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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疊照片從一個塑膠袋掉出來。西蒙娜盡量不去看,但大腦依然捕捉到一個房間的可怕影像:日常用品、書架、音響,全都是黑色的血跡。
「幸好妳終於睡了一會兒。」他說。
她猛然起身,趴在水槽邊乾嘔。
「幾乎只會有兩個可能,要不是他家,就是某間夏日小屋。」
她看著父親。
「妳醒來之前我剛拿到這個。」他敲敲桌上一份文件夾說。
十二月十三日星期日(聖路西亞節),上午
廚房的燈亮著。肯奈特在餐桌上放滿了一張張紙。流理台上,警用無線電對講機發出窸窸窣窣、嘰嘰喳喳的響聲。肯奈特完全靜定地站著,和圖書兩眼發直;之後用手摩挲了幾下下巴。
「吐恩巴那棟房子,就是約瑟.艾柯……這是犯罪現場的調查報告。」
她閉上眼睛,想到班雅明驚恐的臉和一個黑暗的房間,房內地上有冰冰冷冷的血。一想到這裡,立刻彎身吐了出來,一絲絲黏稠的黏液與膽汁噴落在咖啡杯與湯匙之間。她巴著流理台,努力恢復平穩的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擔心自己情緒失控,陷入一種無助的歇斯底里狀態。她漱漱口,脈搏仍在耳中砰然作響,但還是轉向肯奈特。
「妳說什麼,親愛的?」肯奈特問道,手下卻仍寫個不停。
她點點頭。
「那麼班雅明肯定還
https://m.hetubook.com•com活著,對不對?」她在想班雅明在希伯來語的意思就是「右手之子」。在舊約裡面,拉結是雅各之妻。他工作了十四年才得以娶到她。拉結為他生了兩個兒子:一個是為法老解夢的約瑟,一個是右手之子班雅明。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辦到。」她說。
「你不是已經退休了嗎?」
「對不起,」肯奈特說:「我沒多想……有時候我會忘記不是每個人都是警察。」
「可是這就是他家啊。」她用手指敲著那袋https://m.hetubook.com.com照片,提高嗓門說。
「我沒事。」她虛弱地說:「只是無法將這一切和班雅明聯想在一起。」
「百分之百,」肯奈特說:「我們只須推測出艾柯把他藏在哪裡,班雅明人在哪裡。」
地上散布著殘缺不全的屍體與屍塊。
「這是什麼?」
肯奈特拿來一條毛毯裹住她的身子,緩緩牽著她坐回椅子上。
西蒙娜在五點醒來。想必是肯奈特抱她上床安睡的。她懷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直接走向班雅明的房間,但一站在門口看見空空的床,那絲希望立刻幻滅。
肯奈特在一張紙上振筆疾書,接著換一張紙,然後又在拍紙簿上記了一點東西。她在父親對hetubook.com.com面坐下,試著分析約瑟.艾柯是如何進到屋內,又可能將班雅明帶到何處。
她沒有哭,卻覺得一切都浸潤著淚水與恐懼的味道,就像一滴牛奶讓清澈的水變混濁。她試著控制自己的思緒,不要去想班雅明,不要認真地去想,不要讓恐懼進駐。
「小西?」
「沒什麼。」
「嗯。」她喃喃應了一聲,走到水槽前用冷水潑潑臉。用餐巾擦臉的時候,她看見自己映在窗上的倒影。外頭天色仍暗,但黎明很快便要隨著冬寒與十二月天的陰暗天色一同到來。
「妳做得很好。現在,我要妳仔細聽我說。如果是約瑟.艾柯擄走班雅明,他一定有他的目的。他以前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根據一般預期,連續殺和圖書人犯改變作案手法時,通常會變本加厲,但是他沒有。所以,我想約瑟.艾柯要找的人是艾瑞克,但因為沒找到他,才會帶走班雅明。也許是想做交換。」
她搖搖頭。
「我自有辦法。」他微微一笑,將文件夾推過去。她打開來,讀著關於指紋、手印、屍體被拖行的痕跡、毛髮、指甲底下的皮屑、刀刃的損壞、一雙拖鞋上發現的脊髓、電視機上的血、燈具上的血、碎布踏墊上的血、窗簾上的血等等的科學分析。
西蒙娜為了忍住淚水,臉不由得皺縮起來。肯奈特不發一語地探過身去,捏捏她的肩膀說:「我們會找到他的。」
「任何地方,他可能在任何地方。」
「右手之子。」她低聲說。
「恰恰相反。」肯奈特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