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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動彈不得。
我沒有浪費時間去想她為什麼知道我以前和巴特交往過,只是環顧著四周。
六月十九日星期六同學會的那一天,我搶在假日人潮前開車到丹海爾德鎮,思索著如果伊莎貝兒還在的話,她會成為怎樣的人,她的長相、讀什麼科系、做什麼樣的工作?不論結果是哪一個,她一定依然是眾人矚目的焦點,有些事永遠不會改變。但我變了,如果她還活著,我還是會去參加這個同學會。
「喔,妳好!」我帶著微弱的笑容說著。
我轉身看到那女孩躲進一個角落裡,肩膀低垂,目光凝視著巴特,彷彿是隻等著被安撫的小狗。
「別躲在牆角!」我心裡對著她尖叫,讓他們看見妳。
「說什麼也不能錯過。」我看到巴特站在一群人中間,可是他沒有看到我。我試著吸引他的注意力時,他又不見了。
「我正在找妳,」他在我耳畔說,「人很多是不是?」
我的外表看起來還不錯,比以前好看。我穿著一條新裙子,上衣是一種獨特的粉紅色,配上夏日古銅色的皮膚很漂亮。我把頭髮別起來,看看照後鏡後覺得很滿意,和從前差很多。我深深地嘆一口氣,打開車門,伸出一條也是古銅色的腿,以煥然一新的自信走到大門口。
接著,我終於和*圖*書看到巴特,他站在大門口,和幾個我不認識的同學抽著菸。我以前的害羞又回來了,躊躇不前。我應該在這一刻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說:「巴特!真高興見到你!」
他還在跟老朋友說話,我打斷他時,他臉上露出一陣高興的表情。
「妳在哪裡看到他?」
「太多人了。」我說,享受著耳際他的呼吸。
我從洗手間出來,在洗手檯洗手,檢視鏡中的自己。我看起來很好,真的,完美無瑕。肩膀向後、挺胸,我做得到。
「莎賓.柯霍希?真的是妳嗎?」
「巴特,」我說,「巴特.萊特。」
她臉上的表情改變:從高興、驚訝、到蔑視,好像在問自己,我想見巴特.萊特做什麼。
我早到了,時間太早,禮堂根本空無一人。我看看少數幾個在場的人,一個也不認識。這是全校的同學會,所以他們一定是其他年級的學生。
「妳是莎賓對不對?」她慢慢說道,「哇,我很驚訝妳會來。」
我左右看看,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找他。我看見歐拉夫在房間的另一頭,我們的目光短暫交會,但我馬上移開目光,裝作沒有看見他。我繼續在另一個方向的人群中尋找巴特。
他抓著我的手,帶我走到外面。我們走在步道上時,我回和-圖-書頭看了大門一眼,歐拉夫臉上帶著非常奇怪的表情研究著我。
如果他可以走過來,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就太棒了。但我完全看不到他,如果我們不想整個晚上一直這樣錯過對方的話,我就得去找他。
「嗯……」
她羞怯地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我想用力搖搖她,但同時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悲哀。
我把車子停在公園旁一角,不久前在這裡遇見巴特。我看著校舍,只有再次見到巴特的期望阻止我轉頭開回阿姆斯特丹。
我會挺身對抗伊莎貝兒嗎?也許。
「拜。」我對蜜麗安說。她正說一個故事說到一半,我沒在聽,就這麼走開了。
「莎賓!」他捏捏我的手臂,在我臉頰上吻了三次,把我拉向他,我只希望大家都在看。
我四處逛逛,回到走廊,看看布告欄上有沒有認識的老師的名字,然後去了洗手間。坐在馬桶上,我看到這個地方布滿來自幾年前的低語。我讀著刻在門上的字句,辱罵著現在的學生。我為他們感到難過。
「我們走好嗎?」
「在酒吧旁。嗯,我該走了,因為我想……對,那是凱倫,她的樣子跟以前差好多,凱倫!凱倫!」
「我就覺得是妳,但有點不敢置信,妳看起來……差好多!」她說,「妳見過誰了?」
https://m•hetubook.com.com這些突然出現的領悟讓我很意外,我從身邊的包包裡拿出一顆甘草糖放進嘴裡。
「巴特.萊特來了,」她吐露道,「我剛剛和他說過話,妳以前不是跟他交往過嗎?妳一定不會相信,他還是那麼帥。」
時間已經過了七點,在我眼前,金黃色的陽光消失在沙丘頂端。一片片的鬱金香和風信子依然徜徉在最後的陽光之下,讓我想起從前的一段時光。
我惡毒而挑剔地研究每個新來的人,如今我認得其中幾個。我的目光尋找著巴特,但沒有看到他。他不可以放我鴿子,我是特地為他才來的!
