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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往前一步，但被老季從身後抓住手肘，往回拉一些。

「嫌犯真的有炸藥。」韋特抓了便條紙，以粗粗的黑色簽字筆寫上：立刻匯款。並舉高給妮可看。

「走。」老季下令，愛胥琳和我戒慎恐懼地拖著腳步往前行。

一支手機塞到賈斯汀的手中。

我們的束帶手銬斷了。我們的手腕自由了。

老季抓著賈斯汀的手肘，示意我們母女先走。當愛胥琳和我忐忑地踏入陰暗的公共區，他和賈斯汀立刻跟上來。顯然，老季把賈斯汀視為主要的威脅者，必須隨時看管。真希望我能夠否定他這個念頭，能在內心得意地對自己一笑，告訴自己，哼，他不知道我也是不好惹的呢。然而，我無法這麼做，只覺得整個人快要歇斯底里了，現在必須壓抑住衝動，才沒可笑地猛拔我剛洗過的頭髮。

「所以，麗碧和愛胥琳是跟你在一起，不是跟綁匪在一起？你是一個人嗎？」妮可繼續說，雖然她依舊面無表情，但一隻腿已經抖個不停。高賭注的牌局，以他人的性命為賭注。

換上在波士頓時所穿的衣服，是回到真實世界的第一步嗎？我懷疑。愛胥琳和我也曾被下令換上原本的衣服，結果是去錄製要求贖金的影片。老季並不是要我們在鏡頭前看起來比較好看，而是為了避免我們的囚衣洩漏了所在位置。我有感覺，這次也是一樣。

這位女探員的眼睛連眨都沒眨，直接對著手機說：「好消息，賈斯汀，保險公司剛剛同意一次支付九百萬美元。我們說話的時候，錢已經轉入。再過幾分鐘，賈斯汀，你和你的家人就會安全了。」

iPhone繼續響，大約半秒鐘後，妮可準備就緒，揮了一下手，要大家就定位。

「六分鐘內，」賈斯汀同樣簡短回應。「該帳戶沒有收到九百萬美元，他們就會炸掉我們。」

霍克斯將手機螢幕轉接到一個偌大的電視螢幕，好讓大家能同步看到。

「我是賈斯汀．丹比，我跟我的妻子麗碧及女兒愛胥琳在這裡。」手機螢幕快速移動一下，出現麗碧．丹比——她似乎嚇得怔愣在原地。接著和圖書，出現他們的十五歲女兒愛胥琳，她好像焦慮得坐立難安。「我們很安全，請在三點十一分之前匯款，否則，他們會炸掉我們。」

老季指著門上的鐵條縫。賈斯汀伸出手腕，立刻被束帶銬住。我是下一個，然後是愛胥琳。全都上銬後，老季舉手示意，我們聽見一聲嗡，鐵門開啟。

「他很害怕。」

中控室。一定是。我看到監視器、面板，以及各式各樣很怪的電腦設備，這些東西我有看沒有懂，但我相信我的丈夫一定能瞭若指掌。

唰，唰，唰。

「你還有八分鐘。」賈斯汀簡短回覆。

現在只剩我們一家三口，手沒上銬，而且第一次可以掌管整座監獄。

別做蠢事啊，我發現自己不斷想著，拜託千萬別做蠢事。

但我的丈夫則不然。

「我們明白，現在想跟你確定匯款帳號是……」妮可滔滔唸出一連串數字，而且唸了兩次。坐在電腦前的霍克斯繼續在鍵盤上瘋狂地打字，忙著和丹比的手機電訊公司交換訊息——他們正在追蹤來電號碼。泰莎站在霍克斯旁，韋特則在她旁邊。她發現自己緊張得暫停呼吸。

一旦付了贖金，警方就會很快得知我們的下落，但老季這人的行事風格就是，在他拿到利益之前，絕不會先釋出好處給別人。

下一道厚重鐵門緩緩開起，速度慢到讓我微慍。眼前乍現一條寬敞走廊，同樣只有緊急照明燈的綠色微光。我們之前來過這裡，可是沒了頭上日光燈的明亮燈源，現在看起來好不一樣。監獄本來就給人一種鬼屋般陰森森的感覺，即使我知道外頭是大白天，還是感到與世隔絕。所以，我拱起肩膀，壓低下巴，彷彿天花板正往下重壓，牆壁正往內推擠。

