含著,這叫他憎惡的程度超過言語所能形容。她在他的屌兒前作賤自己,但陰|莖仍然沒變大。克列默下體衝砸往艾莉卡,她覺得噁心感上升,但他再努力也是無用。雖然嘴裡滿滿的,這女人提議地說,未來會有舒服的愛情,分數會更高。未來會很快樂的!看不到她的眼睛:她沒發號施令,她只是髮、頭跟頸卡深不可測。愛情的機器人,就算挨踢也不會有反應的。這個學生想做的,只是把他的傢伙靠到機器人上頭磨利。基本上,他的傢伙跟他身體的其他部位毫無關係。而愛呢,總是包圍住整個女人。這個女人有股衝動,想花光她的愛情,然後說,不用找零了。艾莉卡跟克列默異口同聲說:今天不管用。下次肯定管用。對艾莉卡而言,愛情最深奧的證據便是失敗。克列默對自己的不舉很是惱火:所以他攫住這女人的頭髮,抓得很痛,以防她逃走,遁回她慣常的清淡無聊。嗯,她來這裡了,所以,就讓我們抓住機會,痛痛地拉她的頭髮,一如合意地那般吧。他倆一致地,同聲嘶喊有關愛情的一切。
有個女人,穿著典雅的健行服裝,外貌很難馬上辨認出來,她朝豎笛課的門走來,等在那裡。她想來此,所以她就來到這裡。艾莉卡.柯赫一如往常,為這一刻打扮得漂漂亮亮。
房門後,電視機的聲音如悶雷傳來,內容是,有個公的在威脅母的。今天的連續劇痛痛地割進艾莉卡心中:她的心對此總是開放而樂於接受的。她的心智在自己的四壁中舒展得很棒,因為它不會遭到任何帶有競爭意味的東西所威脅。母親的存在,投射在她的心靈時,只跟鍵盤技能不要被超越有關。母親說:艾莉卡是最棒的。她就是用這條套索,把自己的女兒綑綁起來。
艾莉卡從媽媽身上了解到這種音調。她害怕,想著:我希望克列默別打我。她強調,他可以對她為所欲為。她強調,只要會痛的,什麼都可以,因為,我幾乎沒什麼不想要的。她想著,克列默應該原諒她只是寫得不漂亮。這女人想著,我希望他不會無預期地打我。她向這男人表示,她渴望挨打已經好多好多年了。她裝作終於找到渴望多時的主人。
下一個瞬間,和*圖*書師與生在走廊裡碰到學院總監。克列默謙恭地跟他問好,一如學生本分。艾莉卡跟他互打招呼,同事間的態度,因為她的上司並不強調自己的優越。不只如此,總監還窩心地跟克列默先生打招呼,稱他做下年度學校演奏會的獨奏音樂家。他另祝他好運。艾莉卡回答說,鋼琴獨奏的人選她還沒拿定主意。這個學生在退步,退好多,很明顯。她還得考慮到底該叫他或者換別人。她還沒確定。但是,她會及時宣布。克列默站在那兒,不發一語。他傾聽老師在講話。總監咋舌地複述艾莉卡.柯赫描述的可怕錯誤。克列默一直在犯,一而再,再而三。艾莉卡歷數有關這個學生令她不悅的事情:她講得這麼大聲,以至於他不能責備她竟在背後說他壞話。她抓到證據了,他疏於練習。她不得不紀錄他愈來愈少上課,他似乎愈來愈不熱中了。這種行為絕不能獎勵!總監回答說,她顯然比他這個總監更了解這個學生。故此,再會了。我盼望你能改進,他對這名喚作克列默的學生如是說道。
華特.克列默回答說,我們等著瞧吧。他提高聲音,蓋過了艾莉卡那音色逐漸模糊的標準值;艾莉卡怕得要死。他嚐試著,向她拋出了四個字:他用艾莉卡的全名稱呼她,還加了個形容詞「老」,但至少,他沒動手打她。艾莉卡曉得,她必須有心理準備,會碰到如此反應:她用雙臂護著臉。她放下手臂:假如此刻他要打的話,那就打吧。克列默說,他不會碰她,就算拿長十尺的桿子也不幹。他發誓,之前他感覺愛她,但現在結束了。他不會再來找她。他覺得她很噁心。她真無恥,居然建議做這些事情!艾莉卡把臉埋在膝間,跟搭乘飛機的乘客。機前縮成胎兒姿勢的模樣相同。機上乘客是先發制人,阻住死神;她則是要先制止克列默打她,如此她才可能活下來。誠如他所說,他不會打她,因為他不想因她而弄髒了自己的手。他把信往女人身上丟,本想打在她臉上的,但他只扔到她彎下來的腦殼後。他讓信如雪片般散落在艾莉卡身上。克列默揶揄這女人:戀人是不需要寫信的。戀人只有在必須欺騙對方時,才有必要動筆寫下藉口。
克列默反思一下。他決定:自己沒必要為了發掘新鮮事而走得那麼遠。出於他深奧的科學興趣,他提議——艾莉卡肯定要大吃一驚——就在眼下做吧!何必跑那麼遠到郊外呢?此外,如此他就能趕得上三點鐘去上柔道課!無論如何,這意味著,沒必要說你在開玩笑。假如她是來真的,那麼那樣子對他還算可以啦。直到現在,他一直很可愛、很友善。但是,誠如他會證明的,他也能很野蠻、很殘忍。正如她渴望的那樣。艾莉卡.柯赫沒多說話,拖著學生往清潔工的櫃子去:她曉得,那兒總是沒上鎖。這女人施展駕引的力量。秀看看他從未學習過的東西吧。清潔劑散發刺鼻嗆人的臭味,打掃用具堆疊著。艾莉卡求懇著,請原諒初學者:她不敢再寫信給這個年輕人了。她把這想法擴大延伸開來。跪在克列默跟前,她笨笨地親著,像要把吻打進他猶有抗拒的小腹。她的雙膝未曾跪拜過更高的愛情藝術,本來該去健行的,此時跪在塵埃裡。清潔工的櫃子是最髒的空間,簇新的鞋跟在暗處閃閃發光。師與生各自焊融入他或她,自個兒的小小的愛情行星,直到漂浮於汪洋的冰原;但它們是不宜人居的大陸,彼此推擠分開。克列默已經為她的謙卑而尷尬了,而且恐懼著,這種謙卑自覺有權需索,而且需索得如此猛烈,原因是它這麼地沒經驗。
克列默讀到一個句子,上頭寫道,允許他施加任何自認適合的處罰在艾莉卡身上。他發問了,妳幹嘛不把刑罰寫下來?他的問題被戰艦艾莉卡號給彈掉了。克列默獲告知,那只是建議。她提議買條有兩個鎖的鍊子,我肯定無法解開的。請別在乎我母親。然而,母親卻操心著艾莉片,在房門上擂著。因為五斗櫃擋著,他們幾乎沒注意到:櫃子耐心擺著,忍受自己的危機。母親咆哮著,電視噪鳴著。電視螢幕框限住微小的人物影像,人可以專斷地操控,把它們關掉或打開。真實的大生命跟微小的電視生命相鬥著,真實生命會獲勝,因為它完全操控著電視影像。生命校準電視,電視只是複製著人生。
艾莉卡要克列默表演,動手折磨她。克列默不願意施加任何折磨於艾莉卡。他說,艾莉卡,我們這麼辛苦做出來的成果,不是那個樣子。艾莉卡要求他,請用這些纜繩把我綁起來,緊到你自己都幾乎無法解開。無論如何別放過我。悉聽尊便!而且隨處可幹。克列默誇張地問這女人,妳對我的力量知道些什麼?妳又沒看過我泛舟。她太低估他力氣的極限了。
艾莉卡發誓,她會照自己信中所寫的一切來作。她強調:我寫的東西,猶如刻在石頭上!雖然遲了些,但總比從不做來得好。克列默打開電燈。他沒說話,也不打她。艾莉卡嚐試著想了解,自己能否再讓他梢上慾望。請問,你允許我繼續寫信給你嗎?克列默不發一語,沒作任何回答。
艾莉卡要克列默坐近點兒,她會只穿黑色尼龍吊帶褲|襪!她喜歡那個調調。最叫她心迷神醉的願望,也正是可敬的克列默先生在信中讀到的東西,那就是請你懲罰我。她喜歡克列默來當處罰者。藉由如此,他會努力把她綑綁起來,用我收集來的繩索,還有這些皮繩,甚至是鍊條!把她四馬攢蹄,盡其可能地徹底把她綁住——紮實、嚴密、有技巧、殘忍、折磨、狡猾地綁起來。他應該雙膝往她的小腹跪蹬,假如您高興的話。
