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她把額頭靠在冰涼的窗戶上，瞪著白雪。凍結的雪花現在下得很大，湮滅了泰莎．李歐妮的足跡，交通狀況則亂成一團，讓一個本來就已經夠複雜的調查行動變得更復雜。
「在過去十年裡，你也不了解她。」
D.D.瞪著這位家庭主婦。「光為了這個我就要逮捕你。」她最後這麼說。
「她是個好人，也是很棒的媽媽。你們想找個人起訴，回去再射殺她哥哥一次吧。應得這種下場的是他，不是她。」
她的手機響起時，他們才剛往外走到車子旁邊。她查看來電號碼——菲爾從總部打來的。
「你猜怎麼著？泰莎．李歐妮在沙福克郡獄警的細心管轄之下打了一通電話。她昨天晚上九點聯絡了她小時候的超級好朋友，茱莉安娜．蘇菲亞．何奧。」
真死硬的規定，D.D.想著，然後推開了門。
她發現自己置身於小小的藥品區，然後很快就知道她要做什麼。
「我已經要她打電話給律師了。」他說道。
「怎麼——」他開口，可是她舉起手示意安靜。
「你為什麼那樣做？」
兩個女生練了幾次那句臺詞。她們喜歡這句話。
「她很聰明，不用靠別人。可是她不會傷害一個孩子，在她弟弟出過那種事之後更是不會。」
關愛的丈夫沒有完全關上他背後的門，所以巴比完成了推開門的動作。茱莉安娜坐在大門正對面的沙發上。她沒起身，卻冷靜地望著他們。
「他從來沒在注意那把槍，」泰莎聳聳肩：「這有什麼難的？」
D.D.火大了。巴比立刻把一隻安撫的手放在她手臂上。
她整個人痛起來。
「再說，說出這句話的女人生於一個擅長否認事實的家族……」
所以泰莎照做了。那就是茱莉安娜對她最要好的朋友說的最後一句話。走開走開走開。
她按下通話鍵聆聽菲爾要說的話，然後無論原因在於他的消息還是她的進食狂熱，她終於覺得今天好一點了。
而泰莎從來沒有別的說法。
「你把她載到哪去了？」他平靜地問她。
茱莉安娜驚慌失措。她沒有打算要……她父母，老天爺啊她的父母……
「因為這就是你的職業，」茱莉安娜急促地爆出一串尖刻的話語。「警察，條子，有看沒有到，問了問題卻不聽答案。十年前他們搞砸了一切，現在憑什麼會有不同？」
等到泰莎回到她家的時候，警察已經抵達茱莉安娜家。茱莉安娜本來可以承認她做了什麼。她本來能夠承認她哥哥其實是什麼樣的人。可是她媽媽歇斯底里地尖叫，她爸爸震驚得陷入呆滯。她做不到。她就是做不到。
她把槍指向她哥哥。尖叫著要他走開。放過她跟泰莎，否則等著瞧。
茱莉安娜悄聲對警察說了泰莎的名字，然後，虛構很快就成了事實。泰莎射殺了她哥哥。
她同意保住他的祕密，但是在那之後，他還是一再強|奸她。發生五六次之後，他不再是喝醉才做，也不再道歉了。他告訴她，這是她的錯。如果她沒穿那種衣服，如果她沒那樣在他面前賣弄風騷……
她整天都沒吃，昨天晚上她的睡眠頂多只能算是擦到邊，再加上今天是她整個職業生涯中最衰的一天，她有權發點瘋、親吻一個已婚男人、同時卻懷著其他男人的小孩。這完全合理嘛。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茱莉安娜謹守分寸地說道。
「茱莉安娜，是誰射殺湯米？」
巴比皺起眉頭。「我不喜https://m.hetubook.com.com歡這種狀況。」
然後她們一起坐在沙發上，有點緊張地開始電影馬拉松。
粉紅色的加號。
她真的在痛。她頭痛，她的胸口也在痛。她在哀悼蘇菲．李歐妮，一個臉龐甜美、應該過得更好的孩子。她每天早上都在期待著她媽媽下班回家嗎？抱抱跟親親，同時緊靠著媽媽聽故事，或者炫耀她最新的功課？D.D.會這麼想像。小孩子就是這樣。他們付出愛、付出愛、再付出愛。用他們的整顆心去愛。用盡他們身上的每一分力量去愛。