然而,不受歡迎的人又為什麼出席這樣的同學會?是什麼樣的因素讓他們願意回到過去的角色裡?這幾年的時光一定讓他們有所改變,也許,為了向過去那段人生告別,他們需要炫耀自己的成功及新增的自信。
有人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轉身看見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和我年紀相當。
走廊上人越來越多,他們已經將青春期拋在腦後,但還是帶著同樣可悲的表情。多虧她結實的身材,我馬上認出蜜麗安.維瑟。她正頗為誇張地對著某人笑著,她的牙齒怎麼了?幾乎都掉光了!我馬上感謝八年級時造成一股轟動,如面具一般的矯正器。
那時已經十和*圖*書一點,還在市集的人開始喝酒喝得搖搖晃晃,有些在射擊攤位和摩天輪之間流連的男人注意到我,向我走來。我騎著單車快速離開市集,離開鎮上,在一片黑暗中沿著安靜的長浪運河猛踩。偶爾,我碰到對面車道的輕型機車或汽車,心臟差點停止。我應該打電話給羅賓,請他來接我,但我不想那麼做;更讓我感到震驚的是,我花了一個小時幫她尋找單車之後,我最要好的朋友居然就這麼離開我。
我回頭看見蜜麗安站在樓梯上俯視著大家,她的目光停留在巴特身上,然後看看我,高高在上的表情把她變回九年前的那個少女。看著我的不只有她,站在蜜麗安身邊的還有伊莎貝兒,她們倆低頭看著我,臉上帶著同樣嘲弄與蔑視的表情。
妳也許可以說我這個朋友太好了。我母親試著讓我更堅強,增加我的自信。但對我而言,朋友就是朋友,妳總是原諒他們的錯誤,每一次。
同學會這樣的主意一定是由那些受歡迎的成功人士想出來的,他們曾經風靡全校,難以忘懷那段時光,希望重溫過去那段輝煌的日子,再度發光發熱。不用說,當天晚上他們身邊一定圍繞著同一群人,那些不受歡迎的同學只能靠在牆邊無人搭理、受人冷落。
我和伊莎貝兒滿十三歲的那一年,我們
和-圖-書
一起在放假時打工,我負責剪掉鬱金香的花朵。八月份,一個市集來到鎮上,某天晚上伊莎貝兒和我一起騎車過去,我們晚上十點離開的時候本來天色還很亮,卻突然暗了下來。我們因為玩了那些遊樂設施、吃了太多棉花糖而覺得噁心,一面找著我們的單車。我的單車停在原來的地方,但伊莎貝兒的單車不見了。我們花了將近一小時的時間尋找,但真的不見了。我們沮喪地看著對方,接著她看見一個認識的男生正好騎著輕型機車要離開。簡短的交談之後,她坐上機車後座,對我揮揮手,他們一起離開了。「妳有看到誰嗎?」蜜麗安問。她穿著藍色裙子,搭配同色外套,背後有一個很大的蝴蝶結,看起來活像個復活節蛋。
對抗他人的能力端看妳如何讓對方進入妳的靈魂傷害妳。一個人的一生中,一定會時常遇到像伊莎貝兒那樣的人,面對的技巧是一開始就認出他們、保持警覺、試著不要犯下同樣的錯誤。
「走吧。」
有人撞到我,把可樂潑在我的鞋子上,他甚至沒有注意到,但黏黏的水漬使我恢復理智。我走到大門旁,把手放在巴特的手臂上,用我最迷人的笑容說:「嗨,巴特!」
酒吧旁人很多,但不見巴特的蹤影。我點了一杯葡萄酒,轉身發現自己和蜜麗安面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