我原本連想都沒想到這點，這下子一聽，整個人緊張雙倍。「等等，等等，我們沒辦法控制他們啊，我們不可能知道……萬一他們沒匯錢呢？那也不是我們的錯啊！」

「聽好了，」老季簡短地說：「現在是兩點五十五分，我要讓你們進去中控室，給你們一支電話，然後解開手腕的束帶。」

和-圖-書老季的視線回到賈斯汀身上。「想知道雷達的真正專長嗎？他是爆破專家。沒錯，你們所待的中控室是防彈等級的玻璃，不過，相信我，雷達有辦法出動裝甲車的，到時你們就像強化玻璃魚缸裡的金魚，三兩下就解決掉。你們現在最好祈禱FBI會按照雙方談妥的計畫行事，今天能放聰明點，不會做出蠢事。」

他按下警笛，飛車上路。

老季出現在牢房門口。這段苦難開始以來，這是他第一次露出緊張神色，他那種焦慮不安的模樣，讓我們跟著更加忐忑。他拿著一只黑色的大塑膠袋，裡面裝的是我們原本的衣物。他把衣服一件一件從牢門約手腕寬的鐵條縫塞進來，以簡短的命令要我們換上。

韋特已經搶先一步。「新的州立監獄。」他面色凝重地說：「去年完工，從未啟用，當地人非常生氣到手的工作機會落空，還抱怨這根本是浪費納稅錢。要賭多少——」

「放心，有錢人有足夠的動機亡命天涯，窮人沒有。」

「賈斯汀先。」老季大聲下令。

「好，」賈斯汀俐落說道：「現在，來吧。」

然後，她站到丹比家客廳那幅畫的前面——不過現在，它被掛在往北三小時車程的警察分局內——接起電話，啟動即時視訊功能。

就這樣，我們進到了中控室。老季拿出刀子。沒時間恐慌，沒時間尖叫。

老季把注意力轉向我。「接下來要做的很簡單。利用即時視訊的功能，打電話到你丈夫的手機，對接起電話的FBI探員揮揮手——我相信，她的升遷，就看你們能不能平安返家了。重複念出匯款指示，雷達會監視著帳戶。我們一確定收到贖金就會離開。可是，如果到了三點十一分，沒有收到錢，那就只好實行B計畫。」

「我明白。你們的安全是我們的首要考量。不過，當然，我們得跟保險公司——」

老季不再看著愛胥琳和我，而是望著賈斯汀。「你們當然可以把整個監獄上鎖，甚至可以把我困在裡面，可是你們最好知道，雷達和米克已經在外頭了。他們手上有的是武器，而且在這方和_圖_書面，他們兩個可說訓練有素。我想，他們可以不留一滴汗，輕鬆地對付第一批來這裡拯救你們的人，一次解決掉三、四十個不是問題。我知道你不會在乎這個——」他的眼神變狠，皺起臉時獠牙咧露的眼鏡蛇刺青窣窣顫動，「可是，我想這兩位小姐會喚起你的良心。」他的眼神瞥向我們。「放聰明一點，大家都平安回家，這樣不是很好嗎？要是做蠢事，這週五就會多好幾場葬禮，包括你自己的。丹比，我是個不懂寬恕的人，我知道你住在哪裡。」

老季催促我們往前走，我們繼續走著，在監獄走廊構成的幽暗綠迷宮中失去方向感。忽然，走廊明亮起來。我們來到的這道走廊，有個偌大的對外窗，窗外燦亮的光線傾瀉而入。在這排對外窗的對面是一個封閉的區域，這一區的窗戶全是厚重的強化玻璃，還加裝了鐵窗。

「聽著，這不是談判，我現在無法跟綁匪接觸了——因為他們不在這條電話線上。他們已經站在遠遠的地方，手裡拿著雷管，一邊查看他們的帳戶。要是三點十一分錢沒匯入，他們就會按下開關。這是他們唯一的方案。」

只是，我不再知道什麼是蠢事了。我們在這裡，再次上銬，任人宰割。唯有我們的綁匪真的打算放我們走，才會有蠢事可言。說不定，他們有別的方案，比如贖金一轉到他們的戶頭，就往我們三人的頭顱發射子彈。畢竟，我們無法阻止他們這麼做，畢竟，錢匯進來的那一刻，旁邊沒有警察可以幫我們。

「中控室。」站在泰莎旁邊的韋特又喃喃自語，最後還用手肘戳戳她，彷彿這個詞彙對她會有意義。「廚房中島上一堆私人物品——皮夾、珠寶……」

「這是丹比營造公司蓋的。」

我用念力讓自己面無表情，絕不露憂色，就為了不讓他得逞。

「不。」

「不，他們不在這裡。我們一家三口獨自關在中控室。我們可以把他們鎖在外面，暫時不被他們攻擊，可是他們有炸藥……」賈斯汀的語氣似乎有點好笑。泰莎和_圖_書總覺得，他好像不緊張，而是……有點冷酷，彷彿早就看透生死現實。

