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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得由我決定。」派特回應道。

「總之一切得等驗屍報告出來才會知道。」英夫嘟囔著說。

派特暗示性地壓低嗓音，詢問瑪妲蓮娜對佩槍的選擇，並質疑她多久換一次槍管，因為膛線磨損得太厲害了。她不理會他鄙俗的影射，只說自己都會小心記錄發射的子彈數。

「我們的魯魯米有什麼想法呢？」派特朝約拿點了點頭，問道。

「這樣一來，就不太可能是為了討債了。」瑪妲蓮娜說。

沿著柏爾街走的時候，雨雪變粗了，他一手拿著還溫熱的三明治，另一手則拿著室內曲棍球桿和運動袋。

「兇手是先殺死父親。」約拿冷靜地說：「然後才到住家去殺死其他家人。」

「是，就是關於這個。」約拿說著走出會議室。

「可是妳喜歡又大又粗的，不是嗎？」派特說。

「報告會證明我是對的。」約拿說。

「沒有啊，完全不會，我用的是格洛克十七，」她回答道：「因為這款槍可以配合防衛隊許多九毫米子彈。」

「那是私人恩怨。」派特繼續說：「借貸、債務、賭博……」

「我們正在努力，可是……」

「是啊。」他說完又繼續朝電梯走去。

幾年來，派特不斷地找瑪妲蓮娜．羅南德調情，完全沒有留意到她的困擾神情，和不斷試圖想變得比較正經的口氣。瑪妲蓮娜進偵查隊已經四年，她打算在滿三十歲之前完成正式訓練。

約拿沿著警察總局外牆走，通過大門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這個星期二既打不成曲棍球，也去不了酒吧。法庭的入口告示牌上被人畫了一個納粹萬字標記。他大步https://www.hetubook.com.com邁向克羅諾柏看守所，眼看著高大柵門在一輛車通過後悄悄關上。落在警衛室大窗戶上的雪花正慢慢融解。約拿經過警用游泳池，抄捷徑穿過院子，朝巨大綜合建築的山形牆那端走去。建築立面有如深色紅銅，擦得晶亮，卻浸在水中。溼答答的旗幟掛在旗杆上，垂頭喪氣。約拿從兩個金屬柱腳之間、高聳結霜的玻璃屋頂底下快步通過，將鞋底的雪蹬落後，轟地推開國家警察局的門。

屬於瑞典中央行政機關的國家警察局，由國家刑事調查局、國安局、警察訓練學院與國家鑑識實驗室組成。國家刑事調查局是瑞典唯一的中央行動警力，專責處理國內與國際重大罪行。九年來，約拿．李納在這裡擔任警探工作。

「如果你想辦，就得調往吐恩巴地方警局。」派特說。

「英夫，吐恩巴這件事你怎麼想？」派特問道：「你剛剛看過了對吧？」

「說不定就因為這樣，你打字速度才會這麼慢。」約拿打趣道。

「所以你不需要會用槍。」派特咧嘴笑道。

「用啊，只是我比較喜歡M39B。」她口氣堅定地說完，繞過他進入會議室。他隨後而至，兩人都坐下來向約拿打招呼。「而且格洛克的準星旁邊就有火藥氣體排氣孔，」她接著說道：「可以大大減少後座力，發射下一發子彈的速度也會快得多。」

「我要去找卡洛斯談談。」

「我了解。」他嘆著氣從桌前起身。

接下來的沉默中和-圖-書，約拿喝了點水，把剩下的三明治吃完。「我對這起案子有感覺。」他淡淡地說。

前一天深夜調查過吐恩巴的犯罪現場，又在半夜去了梭納的醫院，和丹妮耶拉．李察斯與艾瑞克．瑪利亞．巴克兩位醫生談過話之後，他又打了一通電話進偵查隊。「找到愛芙琳了嗎？」他問道。

「妳不用捷克嗎？」

「再更努力一點，」約拿大聲咆哮：「說不定能救回一條命。」

約拿沿著走廊走，脫下帽子拿在身側抖了抖，經過公布欄時瞥見幾項消息，是關於瑜伽課程、有人想賣一輛露營車、工會的訊息，還有射擊俱樂部的時間表更動。暴風雪來臨前擦過的地板，如今已經被靴印和乾掉的雪泥弄得髒兮兮。

約拿沒有聽到派特就要怎樣，只是輕輕地關上門走過走廊，順便向安雅招呼一聲。安雅越過電腦螢幕上方瞪著他，表情有點滑稽。

「不會是關於這個吧。」

約拿離開辦公室走進會議室，坐在平日固定的位子上，打開三明治包裝吃了起來。

「小英。」班尼愉快地喊了一聲。

「我覺得有關係。」

「你給我回來，」派特大吼：「不然我就要……」

這時英夫．史文森也進來坐下。他的頭髮抹了髮膠，往後梳得油亮，雙眼下方有藍灰色的眼圈，還長出微紅的鬍碴，而且一如往常，穿著一件皺巴巴的黑西裝。

「我們得趕在兇手之前找到她，你知道吧。」

剛剛睡了三個鐘頭的約拿，此刻盯著霧濛濛的玻璃窗往外看，一面等候早餐。法院上方，雨雪霏霏。吃的來了。約拿從玻璃櫃台上ｍ•hetubooｋ•ｃoｍ•cｏｍ抓起一支筆，簽了信用卡帳單，然後匆匆走出去。

