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第三十四章
「還有其他照護人員在外面兼職臨時照護嗎?還有其他的治療師要你推薦他們的服務嗎?」
「那她是怎麼用的?」
「正是如此。」
「通常是五十美元。」
「你還是可以向我們解釋,沒關係。」
「那時候我並沒有收錢。」這句話比較像是說給丹妮爾聽,而不是對D.D.和艾利克斯說。「我把這當作幫忙,畢竟這是正確的事情。」
「他有嗎?」D.D.逼問道。
「兩萬美元?」D.D.不可置信地問。
「他們會把帳單交給政府,政府每月幫他們負擔好幾個小時的照護費用,所以,政府負擔我一半的薪資,另一半他們自己付。至於安德魯,我就不曉得了,他們可能用『精神諮商服務』的名目去申請。我有次在他們家廚房的餐桌上有看到申請文件,不過那收據不像是地方的靈療師開的,比較像診所醫師開的,名字後面還有稱謂的縮寫,該有的都有,我想就是這種手段成功地收服像海靈頓家那樣的人吧。」
但是健身教練克雷格突然一陣啞口無言,他看著桌子,傾斜著身體,坐立難安的樣子。
丹妮爾一陣臉紅,身體滑下座椅,視線望向別處。「嗯,我真的很喜歡你,」她喃喃地說。「這就是差別。」
「所以她負責照顧你嗎?」
「而且我有不在場證明,」克雷格繼續說。「海靈頓家命案是星期四晚上發生的,對吧?那時候我正在看顧伊凡.奥利佛,就是今天下午被帶來的男孩。」
「那電擊槍呢?」
丹妮爾搖搖頭。「我是個護士,就算僱我去當保母,他們也請不起我的。」
「那你快說。」
「那他有嗎?」
「妳不會了解的。」
「想跟我們談談嗎?好啊,艾利克斯,你帶她到隔壁去。」D.D.對艾利克斯示意地說道,這時,丹妮爾開口說:
「那也沒用過枕頭嗎?用來悶死小嬰兒?」
然而這時候,克雷格突然臉紅羞赧。
「喔,這樣啊,看來你還知道分寸。」
「你什麼時候開始替他們工作?又是何時結束的?」
「她不能照顧我。」
他嘆了口氣,似乎內心正在掙扎著什麼。「我爸媽過世了。」他突然說。
D.D.狐疑地看著他。「你得告訴我露營活動的日期、地點以及至少兩名確切人證。」
「起初我只是替一個家庭工作。我在這裡認識他們,他們家四歲大的女兒罹患了精神分裂症,有天他們說想休息放假簡直比登天還難,偶爾只是想約個會、散個步或是採買日用品,卻總是無法如願。他們家裡的設備不夠完善,出門時無法妥善安置瑪莉亞,申請專業人士的援助又必須等上一段時間。我覺得很難過,特別是為那些母親感到難過,你看得出來她已經漸漸失去自己的生活,所以我主動說要幫忙,讓他們出去一個晚上,由我幫他們照顧瑪莉亞。
「技術上來說不是,」克雷格打斷她的話。「我們家不是滅門血案,是弒親命案;我姊姊殺了我爸媽,這不算是滅門血案。」
「可以。」
艾利克斯開口說話。「等等,你說海靈頓家付你每個小時三十美元帶奧斯去公園,然後又得付萊特福特每小時一百美元的心靈治療費用,他們沒有那麼富裕吧?」
「所以混帳獲得晚餐約會,真正喜歡的男人只能坐冷板凳。」
「但後來他們又回來找我,希望我能多幫忙,而且他們願意付費。每個小時三十美元,比我在這裡賺得多。」
丹妮爾緊張地點點頭,臉上的表情仍然滿是防備。
「也許那樣可以收服像海靈頓家那樣的人,」艾利克斯說,他的聲音依舊流露出懷疑。「那提卡家呢?就算費用一半由政府負擔,他們也請不起你吧?」
「想來一些嗎?」她問克雷格。
D.D.挑起一邊眉毛。萊特福特和這位外型帥氣的照護人員私下有往來,所以凱倫有點言過其實,她其實也沒那麼了解自己的下屬嘛。
「不知道。」
「這些事情是在哪裡發生的?」和_圖_書D.D.邊問邊做筆記。