賈斯汀沒說話。

我們換好裝，準備離開牢房。

我一動也不動地站著。第一次接近自由的感覺，讓我震驚到無法動作。

泰莎和韋特沒等其他人，就逕自衝出房間。韋特拿起無線電對講機，透過緊急聯絡網通知支援警力，要他們立刻到停車場集合，坐上巡邏車。

「五分鐘。」賈斯汀說，接著，第一次，出現哽咽的聲音。「聽著，我知道你們正在追蹤這通電話。他們知道你們會這麼做。我告訴你們，你們沒時間了，接下來五分鐘，我和家人還會是安全的，這已經是最好的狀況。如果，你們現在不把他媽的錢盡快匯入他媽的帳號，接下來你會看見的，就是我、我的妻子和女兒被炸成一團模糊血肉！」

我們就要回家了。

緊張的氣氛又升高一度。

站在泰莎旁邊的韋特嘴裡喃喃說著中控室，並瞟了泰莎一眼，但她聳聳肩，沒說什麼。

我往前一步，擋在他和老季之間，「說，你要我們做什麼。」

「不？我不能跟……」

門一關上，我們再次被拋入黑暗中。我們等著，愛胥琳焦慮地整個人不斷晃動。終於，前面的另一道門緩緩開起。是只有我有這種感覺嗎？怎麼這道門開啟的速度那麼慢。在中控室的一定是米克，他故意玩弄我們，給自己找樂子。

這時，泰莎恍然大悟了。她轉向韋特，壓低聲音，但睜大了眼睛。「監獄，監獄有中控室。可是，要怎麼把一家三口走私進監獄，除非……」

「代表賈斯汀很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如果他還沒提供自己的所在地，那代表……」

霍克斯伸出手指比劃出圈圈，要妮可盡量拖延通話時間。妮可用腳點了一下地面，表示收到。

賈斯汀．丹比的臉出現了，眼睛腫脹，鼻子歪斜，滿臉瘀青，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張臉是他本人。

「三點十一分，如果我們沒收到錢，你們就會聽到很大一聲『砰』，這時最好趕緊找掩護，你們知道的，說不定會有機會生還。」

然後，老季離開，中控室的厚重大門在他身後ｈｅｔuｂｏoｋ•ｃｏm.ｃom砰一聲關上。

他們打算這麼做，用我們來交換贖金。我們會回家，他們會拿到九百萬美元。

「保險公司要我們先匯一百萬美元當訂金，釋出善意。」妮可繼續說：「若未能進一步確認三位安全無虞，他們不會付剩下的八百萬。」

「我是妮可．亞當斯，FBI探員。賈斯汀，我們很高興跟你連絡上，知道你和你家人仍平安活著。」

老季聳聳肩，不理會，並將我們拖向已經敞開門的中控室。我好想把腳跟定在地上，死不移動。忽然，進去中控室不是好主意了。我本來一直擔心丈夫會魯莽行事，沒想到現在還得擔心執法人員？

到了防護區，我們得停步。我納悶，現在是誰在中控室裡啊？米克或雷達？老季對著監視器揮一揮，第一道門開啟，我們進入裡面，得再停步，等著身後的鐵門關上。鐵門一關上，我們陷入黑暗中，只有緊急照明燈的微弱燈光突破黑幕，在地上投射出一片若有似無的綠光。我可以感覺到旁邊的愛胥琳開始顫抖，於是往她更靠近一些。

不管怎樣，我們只能自求多福了。我可以感覺到手腕上的塑膠束帶正緊緊地嵌入我的肌膚。

老季的目光一直盯著賈斯汀——他走路時挺直肩膀，抬高下巴，瘀青的臉露出蔑視違抗的表情。

「賈斯汀，」妮可說：「我了解你的憂慮。相信我，我們和你站在一起，但是如果他們已經在你們所在的地方裝了引爆器，我們要怎麼知道他們拿到錢之後，不會引爆？」

我發抖，感覺胸口的心臟要停止跳動。

我凝視著空蕩的中控室，敞開的門，通往安全的門票。

「他們在你那裡嗎？賈斯汀。」妮可繼續以平穩的語氣說：「我可以跟負責人說話嗎？」

我們沿著地上的一片片微弱綠光往前走，最後抵達另一道門。原來是第二防護區。鐵門在我們身後用力關上，又是一聲砰。這種聲音直達我的肌膚底層，我永遠都不想再聽到它。

「三十公里往北。」韋特宣布：「二十分鐘內必須抵達。」

他說：「別急，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