「拜託，你就別管了吧！」班尼打岔道，兩眼盯著約拿又拍一次桌子。

班尼．魯賓辦公室的門半掩著。這個留著花白山羊鬍、被太陽曬傷的皮膚滿布雛紋的六十歲男子，負責整個通訊中心以及更換新的無線電系統Rakel的工作。他坐在電腦前面，耳後塞了根菸，痛苦緩慢地敲著鍵盤。

班尼的最新發現是一張北歐航空的宣傳海報：一個頗具異國風情的女郎穿著小小號比基尼，用吸管喝著某種水果雞尾酒，神情挑逗。上級禁止張貼美女月曆讓班尼勃然大怒，許多人以為他會因此辭職，沒想到他反而致力於沉默而固執的抗議，至今已有多年。嚴格說來，沒有人規定不准張貼航空公司海報、溜冰美女兩腿大開或是瑜伽教練肢體柔軟妖嬈的照片，又或是H&M的內衣廣告。每個月的第一天，班尼就會更換牆上張貼的圖片。他規避禁令的手段五花八門，看得人眼花撩亂。約拿記得有一張海報是短跑選手蓋兒．戴華絲穿著緊身短褲，還有一張是藝術家埃貢．席勒畫風大膽的石版畫，描繪一名穿著蓬蓬燈籠褲的紅髮女子，打開雙腳的坐姿。

「你不是在開會嗎？」她問道。

「禮拜二晚上我們得跟偵查隊對打。」約拿事前對同事班尼．魯賓說：「根本沒機會，一定會被他們痛宰。」

「哪裡有錯？」英夫問得很衝。

她帶著滿意的神情打開黑皮箱，開始翻閱文件。班尼走進來坐下，一一看過每個人之後，兩手手掌往桌上一拍，露出燦爛的笑容，瑪妲蓮娜惱和-圖-書怒地瞪他一眼。

「是個賭徒：」班尼說。

約拿．李納警探到柏爾街上一間名叫「咖啡鋪」的早餐吧，點了一大份包有帕瑪森乾酪、風乾牛肉和日曬番茄乾的三明治。早餐店剛開張，替他點餐的女店員都還來不及把麵包店送過來的溫熱麵包從牛皮紙袋拿出來。

「我打算調查這幾起命案。」約拿心平氣和地說。

「那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派特說。

「沒有。」

「他什麼都很厲害。」派特嘆氣道。

瑪妲蓮娜不再理他，轉而對約拿說：「有槍口補償裝置的改良型格洛克，最大優點就是天色暗的時候，從槍管看不見火藥氣體。」

「說得沒錯。」約拿說。

約拿露出親切的笑容，冰一般清澈的灰色眼珠凝視著他們。「我覺得沒有任何差別，結果應該是由其他因素決定。」

「我後腦袋長眼睛了。」他忽然開口說。

「約拿，我不會把這個案子派給你。」派特說。

「純粹是地方案件，」他說：「討債人上門收錢。平常，父親應該會在家，沒想到卻在最後一刻去當足球賽的裁判。那個討債人嗑了藥，可能安非他命和Rohypnol（強烈鎮靜劑）都有，情緒不穩定、緊繃，後來不知被什麼事情引爆，才會拿那種特警專用的刀攻擊那家人，想找出父親人在哪裡。他們實話告訴他，他卻整個人抓狂，出發去球場之前，還是把所有人都殺了。」

「笨蛋。」英夫嘆了口氣，往上唇裡塞入兩片無煙香菸。

英夫．史文森不僅是分析部門的負責人，也是國內組織型犯罪領域中數一數二的專家。

「我接下了吐恩巴的案子。」ｈｅtｕｂｏoｋ.ｃｏｍ.cｏm約拿率先開口。

「你這是要上哪去？我們還在開會耶。」派特說。

刑事調查局室內曲棍球隊每次碰上地方警察、交通警察、海事警察、國家特別勤務小組（即特警隊，又稱偵查隊），總是必輸無疑。但他們常說這剛好給了他們絕佳藉口，可以在賽後一起到酒吧借酒澆愁。

「我覺得有可能是連續殺人犯，不然至少也……」

「在梭瓦拉無人不知。他向當地的高利貸業者借了很多錢，到頭來還是要付清。」派特說完等於結束了話題。

派特．奈斯倫停在走廊上，背靠著會議室門框，自鳴得意地放聲大笑。派特現年三十五歲左右，身材壯碩，頭頂逐漸光禿，是負責特殊職務的警探，也是約拿的直屬長官。大家都知道約拿遠比派特更有資格，但他們也知道他對行政工作以及涉及職位晉升的激烈競爭，特別興致缺缺。

「那麼你有必要申請轉調。」派特微笑著說：「這和刑事調查局毫無關係。」

「約拿的射擊很厲害。」瑪妲蓮娜說。

派特露出冷笑。他嘴裡含了點水，噴到手掌心，然後轉向約拿。「這個你怎麼說？」

「要不是錯得離譜，應該算是出色的推斷。」約拿說。

約拿繼續往前走，順道停下來想和助理安雅．拉森打個招呼。只見她坐在電腦前嘴巴微張，圓圓的臉全神貫注，於是決定別打擾她。他把溼外套掛在辦公室門背後，點入視窗裡的耶穌降臨星圖示，迅速瀏覽了一下信箱：有一則關於工作環境的訊息、一個關於節能燈泡的建議、一份來自檢察官辦公室的質詢，和一封人事部寄來的邀請函，通知參加在斯坎森舉辦的聖誕餐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