「拜託,萊特福特看妳的那種方式,」D.D.拉長著尾音說話。「好像妳是什麼美味甜點,恨不得把妳一口咬下。」
「不能。」
D.D.轉向艾利克斯。「你覺得怎樣?」她問。
「那萊特福特呢?他也替這家人服務嗎?」
「我想這裡面的食物應該比外面的安全。」她告訴他。
「幾年前,我開始做臨時居家照護的工作。」五分鐘過後,克雷格開口說道。他坐在桌子前面,丹妮爾坐在他身旁,D.D.和艾利克斯坐在對面。雖然稍早拒絕過,但現在他和丹妮爾面前都有罐蘇打飮料,他們剛剛已經自行打開,並且小心翼翼喝下。
「因為她患有精神疾病。」
克雷格一陣臉紅,他低下頭。「但我發誓,我從來不會強迫他們接受我的服務,都是他們打電話給我,我不會主動聯絡他們,我不會逼他們,我絕對不會那樣做。」
「什麼?拜託,看看我這個樣子,你覺得我會喜歡用那種玩具嗎?」
教室裡面,艾利克斯將披薩盒擺滿桌上。空氣中淨是融起士、新鮮烘烤的麵糰以及義式辣味香腸的香氣,令D.D.的胃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說來諷刺,她怎能在目睹一名成年男子遭下毒昏厥後,還能若無其事大啖美食,但D.D.快餓翻了,艾利克斯和另外幾個男人早就已經吃得津津有味。D.D.將她身後的門關起來,其他人抬起頭來,饒富興味地看著她。克雷格直接朝著披薩走過去,D.D.將一片內餡豐富的派和兩片全是起士的披薩滑放進紙盤裡。
「幾年前就過世了。那件命案、出庭還有姊姊入院的事情……讓他們心力交瘁,他們並沒有走出這陰霾。」
「當然不會。我們是警察,該死的警察。怎麼可能知道什麼團隊合作的重要性呢?」
「怎麼說?」
「你知道,你肯定知道。」丹妮爾說,雙眼仍然看著D.D.。「我聽見你和那個男孩說的話,你認識伊凡,是在外面認識的。克雷格,這怎麼可能?你怎麼認識他的?而且你怎麼沒告訴我們?」
「不曉得,我們沒那麼熟。」
「就能得到優渥的待遇。」D.D.替她說完。
「十八年前。」
克雷格依舊站在原地,雙唇緊閉,臉上的表情深不可測。他看著丹妮爾,她也看著他。
「我不能,」丹妮爾說。「現在不是我的值班時間,對吧?我不能待在外面,所以凱倫讓我進來這裡。」
「我建議他離這家人遠一點。」克雷格冷冰冰地說。
D.D.突然轉過頭看著克雷格。「你知道她在說些什麼嗎?」
「但是你一直這麼做,持續了好幾年。」
「總之,在病房的工作之餘,你不應該為那些家庭們服務。」D.D.替他解釋。
「你確實有問題。」她對克雷格說,然後以銳利的眼神掃過他。
「是私人機構,但這也意味著得花更多錢,政府有補助一些,我自己付剩下的部分,一年得多付兩萬美元。」
「我們不是都有問題嗎?」
他紅著臉,端正下巴,接著把視線轉向警察們。「我拒絕他,沒有收下毒品,」他生硬地重複道。「我忘了他叫什麼名字,但他說他下個星期會付我錢。我本來想拒絕他,不再去了,但後來提卡跑到我面前,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我不曉得,不知道怎麼了,但有時候……你就是很難一走了之。」
丹妮爾也看著他,她雙眼瞪大,表情就像站在鐵軌上看著火車駛過來。
「妳他媽的到底有什麼問題?」
「什麼意思?」
護士不耐煩地微微側過身。「嘿,就是你,我是說他。」丹妮爾將頭撇向克雷格說。「去你的醫院全體人員,妳以為妳多需要答案?我更需要。請克雷格開始說吧!」
「十六歲。」
「是怕兩邊都領薪水有爭議嗎?」D.D.問。
他搖搖和圖書頭。
克雷格不得不想了一下。「去年九月開始的,確切日期忘記了,就是他們讓奧斯出院回家不久之後的事。我替他們工作九個月,後來派屈克失業,所以臨時照護工作者就不在他們的選擇之內了。」