信裡這段落寫著:用橡膠水管,我會教你怎麼做,塞進我嘴裡,緊到叫我無法伸出舌頭。管子準備好了!請用女性上衣來添增我的樂趣:繫在我臉上,技巧熟練又徹底,以致於我無法掙脫。叫我委頓於這種虐待的姿勢上好幾個鐘頭,以至於我什麼都不能做。我孤獨地被綁著,被|插著。克列默開玩笑說,那麼,我的獎品是什麼?他這麼問,是因為他不喜歡別人受苦。運動時他給自己苦頭是另一回事:因為只有他自己一人在忍受。經歷過最冷冽的高山流水後,去洗一回三溫暖。我可以對我自己那麼做,而且我可以跟妳解釋,我指的極限情況是什麼。
艾莉卡定定地坐在軟墊上。她的雙腳平行放著,還穿著新鞋。她絕望地等候著什麼,大槪是克列默的愛情攻勢吧。最後,她感覺這樁愛情快要消失了!她盼望,他的愛還沒消失精光。只要他還在這兒,就還有希望。她盼望,至少還有激|情熱吻,拜託您。克列默回答,不,謝了。她要他跟她一起,遵循奧地利標準來修練愛情,代替性|虐待。假如適才他放了她,還留有熱情,那她倒會用言語來戳刺他:用我的方法,不然休想。她期盼這個沒經驗的學生會用他的唇與手向她求愛。現在她一定會給他。她會秀給他,沒問題。
母親受到稀罕的酒精影響,睡在她那半邊床上打鼾:酒本來是要給絕不會來訪的客人喝的。多年以前,同一張床上,情慾作祟下,母親此一神聖的身分便誕生了:而情慾一旦目的達成後,就被滅絕了。單一一次射|精殺掉情慾,創出空間給女兒。父親可說一石二鳥。而且相同抽擊下,也殺了自己。因為,他體內懶惰,心智薄弱,沒有能力承受自己射|精的後果。此時,艾莉卡滑進自己那半邊床,父親已埋骨黃土六尺以下了。今晚,艾莉卡一點也沒梳洗或清理自己。她嗅到自己的汗味,像關在籠裡的動物,汗味與野氣聚集著,無法揮散,原因是籠子太小了。假如有隻動物想轉身,另隻動物就得挨至牆壁上才行。艾莉卡滿身是汗,挨著她媽媽躺下,未能成眠。自作自受,沒入睡,頭腦一片空白,兩個小時過後,艾莉卡突然覺得她媽媽醒過來了。必定是她女兒的思緒吵醒了她,因為,女兒一動都沒動。母親回想起酒精幫忙她逃避的事情。她身體扭動著,好像泛出銀白色,不必陽光就能發亮。她瞪著女兒,發出嚴厲譴責,伴同有可怕的威脅,並揚言要打殺至叫她無法承受。接下來則是發問如亂石崩雲,沒有特殊次序,遑論前提或先後,但得不到回答。艾莉卡保持靜默,所以母親覺得受到侮辱,掉開了臉。她自己解釋感覺到侮辱,是因為嫌惡女兒。雖然她背對著女兒,但重新、更大聲的威脅著,只是這回是無語義的聲音。艾莉卡仍然咬緊牙關:母親嘮叼兼詛咒。她狂罵著,促使自己陷入失控狀態。母親喝了酒,向酒精屈膝,但酒精仍在她血液中肆虐著。蛋酒有邪惡副作用。巧克力酒亦然。
克列默想離開這間公寓了,它已經變成陷阱。他無法了解自己幹嘛進來。他盼望的是比較好的東西。泛舟人克列默此刻正在不安全的水域探索。他用盡心力探索而得的東西,連他自己都不想承認看到了。而且他絕不會向他人承認。他很害怕:這女人到底要由我得到什麼?他瞭解的正確嗎?藉著成為她的主人,事實上他永遠無法成為她的主人?到目前為止,誠如她命令他施加在她身上的,艾莉卡最終還有某些殘餘物,是無可深探的。情人都不肯輕易相信,自己能這麼輕易就抵達最深區域,難道不再藏有神秘,沒有亟待挖掘之處了嗎?艾莉卡相信,以她的年齡,她還能有所選擇,相形之下,他的年紀小她這麼多,理當成為首選,確實也是她第一個會選的。艾莉卡用紙筆下令說,他把她納為奴隸,分配事情給她去做。他思索著,對自己說:假如就這樣,那實在……但他絕不會體罰她的,他是豪爽青年,那對他而言太困難了。他有很多珍愛的習慣,但肯定有一點他絕不踰越。人都必須曉得自己的極限:極限始自開始感覺痛苦的地方。倒不是他沒有這個膽子。他只是不想去做。她的信上說,她會永遠不用寫信或電話跟他連絡,決不面對面。她甚至沒這個膽子大聲說出來!即便凝視他藍色眼眸時亦然。
艾莉卡沒說話:她寫道,她那群心智愚鈍的鋼琴學生有可能會發問,但他們不會得到任何解釋的。克列默反駁艾莉卡,說她草率低估了她的學生們。他可不想叫自己在那群聰明才智遠不及他的人面前,變成徹頭徹尾的傻瓜。艾莉卡,我期盼我倆的關係,可不是變成那般模樣。這封信,無論他多努力,都無法認真看待:信中他讀到,他應忽略掉她的所有要求。親愛的,假如我要求你放鬆繩索,那麼,若是你照我的要求去做,我就可以自由、解脫。正因如此,你務必不甩我的懇求,這一點非常重要https://m•hetubook•com•com!應該完全相反:若我懇求,你則假裝要照著做,但事實上,你應該扯緊繩索,勒得更緊些,把皮帶至少再收束個兩三孔,愈緊愈好。四處都有舊尼龍襪。儘管把它們塞進我口中,盡你所能,愈深愈好,堵得如此狡猾,叫我連最輕微的嗚嗚聲都吐不出來。
鋼琴鍵盤叮的響了一聲,是母親彈的,因為她女兒的指法錯了。艾莉卡的腦袋像永不枯竭的盒子,突然湧出不會出錯的回憶。同一時間,母親先喝一種酒,再喝另一種顏色呈對比的酒。母親試著舒展四肢,但幾乎沒有感覺了。她開始準備上床,時候到了,甚至太晚了。
克列默說不要,整件事該宣告終了。他問艾莉卡,想不想自己的臉被摑一下。艾莉卡沒准自己說話。克列默威脅著說,假如他會繼續讀信,原因只在於,他把她當成臨床病例而感到有趣。他說:像妳這樣的女人,不需這種玩意兒。畢竟,她不醜,她的體態沒什麼顯而易見的缺憾,除了年紀外。她還沒有裝假牙哩。
克列默讀完信了。他沒直接跟艾莉卡講話以示尊敬,因為,這個女人不值得擁有這般的禮物。克列默發現自己體內有個共犯,任意無拘,還漫不經心地回應著。這個女人已經用筆跟他打過交道了,但其實,簡單的碰觸一下,能得分更多。她蓄意拒絕走溫柔女性的撫觸之路。然而,她似乎基本上同意他的情慾。他迎向她,她不迎向他。這叫他冷卻了。因此,他以沉默回答女人的信。他保持緘默,直到艾莉卡提議給個回答。她要求他給她的語句打個分數,但別公布出來。只消跟隨你的私心即可。克列默搖搖頭。艾莉卡直指,克列默通常都會屈服於飢渴的信號。艾莉卡說,他有她的電話號碼,可以打電話給她。安靜地思考一下。克列默的安靜,與音樂奏罷或暫停時的安靜並不相同。他的手腳流汗;背部亦然。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好長好長。女人,一直在期待會有情感反應的女人,失望了,因為,他只是第廿遍:當再次問她,是否認真,抑或只是開個很糟糕的玩笑。克列默的樣子像是彆了很久,像是快爆炸前的平靜!他看來像是執迷於佔有,卻未滿足前的模樣。艾莉卡努力想了解他的愛跑哪兒去了。你生我的氣嗎?我希望不要。艾莉卡嚐試先發制人:現在不要發作好不好。明天,再過一天:改天比較好。總之,天註定的,這些纜索今天就在鞋盒裡。這些收集品還算不錯。她在反對聲音出現前搶先說,她還可以買更多,簡單得很。你可以擁有量身定製的鎖鍊。艾莉卡口吐幾個句子,與她的意志力顏色吻合。她講得好像在教書一樣。克列默沒說話,因為上課時只有老師才說話。艾莉卡下令了:現在,講話吧!
