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嘴裡塞滿了三明治,咧嘴笑著說:「記不記得裘妮是怎樣在湖邊被人發現的?」
德露跟著我從樹上跳下來,朝著山普森的坑前面、亞堤站的地方跑。其實也稱不上是坑啦,冬天的時候山普森是住在猴子館裡(真令人難過),夏天時牠喜歡待在戶外的活動區,那邊有一個漆成橘色的大石頭,以及一個小水池,旁邊還有遮蔭的地方,讓牠躲在陰涼處自在地吃午餐。
德露回答:「國慶日?問這個幹嘛?莎莉和我鐵定會參加腳踏車遊行的。」德露對他眨了一下眼,這一來使得他那粒大喉結差點跑到牙齦上了,他整個人都傻了。去年在腳踏車裝飾比賽當中,他拿了第二名(第一名是德露),贏得一年份的《男孩》雜誌。而德露則獲得整套的腳踏車裝飾飾帶,以及坎菲爾家開的平價商店五元提貨券,因為這項比賽就是由坎菲爾家開的平價商店贊助的,他們的廣告是,「你要的,我們統統都有喔」!
亞堤拉拉自己那隻有點聾了的耳朵,每次只要他像賽馬一樣亢奮起來的時候,就會做這個動作。「妳有沒有聽說,莎拉.海納曼失蹤了?」
「德露!」
我也認為莎拉已經被殺死了,可是我不想在這裡附和德露的話,免得嚇到她。而且我還認為(其實我是確定知道)這件事和圖書情是羅斯穆森警官幹的,他也是殺害裘妮的兇手。他還把溫蒂推下史賓賽家的地下儲藏室,而案發當晚天色實在是太黑了,所以他沒看清楚被他推下去的人是溫蒂,不過已經來不及了。他之所以沒有繼續下手殺害溫蒂的原因,是因為他知道這個蒙古症的小孩是不可能把他指認出來的。在電影裡面演的就是這樣,如果你涉嫌而被抓到了,就會和一大堆嫌犯一起站成一排,供人家指認。
此時我正在盯著山普森瞧,心裡想山普森應該可以保護我們,只要看看牠那雙毛茸茸的手臂和牠的大手,就知道牠絕對不會容許壞事發生在我們身上。而此時牠彷彿也和我心靈相通,牠看著我,對我揮手,我也對牠揮手。
以六月底的天氣來講,這樣算熱了,比平常熱很多。伊瑟兒說天氣這麼熱,又這麼濕,讓她想起她出生、成長的密西西比。每逢禮拜三早上,我和德露就會乖乖的對賈勒基老太太好一點,過去這段時間裡,都是伊瑟兒負責照顧她。我們這樣做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喜歡伊瑟兒,另一方面則是九月份回到學校之後,伊美黛修女會叫我們每個小朋友朗讀自己的文章,標題就是「我的夏日行善日記」。到現在為止發生了不少事情,因此我已經有好一hetubook.com.com陣子沒動筆寫這篇文章了。我告訴我自己,今晚不管霍爾在不在家,我都要開始動筆寫。霍爾究竟什麼時候回家,已經越來越難猜了,不過他回家時的那個樣子,真的就像瑪麗.藍恩形容的,是「醉到骨髓裡去了」。
德露把香菸屁股丟到地上,將身旁的樹枝推開,指著山普森做了一個驚訝的表情:「啊!莎莉,妳看!」我才轉頭,她就把我手上剩下的半個三明治搶走,塞進嘴裡吃掉了,我連阻止她都來不及。
他沒回應。原因可能是他還有個名叫雷西的哥哥,這人是全世界最會欺負人的傢伙,老是找亞堤的麻煩,去年夏天在運動場上他玩遊戲輸給亞堤,就很大力打亞堤的臉,打到亞堤整個耳朵腫得像桃子那麼大,因此現在亞堤的聽力有點問題。
禮拜三早晨幫忙伊瑟兒做完事之後,她會給我們每人一份花生醬夾棉花糖三明治,向來都是這樣。接著我和德露就開始進行每個禮拜三的另一個例行工作:跑去動物園看大猩猩山普森。
他突然從黑色的鐵欄杆前面跳開。等他看清楚原來是我們的時候,整個臉的顏色變得跟猩猩屁股顏色一樣。快速蘇西說,亞堤很「哈」德露。
亞堤聳聳肩說:「她縫了好幾針。」他對溫蒂真的很好,完全不像雷西那https://m.hetubook.com.com樣,雷西老是愛叫溫蒂「白痴」。我願意打賭一百萬,雷西.拉杜爾以後一定會下地獄。
