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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一人

作者:麗莎.嘉德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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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我沒打算待那麼久。」
「所以,她預期會有某些回應。」
「我不會說這種話。」
「你也沒有看到他裝子彈?」
法官皺眉,顯然不喜歡這個答案,但迅速重整旗鼓。「道奇警員,星期四晚上我兒子是否真的扣了扳機?」
「道奇警員?」
進入閣樓套房後,巴比的第一印象是葛濃夫婦很會擺派頭。這個空間有義大利大理石地板、昂貴古董,還有用足以耗盡一座養蠶場的絲綢窗簾裝飾的一大片窗戶。高級飯店套房為高級住戶提供了完美的場景。
「這點讓我來擔心。她謀殺了我兒子,道奇警員,就像親自扣下扳機一樣。我絕不能袖手旁觀讓那女人傷害我的孫子。幫助我,我就讓你的小官司過去。抗拒的話,我會告到你七老八十又破產,沒工作沒住所,沒尊嚴也沒自我。去問任何律師,我做得到,只需要花點錢跟時間。」詹姆士攤開雙手,「老實說,兩者我都不缺。」
哈里斯改變戰術。「得了,道奇警員,你殺了他們的兒子,至少應該撥出十分鐘給他們吧。」
「要吃什麼嗎?」
法官改變策略。「或者是在罵他。」
「沒有,先生,我先擊中他。」
「所以你實際上看到什麼?」法官問。
「不用。」
「瑪莉安?」詹姆士溫柔地對她說,她又抬頭看他。幾秒鐘前她還在哭,現在瑪莉安似乎振作了,找到儲備的力量。她握著丈夫的手。他們矛頭一致轉向巴比。
哈里斯,巴比突然想到。他死到哪裡去了?
「多久?一分鐘,五分鐘?半小時?」
「但是他可能又關上了。」
很不幸,瑪麗安的全部家人——父母,妹妹——在婚禮前一星期死於嚴重車禍。不用說,瑪莉安傷心欲絕,為了安慰傷心的未婚妻,吉米帶她離開了故鄉。他們搬到波士頓,舉行了簡單的婚禮,重新開始。
「他可能根本沒開過槍,你沒有親眼目擊他開槍,不是嗎?」
「但是你說她自己打了電話去報警。」
巴比覺得他們把第二個孩子用夭折長子來命名有點恐怖。哈里斯告訴他,長子叫二世,次子叫吉米,巴比仍然覺得恐怖https://m.hetubook.com.com
瑪莉安呻|吟著深陷進座椅中,相對地,詹姆士幾乎笑了出來,他開始踱步,腳步激盪著大理石地板,手指在空中晃動。
「我無法判斷,但是先前通報的槍聲似乎顯示槍是上膛的。」
巴比走向門口。他的手剛摸到銅門把,瑪麗安的溫柔聲音阻止了他。「他是個好孩子。」
「道奇簪員,你怎麼知道?」
「你的時限到明天。只要答應,官司撤銷,哈里斯的小研究計畫也會被『忘記』。但是五點過後,你會發現我失去耐性。」
「上車,」哈里斯說。
巴比從餐廳出來走了兩條街,一輛黑色流線形林肯轎車停在他旁邊。深色車窗降了下來,巴比看看裡面,不禁咒罵。
「問凱薩琳?讓我的媳婦說謊?道奇警員,你一年要出勤處理多少個案件?」
「道奇警員,他的表情?你是真的看到了,還是想到了別人?」
「所以你不知道他們互相說了什麼?或許凱薩琳在威脅吉米。」
巴比來到這裡真是太傻了。他現在懂了。詹姆士.葛濃設下了圈套,而巴比主動跳了進來。
「——跟一個孩子。女人抱著孩子,小男童。然後女性目標跟男性目標,」巴比強調地說,「繼續爭吵。」
「他們可真是把人看扁了,」他加快腳步,「沒興趣。」
巴比在激動狀態下,花了一會兒才聽懂。聽懂時,全世界彷彿突然靜止。他有點靈魂出竅的感覺,突然往後飄浮看到了整個悲慘的場面。他自己,坐在絲緞沙發邊緣,略向前傾,雙手握拳放在膝上。瑪莉安,深陷在奶油色的椅子上,迷失在悲傷中。還有葛濃法官,手指仍然指控地戳著半空中,眼露得意之色。
「當時有聚光燈,有救護車趕到現場,警車來來去去。她應該會注意到外面頻繁的活動吧?」
