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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可以回應之前，另一道聲音出現了。一個女孩的聲音。「畢夏？」

「我為什麼不能進去看畢夏？」莉莉在耍脾氣。自從她起床之後，就一直鬧彆扭。她覺得好熱唷。她身上髒兮兮的。海瑟買給她的食物——更多的罐頭食物以及一個從7-11買來的三明治——難吃死了。海瑟猜想這場不回家歷險記（她根本不讓自己去想無家可歸這幾個字）的新鮮度怕是已經消退了。

她的手機仍然在靠近微波爐的插座上充電。她的手指變得腫脹和無用，試了好幾次才把手機拿下來。

她用前臂抹去眼淚，花了幾秒調整呼吸，冷靜下來之後才回到車裡。莉莉正在抓著大拇趾上被蚊子叮咬的地方。海瑟坐進車裡時，她狐疑的看著海瑟。

「我要走了。」海瑟回答。她逼著自己前進，轉過走廊到廚房去。她跟內心想要嘔吐的衝動奮戰著，跟想要吞沒她的過往回憶掙扎著：她用那個馬克杯喝過可可、她的嘴唇曾經碰觸過薇薇安現在碰觸的地方、她的嘴唇貼上畢夏的嘴唇^，他如今是薇薇安的畢夏了。

他抓住她的手臂。「等一下。」他注視她的方式帶著某種迫切，還舔了舔嘴唇。「等一下——妳不——我必須要解釋。」

「我只是過來拿我的手機。」她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彷彿是從一個毀損的廣播系統傳送出來。「不用擔心，hetubook.com.com我沒有要留下來。」

「妳有看見畢夏嗎？」莉莉問道。

「把這件事忘了。」海瑟說。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被羞辱過。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想到這件事就讓她想要一路開著車到海邊去，朝海水深處衝去。

從來沒有人告訴她這根本的事實：不是每個人都值得被愛。這就像是他們在數學課學習那個無聊的常態曲線分布圖一樣。曲線中間是如同鲸魚背一樣隆起的快樂區段，這區段裡的男男女女和家庭極其幸福，圍繞著大餐桌吃著食物、滿足的笑著。在那之外是兩端尖細的區段，充滿不正常的人、異類、怪物，以及像她一樣的無名小卒。

「你不需要解釋。」她說，一把推開他進到屋裡。外面陽光明媚，屋裡的昏暗令她暫時失去方向感，她遲疑的朝客廳的方向走了兩步；她可以聽見電扇轉動的聲音，身後的畢夏這時也開了門進來。

海瑟轉過身面對畢夏。她看見了罪惡感：罪惡感像是一種能量或是某個黏稠的東西，籠罩他全身。

看著他提著垃圾袋的傻樣，她也知道自己愛上了他——從以前就是如此。或許是從高一那年的一吻開始，也或許是更早以前。

他拿給她一張摺起來的紙。最新的下注單。「小娜回到比賽了。戴瑞克被取消資格。」

時間凝結。海瑟僵住ｍ•hｅｔｕｂooｋ.ｃom.cｏｍ了，畢夏也愣在原地。當海瑟的眼睛逐漸適應後，一個黑點移動著，她看見一個女孩從陰影裡浮現出來，從客廳的暗處出現。奇怪的是，儘管她們這輩子幾乎都是一起上學，海瑟當下並沒有立刻認出薇薇安．崔格。或許是因為看見她出現在這裡而被嚇住了：她赤著雙腳，手裡拿著從畢夏廚房裡拿來的馬克杯，彷彿自己屬於這裡似的。

她正打算要繞過他進到屋裡去。

她最不想要的，就是他的同情。

庭院裡仍可看見先前舉辦派對的痕跡：幾個塑膠杯、菸屁股、一副廉價太陽眼鏡在長滿苔蘚的鳥池裡漂浮著。不過一片靜悄。也許他不在家吧。

他的眼珠幾乎是灰色的，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天色。

「不行，我沒辦法——妳必須要相信我——」畢夏把一隻手伸進頭髮裡，整個頭髮都立起來。海瑟覺得自己隨時會哭出來。他那小丑般可笑的頭髮，他那件遊騎兵的T恤和沾上油漆的運動褲，以及他的氣味（她原以為這些都是她的，他也是她的）。不過這段時間裡他已經長大，還跟別人交往、還有神祕的戀愛對象，變成一個她根本就不認識的人了。