「那就動手啊。」
「你不了解泰莎。」
她不能被看見，不能被發現。對她來說，要看那根棒子，她必須有絕對的隱私。
巴比跟D.D.靠近的時候，前門打開來，有個男人出現了。他穿著一件西裝，仍然是上班時間的打扮，不過現在他吃力地抱著一個嬰兒跟一個裝尿布的袋子。在巴比跟D.D.踏上前門走廊時，他迎向他們兩人的凝視。
「泰莎在星期一晚上九點之後過一會打電話給我，」茱莉安娜桀敖不馴地說：「她說，朋友是做什麼用的？我說，泰莎？因為在相隔這麼多年後再度聽到她的聲音讓我很驚訝。她說她想再打電話給我。然後她就掛斷了。我們就只說了這些，而我在過去十年裡跟泰莎．李歐妮的互動就只有這樣。如果你想知道為什麼她會打電話來，她是什麼意思，或者她是不是打算進一步接觸，你就必須問她了。」
「我不講話了。這是真真切切發生的事。我沉默了整整一年，而我父母甚至從來沒注意到。他們自己忙著精神崩潰，顧不到我。然後泰莎失蹤了——我聽說她爸爸把她踢出家門。她從來沒告訴我，從來沒路過這裡停下來說再見。或許她也不想講話，我一直都不知道。直到昨天早上你們出現之前，我都不知道她已經變成一個警察，不知道她結了婚，也不知道她有個叫做蘇菲的小女兒。你們知道，那是我的中間名。她用我的名字替她女兒命名。在我對她做了那一切之後，她還是用我的名字替她女兒命名……」
她臉色一沉。巴比不把她憤怒的眼神當成一回事，回頭注意路況多變的高速公路。他們花了點時間才讓福特皇冠脫身，找到公路出口，然後設法進入一個小型購物廣場的停車場。D.D.注意到一家乾洗店，一家寵物用品店，還有一間中等規模的雜貨店。
她在離開犯罪現場的時候聯絡了她的上司。讓霍根從她這裡得知消息，勝過讓他從最新媒體報導裡得知，而且這則新聞註定隨時會爆開。D.D.弄丟了一個雙重謀殺案的嫌疑犯：她把這名嫌犯帶到麻州的空曠無人地帶，然後她的整支隊伍都在這裡落入一個新手裝的詭雷陷阱。
她往後坐在馬桶上，把頭擱在兩手間，啜泣起來。
「絕對是料到我們要來了。」巴比喃喃地說。
看來雜貨店就是巴比的目標。他們在前面停車，大多數顧客被寒冬似的惡劣天候給嚇跑了。D.D.下車的時候很驚訝地發現已經積了多少雪。巴比繞過汽車，無言地伸出他的手臂。
D.D.先進門，她閃了一下她的證件，然後介紹了巴比。茱莉安娜沒起身。巴比跟D.D.也沒坐下。這個房間已經充滿了緊張氣氛，這讓D.D.很和圖書容易做出一個合乎邏輯的結論：
「我得去打通電話。」她突然說道：「你。坐好。只要離開沙發一步，我就逮捕你這混蛋。」然後她對著巴比點點頭，帶著他走到前門門廊，她在那裡抽出她的手機。
警察也讓他們失望。
她覺得自己很淘氣，就像在廁所抽菸被抓到的壞女學生。
茱莉安娜立刻舉起槍檢查保險裝置。這時湯米撲向她，想搶下武器。
但是湯米卻直盯著她看，然後開始大笑。「等著瞧什麼？你到底知不知道怎麼用那玩意兒啊？如果我是你，我會檢査一下保險裝置。」
「你錯了！」茱莉安娜搖頭。
D.D.往前踏出第一步，然後再一步。她停下來，直到她的視線跟茱莉安娜平行，看到那女人臉頰上的淚痕。
她把手機收好，轉回去面對巴比，這時他站在雪地裡的車子旁邊。
「泰莎射殺她丈夫，她把他的屍體拖到車庫去，還把屍體埋在雪堆裡。」D.D.憤怒地厲聲說道：「泰莎殺了她女兒，把她的屍體載到樹林裡，然後在上面裝了足夠殲滅整支捜尋隊伍的炸藥。這就是你企圖保護的女人。」
她在學校沒辦法專心，老是有黑眼圈，因為如果那天是星期五，湯米就可能回家，她就必須保持警戒。她在她的房門上加了鎖。兩星期後，她回家時發現她的整個臥室房門被劈成碎片。
茱莉安娜的臉色變得蒼白，然後再度搖頭。「你錯了。」這名年輕女子頑固地堅持。