「凱薩琳。」
瑪莉安.葛濃看來六十幾歲,整潔但有點駝背,嚴整的白金色頭髮已經偏向灰白。她頸上戴著三圈指頭關節大小的珍珠項鍊,手指上戴著高爾夫球大小的鑽石。身穿奶油色絲質旅行服坐在優雅的法式鄉村座hetubook•com•com椅上,幾乎與背後的窗簾融為一體。
巴比深呼吸一下。他轉過身,盡量溫和地問,「什麼?」
「短暫的間歇之後——」
「吉米,」法官糾正說。
巴比從沙發站起來。「我們沒得談了。」
「哈里斯說你見過凱薩琳,」又是詹姆士開口。巴比有預感一切由他主導,瑪莉安已經根本不看巴比了。巴比稍後才發現這女人在無聲地哭泣,她小心地別開臉,臉上有淚光。
「是她害死了吉米,」詹姆士說,無需點明「她」指的是誰。「你得作證說,她設計你開槍。」
「我奉命去處理一個家暴狀況,」他盡力平靜地說,「有個婦女報警說她丈夫有槍,而且鄰居通報聽見了槍聲。在對街占據位置之後,我看到目標——」
「不要。」
「因為我看到了他的表情!他要開槍打他太太!」
「出任務平均耗時多久?」
「不確定,或許二十件吧。」
「心智正常的人都不會相信我在五十碼外的另一棟房子裡聽得見。」
「吵什麼?」
「其實,星期四晚上你並不清楚那個房間裡發生了什麼事,道奇警員,對吧?你不知道吉米是否拿著上膛的槍,你不知道他的保險是開是關。呃,或許,當晚是凱薩琳引發了爭吵。凱薩琳甚至可能威脅傷害納森。或許,吉米從家中保險箱拿出那把槍只是最後的手段——他可以為兒子的生命奮戰。這也有可能吧?」
巴比其實也不太想坐,但是他走到奶油色的沙發旁,謹慎地坐在邊緣,雙手握拳放在腿上。比起葛濃夫婦的完美儀表,他穿著舊牛仔褲、深藍色高領毛衣跟灰色舊汗衫。他三更半夜從床上爬起是要勘察犯罪現場,不是面對哀傷的父母。當然,葛濃夫婦派哈里斯去接他的時候就知道了。
「你確定?」
「沒有。」
「叫他們告我吧。」
巴比強迫自己的目光回到老頭子身上,最近似乎大家都在問這個,他堅定地說,「不認識。」
「是嗎?你確定那是真槍?會不會是模型槍,或是納森的玩具槍?甚至,可能是花俏的雪茄打火機做成槍的樣子。」
「道奇警員,www.hetubook•com•com他們是很有權勢的人,只要跟他們談得妥當,你所有的麻煩都可能消失。」
「但他確實是有槍,我親眼看到的。」
「沒有。」
「目標,」巴比堅持立場,「激動地在主臥室裡踱步。稍後,我判定他拿著九釐米手槍。」
「你在開槍前認識我的媳婦嗎?」詹姆士探問。
「我聽不見現場的聲音。」
「你要喝點什麼嗎?」詹姆士在房間對面問,「或許來杯咖啡?」
相較之下,葛濃法官主宰了現場。他稍微站在妻子右後方,高大,穿著搞不好比巴比月薪還貴的黑色單排扣西裝。他的頭髮因為年紀已經變成石板色,但眼神仍然明亮,方下巴,抿著嘴。不難想像這個人在法庭上的樣子,或是統治整個國家的樣子。
詹姆士似乎接受了,他指指附近的沙發。「請坐。」
「我兒子,有時候他有點粗魯,但也是個好孩子。他七歲的時候,有個朋友被診斷患了白血病。那年的生日,吉米舉辦了大派對。他不要求禮物,而是叫大家捐錢給美國癌症學會,他大學時代還當過生命線的志工。」
葛濃夫婦躲藏在勒胡飯店裡,公立植物園對面的一家高檔新飯店。顯然他們位於烽火丘的百萬豪宅被記者包圍了,所以他們被迫躲在這兒。巴比聽說葛濃夫人吃不下睡不著,葛濃法官訂了豪華的閣樓套房,有全天候按摩師伺候他放鬆神經。
他轉頭發現這傢伙窩在門廳一張深色木椅上。哈里斯伸出兩根手指敬禮:根本懶得掩飾他的嘲弄。他當然會調查資訊,這種遊戲就是這麼玩的,葛濃夫婦付錢,哈里斯挖掘,金主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我知道了,」法官說,巴比這才驚覺。這是預演,簡單演練一下到了法庭上會怎樣進行。法官準備如何凸顯他,羅伯特.D.道奇,在二〇〇四年十一月十一日星期四犯了謀殺罪,射殺了可憐無辜的被害人,他的愛子詹姆士.葛濃二世。
「她在四樓,離地面很遠。我剛抵達時,她跟小孩似乎躲在床後,我不認為去猜測她知不知道有什和-圖-書麼實際意義。」