道奇聳聳肩。站在他後面的莉莉把裝滿水的水桶倒過來，在泥土上沖刷出一條條水流。海瑟慶幸她沒在聽他們說話。

海瑟穿著去小娜生日派對時的衣服睡著m.hetubook.com.com了，那件上面綴有金屬亮片的無袖背心。她把雙手放在胸前交疊著。「有事嗎？」

「妳怎麼會在這裡？」薇薇安問道，神情仍是一派隨意。

海瑟被敲車窗的聲響吵醒了。她嚇了一跳，坐起來，揉著眼睛，一時之間忘記身在何處。陽光源源不絕的灑進汽車車窗。道奇隔著擋風玻璃望著她。

「妳怎麼會來這裡？」他脫口而出。

「嘿，海瑟。」薇薇安說道，拿起馬克杯喝了一口。她的眼睛停在杯緣上方，看著畢夏。海瑟看見當中有警告的意味。

他再次看著她，他眼裡有某些東西變了。「不行，我沒辦法。」

「海瑟。」他說。

啊，她的手機。她這陣子已經盡量節制手機的電力，因為她在安家中工作時才能充電。此外，她也不需要察看她母親傳來的簡訊。但她接下來發現她昨晚把手機帶到畢夏家的廚房充電，忘了帶回來。這表示她得再過去拿回來。

但在她走近前門之前，畢夏手裡提著一個垃圾袋出現了。他看見她的時候整個人僵在那裡，海瑟感覺到心裡最後一丁點希望幻滅了——兩人無法再回到從前。無法假裝昨晚不存在。

這下她真的清醒了，每件事情都清楚的在眼前對焦：和畢夏的那個吻和尷尬的結https://www.hetubook.com.com尾；娜塔莉在浴室號哭；而此刻道奇正看著她，把乘客座位上皺巴巴的床單和從「熟食王后」拿來已然扭曲的紙杯、後座上的洋芋片紙袋、人字拖和散亂的衣服全看得一清二楚。

海瑟打開車門，下車。「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對他感到很不高興，他違反了沒說出口的約定。

「什麼？」海瑟聽到道奇這麼說相當驚訝，道奇知道她和小娜之間有協議嗎？

或許她真的愛上了？

「我試過打電話給妳，但妳的手機關機。」就算他可以看出她的憤怒，他似乎也不在意。

「妳要去告訴她嗎？」他問。

什麼也不是，這也是麥特甩掉她的原因。

「取消資格？」海瑟重複了一遍。她以前聽過「恐懼遊戲」舉行以來，只有一個人被取消資格——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某個參賽者跟裁判上床，後來才知道那個叫米奇，巴尼斯的傢伙根本就不是裁判，假裝自己是裁判好跟人發|生|關|系。

海瑟，畢夏幹嘛要追著妳不放？畢夏很聰明，他就要離開去上大學了。海瑟只是個無名小卒！

她感覺胃部一陣翻騰直衝喉頭。她沒有愛上畢夏。

「我們以比賽原本的精神競爭，」他說，這是她第一次對他感到畏懼。「贏家全拿。」

海瑟緊抓著方向盤，藉由手掌把心裡的挫折擠壓出去。「莉莉，我只進去一下下。」她強迫自己用開心的口氣說話。她不會失控wｗw.ｈｅｔubook•ｃoｍ.ｃｏm，不會尖叫出來。她會控制住自己，這一切全是為了莉莉。「畢夏也在忙啊。」她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因為她沒辦法打電話確認畢夏是否在家。有部分的她希望他不在家。她不斷想到那個吻，那溫馨和感覺到位的一刻……以及他抽身而退的樣子，彷彿那個吻傷害了他身上哪個部位似的。海瑟，我不想要對妳說謊。

車外，莉莉光著腳丫，身上則是穿著泳衣。

可是，她需要她的手機。她就是得吞下自尊，冒著會見到他的風險過去，搞不好她還能夠做些彌補，解釋自己當時其實並不是存心要親他，這樣他就不會認為她愛上他之類的。

她沒有辦法再經過畢夏和薇薇安面前，因此快速從後門奪門而出，經過門廊，走到庭院去。她真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等嚐到淚水的滋味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哭了。

他們就這樣站了一會兒。海瑟想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但又覺得超級尷尬。她和道奇其實沒有那麼熟，至少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她不知道自己和他算是哪一種朋友，或許她跟誰都沒那麼親近吧。「協議取消了。」過了一會兒後他說：「沒有獎金平分的事了。」

「沒有。」海瑟回答，隨即把車開上車道。

「我十分鐘內就回來，」她把車子停到車道較外圍的地方，如此一來如果畢夏在外面，就會看不見她的車子和她住在車子裡的所有證據。

「你跟她說就好了。」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