總監走進他的辦公室,不見了。
華特.克列默的心願就是飛撲向艾莉卡。準備工作就緒,房門關起來時,他就有意遂行此願了。現在,若是沒他強悍的男性力氣協助,沒人能進來,也沒人能出去。借助他的力量,衣櫃擋著房門:女人跟著他,衣櫃保護兩人,與外界隔絕。克列默勾繪與艾莉卡為伴的光景有如烏托邦,更因戀愛的情懷而滋味十足。與適當的「您」共度之際,愛情是多麼美麗呀。。艾莉卡提示說,她只有在試煉與磨難之後,才能被愛。她作繭自縛,把自己的地位變成客體,把情感封鎖在外。五斗櫃裡裝著她的羞恥感,像一箱子的抑鬱不快,她痙擊地把它抱在身前,克列默得把這件傢俱猛力推開,才能抓到艾莉卡。她只想當樂器,而且她教他如何在上頭彈奏。他應該自在不拘束,將她五花大綁。但是,艾莉卡要自擇手銬腳繚。她下定決心要變成物體、工具:克列默必須下定決心動用這個物體。艾莉卡強迫克列默閱讀她的信:她神經兮兮地請求他,一旦讀完信,要超脫出信的內容。因為唯有如此,他感受到的才是真愛,而非草原上淺薄的幻象。假如克列默拒絕認同,來自艾莉卡的暴力,那她就會完全抽身離開他。然而她會永遠為他的眷愛而快樂,因為眷愛,所以不願動用暴力,對待合乎他選擇標準的生物。唯有遵照暴力此一條件,他才能取得艾莉卡。愛艾莉卡就得愛到自我投降的地步,那麼,她才會也愛他愛到自我否定的程度。艾莉卡等著,她認為克列默會因為愛而立誓不用暴力。但艾莉卡也會因為愛而回絕,她會敦促他,按她詳列在信中的暴力去做,如此,她才能熱烈的期盼自己獲得赦免,不必遭遇信中所要求的待遇。
誠如克列默會注意到的,艾莉卡在展示新衣裳;她的服飾與這個場合很搭配,這個場合也映托著她的衣飾。一如往常,衣服似乎對她而言是最重要的東西。女人通常要裝飾品來改善形象,而獨獨森林卻從不會裝飾任何女人。相反地,女人會以自己的出現來裝點森林;以此觀之,她酷似獵人由雙筒望遠鏡中觀察的動物。艾莉卡買了厚實的健行皮靴,而且用油脂泡過,以便它們碰到潮濕不會腐爛。穿上這些靴子,她可以輕易地走上數英里路,假如他倆想要的話。她還穿了件運動花格上衫、防水羊毛布夾克、小小的衣飾、長及膝部的紅色羊毛襪。她甚至帶了個小小背包,裝著美味好料!她倒是沒帶繩索,因為她不必走極端。而且,就算她真的碰上極端,她也不會用網子或繩索。她甚至奮勇的,跋涉過純靠體力的荒野泥漿時,也不會帶著緊急時的備用錨;那時,就得完全仰賴自己或同伴了。
對我訓話,你將瞧見,你會把我做成多妙的包裹,你會了解,在你的款待下,感覺會有多舒服。恭維我,跟我講我的口塞得這麼合適,我必須保持嘴裡被塞上至少五或六個小時,一分鐘都不能少。用條紮實繩索把我腳踝綁起來,如同手腕般堅牢,同時,請把我四馬攢蹄,即便我並不允許。(我們大可一試。每次我都會跟你解釋,我要你怎麼做,誠如你以往做過的那般模樣。你有可能把我塞住嘴,綁起來立著,像根石柱,擺在你跟前?我會打心底裡感謝你。用皮帶把我雙臂反縛在身後,愈緊愈好。到最後,我應該無法直直站立。
他激動地跟她講,他的陰|莖尺寸多有名、多可靠:那是她未曾好好欣賞過的。它通常叫他歡欣,跟新的積木模組總叫求知若渴的孩子欣喜若狂一樣。尺寸並未變成具體。老師很友善,帶著歡樂的焦急;她從不曉得性的歡娛,欣然同意他詳細的描述。她克制著不反對他,而且期盼能那般經驗到,或是更多,多得多!同一時間,她試著不惹眼地把他的屌兒吐出來。但是,克列默這個學生無視他倆的師生關係,下令她馬上把它含回去。他不會那麼輕易就投降的!她必須不摻糖的把苦藥一口吞下。他第一次嚐到性無能的恐懼,此恐懼亦包圍住艾莉卡:那有可能是她的錯。她這年輕的學生一直努力地想不帶思想地享受性|愛,但那不管用。這個女人活到現在,充滿無數斷層、隔閡,她的體內,恐懼如黑暗的船,變大而且開始揚帆啟航。她由自己的瘋狂中醒來,開始打量這個小房間的細節。往窗外可以仰看到矮樹的樹尖。是棵胡桃木。克列默苦酸的蛋也塞進她口腔了,平淡無味;這個男人麻木地呻|吟著,把他的下體全壓擠在她的臉。由她的眼角偷看出去,艾莉卡瞧見胡桃木懸垂下來的枝椏,其搖動幾乎讓人難以查覺,雨滴開始侵襲其上。樹葉被太強的雨水打得往下掉落。接下來,先是聽不太出來的滴滴答答,然後變成傾盆暴雨。春天的早晨,天氣原本晴朗,但此時背棄早先的許諾。嫩葉在雨滴的攻擊下,無聲地垂首彎腰。來自天國的子彈打中枝椏。這男人還在把自己塞進女人口中,攫著她的頭髮與耳朵,而在外頭,大自然的力量以壓倒一切的威勢仲裁著。她還想要,而他仍然做不到。他仍然小而鬆散,沒變成堅固紮實。男生憤怒尖叫著,咬牙切齒,因為他今天無法給出最好的。他要想解放在她的口中,機率實在微渺;她的嘴巴,落點不錯,落在她較佳的部份,即上半身裡。艾莉卡沒想什麼,她嗆到了,雖然嘴裡的東西其實不多。但她受夠了。她的噁心感升高,掙扎著想呼吸。男生沒給她性事的硬實,只能用下腹部夾著搔人發癢、鐵絲一般的陰|毛,在她臉上擦著,同時詛咒自己的傢伙。艾莉卡的噁心感一直上升。她猛然把臉抽開,嘔吐在立於那兒的舊鉛桶中;它應該很高興,終於有用了。外頭有聲音,聽起來好像有人要進來,但他們很幸運,沒碰上那難堪的情景:腳步聲繼續遠去。