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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墜入愛河本身就足夠甜美。

她從眼角偷偷觀察坎恩。他在看她。她憑直覺知道，這不是穿梭時空、要追她回去的現代坎恩。這是活著呼吸這片中古空氣的坎恩。

「我？」露西盡力不讓他發現，他是如何地影響了她。她希望擁有另一種面具，一種隱形的面具，能阻止他再度自以為知道她怎麼想。

中古的露欣達沒有認出這一大簇花朵；她不知道在二月要辦到這點有多困難——但她仍舊喜愛這份驚喜的每一個小細節。但露欣達．布萊斯知道，純白的牡丹不只是情人節禮物。

丹尼爾緊張地看著她，察覺到她體內發生了重要變化。「怎麼了？」

這怎麼可能？他們之間有這麼多的愛，但他們在以前或以後都無法再度在彼此的懷抱中，共度這個在一年中最著名的浪漫節日。

當他們抵達小徑的分岔口時，丹尼爾停了一下腳步，彷彿他迷路了。然後他轉身面對她。「我應該解釋，」他說。「我欠妳一個情人節禮物。」

「它們叫牡丹。不是情人節的傳統花朵，」他說，歪著腦袋陷入沉思，「但它們仍然……是種傳統。」

他微笑著說，「一直都有。」

露西想著在自家後院逃入宣告者中、追蹤她的前世，看著她們燃燒殆盡，以及她和丹尼爾為保護她的安全和生命時所有的爭吵。有時，這會讓她很容易便忘記，他們在一起時有多美妙。他是如何地和藹溫柔，和他在一起時讓她覺得自己像在飛翔。

它要發生了嗎？

但有什麼改變了。這並不是那把完全吞噬她、熄滅她，逼她從前世的軀體中流放，讓整個劇院起火燃燒的火焰。這是吻妳真正深愛的人所產生的那種溫暖、眩目的狂喜——某個妳應該永遠一起廝守的人。包括現在。

然後他吻了她，他的雙唇以激切的慾望壓向她的。

丹尼爾迷失在吻中，手指探入她的秀髮，當他的嘴唇探尋她的耳垂和鎖骨、以及洋裝的低胸處時，他的呼吸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道溫熱的痕跡。他們兩人都快要喘不過氣來，卻拒絕停止親吻。

「啊，但我收到妳的禮物——」

她深吸一口氣。「哈囉。」

他們手牽著手往前走，露西和丹尼爾的腳步循著一道狹窄的https://ｍ.ｈｅtubｏｏk.ｃｏｍ.cｏm礫石路前進。夜晚愈來愈冷，她把身子挨近他取暖，更進一步埋入他環抱著她的臂彎中。

「現在張開妳的眼睛。」

教堂鐘聲在遠處響起。他們現在會從丘比特之甕裡抽籤，男孩的手隨機選取他們的甜心，女孩的臉頰因期待而緋紅，每個人都希望得到一個吻。露西閉上眼睛，希望在草地上的每對情侶——世界上的每對情侶——都能分享像這般甜美的吻。「情人節快樂，露欣達。」

「哈囉。」

在慶典中四處點綴的燭火，於黝黯的天際間閃爍不定，整個世界似乎都在屏息等待。露西望進丹尼爾的雙眸，他周遭所有的動作和色彩都逐漸消退。

「但丹尼爾，我並沒有——」

就在音樂指示他們交換舞伴時，旋律幾乎像著魔般慢了下來，轉化為某種慢斯條理和優雅的節奏。

那個吻狂野、嶄新而充滿探索意味，彷若他們以前從未接吻過。

熱氣爬上露西的頸子，她的脈搏開始狂奔。

「我永遠會回到妳身邊。」他的眼神迷失在她的眼中。「沒有事能阻止我。」

「是的，我們自己的情人節傳統，」他沉思著。「牡丹和……這個，還應該有別的東西，不是嗎？」

「你沒事吧，先生？」露西沒料到自己會吐出這句話。但他的表情有點奇怪。

他的聲音愈來愈小，開始舞離開她。就這麼一次。露西想跟他把事情說清楚。

「牡丹和——」露西絞盡腦汁，她不需要其他東西，除了丹尼爾，她不需要任何東西……和什麼呢，這個……「牡丹和一個吻，怎麼樣？」

他瞇起眼睛，彷彿讀透她的心思，表情為之一變。

「晚安，先生。」露西回答時，聲音顫抖著。她的臉因跳了太多舞而漲得通紅，她的辮子鬆了，洋裝一邊的袖子滑下她的肩膀。她可以感覺到坎恩凝視著她赤|裸的肌膚。她伸出手來想把袖子拉回原位，但他戴著手套的手擋住她。

