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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懲罰你浪費了我的時間。」

班傑明痛苦地起身，脖子上出現一條紅細痕。他開口說話，但是聲音非常沙啞，「我要寫一張遺囑。」

麥金迪舉起槍，「現在是我們算總帳的時候。」

班傑明靠著桌子，把受傷的手臂放在上面，用左手打開墨水，筆尖沾了一點墨，開始寫。他下筆很快，好像對於要說些什麼已構思許久。寫完後，他再沾一次墨水，把筆交給麥金迪，「我需要有人作證。」

「不是我！」

「你這個小混球。」

仁恩把衣領推到注視著他的麥金迪面前。麥金迪的表情產生了某種變化，他靠近一些，用拇指和食指摸了摸那塊亞麻布，劃過每個字母，劃過第二次時他問，「你這是哪兒來的？」

「這證明不了什麼。」

麥金迪抓過紙張，很快在底下簽名，然後把筆朝地上一擲，「好了。」他說。

「不准你叫她的名字。」

房間裡開始充滿汗臭。麥金迪點點頭，帽男們趨前。大禮帽將仁恩推到一邊，圓禮帽用一條細繩纏住班傑明的脖子，他的手法之快，班傑明連吸口氣都來不及。他用手指抓住那繩子，表情變得絕望，腿不斷地踢，撞擊那張大書桌。

麥金迪用那把左輪手槍抵住仁恩ｗwｗ•ｈeｔｕbｏｏk•ｃoｍ•ｃom的下巴，壓住他，直到他快無法呼吸。仁恩揮舞著手想抓住什麼，他的手指碰到那個罐子，他抓起，把裡面的尿往麥金迪臉上灑去。

班傑明抬頭，看到仁恩時，露出了一絲笑容：但不是仁恩記得的那個明亮的笑容。他的門牙斷了，臀部撕裂流血。帽男把他丟在地上。他伸出手，仁恩握住。

仁恩衝到窗口，看到帽男跑過捕鼠器廠房，女工們停下手上的工作望著他們：只有兔唇絲毫不受驚動地繼續堆木材，切木材，堆木材，切木材。

「我聽說你跟他們說了個很精采的故事，」班傑明說：「希望你有給我一個討好的角色。」

「我被留在孤兒院時身上就穿著這件。」

麥金迪試著轉身，玻璃插在他背後，好像扯裂開一層皮。圓禮帽托住他，要他撐著，「他們馬上去叫醫生。」麥金迪搖搖頭。

圓禮帽拉開細繩，班傑明跌倒跪在地上。他的臉貼在地毯上急切地咳嗽吸氣。右手拿著原本包在頭上的藍紗布。麥金迪從書桌後面觀賞一切。

麥金迪臉上閃過一絲怪異的表情，他再次把手伸入抽屜，拿出一個小玻璃罐，舉到燈光下，好奇似地，再把它放在桌上。「天m.hetubook.com.com殺的，這是什麼？」罐子裡是醒目的黃色液體，仁恩不解地注視著那個罐子，直到他想起：那是易奇的尿。

「把那小子抓過來，」他說。大禮帽和圓帽看了彼此一眼，然後從書桌下把仁恩拖出來。麥金迪胸口的洞又裂又深，一呼吸血就流得更多。他注視著仁恩，好像期待著什麼，然後他閉上眼睛，「瑪格麗特，」他呢喃：「開門。」就斷氣了。

「你是個騙子。」

門被推開，進來的是班傑明．納伯。

「不可能的，」班傑明臉部抽搐了一下，他稍微移動身體，讓手臂歇躺在膝上。他直視男孩的眼睛，「你若還記得怎麼禱告的話，現在是最好的時候。」

「剛才這裡除了你沒有其他人，沒有人有機會。」

「納伯先生，」麥金迪說：「我的賭注一直都是下在你身上，打從一開始就是。」

麥金迪從椅上一躍而起，在自己的肖像前來回踱步。他停在窗前望著樓下的工廠，臉色帶著扭曲的愉悅。他用力拍了一下，接著掐了一下仁恩的肩膀，好像兩人之間剛達成某種交易，「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小子。」

他放開仁恩，氣急敗壞地猛吐口水，節節後退，直到背靠著朝工廠的那扇窗。他heｔｕbｏｏｋ.ｃoｍ.ｃoｍ胸前的西裝溼了一大片，黃色的尿液染在黃西裝上。空氣中全是尿味。帽男們上前把仁恩拉開；班傑明依然用力地揮舞他的藍紗布，就好像它是他們的救命旗幟。