教師在陣陣嘔吐之間,還叫男人安心:不像看起來那麼糟糕啦。她連膽汁都吐出來了。她雙手痙攣地按在胃部,還半暈眩地描述著,以後一定會更快樂。今天不那麼好玩,但是,就像賽馬的起跑匣一放開,「歡樂」很快就會衝出來。她喘過氣來以後,耐住性子地講出更強烈、更真誠的感情。她用塊軟布擦擦嘴,像是要把感情擦亮打光些,然後再誇耀地送出去。華特,我特地把這些全存下來給你。現在,時候到啦!她甚至不再嘔吐了。她打算去拿水漱漱口,結果學生輕輕打了她一巴掌。這男人惱怒光火說,下次不准了。妳把我都搞砸了。妳幹嘛不能等我倆抵達我雪白亮麗的群巒尖峰。妳不該在嚐過我之後,馬上漱口。艾莉卡費勁努力,想結結巴巴地說個陳腐的情愛字眼,然而,他當著她的面譏笑了。雨水滴落,像敲定的鼓聲。窗玻璃都被雨洗刷過了。這女人把兩臂環過男人,隨意瞎聊著。男人跟她講,她真臭!她曉不曉得她很臭呢?他把這個句子重複講了幾次,因為聽起來爽透了,而且他用文雅的格式跟她講:艾莉卡小姐,您曉得您發臭嗎?她不懂,而且她再次想舔他,只是好虛弱。外頭的天地裡,烏雲叫世界變暗。克列默繼續重複說——無意識地。因為,他是第一次被點醒——艾莉卡竟臭得這般厲害,整個小室空間全瀰漫著她的惡臭,叫人噁心。她寫過信給他,此時他的回答是:他一點也不想要她,此外,她真是臭到九霄雲外了。克列默拉艾莉卡的頭髮。她應該離城而去,如此他年輕、新鮮的鼻孔,才不必再繼續忍受這獨特、叫人反胃的騷臭,動物腐爛時發出來的氣味。真該死,但妳真臭,鋼琴老師,真沒想到妳臭得這麼厲害。
克列默問道:真的嗎?接下來自己回答:沒錯,就是現在!他靠著這女人蹲下來,但她不是他媽媽,她證明她不是的方法,乃是沒用雙臂像抱兒子般包住這男人。她的手在身側,清楚又平靜。這個男生請求來個溫柔感www.hetubook.com.com受,溫柔地接近她。他要求有愛的回應,歷經如此的震撼之後,只有真正的怪物才能拒絕他。艾莉卡.柯赫會抱住的只有她自己,他人休想。拜託,拜託,這學生單調地說著;老師並未客氣地向他道謝。她的反應好像在斷然拒絕他,允許他在她身上摩挲著,但不把紅唇給他吻。男人惡毒地咒罵著,真刀實槍跟信上所讀的不一樣。這女人再度拿著那封信。克列默攻擊她:妳打算給的就只這些嗎?妳好大膽!(無法永遠都只取不給。克列默自告奮勇,願意把她至今仍不曉得的天地展示給她!艾莉卡竟不給,艾莉卡竟然不受。)
克列默試著解釋,默不作聲的艾莉卡正在用她的沉默,侵犯禮儀的準則。艾莉卡依然沉默,但她沒低著頭。她覺得自己走的路線正確,而且她要克列默好好保管他用來銬住她的那些鎖頭的鑰匙!別把東西丟掉了。別擔心我媽媽。只管向她拿備用鑰匙——多著呢!從外頭把我跟我媽媽鎖在一塊兒!我想,你可能會有緊急事情,必須離開,而我最熱狂的慾望,便是你丟下被綁起來、綑起來、套起來的我,跟我媽媽在一塊兒。除此之外,我得留在這個房間的門後。她將無法接近我。把我那樣丟著,直到翌日。把房間跟公寓的鑰匙都一併帶走。一把都別留下,克列默再次問道,那麼做我能得到什麼?克列默笑了。媽媽在門上刮著。電視尖叫著。門關著。艾莉卡悄無聲息。媽媽笑了。克列默抓刮著。門發出尖叫聲。電視關掉了。艾莉卡為了叫我無法疼痛哭泣,請用尼龍襪、褲|襪塞住我的嘴,快樂地叫我不能作聲。請用條橡膠管(你在任何五金店都買得到)有技巧地塞住我的嘴巴,塞更多尼龍襪進來,技術好到我不可能把它拿掉。而且,請穿小小的黑色比基尼,它呈露的比遮掩的還要多。我不會吐出一個字的!
一直做到我眼前變黑。我的信中要求你做極樂的事。你可以輕易猜出,我渴求的更高歡樂。我不敢把它們寫下來。信不能出錯,落入不對的人手上。用力打我的臉,反覆兼重複。別理踩我的抗議,別理我的哭泣,不甩我的懇求。至於母親嘛:別理她!
克列默沒說廢話,只說:或許吧。又過了一會兒,他相當嚴肅的說:絕不!艾莉卡該要求他熱烈地吻她,而不是打她。她說,吻這個愛情動作可以擺平好多看似無望的東西。她幾乎要無聲地請求了,對我講些情愛的話,忘掉那封信吧。艾莉卡盼望,她的救星在此,而且她也盼望慎重守密。艾莉卡非常害怕挨打。因此她突然想到一個點子:我們可以繼續寫信給對方。我們甚至不用花錢買郵票呢。她吹牛說,他倆的通訊會變得比這封信更猥褻。它只是個開頭,起點完成了。我再寫封信好不好?第二封信可能會更好。這女人渴望他用力吻她,而非打她。他可以痛吻她,只要他不打她。克列默回答說,不打緊。又說,拜託,謝了。他的語調幾乎全無音色。
克列默解釋說,要拒絕挑戰,選擇常理,經常要很大的勇氣才行。克列默就是常理。克列默讀著信,很好奇這女人認定她是誰呀。他絞盡腦汁:她是認真的嗎?他可是非常認真;他已經由野溪急流學會認真,人類在那些地方會面臨嚴峻險境,必得征服。
兩個女人入睡了,臉頰相貼。夜晚所剩不多。很快,白天的先鋒,即叫人不快的晨光及詭異的鳥鳴,就要出現。
他能怎樣擺佈她,她連最模糊的槪念都沒有。正因如此,她才會寫著跟他說:你曉得先把繩索泡在水裡,放久一點,可以增強效果嗎?拜託您,只要我想要的時候你就做,而且要徹底地享受。有朝一日,我會寫在信裡,你就用泡水浸透的繩索來叫我吃驚:它們乾掉時會收縮。懲罰無禮的傢伙!