擠在一間廁所隔間裡的時候，這個計劃很合理。湯米就像任何一個惡霸一樣，要有人挺身對抗。
「是你錯了，茱莉安娜；我們看到屍體了。至少看到她炸碎屍體之後的屍塊。」
「沒問題。」巴比打開他的車門，然後頓了一下。「D.D.……」他的凝視閃向她的購物袋。「開心了嗎？」
到了星期四，泰莎拿到那把槍。星期五晚上，她到茱莉安娜家去，把槍交給她。
「那個女兒現在死了。」D.D.過分直率地說。
然而他們生命中的那些大人卻讓他們失望。
這一切都合理得不得了。
「法醫辦公室？」她對著話筒說：「請班來接電話。我知道他在工作。不然你以為我見鬼了打來幹嘛？告訴他是華倫警長打來的，因為我跟你賭一百塊，他現在正站在一個顯微鏡前面，心裡想著：喔，慘了。」
「我本來會坦白的，」茱莉安娜現在說道：「如果這件事上了法庭，如果泰莎看起來真的會惹上麻煩……我就會招供。可是有其他女人開始出來指證，事情變得很明顯，泰莎永遠不會被起訴。檢察官自己說他覺得這是正當使用武力。
「我猜想她會沒事。而我父親……那時他整個垮掉了。如果他不能接受湯米曾經襲擊過其他女人，他怎麼可能相信湯米曾經對我做過什麼？就這樣閉上我的嘴似乎比較好。只是……你越久沒說出口，要吐實就變得越難。我想見泰莎，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我希望我父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他們。」
「一個死產兒。這件事，早在我認識她的好幾年前，就把她家扯得分崩離析。她媽媽陷入重度憂鬱，可能應該要入院治療，只是當時誰知道要這樣做？她媽媽在臥室裡過日子。從來不出房門，肯定也絕不照顧泰莎。她爸爸盡了全力，不過他真的不太會照顧孩子。可是泰莎愛他們。她試著用她的方式來照顧他們。而且她和-圖-書也愛她的嬰兒弟弟。有一天，我們替他舉行了一場葬禮，就只有她跟我。而她哭了，她真的哭了，因為那是她家裡絕對不准做的事情。」
然後他的凝視落在那個驗孕試劑上。他的眼睛瞪大，沒再說另一句話。
「照顧我。」
「來點乾穀片怎麼樣？D．D.，你得吃點東西。忍耐低血糖狀態從來就不是你的強項。」
她最好期望她懷孕了，D.D.這麼想。這樣她就不會被炒魷魚，反而可以請產假。
「你這賤貨。」她哥哥說。這是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你這賤貨。」他又說了一次，然後他就倒了下去，緩慢而確實地斷氣了。
「為什麼？」
D.D.交出她的信用卡，接過她的購物袋。她也沒說一句話。
巴比把他的目光從路面上移開，時間長到可以穩穩地注視著她。「我猜艾利克斯也會這麼做，如果你讓他有這個機會的話。」
現在水壩終於破裂了，茱莉安娜在一陣猛烈的啜泣中坦白了剩下的故事。她哥哥回家強|暴她的第一個晚上。他怎麼樣在第二天早上哭著求她原諒：他喝醉了，他不知道他在幹什麼，當然他永遠不會再這樣做了……拜託別告訴爸爸媽媽。
「不，我沒有。你的搭檔聲稱我去接應她。我從來沒說過這種話。」
D.D.再度獨自一人。
「這是你以為殺死我哥哥的女人，」茱莉安娜糾正她。「你弄錯那件事了。不難相信你也弄錯了其他事情。」
我愛我女兒。
「她沒有做這種事。」茱莉安娜說道。
「要是你車裡有一根頭髮，你就死定了。」D.D.說。
茱莉安娜的丈夫表明立場之後，就從他們中間擠過去，大步穿過雪地走向深藍色的轎車。他又花了一分鐘把嬰兒束在後座，然後茱莉安娜的家人就閃到一邊去了。
然後她回到那個隔間。她可以聽到外面的廁所門打開，接著是另一個女人進來走向隔壁隔間的腳步聲。D.D.閉上眼睛，屏住呼吸。