他搖搖頭。「妳的心有許多黑暗面，露欣達。」花豹面具再度放下。「不斷重蹈覆轍，再重蹈覆轍……」

「我的禮物？」她驚訝地抬頭。

「除非什麼？」

高大、陽剛，神祕無比。她到哪和-圖-書兒都認得出他來。她向他伸出手，沮喪地想感覺他們之間的某些聯繫，感覺在她真愛的肌膚碰觸下，那份最甜美的情感奔流——

「情人節快樂，丹尼爾。還有往後的許多、許多情人節。」

他給了她一個溫暖和充滿希望的眼神，點點頭。「我保證。」

千種問題在她的舌尖跳躍，然後，一個粗啞的聲音打斷她的想像。

她會當場因愛而死，在這片燦爛生輝的白色森林中央？她不想離開丹尼爾，不想被拋入蒼穹，進入另一個只有比爾為伴的黑洞中。

他領著她走上左邊的小路：他們往前再走了幾步，然後右轉，經過一棵彎曲的橡樹。在黑暗中，露西隱約看見一個圓形的小空地，在那兒，有一棵大橡樹被砍倒下來。它的殘株屹立在空地中央——上面有樣東西，但露西還看不清那是什麼。

丹尼爾只是搖頭微笑，伸出一隻手，牽著她跳過一根倒在路中間的樹幹。

露西仍站著、閉上眼睛。她可以看見她於劍與十字的沉悶房間，一瓶放在窗台上的牡丹令蓬蓽生輝。那是丹尼爾在醫院送她的花。她可以看見在西藏的懸崖邊上，她穿梭時空，見到丹尼爾將花兒一朵一朵地遞給她的前世，只是那場遊戲結束得太快。她幾乎可以聞到赫斯頓的涼亭，那盛開的嬌嫩白牡丹。

「妳的洋裝散發出如此甜美的情挑。」他的一隻手指劃過她的鎖骨，她渾身打了個哆嗦。「這真能激發一個男人的想像力。」

「等等！」

「晚安，女士，妳的舞步真是輕盈。就像一位天使。」

一隻烏鴉聒聒叫，在頭頂上倏忽高飛，降落在他們上方一根搖晃不已的樹枝上。

「它深深打動我的心。」他握住她的手。「如果我曾讓妳對我的愛有所懷疑，我向妳道歉。直到昨天，我還不能確定今晚能否回到這裡、見妳一面。」

她可以聽出丹尼爾聲音裡的笑意。當她張開眼睛時，她看見他站在殘株前，殘株上則有一只高大、寬口的紅銅花瓶，裡面插了一大把牡丹。她捂住嘴巴，喘口大氣。但不僅如此。丹尼爾還將牡丹花簇插在細長的樹枝上。他在殘株周圍的凹坑裡放滿了花。他將牡丹精緻、白雪般的花瓣灑在地上。他為她的頭髮https://www.hetubook.com.com編了一個花圈。他在四周懸掛的小油燈裡點燃了數十支蠟燭，因此整片空地閃耀著魔幻的燦爛光芒。當他走上前、將花圈放在露西的頭上時，她——和她的中古前世——幾乎要融化。

「閉上妳的眼睛。」他告訴她。當她閉上時，她感覺到油燈移開。她聽見他在空地周遭窸窸作響，差點就要張開眼睛偷看。但她忍耐著，想體驗丹尼爾特意帶來的驚喜。

光看著他就讓她手臂上的細毛豎起來，她的胃因緊張而翻攪。但這些都無法和吻他所帶來的感覺相比。

「我們要上哪兒去？」她問道，儘管只要他們能在一起，什麼都不重要。

「後來，有位信差出現，對我麾下所有騎士發佈嚴厲的敕令，要大家來參加慶典。為了在今晚、到這裡找到妳，恐怕我的催促已讓我的馬匹精疲力竭。但我急著想回報妳那份最體貼的禮物。」

但坎恩消失在舞蹈的人群中。

歌曲改變音調，那是要舞者交換舞伴的提示。坎恩將手指抬離她的肌膚。但在他們舞離彼此時，露西的心臟仍然怦怦狂跳。

他輕輕鬆鬆就成為草地上最優雅的舞者。他的舞步有種夢幻的氣質。女士們都注意到了。從他得到的廣大注意力來看。露西知道他不是這座城市的人。他特地趕來參加情人節慶典。但是為什麼？

他又在那裡，以完美的步伐朝著她走來，彷彿控制著音樂的節奏。露西開始驚慌失措。就在他即將回到她跟前時，一個全身黑衣、高大的金髮男人靈巧地將他推開。他站在她面前，一點也沒有想要跳舞的意思。

「我以為你永遠不會來了。」她說。

「也許，」丹尼爾說。「但我現在很快樂，因為這裡只有妳和我。」

這是你們唯一共度過的情人節。

該死的詛咒。她為什麼注定如此？她為什麼不能得到自由？

那是股連他的面具都無法隱藏的黑暗。這不是邪惡事物的幽暗面。不是他在劍與十字墓園裡展示的那種可怕景象。不，這個坎恩的靈魂因哀傷而殘缺不全。

丹尼爾從花束中拔起一大把花簇，將它放進她的手指間，舉近她的心臓，他曾在歷史中做過相同的事多少次了？露西可以在他的眼神中看見一絲光芒，顯和_圖_書示他永遠不會對此生厭。