「我的天啊,天啊,天啊,」她轉向艾利克斯。「萊特福特竟然跟我們說,他是在分享他的天賦。」
「我沒見過她之前有任何暴力傾向。」
「當然,他甚至在小孩還沒出生時,就知道會是個女孩。我也不曉得,但你知道,有時候……安德魯真的知道一些事情,有時候他也真的不收費用,畢竟他負擔得起。所以如果他想接觸提卡一家人……」克雷格聳聳肩。
「那你怎麼辦?」
「你可以向我們解釋,沒關係。」
「好,父母雙亡。當時你十四歲,然後你那患有精神疾病的姊姊是幾歲?」
「看來你在臨時居家照護的兼職工作上有不錯的表現。」D.D.皺著眉頭看著他。「但這為什麼要保密?」
「為什麼?」
「不是。」他抬起頭來,又嘆了口氣,似乎終於下定什麼決心的樣子,然後說:「她對我爸媽下毒,用番木鱉鹼!所以她後來遭到逮捕。」
克雷格點頭稱是。
「因為他是個混帳吧?」丹妮爾回答。
「什麼意思?」
「他用毒品付你錢?」丹妮爾尖聲地問。
教室門打開,丹妮爾走進來。
「所以我有次順道就去看她了,剛進到他們家的時候,差點沒把午餐吐出來。那時她爸爸昏倒在沙發上,整個人僵住不動,媽媽因為懷孕的關係,腳部腫脹無比,無法下床。我幫她把腳抬高,替她拿些水,然後帶所有的小孩子去公園玩。我們回來的時候,她爸爸似乎已經起來了,連忙向我道謝,然後給我一包貨,說是麻煩我了。」
「就像你說的,我們都有問題。」
丹妮爾轉向他,然後說:「搞什麼鬼,現在是什麼情況?」
D.D.回過頭對克雷格說:「嫉妒嗎?我是說,看看你自己現在的處境,悲慘的過去、患有精神疾病的姊姊,還得如此辛苦賺錢才能過活。再看看萊特福特,他的外表、生活,還有那幢在海邊的房子,你怎麼可能和這樣的男人競爭?」
「這種行為被視為違反規定,就像利益衝突的道理一樣。我已經受僱於此,照顧這裡的孩子們,所以若再私下和那些父母……」
「還沒輪到妳,小麻雀,」D.D.滿口披薩地對她說。「回去和妳其他的朋友玩。」
「四個小孩?」艾利克斯問。
D.D.瞪大眼看著他。
「當然,」克雷格諷刺地說。「只要付得出一小時一百美元的費用就好。」
「到底為了什麼!」丹妮爾大吼道。「兩家人已經死了,克雷格,加上露西。現在萊特福特又被送醫,還有多少事情會發生,克雷格?一定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某人正在傷害這裡的孩子們。你得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認識伊凡的?」
「所以,也許,」D.D.替他說完話,「你真的在引誘那些脆弱無助的父母們上鉤。」
「不。」
D.D.把雙手插在臀上。「小夥子,你最好快點跟我們坦白,不說實話的話,我們就不讓你出去。」
「他們會問,」丹妮爾悄聲確認他的話。「我曾經聽過家長們纏著凱倫,求她讓一些職員替他們在家照顧小孩,那些家長很希望能有多些選擇。」
「你姊姊是怎麼拿到番木鱉鹼的?」
「嗯……」克雷格閉上雙眼,呼出一口氣。「安德魯建議我,當我在替某些家庭服務的時候,特別是富裕的家庭,我也可以推薦他的服務。如果最後那家人聘請他,他會讓我分一杯羹,有點像是仲介費那樣。」
艾利克斯將身體往後靠,看著D.D;再看著克雷格。
「他們會同時僱用我和安德魯是有原因的。」
「她住在精神疾病療養院,可能終其一生都得如此。政府願意負擔的機構比較像是監獄,不像是精神疾病療養院。她和*圖*書是我姊姊,我沒辦法把她丟在那裡。」