波士頓警方看起來就像一票白痴。而且由於整個捜查行動的規模正在穩定成長，暴力逃犯追緝小組——一個州層級的行動小組——很有可能會把整個案子從他們手上搶去，波士頓警方會因此顯得更無能，被剝奪任何重振聲威的機會；這可是前往廢物大道的單程車票。更別提將來所有的媒體報導，都會用上這句鏗鏘有力的話——在波士頓警方監護下逃走的雙重謀殺案嫌犯泰莎．李歐妮……
外面的門打開。外面的門關上。
泰莎在尖叫。茱莉安娜在尖叫。湯米在咆哮，拉扯茱莉安娜的頭髮，拼命亂抓。
這兩個女生一起設計了一個計劃。泰莎的父親有一把槍，她會把槍拿來。
「泰莎沒拿那把槍，」茱莉安娜．何奧悄聲說道：「是她把槍從我這裡帶走的，因為我要求她這樣做。她本來沒拿那把槍。她從來沒用過那把槍。」
她把槍推給泰莎。泰莎必須把槍拿走。泰莎必須……逃走……走開就對了．走開走開走開。
「做啥？」
D.D.目瞪口呆，真的目瞪口呆。誰知道泰莎住在郊區的童年玩伴有這等能耐？
馬桶沖水的聲音。隔間的門打開了。水聲在洗手檯流淌，然後是自動烘手機轟隆作響。
巴比跟D.D.終於開完前往茱莉安娜家那一段危機重重的車程，這時他們發現這個小小的家燈火通明如白晝，襯托著外面緩緩飄落的大片雪花。車道上停著一輛銀色的休旅車，還有一和*圖*書輛顏色暗沉的轎車。
「茱莉安娜，告訴我們。那天晚上是誰射殺你哥哥？現在是卸下重擔的時候了，所以請你開口，我保證我們會聽。」
「我要在前面停車，」巴比開口了，輕輕一彈打開右轉方向燈。「我需要食物。想吃什麼嗎？」
D.D.華倫警長正式懷孕了。
「我也不愛，」D.D.臉上表情一亮：「咱們去抓她吧！」
「對啊，」她邊說邊緩緩點頭，「我想我開心了。」
「喔，你本來可以早點想出來的。條子啊，一定要讓受害者替你們做好所有的工作嗎？」
沒時間付錢了。巴比肯定會看到她。所以她把蘋果、榖片跟居家驗孕試劑緊抱在胸前，匆匆往廁所去。
工作。這正是她需要的。
D.D.咬著牙。「你想這樣玩？」她的手臂朝著點綴著各種玩具的地板一揮。「我們可以把你帶到總部去。扣押你的車。我們會把它整個拆散，同時你會在牢房裡腐爛。你再說一次，你的小孩幾歲了？因為我不知道嬰兒准不准探監。」
「你接應泰莎。你已經承認這件事了。」
所以泰莎會拿到那把槍，然後在星期五晚上帶過去。她們會一起過夜。泰莎會當守衛。湯米出現的時候，茱莉安娜就會拿出武器，她會拿槍指著他，告訴他如果再碰她一次，她就會射掉他的卵蛋。
「我真的超級抱歉，」湯米在晚餐時間說道：「我不該像那樣衝進走廊。」而她父母對他滿臉堆笑，因為他是他們的長子，他們把他捧在手心。
巴比跟D.D.在沉默中回到總局。巴比開車，D.D.坐在副駕駛座。她把握成拳頭的雙手擱在腿上，試著別去思考，但無論她怎麼努力，她的腦袋還是不停狂飆。
D.D.揚起一邊眉毛。「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吞了愚蠢藥，藥效什麼時候會退？」
巴比跟D.D.交換了一個眼神。「弟弟？」D.D.說道。
「你去哪了？」巴比皺著眉頭問道：「我還以為我把你弄丟了。」
在巴比終於趕上她的時候，她正站在結帳隊伍中，拿著她的蘋果核，打開的榖片盒、打開的驗孕試劑盒、還有另外半打雜貨。收銀臺的那個女孩，臉上穿了三種洞又刺了整個星座的星星刺青，用一種明顯不贊同的眼神盯著她看。
「正是她。現在呢，如果你因為謀殺配偶被捕，你覺得你會打電話給你上一個受害人遺族的可能性有多高？」
「像是成熟的蘋果。」他這麼說。在茱莉安娜耀武揚威地拿出那把手槍時，他已經踉蹌著走向泰莎了。
茱莉安娜裝模作樣地拍著她的臉頰。「喔我的天啊，真抱歉，我有沒有說我用過吸塵器了？喔，就在前一天，我讀到了洗車的最佳技巧。要用氨水……」
所以事情就是這樣。