華特.克列默真的被這女人給嚇到了,因為,她敢做別人只能口說的事。略事喘息及幾番思考之後,他雖不情願,但也對她試圖衝撞而擴張的極限值印象深刻。她的歡樂不再侷限在手肘彈琴的空間了。克列默印象深刻。其他的女人,像是僅擁有破破爛爛的體育館,抑或只有一兩座鞦韆的遊戲場——場上滿是塵灰,還滿是龜裂的水泥。但這女人像擁有整座足球場,附設網球場及田徑賽專業跑道——端視使用人高興,可隨處動用!艾莉卡知道自己的極限已經好多年了:母親早就打好界樁。但艾莉卡誠如克列默所知的,不在乎把界樁拔掉,打上新的。克列默覺得很驕傲,她由所有男人中挑選他來共同努力。長考反思之後,他達成洞見。他還年輕,準備做新的事。他很健康,而且為應付疾病已準備就緒。他很開放,能接受萬事萬物,不管它來自何方。他心胸寬大,願意擊開一道又一道的門。他甚至可能斜身探出窗外,遠到幾乎失去平衡而掉落。他寧可踮起腳尖站著!他故意冒險,享受危險,因為「他」是挑選危險的那個人。他一向是白紙,等候前所未聞的印刷者拿墨水來印上:樣式是人所未睹的。生命會把他標列出來!此後,他不再是同一個人,不論是存在或擁有,他都較之從前遠大許多了。
克列默開玩笑,談論非份抽打真不公平。這個女人只憑她存在著、活著,就想掙得這些抽打:那樣子不多吧。克列默諷刺地說,我可以時常用力抽打妳,這點我不反對,但太多絕不會有多大好處。我們別親熱得太過頭了。別太熱情洋溢。她是在跟他細細探討著愛——就是瞎子也看得出來。它只是測試,看看他就愛而言,願與她走多遠。她在測量著他,想了解「永恆忠貞」,她要求安心、保證,甚至在我倆還沒開頭時。跟女人一模一樣。她似乎是在敲打他,試看看聲音,想決定她能在他的忠誠奉獻上,把建築物蓋得多牢固,還有她的投降順服猶如牆壁,他敲牆時的力道會多紮實。真要說呢,她投降的能力只是「絕對」罷了。能力會變成知識。
艾莉卡很害怕,以至於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克列默回答:謝了!艾莉卡允許克列默從現在起就開始為她挑選衣飾。假如發覺什麼不合適的,他可以對她的衣櫃採取激烈手段。艾莉卡拉開衣櫃的門,秀出收集品。她拿出一些東西,不然就展覽一些還附有衣架的。她盼望他能看到她擁有多麼典雅的衣櫃:她提供彩色景像給他。假如你還有其他特別喜歡的東西,我也可以買下來,只為你哦。金錢不是目的:金錢只是給我媽媽的東西。你不用擔心我媽媽。你最愛的顏色是什麼?我的信不是玩笑;她畏縮於他的掌前。你沒生氣吧?假如我要求你為我寫幾行貼心的情話,你願意嗎?寫下你對我那封信的想法,跟我講你的感覺為何?
克列默注視著艾莉卡,既愛慕又崇敬,彷彿有人在監督著,他是否有用既愛又崇敬地目光注視著艾莉卡。無形的觀衆打克列默的肩膀上偷窺。她自薦,任由克列默掌握,盼透過絕對的信任,而獲得救贖。她渴求由自己得到服從,而由克列默取得命令,以便叫自己的服從功德圓滿。她笑著說:要兩個人才行!克列默也笑著湊趣。接著他說,我們不必交換信件,簡單交換吻就夠了。克列默想叫他未來的情人安心,他告訴她,她什麼都可以對他說,任何事情都可,她不必費事寫下來。老實說,這個精於鋼琴演奏的女人真該自覺羞愧!性魅力竟被知識殺掉了,幸好外表不錯就可以把它還原。最後,克列默不打算等候設定在信上的交通號誌了,他要暴風似地衝進愛情的青天,無拘無束。他已經拿著信,幹嘛不拆開?艾莉卡辛苦的與她的自由跟意志力拼鬥,最後才叫它們獻上降書:這男人不曉得她的犧牲有多大。她感覺缺乏意志力自有其魅力,散發出來後,叫她麻痺:如此的中邪叫她欣喜若狂。克列默戲謔地說:我快失去性|欲了。他威脅道:這具鬆軟多肉、如此呆鈍的肉體,艾莉卡窄淺侷限於鋼琴的活動力,假如諸如此類的障礙層出不窮,是無法叫他激發什麼強烈慾求的。既然我們單獨在一塊兒,就讓我們上道一點,開始活戲吧!不能回頭,沒有饒赦。他繞了這麼多彎路,終於成功到達此地。他吃在碗裡,瞧在鍋裡,不耐煩地把大菜配料推開。克列默猛烈地把信件推開,跟艾莉卡講,她好像得被迫在暴力下享受自己的好運。他描述說,跟他在一起,她會享受到多大的快樂,他的寶貝及優點,還有缺憾處——跟死氣沉沉的信紙不同。畢竟,克列默是活人!還有,她會很快|感覺得到自己多有活力,就她現在還有的活力來享受。克列默指出,有些男人對某些女人很快就厭倦了,似乎、有不祥的暗示。女人該做的,只是獻上自己時,花樣得多變化。艾莉卡先他一步,對此知之甚詳。正因如此,她才推促克列默讀信,信中解釋在某些情況之下——應該怎樣擴大延長男女關係的邊緣。艾莉卡說,沒錯,但請先讀信。克列默別無選擇,只好拿起信來,不然,他倒想把它丟到地上,但如此就會侮辱到這女人。他猛烈地用親吻灑遍艾莉卡,很高興她終於變得明智了,願意在情愛上合作。她不會吃虧的,她會得到難以形容的情愛妙處,全部由他克列默提供。艾莉卡命令他:讀信吧。克列默不情願地一手放開艾莉卡,開始撕開信封。他細細讀信,非常震驚,甚至大聲讀起某些片段。假如這封信所言屬實,那麼事態對他而言就糟糕了,但這女人只怕會更慘,這一點他可以保證。然而,此刻不管他多努力,都無法再把她視為人類了;你得戴上手套,才能觸摸那樣子的東西。艾莉卡拿出一個舊鞋箱,打開,露出她存放在內的東西。她躊躇著想:讓他決定吧,她願意被弄得完全無行動能力。她願意把一切責任都歸給外界。她是想把自己託負給別人,但得依她的條件。她挑戰他!