「聽著,我不知道一切的細節,」克雷格告訴他們。「我當時只是個小孩……至於我姊姊,我不知道,這幾年來我聽過許多不同的版本。法庭上,她的律師以自我防衛為由替她辯護,說我爸爸虐待她,我媽媽袖手旁觀,所以莎莉才殺了他們,然後逃跑。之後莎莉的精神狀況崩潰,醫師診斷出她有嚴重的憂鬱症和邊緣性人格障礙。她的律師辯稱,由於遭受父親虐待,她才有邊緣性人格障礙,總之一切變得很複雜。最後法院同意,只要我姊姊還住在精神病院,對她的指控就先擱置一旁。有段時間,爺爺奶奶是我們的監護人,他們讓姊姊住進精神病院。就這樣,姊姊和我們道別,我們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
他搖搖頭。
「幸好我們知道他人在哪裡。」D.D.邊說邊把椅子推開,艾利克斯跟著照做。「你們兩個,」她對丹妮爾和克雷格說,「留在這裡別動。幸運的話,我回來之後,搞不好可以不逮捕你們兩個,但我可不保證。」D.D.對他們倆微微一笑,像匹狼一樣,然後便和艾利克斯繼續展開獵捕行動。
「他們開除你啦,」D.D.不耐煩地說。「你怎麼辦?」
D.D.皺起眉頭,放下她手中的紙盤,大步走向丹妮爾。她站在這位護士面前,就身高而言,D.D.只比她高兩、三公分,但她深知如何善用這個優勢。「這是私人會談,請妳出去。」
「錢,」他輕聲說,此時他並沒有看著丹妮爾。「我需要錢。」
D.D.在腦中心算。「什麼?你才幾歲?十二歲?」
丹妮爾不發一語,臉上的表情仍舊沒有透露什麼,肢體動作很緊繃;顯然眼前這位護士走的不是原諒的路線。
「你相信這個醫院?」
「嗯,我可能有推薦他,他可能也付了我五十美元。」
「什麼?」克雷格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害怕。
「所以你後來怎麼做?」D.D.逼問著他。
「他看起來……對他們家很有興趣。我是說,他們家的父母親是很糟糕沒錯,但是那些孩子們……年紀最長的伊許,顯然有某種程度的自閉症,但是他很可愛,是個惹人愛的男孩;接著是羅雪爾,毫無疑問,絕對是個聰明的小孩;還有提卡……提卡……很複雜,她很敏感,幾乎靠直覺行事。這四個小孩似乎很吸引安德魯,特別是提卡。有天他告訴我,這四個小孩擁有年老的靈魂,他們的靈魂被禁錮在肉體的深處。」
「我沒見過任何虐待的跡象。」
「不行。」
「沒錯,他們請不起,」克雷格同意地說。「也沒付我錢。我見過提卡四次,我們在這裡建立了密切的友誼,我覺得她已經開始進步了,但是後來她回家了,她父親問我是不是偶爾能過去看看她,她母親正好在懷孕,希望能有點休息的時間,叭啦叭啦的。
「經濟因素。供給和需求的關係。就精神疾病的醫療而言,我們的供給不足,但每年這樣的需求都在增加,妳有空可以問凱倫。以前,我們是每年遇見幾位患有精神疾病的孩童,但現在同樣的人數一個月就能達到;我們不知道這些孩子到底怎麼了,他們的父母親又怎麼會知道?」
「真的嗎?快告訴我們。」
「要喝蘇打水、白開水或是冰茶?」
「所以你現在一個人,在這裡工作,你想讓你姊姊住到更好的療養院,這意味著你需要更多錢,很大一筆錢。好消息是,這個世界上多的是絕望的父母親,罹患精神疾病的孩子令他們苦不堪言;對你而言,商機無處不在。你接下第一份臨時照護的工作,然後呢?」
「我認識的人裡面沒有,但這種事不適合公開討論。也許其他職員有替其他精神病院工作,也許沒有,這妳得問他們。」
「聽著,我只和安德魯吃過一次晚餐,這就夠了。我不是你們男人之間交易買賣的商品。」
「幾乎沒用過。」
「當然啦,你每向一個家和*圖*書庭推薦他的服務,他就給你五十美元,但是我們都知道,如果你交出你的女朋友,他會給你更多。」
「所以你為她找了新的地方?」
「什麼時候的事?」
「他只是關心我家裡過去的事情——」