正在餵食山普森的人,就是瑪麗.藍恩的爸爸,我倒認為他應該把餵牠的食物帶回家給瑪麗.藍恩吃,這樣她才不會變成全世界最瘦的小朋友。
山普森下午兩點的餵食時間到了,有些人也跑來參觀。有兩位帶著小孩子的女士,我不認識她們;亞堤.拉杜爾也來了,他是溫蒂的一個哥哥,比我大兩歲,是個非常傻的大個兒,喉結大到一個程度,當他跟你講話的時候,你只會看見那粒大喉結在他的瘦脖子上下移動,就像農場裡裝載穀物的電梯上上下下移動,頗有催眠的效果。亞堤天生就有兔唇,此外有關這個人的事就沒什麼好說了。喔,還有,他走路的時候內八,腳趾頭朝內。
山普森在吃香蕉,吃東西的時候牠就不唱歌了,行為舉止簡直比拉杜爾家的幾個男孩還好。前幾天晚上德露帶我混進他們家吃晚飯時,那次蜜蜜.拉杜爾也有幫我們,因為她和德露在學校同年級。那天拉杜爾家吃的是一種叫做雜燴的東西,裝在一個大大的瓷碗公裡,味道比我媽媽做的鮪魚焗麵要難吃多了。他們家桌上還擺了一大堆麵包、奧利奧餅乾,飲料是奶粉沖泡的牛奶,喝起來的味道hetubook.com.com就像我想像中融化的粉筆那樣。吃晚飯的時候,雷西.拉杜爾死盯著德露看,還對她笑,彷彿她是一塊美味的櫻桃餡餅。
「不要這樣子,」德露一把將我的手打下來,轉頭看看旁邊有沒有人在看我,而她的藍色法式貝雷帽滑到眼睛上面,她又把它推上去。「牠才不是在對妳打招呼,牠是一隻大猩猩,在揮手趕蒼蠅。拜託!」
我們剛從貫穿公園的漢尼溪裡涉水而過,光溜溜的腿上可以感覺到涼涼的空氣,很舒服。德露最近開始學抽菸,趁著霍爾睡死在沙發上的時候,從他的口袋裡偷了L&M牌香菸出來。她還弄了一頂扁扁的藍色法式帽子戴在頭上,她說這種帽子叫做「貝雷帽」。德露迷上了帽子,各式各樣的帽子。她一面點菸一面說:「我最近在想……」
「想什麼?」我們此時已經爬到動物園裡我們最愛的樹上了,我吃著三明治欣賞山普森的雄風,而德露的三明治早在走來這邊的路上就吃光了。
「不對,德露,」我一面回答,一面還盡量把手伸過欄杆朝著牠。「牠不只是一隻大猩猩而已,」我又對牠揮了一次手,山普森跑到牠活動區的邊邊回應我,兩隻眼睛盯著我,不斷搥打自己的胸膛。「牠好雄壯!」
「亞堤堤堤……」德露扯開喉嚨喊。
「德露,兇手就是羅斯穆森,」
m•hetubook•com•com我把她的手推開。她一直不肯相信我,我也煩了。
「亞堤,」德露對他叫道。
亞堤有點隨口般地問道:「妳們七月四號國慶日那天要幹嘛,德露?」
「想莎拉.海納曼失蹤的事情。」德露吸了一口菸,把菸往自己的鼻子裡送,就像媽媽有時候的動作一樣。「這種吸菸法叫做『法式吸入』,」她咳嗽著說,然後又吸了一口。「我認為快速蘇西說的沒錯,莎拉死掉了,被人家殺了,就跟裘妮一樣。」
「今天早上警察來我們家,叫我們要把門鎖好,」亞堤彎下腰去把褲管捲起來,他大概也跟我們一樣,等下要去漢尼溪泡水涼快一下。「妳和莎莉也要小心喔,我媽媽說晚上街燈亮起之後,她絕對不會讓我們家女孩子單獨出門,因為這樣很危險,外面有腦袋秀逗的瘋子跑來跑去。」
我站到他身旁問他:「溫蒂還好嗎?」
我氣死了,根本不想回答她。我是多麼想要吃我那剩下一半的三明治呀。「說不定殺掉裘妮的人,就是殺掉莎拉的人,」她摸弄著我的辮子說。這就算是對我表達歉意的方式吧。「如果我們能找到莎拉的屍體,說不定可以獲得賞金,報上還會登我們的照片,就像瑪麗.藍恩上次放火後,打電話去報失火一樣。」
德露把手撐在鐵欄杆上,看著藍恩先生把山普森的午餐扔給牠。「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