圓禮帽和大禮帽從腋下提住他，他的頭上纏繞著一塊藍色、染著血的布條，他的臉蒼白瘀腫，那場意外留下的黑眼圈在鼻側形成一道黑線，他一邊的衣袖完全被撕毀，看起來就好像斷了一隻手，但那真的是他，他還活著。

麥金迪轉開罐蓋，聞了聞，一吸氣，他的臉迅速變色，由紅轉深紅，他轉向仁恩，撲過去，抓住他的夾克把他拖上書桌；紙張筆墨亂飛，麥金迪重重壓在仁恩身上，桌燈被撞倒碎了一地。

仁恩抓住桌緣，那張幾乎佔據整個房間的桌子最近才上過蠟油，他的手指沾著油，在桌面留下指痕。他的鞋子底下踩著那塊衣領，他們搜他口袋時他把衣領丟在地下，現在腳下的三個字母像個徵兆望著仁恩。仁恩伸手撿起那塊衣領，把蠟油塗在N下面，看來像是一個M。

麥金迪放下那塊衣領，舌頭舔著牙齒，「這只證明她的女紅做得很差勁。」他重新拿起那衣領，打開一個抽屜，把衣領丟進去。仁恩看著他的名字消失不見，現在他什麼都沒ｈｅｔubｏｏｋ.cｏm•com了，結束了。

「好了。」班傑明說，坐回地上，把藍繃帶纏在指尖。

「你的父親這一陣子以來都是我的客人，」麥金迪說：「在我地下室一間特別的房間裡，我在那兒測試所有的陷阱。我有預感他就是我要的人，唯有做父親的才會在孤兒院挑上一個殘廢的。」

「夠了。」麥金迪說。

麥金迪走回書桌，打開抽屜，拿出一把手槍，放在桌上，就是上次有刻文的那一把槍。他拿出子彈盒，開始一顆接著一顆裝進彈倉。滿了之後，他沉下臉，好像對那麼快就滿了感到失望。

班傑明輕掐仁恩的手，男孩瞭解，早在自己認他之前，他已經承認自己是他的兒子。而不論他是被關在儲藏室，或躺在那桌子上，從頭到尾，麥金迪早已知道他會招出什麼。

「這證明她愛我們。證明她要跟他一起姓『納伯』。」

「瑪格麗特，」班傑明開口。

圓禮帽爬過去把麥金迪扶躺在地上，大禮帽匆忙跑到窗口，拔槍對著廠房，左右來來去去瞄準著捕鼠器女孩，狂喊：「誰開的槍？」

突然間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震破了玻璃，裂片到處飄散。大禮帽和圓禮帽跌俯在地上，手抱住頭。仁恩滾進桌底，全身起著雞皮疙瘩，手一動他發現身上有許多小傷口和_圖_書和傷痕。他探頭窺視，房間到處都是塵土和碎片，冷風從一個裂開的洞裡鑽進來。

樓下，女孩們站在原位，手上的工作不停，沒有人抬頭。負責黏膠的女孩把膠啪地塗上，裝彈簧的女孩繼續穿著金屬線，鋸木的女孩把才材放好，鋸下，放好鋸下。遠處，站在工作位置上的兔唇臉頰漲紅，頭垂得很低。

「你還有什麼可以留下？」

「一直到她死後，我才知道孩子的事。」

大禮帽和圓禮帽一臉驚愕，仁恩知道這個時候最好假裝無辜。同時班傑明已經爬到窗邊，像舉旗一樣地舉起藍紗布，好像正對著樓下某人發出信號。

麥金迪搖晃不穩地站在破裂的窗前，嘆了口氣後開始咳嗽。鮮血從他的胸前大量地湧出。

麥金迪想了一下，從抽屜裡抽出幾張紙，跟那金筆一起推到書桌另一邊。

接下來的一切發生得太快了。麥金迪對大禮帽和圓型禮帽狂吼，他們火速傳令走廊，瞬時間更多帽男衝進門，一個接著一個，「帶他上來，」麥金迪大喊。他的呼吸急促，「馬上給我帶上來！」

「我是騙你的，」仁恩喊：「我剛剛講的全是亂編的。」

「我以為你走了，」仁恩說：「我以為你不管我們了。」

「我的身體。」班傑明說：「這孩子可以把它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