「我覺得比較像是……我想過去可能有照護人員太過積極兼職,老是在尋找忙碌的父母親下手,醫院才會有這種規定。」
「抱歉兩位,」D.D.突然插話。「我討厭打斷別人說話,但晚餐約會就先算了吧!健身教練下一個會去的地方可能是監獄。畢竟你認識這些家庭的所有成員,也有可能把露西吊死,並對萊特福特下毒,而且很顯然你知道怎麼使用番木鱉鹼來毒害別人,你的家庭也有類似的兇案歷史——」
「安德魯發現我從事居家臨時照護的工作,無意間發現的,因為某個聘請我的家庭,同時也聘請了他,所以他大概就猜到了。」
「你和那是在病房以外的地方認識的?」
「我是在這裡認識他們。奧斯是個很好動的小孩,妳也知道,」克雷格邊說邊聳肩,「這對我而言完全不是問題,我們會一起摔角或追逐,但我肯定管得住他。這就是我的工作,也正是丹妮絲和派屈克.海靈頓所需要的,所以我們說好,每週有一個早上(視我的班表而定),我會過去他們家,帶奧斯出去玩。我們可能會去公騎腳踏車,總之就是做些讓身體活動的事。那時他們夫妻就有自己的時間了,奧斯也可以發洩心裡的憤怒。這像對大家都好。」
「關於這點,我支持凱倫。」他頑強地回答。
「不知道。發生這些事情的時候,我正在參加童子軍的週末露營活動。」
「需要。」
「所以,你為什麼要違規?」D.D.問道。「你說你是個好人,但很顯然,你的界線並沒有劃分得很清楚。」
「為了我姊姊。」
「妳知道的,因為安德魯的關係。」
「十四歲。」
D.D.和艾利克斯交換了眼神。她看得出來他在想什麼,萊特福特騙了他們,他說自己不認識提卡.索利斯,也沒提過自己曾假借健康諮詢名義,行詐騙之實,以專業服務的名目讓政府付費(畢竟他沒有資格開立那些收據)。這些令D.D.更加好奇,不知道這位靈療師的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是的,就是伊凡.奧利佛。我每個星期會去他們家一次。」
「不,不只是這樣。」這次輪到克雷格忽然開口說話。
「他想要妳,一直如此,任何人從他看妳的眼神就看得出來了,我不懂妳為什麼不想要他。」
「你們在說什麼?」這次輪到丹妮爾先開口說話。
「外面還滿需要臨時居家照護工作者,」丹妮爾對著D.D.說,並非對著克雷格。「沒有足夠的訓練,適合這個工作的人並不多。家庭中若是有特殊孩童,他們就不可能聘請街上的青少年當保母;如此一來,全家人就只能被綁在家裡。他們的工作量大概是全世界最可怕的,而且一天假都沒得休。所以,有辦法頂替他們的人……」
「他說的沒錯。」艾利克斯開口說話。
「我想問靈療師男孩幾個問題,」艾利克斯同意地說。「包括:為什麼他要騙我們說不認識拉勒克特——索利斯一家人?他是什麼時候決定開始販賣天賦?星期四和星期五晚上他有什麼樣的不在場證明?」
「開除我?他們當時已經快沒錢了,不是他們的錯。老實說,我對他們感到抱歉,畢竟生活已經夠難過的了。但他們都是好人,而且當時奧斯的情況已經好很多,我想他們會沒事的。」
克雷格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我不認為他有。」
他看了她一眼。「不了,多謝妳的好意。」
「克雷格,你用過槍嗎?」
「你的爺爺奶奶呢?」D.D.問克雷格。
「我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他就事論事地說。「但仍然找不出答案,感覺自己都快得精神病了。」
「什麼意思?『當時奧斯的情況已經好很多』?」
和*圖*書D.D.把頭歪到一邊,端詳著丹妮爾和克雷格。「喔,原來如此,海靈頓家請了健身教練男孩和治療師男孩,還有其他服務嗎?」她看著丹妮爾。