「謝謝妳，露欣達。」然後他拿出一個裝匕首的皮鞘。露西試著不要看起來一臉茫然，但她這輩子從來沒看過它。

她想說的話有那麼多——

「我們也許可以把它們變成我們的情人節傳統。」她建議。

什麼東西能讓他出現那種表情呢？

他們往前走時，音樂逐漸變得小聲，直到難以辨識，與貓頭鷹的低聲梟叫、松鼠在樹間穿梭的沙沙聲響、夜鶯的柔和歌鳴混而為一。油燈在丹尼爾的手臂上搖晃，光線搖曳不定，照射在枯樹枝朝著他們彎曲伸出所形成的網絡上。以前，露西會對森林中的闇影感到緊張，但那似乎已是幾千年前的事了。

她的雙唇期待地張開，但丹尼爾只是看著她，用眼神啜飲她。

露西踮起腳尖，非常渴望吻他，但丹尼爾用一隻手指按住她的雙唇，微笑著。「跟我來。」他低語，牽起她的手。

「喔。」她低聲笑了，撫摸她口袋裡的小茶墊。「你是否曾有過那種某人在守護著我們的感覺？」

沒有比這更美妙的——也許除了他的吻之外。

丹尼爾帶著她走過草地邊緣，經過圍著狂歡作樂人們的那圈橡樹，，高高的草兒逗得她腳踝發癢，月亮照亮他們前方的小徑，直到進入森林冷冽的闃闇。丹尼爾在那兒拾起一只發亮的小油燈，彷彿這全是他計畫的一部分。

燭光在他臉上閃爍。他在微笑，但也很緊張，彷彿不知道她是否會喜歡這份禮物。

丹尼爾將她抬離地面，橫抱在懷中。他的嘴唇嚐起來像蜂蜜。她的雙臂環抱他的頸背。他的雙手摸索著她的腰窩。露西幾乎無法呼吸。她被愛給淹沒。

但他們在這裡，卡在過去和未來之間，這一刻甘苦參半又珍貴無比，讓人困惑、感覺古怪，卻又不可思議地鮮明。露西不想毀了這一刻。也許比爾、那位仁慈的年輕神職人員，和她親愛的朋友蘿拉，每個人講的都沒錯。

它們還是丹尼爾．格里葛利永恆之愛的象徵。

為什麼坎恩要毀了這場舞會？

他抬起面具，緊擁住她，她無法動彈。她也不想動。她凝視著他臉上俊美的五官，視線纏綿在他嘴唇柔軟的弧度。在歷經過那麼多痛楚之後，她就是無法相信，這真的是他！

她找到他了。

丹尼爾。

「也許他們是我們的守護天使。」露西開玩笑地輕聲低語。

「喔，丹尼爾。」她衝進他的懷裡。「它們好美。」他抱著她打轉，然後將她頭上的花圈扶正。

可是——當她停止吻丹尼爾時，熱氣消退了，宛如被舉離火爐的鍋子。她再次飛向他的雙唇。

露西笑了。「你不欠我什麼。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他將面具拉上額頭。「妳正在進行一種不可能的嘗試。妳最後會心碎、孤單一人。除非——」

「那是個非常、非常好的點子。」

「沒事。只要吻我就好，不要停下來。」

露西確實能瞭解他話中的深意。她深愛這種感覺。

挫敗的淚水湧上她的眼眶。她將自己從丹尼爾的唇上拉開，將額頭抵在他額頭上，喘著氣，靜待火焰燒烤她的靈魂，帶走這副軀體的生命。

然後他們又成為一對。她仍在跳舞嗎？她覺得全身僵硬。甚至連音樂都似乎在無盡的中間拍子裡變得斷斷續續，這讓露西憂慮她和坎恩得像生了根般停留在原地，永遠瞪著彼此的眼神。

他正踏著大步，緩緩繞著一位新舞伴打轉，蘿拉。坎恩在那位天真無邪的女孩耳邊喃喃低語，她的頭往後一甩，縱聲大笑。露西火冒三丈。她想要將單純、活潑的蘿拉拉離坎恩的黑暗。她想要抓住坎恩，強迫他解釋。她想要好好地和他長談，而不是在中古世紀的公共慶典中，於短暫、誇張的吉格舞舞步間，斷斷續續地說話。

「我好得很。」坎恩歪著頭。「我擔心的是妳，露欣達。」

片刻後，一陣熟悉的香味直衝露西的鼻子。她閉上雙眼，深吸口氣。某種柔和、像花朵的東西……她絕對不會搞錯。

他敞開手臂朝她走來，摟住她的腰，她的身體貼近他，腦袋在他碰觸的刺|激下嗡嗡作響。然後她把自己埋在丹尼爾的臂彎中，這世上沒有任何事物比與她的天使共舞更美妙。他們踩著輕盈的腳步輕吻地面，丹尼爾的身體顯然天生就熟知這些舞步。她的整顆心跟著輕飄飄起來；只有在丹尼爾靠近她時，她才會有這種感覺。

露西的嘴唇開啟，準備回嘴，但她的聲音哽在喉嚨。

牡丹。

熱氣在她體內綻放，宛若夏季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