克列默有個觀念,就是戀愛遊戲的這個階段,男人可以跟女人承諾一切,但沒必要信守什麼。假如激|情是白熱的鐵漿,澆模時若太溫吞,就會很快冷卻了。打鐵要趁熱。這個男人把自己的興趣下降,運用雌性結構的實例來合理化。工作過度會叫男人一敗塗地。他一心一意想離開這裡。
艾莉卡在信中寫著:你可以揶揄我,叫我「蠢奴隸」,甚至更難聽的名字。請大聲跟我講,你準備怎麼對付我,同時描述愈來愈加強的各個等級,然而,請別變得更殘忍。愛說什麼.就說什麼,但只消點到即可,別超過。威脅我,但請別再進一步。克列默回想著,他曾到過多少山溪,但他從來沒碰過這樣的女人!跟她在一起,他會無法找到新的靠岸所:發臭的老陰溝,他如此稱呼她,無半
和圖書
點快樂,然則有點發神經;他揶揄毒罵著她,但也針對自己。他瞪著這個女人,她還以為會有極樂把她淹沒哩;接著他自問:到底有誰能了解女性呢?她想到的,只有她自己。這男人發現:她準備感恩地親吻我的腳哩!這封信並未引發毆打。它只在兩人之間,撩起某些神秘事物,外界不會注意到的事物。教學提供了沃壤,供偷摸鬼祟與神秘兮兮滋長,當然,也會在大衆裡閃閃發光的啦。克列默了解到,這封信以此調調說著渾話,無止無盡。他只能把它當成稀奇物事。我真的得脫離此地:這兒是他的終極目的。他是被好奇心扣留住了;他很好奇,人類若有心想摘星,可以迷失得多遠!克列默是固定的星辰,照耀著她,已經有一段時候了。音樂的宇宙浩瀚遼遠,這女人該做的,只是攫住些什麼:但她自暴自棄,拿得好少!克列默有股想踢她的衝動。艾莉卡打算以精巧點心的份量,把自己布施給這個男人。他絕不能暴食,他應該永遠對她垂涎。這是她單獨與母親在一起時,設想出來的情景。她對自己很儉省,為自己花錢時心不甘情不願,而且得參詢過各種利弊得失後才行。她把自己的幾磅肉做最大利用。她會利用自己摩登身體的小小變化,貪財地把它攤開在餐桌上給克列默,如此他才會認為她的開支,比她事實上花的,要高出一倍。她寫了信,冒冒失失地衝過頭了,現在她由激進退回來,這件事做來並不容易。她卡在自己身體此一小豬存錢筒、黏在自己一直帶著不放的泛藍腫瘤當中,還由瘡口迸膿出來。舉例來說吧,為了買健行行頭,她一定得花好多錢在背包店大批商品之中。她買下品質,但美對她更重要。她的願望遠大。克列默檢查這女人,態度平靜寧靜——那才是力量的泉源。他兩眼悠然地打量過模倣農家衣裳的鈕扣,還有獵人穿戴的銀質錶鍊(好像也是仿製的):鍊子鑲上雄鹿牙齒,繞著艾莉卡腹部垂下來。艾莉卡低聲跟他講:今天不是跟她約好要去健一下嗎?她來此履約。他問說有嗎?今天?這個時候?在這裡?她說:你不記得了嗎?是你說今天的呀。她無聲地拿出他不小心保證過的票據。他特別保證過了,今天便是約好的日子。正是他建議今天的。這個學生不會認為老師什麼都忘了吧?克列默說,時間跟地點都不合適。艾莉卡馬上提議更遙遠的地方,更好的時機。很快,他倆就不再需要繞遠路穿過森林,越過湖泊了。但今天,瞧見樹尖、山巔,風景或許能增加這男人的性|欲吧。
外頭,電視嘰嘰咕咕聲變輕柔了。母親則開始熱烈喝酒。她一直在找能分心的方法,如此便是。各地的家庭正在吃飯。你隨時都可以殲滅掉電視機上的小人兒,只要按下某個按鈕即可。它們的命運就那麼功德完滿了,毋需靠近檢查,只是,母親沒那個心思。她偶爾會冒險瞧一兩下。明天,假如她女兒願意的話,她會跟她提起,今晚到期的最新一次分期付款,如此艾莉卡就不必在下一期瞧著龐大的應付款而目瞪口呆。克列默認為自己超脫出情慾,客觀地思量此一女體的外觀。但是,他不知不覺中感動了。淫慾的黏液塗抹上他的三心二意,而且,艾莉卡調配好的解方,雖然很官僚,但卻能提供綱領給他,讓他依照自己的快樂去行動。
但是,學生的本命星光芒褪去。他努力勞苦,也無法助他漲大。無論他多用力推拉線頭,千絲萬縷仍纏成一團迷宮。枝葉未剪的亂樹草叢中,沒出現筆直的歡樂小道。這個女人亂嚷嚷地談論各種森林,裡頭什麼瘋狂事物一應俱全。但,她熟悉的物事,只有黑莓跟洋菇。雖然,她宣稱自己應該得到報酬,原因是她已經等了這麼久。學生賣力工作著:有獎品在招手。獎品便是艾莉卡的愛,而學生此刻已經收到了。她笨拙地把小白蟲般的那話兒在上顎及舌頭間捲動,殷望她未來能得到快樂,像某種初學者用的健行步徑,一條甬道,兩旁種滿附有整齊標示的植物。健行者讀著標示牌,很高興能辨視出某種早已熟悉的灌木。接下來,他瞧見草地上的蛇,感覺沮喪,因為蛇沒掛上標示牌。女人宣布,這個不友善的地點就是他們幽會的地點。當下,此刻!學生默然地將他的屌兒刺入她口中柔軟的洞穴,又像沒旋律的號角,他由其中模糊地感受到牙齒,並忠告她把牙收起來。在此情況下,男人畏懼牙齒更甚疾病。他流汗喘氣,洋作在表演。他迸出字眼:他不斷想到她的信。真蠢呀!正因為她的信,他才無法演出愛情,只能想像著愛情。這女人設下障礙了。
艾莉卡退縮了,感到好熱,羞慚讓體溫像道小溪,在裡頭洗沐的人潛水下去時,得小心翼翼,因為水相當髒了。像有好多東西噴出來,迸出來。羞慚如陣陣污惡的浪頭,失敗則是死亡的鼠群、紙屑、醜陋的木屑、老舊床墊上結了層精|液的污漬。東西一直升上來,愈來愈高。這女人母雞般咯咯叫著,想靠著男人爬起來,想直抵他戴著水泥雞冠的頭部。但他的頭卻只吐出了單調的句子,他說,更臭了。發臭的原因,他的鋼琴教師。
擋門的五斗櫃無七情六慾,他雙手抱住,用盡全身力量,一點一點地移開,不必艾莉卡幫忙。一直推到有一線通氣空隙出現,因此他可以打開房門了。我們沒什麼要再說的了,克列默連這句話都沒講。他離開時沒說再見,用力搧上身後的門,揚長而去。
艾莉卡瞪著這個男人。她一度是孩子,但再也不會是孩子了。
克列默說再見。艾莉卡諂媚著,盼望他的手放下來是為愛撫,而非破壞。明天我就叫人來裝鎖。艾莉卡接著會把開門的唯一鑰匙交給克列默。想想看,那該有多好。克列默對此提議默不作聲。艾莉片渴望眷愛。她盼望,當她提供管道,讓他隨時可以接近她之際,他能反應得像個朋友。不論何時哦。克列默除開呼吸,別無反應。