「上膛了嗎?」詹姆士問。
巴比聳聳肩。
「我聽說是這樣。」
「先生,十年來我見過一百多種各廠牌型號的槍。我一看到就知道是不是真槍。鑑識人員在現場找到的是貨真價實的貝瑞塔9000S。」
巴比第一次真正瞭解到凱薩琳.葛濃的感受有多麼無助。
巴比放慢腳步,哈里斯停下車子。「這不是公平的招數,」巴比低吼,不甘願地打開車門,哈里斯露出邪惡的微笑。
兩年後,小吉米出生,詹姆士與瑪莉安從此沒有回去。
「如果有審判,真相一定會水落石出,」這時葛濃法官說,「這種事從無例外。」
「每年母親節,他會送我一朵紅玫瑰。不是溫室玫瑰,而是味道像我年輕時代花園的真玫瑰,吉米知道我喜歡那個香味。即使現在,他也知道我偶爾會懷念亞特蘭大。」瑪莉安的目光移向他,眼中帶著無盡的痛苦。「母親節的時候,」瑪莉安低聲說,「我該怎麼辦?告訴我,警員,誰會送我玫瑰?」巴比幫不了她。他走出門外時,她的哀傷終於爆發,真的啜泣起來。詹姆士抱著他的妻子,巴比關門時聽見他在背後說:「噓,沒關係,瑪莉安。我們很快就有納森,想想納森。噓……」
「我不清楚。」
「我會記得所有認識的人。」
「我的老闆想跟你談談。」
「我無法判斷,同樣地,槍聲通報似乎顯示手動保險是開的。」
「先前有開過槍嗎?」
巴比的目光移到瑪莉安,又回到她丈夫。「如果我們要談這個,我想她不適合在場。」
「保險開或關著?」
詹姆士只抬起一側眉毛。「那晚你看到了什麼?吉米過世的那晚?」
「我知道了。所以平均而言,你每年出動二十次,參與每次三小時的狀況,而這段時間你都能夠不開一槍。但是在星期四晚上,你在抵達十五分鐘內就射殺了我兒子。星期四晚上有什麼不同?你為何如此確信除了殺他別無選擇?」
「我見過凱薩琳,」巴比不自覺地說。他仍然看著瑪莉安,想要說點什麼。我很遺憾。他死得沒有痛苦。呃,至少你們還有孫子……
「她知道你在監視https://m.hetubook.com.com嗎?」法官追問。
「我知道,道奇警員。所以我才覺得有趣,這次她提到了吉米有槍。有武器就必須出動霹靂小組,不是嗎?」
「你看起來沒那麼高大,」瑪莉安.葛濃先開口,嚇了大家一跳。她轉過頭去看丈夫,巴比看到她的雙手在腿上發抖。「你一定以為他會比較……高大吧?」她問法官。
到時候將是言辭交鋒,而且法官占有絕對優勢。
「過去的回應都是派兩個制服員警上門去察看。」
哈里斯對他的雇主背景很健談。他們來自喬治亞州,所以別對他們的南方口音驚訝。葛濃太太在一九六二年剛進入社交圈,穿著綢緞洋裝做了蓬鬆髮型時,認識了詹姆士.葛濃。其實財富來自她的家族,當年的法官是個有抱負的法學院學生,她的家人認可了這門親事,她父親準備在自己的法律事務所收容吉米。
詹姆士捏捏妻子的肩膀,這個安靜的支持動作比起衣服、房間、完美的擺設更讓巴比緊張。他看著大理石地板,灰色跟玫瑰色紋路的鋸齒狀圖案。
「你得去問凱薩琳。」
巴比忽然有個觀察:意志軟弱的吉米.葛濃很可能遺傳自母親而非父親。
「經過大約七分鐘,我看到女性目標——」
「沒有。」
「很遺憾你痛失愛子。」
「可能。」
「用什麼威脅?」
「三小時。」
「你想要怎樣?」
「他要扣扳機。」
「那好吧。重新還原歷史。你出現,你聽見我兒子跟媳婦在爭吵,但顯然是她引起的。她在威脅吉米,更好的說法是,她終於承認她對納森動手腳。吉米只是再也忍不住了。」
「我想要知道,」瑪莉安緩慢低聲說,「他是我兒子。他出生時我在場,他的死法我也應該知道。」巴比心想,她真聰明。只用三四句話,就狠狠刺傷了他的心。
「你沒別的事幹嗎?」他問哈里斯.瑞德,瑞德減速配合巴比的步行速度,後方的車流立刻響起一陣煩躁的喇叭聲。
好消息是他們立刻有了小孩,壞消息是他們的孩子詹姆士二世一生下來就有病,嬰兒幾個月大就夭折,詹姆士與瑪莉安回到喬治亞舉辦喪禮,把他們的兒子葬在亞特蘭大的家族墓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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