「咱們去抓她吧——」D.D.又說了一次。
湯米搖搖晃晃地往後退，目瞪口呆地望著他的腿。
泰莎在地板上睡著了。茱莉安娜則是在沙發上睡著。可是兩個人在湯米回家的時候都醒了。為了換換口味，他沒看著他妹妹，兩眼反而黏在泰莎胸前。
D.D.盯著茱莉安娜：「你知道嗎，你本來可以早點告訴我這件事。」
「被她射殺那個傢伙的妹妹？」
「你幫她脫困，不是嗎？你今天下午去接泰莎．李歐妮，而且開車載她離開她女兒埋葬的地方。你支援、幫助一個逃犯。為什麼？我是真的想知道為什麼ｈeｔｕbｏoｋ•ｃｏm.com。」D.D.指著旁邊這個可愛的家，指著這裡剛上好的油漆，還有充滿歡樂氣氛的嬰兒玩具堆。「你是被什麼鬼迷心竅，要拿這一切去冒險？」
充滿關愛的丈夫，D.D.這麼推論。「她需要律師嗎？」
這可能就是女人會在家裡做的事情。那些女人的身邊環繞著種種舒適的設備，包括她們最愛的毛巾、漆成蜜桃色的牆壁、可能還有乾燥花香袋，她則蹲在一個工業風格的灰磚公廁裡做這種事。當她企圖把那根棒子放在定位、控制尿尿方向的時候，她的手指還在抖。
她的手指在發抖，抖得很厲害，抖到她握不住盒子也看不清上面的字。所以她在換尿布的桌子上翻動那個盒子，在她解開長褲鈕釦時閱讀那些指示，最後終於把她的牛仔褲脫到膝蓋處。
她花了三次才成功。她把那根棒子放在換尿布桌上，不肯去看。她尿完了。她穿上褲子。她在洗手檯洗了手。
茱莉安娜的下巴一揚。「我不是白痴。你才是！」
槍被壓在他們中間。槍走火了。
稍後，她還坐在馬桶邊緣的時候，就把那顆蘋果吃掉了。含糖水果的力道衝進她的血流中，她突然覺得餓得不得了。她吃掉半盒奇麗歐，然後拋下那間廁所，去尋找蛋白質營養棒，綜合核果、洋芋片、優格和香蕉。
D.D.搖頭。
她霸佔了殘障廁所。這裡有個換尿布用的板子拴在牆壁上，她打開那張塑膠桌面，然後把這個當成工作臺。把蘋果、榖片跟驗孕試劑放在上面。
D.D.瞪著這位年輕媽媽，對這一陣爆發的激烈程度感到震驚。這時候D.D.想到了。那個丈夫在外面說的話。茱莉安娜讓人難以理解地出手幫忙十年前毀掉她家庭的女人。她對警方延續至今的憤怒。
「我們沒有弄錯——」D.D.開口，但接著她停下來。她皺起眉頭。她想起某件事，某個她稍早在樹林裡就想到的瑣碎疑點。喔，可惡。
所以她開始穿著寬鬆的衣服，不再做頭髮也不化妝。或許這樣有幫助，也有可能只是因為他離家上大學，結果他在那裡發現有更多別的女生可以強|暴。然而大半時候，他放過她。只有週末除外。
然後他就會退縮，茱莉安娜就會再度安全無虞。
一個綠色標示聲明：商品不能帶進廁所。
動作要快，要在她能夠改變心意，在巴比有可能出現之前：家庭計劃區、保險套、保險套，然後當然了，保險套破掉之後，就是居家驗孕試劑。她抓了她看到的第一個盒子。尿在一根棒子上，等著看那根棒子跟你說什麼。這能有多難？
某個星期一早上，茱莉安娜崩潰了。她去學校之後開始痛哭，停不下來。泰莎拉著她進到女廁最後面的隔間，然後站在那裡，直到茱莉安娜停止啜泣，開始說話。
她慢慢地睜開一隻眼睛。然後是另一隻。她瞪著那根棒子。
她接受了他的幫助，小心謹慎地沿著覆雪的人行道走進燈光明亮的店裡。巴比走向熟食區。她撐了五秒鐘，然後事實證明烤雞的味道太濃厚了。她離開他，自己漫遊到別處去，從農產品區徵收一顆蘋果，然後從營養榖片區拿了一盒奇麗歐榖片。也許從那些新潮的有機水果飲料裡挑一瓶吧，她想著，還是拿杯隨開即飲的蛋白素奶昔。她可以靠著亞培安素產品活下去，這是生命循環中合乎邏輯的下一步。
「是我。我射殺了我哥哥。雖然這樣說我很抱歉，但如果重新來過，我還會再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