克列默讀著信,推論認為,這女人要他把她吞下肚去。感謝,但我不想要:克列默還不到飢不擇食的地步。他認為自己拒絕得名正言順,理由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可不要被綑綁起來,塞住嘴巴。克列默說,我好愛妳,我絕不能傷害妳,就算妳要我傷害妳也不行。畢竟,人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克列默不擬照信上所言的做: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他倆掉頭,朝不同方向離去。彼此之間沒半個主調音意見相同;除開認定艾莉卡.柯赫臭得叫人作噁之外,沒半個調性合意認同。
克列默不是許諾要給她自然,新鮮如雛菊的自然嗎?他不是最知道,自然該往哪兒去找嗎?男生走出門來,帶著一只小小的黑色樂器匣。他嚇到了。她結結巴巴地提議,到河邊散散步吧。現在!她的服飾透露出,她在計畫什麼。她說,我來這裡,原因是想渡河,走到森林裡去。這女人,外表打扮合宜,卻容許她的成就如土石流坍落,轟隆作響,又像倒人胃口的冰河期石堆。不甚動人的山間車站橫擱著旅客們努力想達到目的地,到達之後就像丟掉廢棄的東西:香蕉皮跟蘋果核在地板上;嘔吐在角落,還有一切失去價值的檔案文件,那些髒污的紙屑塞進孔洞裂隙,撕破的鐵路車票,卻從未被掃進垃圾桶裡。
女兒把母親的雙手按下來,親吻母親的喉頭。艾莉卡的用意是藏匿性|欲;她根本是情愛的生手、菜鳥。母親也一樣,從沒享受過更高的愛情教育,所以動用錯誤的技巧:她踐踏周遭的一切。這一點叫她的舊肉軀磨損得最嚴重。肉軀純以血肉的方式來對待,非以母親。艾莉卡咬嘴注母親的血肉。她狂野地吻呀吻。母親把她女兒的舉動稱作噁心。艾莉卡完全失控了。沒有用的——母親沒被這樣子吻過,已經幾十年了,而妳還要吻!因為,吻持續進行,持續一陣,似乎無止無盡、密如鼓聲的親吻之後,女兒精疲力竭地崩潰了,半躺在她媽媽身上。女兒伏在媽媽臉上哭泣,媽媽像推土機般把女兒由自己身上弄開。她質問孩子是不是發瘋了。此時當然沒有回答,也未期待會有回答,母親下令艾莉卡馬上去睡,因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指出,女兒還要上班幹活呢。女兒同意了:該是睡覺的時候了。女兒像瞎眼的蛾,手往母親的身體伸去,但母親把艾莉卡的手推開。一瞬間,艾莉卡成功瞧見她媽媽稀稀落落的陰|毛消失在腹部末端。這個光景並不尋常。母親向來牢固地把這片陰|毛藏起來,上鎖頭,藏鑰匙。在搏鬥過程中,女兒蓄意地撩開母親的睡袍,如此,她向來知道位置所在的陰|毛,最後終於給她瞧見了。真不幸,光線好糟糕。艾莉卡狡猾地剝開她媽媽的睡袍,所以她可以什麼都瞧見,樸素無飾的一切。母親的抗議,她充耳不聞。她媽媽有點兒因工作而耗弱了,艾莉卡因此比較強壯,至少純由體能的觀點看來如此。女兒此時把她看到的當面告訴媽媽。母親默不作聲,裝作什麼也沒發生。
螢幕上,頭髮樣式用吹風機吹得膨鬆而惡毒的角色互瞪彼此的臉孔,滿臉害怕。但只有螢幕外的人物才能看到東西。其他的角色呢,打螢幕往外看,假裝什麼都沒有,也感受不到什麼。
艾莉卡擴大自己的建議:我們得在門上裝把鎖或類似的東西!親愛的,那個留給我來做就可以了。我願你把我綁扎成綑,完全由你控制。
面對控制與力量,克列默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像電視上的微型世界正朝他展開。空間小到幾乎只剩立足之處。小小的人形在他腦海中跺著腳。眼前的女人縮小,變成迷你版。你可以把她像球一樣投出去,而且不必接住。你可以把空氣由她體內擠出。她存心矮化自己,即便她沒必要那麼做。因為,他的確瞭解她的才華。她不想高人一等,原因是,她找不到任何自覺比她優越的人。艾莉卡要買其他配件,直到我倆擁有全套性|虐待用具。屆時我們就可以一對一玩這個私人器官。只是,感官的聲音不能傳到外頭的世界。艾莉卡很在意別的學生會不會查覺到什麼。房門外頭,母親時柔時猛地啜泣著。電視機中,有個女人幾乎無聲地啜泣著,因為音量被調低了,也沒人在看。母親有能力,也相當願意,想叫這個在電視裡的女人啜泣聲大到全公寓都為之震動。假如她,艾莉卡的媽媽,無法橫加干預的話,那麼,這個老交情、燙過頭髮的德州婆娘就可以把攪局的工作做得更好。你只消操作遙控器就行了。
這種謙卑嘶喊的音量之大,比任何無羈無束的色|欲都要響。克列默因此回答:請馬上站起來!他瞧見她把自尊拋開了,此時應強調自尊絕不能拋開。若有必要,他m.hetubook.com.com會把自己綁上輪子,趕快滾。一旦輪子開始滾動,那麼他倆就再也不可能結合在一起了。老師的情感彷彿背著暖氣流,高高飄浮起來。克列默不想要,但他必須要,因為他被要求這麼做。他夾緊雙膝,像尷尬的學校男生。女人盡可能快速地穿過他的大腿之間,要求寬容,還有往前一戳。我們會玩得多快樂呀!她的肉體有部份已經坐倒在地板了。艾莉卡.柯赫宣布著,愛情的組成品不外無聊的需索、巧妙的契約,還有措辭仔細的保證。克列默不給愛情。他不那麼快就說「哇!」人不該揠苗助長。艾莉卡描述著,她願歷經各種廣大不同的情況,而克列默心裡能想到的,只有悠閒地到公園裡逛逛。他問道:別今天好不好?下星期我的時間會更多。但他的請求有如對牛彈琴,此時他只好秘密地開始振作,但他的身子依然不中用。這女人驅駕著他,到不熟練的空間來,在這兒他的「豎笛」被需索著,但沒法適應難題。他歇斯底里地努力拉動、敲擊、搖晃著。她還沒注意到。她的愛情雪崩般衝向他。她啜泣著,收回自己說過的某些話:她許諾著要給更好的東西。最後,她感覺多麼輕鬆解脫呀!克列默的底下部位還冷著,他趕緊工作;他搓擰著自己的傢伙,恨不得用鐵器敲它。火星飛濺出來了。他畏懼鋼琴老師體内的婆娑世界,畢竟那麼久沒通風了。它們要把他整個吞吃了!一開始,艾莉卡就已經在期待著他的一切了,而他居然連一小角兒都還沒法拉出來展示。她做出情愛的動作,如她腦海裡描繪的,還有,如她看過別人做的。她釋放出笨拙的訊息,還摻混入奉獻的訊息,而她接受到的回訊卻是無能為力。他一定得要,雖然他做不到。他找藉口說:別找我!記住了!
若有必要,他會把暴行施加到這個女人身上。他如是想著。他會毫無疑慮地接受她的條件,再吩咐自己:得比她更殘忍。他很曉得,他得先避開她幾天,以便瞧瞧情感是否能在此一非人的、理智強烈的測試下,還存活下來,以及,隨後還會發生什麼事。他的心智有如鋼鐵,雖然在這個女人做出如此千鈞重壓後,已有些凹陷,但沒破損。她會自投羅網,落在他手中。他很驕傲自己將進行的試煉。嗯,他幾乎要殺了她!