「不行。」
「還有其他人捲入這些事情嗎?」D.D.問。
「繼續當了三個禮拜的冤大頭。我去提卡家,帶所有小孩子去公園,他們從沒有付過我一毛錢。這樣妳就可以知道,我並非只是為了錢,如果我覺得自己能救提卡,我該死的就會繼續做,但是那個男人、那個家庭……她的繼父……他們就是那種你會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他們並不想變得更好,他們希望能被人照顧,希望所有重擔都由你來扛;這表示,無論你做多少事情,永遠都不夠,而且無論你做什麼,都不會改變。你一定得走開,不然他們會吸光你的血,就這麼簡單。」
「那萊特福特呢?你向這家人推薦他嗎?」
克雷格看起來不是很高興,身材高大的纏著高筒運動鞋,視線緊黏著地毯,尾隨他們沿著走廊,朝著波士頓警局的臨時指揮中心走去。這一切讓D.D.整個人感覺溫暖而飄飄然,知道自己寶刀未老的感覺還真不錯。
克雷格看了她一眼。「我拒絕他了。」
「還有他們家的小嬰兒,」克雷格補充說道。「很顯然,安德魯已經在靈魂之旅的時候遇見過她的靈魂。」
「嘿,丹妮爾,」過了一分鐘後D.D.說,「妳先離開一下吧。」
「你是指現金,他會多錢。」
「沒錯,」克雷格說,這次他總算有點自覺了。「而且,他們和其他有特殊兒童的家庭會交流,所以事情一旦傳開……」
「那你和海靈頓家的合作是怎麼開始的?」D.D.問。
「真的嗎?」D.D.說。
「我認識那兩個家庭,」克雷格突然說。「他們兩家我都認識,是在病房以外的地方熟識的,我就是那個消失的共同環節。」
「但是你拼命工作、努力賺錢,就是為了讓你姊姊能住在比較好的地方,這肯定代表著什麼吧?」
「競爭?」克雷格問道。
「匹茲堡。」
「一個小時三十美元?」D.D.複述。
「不,」克雷格開口說話。「她留下來。」
「沒有,」克雷格的語氣相當堅定。「他們會問,這是很自然的延伸話題。我在這裡工作幫助這些孩子們,是合格的照護人員,而他們正是需要我協助的人;他們會問,我會回答。」
克雷格靜默不語。當他再次開口說話的時候,視線不再看著D.D;反而是看著丹妮爾。「關於我家人的一些疑問,我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但也許那並不重要。我姊姊殺了我父親,或許是因為他真的做了什麼可怕的事,或許她真的覺得很痛苦。無論如何,這不是她的錯;無論如何,她是我唯一的家人。」
「然後他們把我推薦給其他家庭,也有時候是在我們病房裡,言談之間無意說起的。」
「需要錢?或是想要錢?」D.D.逼迫地問道。
「嗯,克雷格,但真相究竟是什麼呢?前者或是後者?你的家族歷史最終成為兩個選項,是你父親虐待姊姊?或者你姊姊是重案兇手?你總不能說自己從沒想過這些問題吧?」
「丹妮爾——」
「你的爸媽呢?」D.D.問。「他們不能幫助你姊姊嗎?」
克雷格迅速說出日期、地點以及兩位前童軍隊長的名字,看起來他以前也曾經多次被要求提供這些資訊。「你相信你父親虐待你姊姊嗎?」
「妳可從來沒和我吃過晚餐,」克雷格反駁道。「我問過妳多少次?十幾次?二十幾次?三十幾次?照妳這樣說,比起我,妳覺得自己和那個混帳比較有機會發展。」
「好吧,現在我也是個向絕望的父母親榨取金錢的混帳了,那我可以請妳吃頓晚餐了嗎?」
「所以也許你姊姊只是想讓你父母親消失?」
「等等,」艾利克斯傾身向前。「今天被送進來的小男孩,就是那位刺傷自己母親的小男孩,對吧?」
「一個有錢的混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