艾莉卡開始拉他的拉鍊。她拉出他的襯衫,發狂得像愛人習慣的那般。在克列默這一邊,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沒能證明。過一陣子之後,艾莉卡失望地輕蹬著鞋跟,在小空間裡走來走去。她提出一應俱全的情緒天地,當作諉過的對象。她歸咎給緊張、過度興奮之類的東西,而且表示,自己能這樣證明出愛情的極限,仍然非常高興。克列默做不到,因為他一定得要那麼做。這個女人如磁波般擴散出「一定要」的訊息。她要彰顯「一定要」之所以為「一定要」的真意。艾莉卡蹲下來,像厚厚一片笨拙與命中註定,懦弱地把自己的骸骨收攏起來。她把吻當成漩渦,鑽向男生的大腿交叉處。年輕男子呻|吟了,彷彿她的堅持釋放了什麼東西進入他體內。他咕噥地下達最後通牒:這樣子是無法得到我的:妳不能強迫我。但理論上,他無論何時,都準備完善,心甘情願,打算嚐試愛情的新鮮貨色的。他在無能為力下,終於放棄了,任由艾莉卡做去,而且還輕輕地用掌緣敲敲她的頸子。她把頭順服地往前埋,忘記周遭,反正再也看不到了。她的頭能看到的只有地板。女人輕易地忘我於情愛,因為,她在情愛園地裡幾乎沒有足資回憶的。克列默注意聽外邊世界,畏畏縮縮。他把女人的嘴往自己的生殖器拉過來,像戴上舊手套。手套太大了;他的陰|莖原本幾乎要挺立起來了,卻又垂了下去。沒事,克列默沒什麼變化,而老師的精萃微微的消失在遠方。
克列默發現真是太好笑了,以至於他拍著大腿:她要下命令給他!而且料想他當場就服從她。她繼續說,你應該描述你準備對我做的是什麼。而且,假如我拒絕,你就大聲威脅我。叫我曉得假如我不聽話,會有什麼下場。一切都得用愛情來細細勾繪。各等級的強度也應敘述得很精準。克列默再一次揶揄這個不作聲的女人:她以為她是誰呀!他的嘲弄中也黯然地暗示,她一文不值,不然也值不了多少錢。他講得更遠些,只有他曉得的極限,因為他曾經碰觸過界標:極限的界線,打自我覺得必須做違背意志的事開始。克列默先生開玩笑說,當前情勢很嚴重。他閱讀著,但只因好笑。他大聲讀,但只為自己找樂子:沒人遭遇過她想要的這些事而能不死掉的,或早或晚罷了。這是張諸般折磨的清單。叫我對待妳,一如妳只是個物件。我們上鋼琴課之際,我不能讓他人意識到有什麼曖昧。克列默質問她是不是完全發瘋了。假如她以為沒人會注意到什麼曖昧,那她就錯了。大錯特錯。
艾莉卡因為自己發動的情|色序曲而忘我了。她身體壓在母親上頭,狂吻著她。她親吻母親的方式,是她多年來根本沒想過要如此親吻母親的方式,猛烈而狂野。她攫住母親肩膀,母親憤怒地揮著雙拳,誰也沒打著。艾莉卡想吻母親的臉,但一直沒能命中目標,因為母親一直往不會被吻到的方向扭轉著頭。母親的臉被染成金色的頭髮包圍住,近乎黑暗的房間中是發光的污點,協助著指引方向。艾莉卡雜交地吻著這個亮點。她是這具肉體的骨肉!母親是蛋糕,艾莉卡是蛋糕中間柔軟的部份!艾莉卡繼續把自己濕潤的嘴壓向母親的臉,雙臂鋼鐵般箍著,以至於母親無法抗拒。艾莉卡半身壓著,接著變成用四分之三的身體壓著母親,因為母親開始連枷般揮動雙臂,很用力,試著推打開艾莉卡。母親狂熱地搖頭,口部避免跟艾莉卡噘起來的嘴相碰。母親發狂地扭動頭部,試著躲開艾莉卡的猛吻。這個光景很像男女的肉搏,但目標不在高潮,而是母親的本能,捍衛母親茲以為母親的禁區。這個母親堅決戰鬥。但沒有用。艾莉卡比較強壯。她纏繞著母親,像長春藤環繞老屋,然而這個母親絕非安逸的老房子。艾莉卡吮咬著這具大大的肉身,彷彿她想爬回去,躲回裡頭。艾莉卡向母親傾吐她愛媽媽,母親喘著氣說著相反的東西,換言之,即她也愛著她的女兒,但女兒應該馬上停手!馬上!母親無法保衛自己,對抗這種情緖的狂風暴雨,但她覺得受寵了。她突然感受到求愛。愛的前提便是:我們自覺紮實,因為有別人把我們當成最高、最優先的。艾莉卡咬著母親。母親開始打艾莉卡。艾莉卡愈是親吻,母親推打艾莉卡愈兇:最最重要的是保護自己,第二呢,擋開女兒:她雖然冷峻,但好像喪失心神了。母親以不同音階嘶喊著:「住手!」母親斷然下令她停止!艾莉卡持續猛烈吻遍母親。艾莉卡極其需索地攻擊母親,話雖如此,力道卻不重,因為,母親的反應不合所求。艾莉卡打著母親,像缺乏什麼,但並非貪淫。母親理解錯了;她威脅著,大聲喊著。母親與孩子角色對換了,因為,通常是母親打人的:由高高的地方,她以最好的角度俯瞰孩子。母親覺得,她必須防護自己,對抗她後代的性錯亂攻擊:她盲目的往外搧打。
他們面對面坐著。透過愛來救贖,但,封住墓穴的岩石太沉重了。克列默不是天使;女人也不是。推開石塊吧。若要照艾莉卡的願望,她會嚴厲對待克列默:她的願望已經寫下來交給他了。除開信上的,她別無所願。克列默發問道:多費口舌幹嘛?至少,他不會打她。
突然間,艾莉卡頭一次感到害怕,她怕克列默會在他們還沒完全就緒前就打她。她匆匆為信中陳腐無奇的措辭致歉:她努力營造輕鬆的氣氛。艾莉卡不帶憎恨,心情好像不錯地說,愛情從基本到極點都是完全陳腐無奇的。
克列默微笑了,戲謔地回答說,他們可以討論!他很好奇,她是不是完全瘋了。他戳戳她:性是不是叫她完全喪失心智了?
克列默笑得很辛苦。真是開玩笑,她要他捏緊拳頭砸她腹部,或是坐在她身上,如此用力坐下,讓她像塊厚板子般躺著,在他甜蜜而殘忍的綁縛下,無法動彈。克列默輕蔑地哼出聲,因為她不可能是認真的,這封信全是偽裝與欺騙。艾莉卡是在秀出自己相異的一面,藉此可以愈發安穩地把這男人跟她拴在一塊兒。她是在找樂子,怎麼幹都行。比方說,她的信上寫著:我願蟲子般在您殘忍的綑縛下蠕動,您最後會叫我那樣子躺上好幾小時,而且您會把我擺成各種不同姿勢,又打又踢,甚至用鞭子抽!艾莉卡的信中說,她願意在他蹂躪下,眼前光線逐漸黯淡,最後熄滅。要讓她的服從植根得更深,如她的收集品所示,就必須有更高級的激烈力量!母親不是一切,通常每個人都有。她是媽媽,原則上也仍是媽媽,但男人呢,有必要取得更高成就!克列默詢問她,總歸一句,她到底要說什麼。他想知道,她是誰。他得到的印象是,她甚至一點兒也不慚愧。
他們沿著迴廊走,算肩並肩吧,但兩人之間有道鴻溝。克列默斷言說,真好,到比較開闊的空間,她原來的臭味就沒那麼強烈了。在那個小房間裡,惡臭真叫人受不了!她應該記住他的話。他衷心建議她,離開城裡。
艾莉卡不認真地發動愛情攻勢,因為,母親已經在描繪未來兩個人生活在一起會有什麼影響深遠的後果了。母親驚駭於最糟糕的後果——舉例來說,和艾莉卡分床睡!
艾莉卡感受到平常世界與真空之間的鴻溝。她,艾莉卡,據說發臭,如學生所宣稱。他隨時都可以立誓這麼說。艾莉卡隨時都想去死。男生準備離開這間讓他倍受挫折的房間。艾莉卡則一心想找有何可以讓人立即痛苦至死的東西。克列默把通往他褲子的門關上,打算走到出口。艾莉卡眼睛睜大到快破了,她倒願意看到他掐著她的喉嚨至勒死。她的眼中到死、到爛都會保存他的形影。他不再說她發臭了:她對他而言不復存在。他打算離開。艾莉卡倒願意他伸手指斥著,叫她去死:羞慚有如巨大的枕頭,定在她身上。
克列默重複說,艾莉卡臭得厲害,她應該立刻離開城裡。他還可以數落別的有關她的事情,但他不想玷污了自己的嘴。「她」的惡臭已夠糟糕。他沒必要跟著發臭!他此刻要趕緊去漱口,他感受到,她的惡臭留在他口腔裡。他甚至感受到,她那叫人噁心的教師惡臭直往下流,跑進他胃裡。她無法了解,她身體蒸發的氣味有多噁心,她無法想像,自己臭如地獄,但,這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