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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

作者:拉許.克卜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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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到地上。」有個男人歇斯底里地大吼。「趴到地上!」
「再照那邊一次。」西蒙娜說。
他到了最底下,用手電筒掃一圈,以確認沒有人會從暗處衝出來。傾斜的光束移過地板與牆面,跳躍過附近的物品,投下斜斜的、晃動的影子。肯奈特再次開始行動,靠著一道光冷靜地、有條不紊地搜索地下室。
西蒙娜覺得那個溼溼的橢圓形印記好像忽然往內凹陷。「爸。」她輕喚一聲。
肯奈特從她手中取過平面圖,攤放在一片捲起的床墊上,用手電筒照射圖面後,將它翻轉過來。他抬起頭看了看,又往下瞄瞄平面圖,接著走到一面磚牆前,那裡有張已經解體的老舊雙層床,旁邊還有個放著鮮黃色救生衣的衣櫥。另外有一個將擺放位置標示得一清二楚的工具板,鉤子上掛著一把鑿子、幾把鋸子和幾支鉗子,鐵鎚旁邊的位子空著,從輪廓看起來是一柄大斧頭,但斧頭本身不見了。
肯奈特擺手示意她後退。她正要開口,上方的地板忽然發出砰然巨響,木和圖書頭粉碎斷裂。西蒙娜手一鬆,手電筒掉落,他們重新陷入黑暗中。急促的腳步聲咚咚咚地跑過去,頭頂上一陣劈啪響,接著一道道刺眼光束掃下鐵梯,像滔天巨浪一般淹沒地下室。
「我叫你們趴下!」
「怎麼了?」他一邊應著,一邊靠在門柱上把手槍收回肩袋,搔了搔頭。
地下室入口就在通往樓上的樓梯旁邊,只是牆壁上的一個狹窄洞口,沒有門。以前裝設過兒童安全柵門,如今牆上還留有小小的鉸鍊。通往地下室的鐵梯看起來幾乎像是自製的,焊接部分很大又不整齊,而且階梯上覆蓋著厚厚的灰色毛氈。
地下室一點聲響也沒有。沒有碰撞聲,沒有氣息聲。
「後面有東西嗎?」
「怎麼了嗎?」西蒙娜問道。
「閉嘴!」有人喊道。
「手電筒給我。」父親伸出手說道。
肯奈特對她擺擺頭,示意兩人要進地下室。她身體的每塊肌肉都在告訴她這樣不對,但她仍然點了頭。
「西蒙娜?」
肯奈特再次拿手電筒照射牆面hetubook•com.com,然後照解體床旁邊的地板。黑影在地下室溜來溜去。
這時天花板傳來一陣敲擊聲,西蒙娜望向階梯,隨後看看父親,他好像沒聽見,正慢慢走向地下室另一頭的一扇門。西蒙娜撞到一具木馬。肯奈特打開門,往內一瞄,原來是個雜物間,擺了一台破舊的洗烘衣機和一台舊式脫水機。一台地熱幫浦旁邊,有個大大的碗櫥,碗櫥前面掛著髒兮兮的布幔。
忽然間響起一陣軋軋聲。她旋過身,看見木馬還在動。
「這面牆肯定至少有十年了。」
西蒙娜緊抓鐵橇等待著。

她試圖轉頭,卻被人緊緊按住,那人呼吸急促,動作粗暴地將她推靠在地下室門邊的牆上。
「這裡沒人。」他轉身對西蒙娜說。
西蒙娜僵在原地。
手電筒的光線幾乎只能照亮牆面與樓梯處的天花板,根本照不到黑漆漆的下方。肯奈特繼續往下走,一些個人用品隨著光束凸顯出來:一個白色塑膠袋、貼在舊嬰兒推車上的反光帶、電影海報的裱框玻和圖書璃。「我想我可以幫你。」肯奈特喊道,這回口氣比較鎮定了。
「趴下來。」肯奈特粗暴地說。
「手電筒拿著。」肯奈特說著又拔出手槍來。
西蒙娜感受到一絲極度的恐懼。一股濃重的塵土味從下方竄湧而上,讓她想到公路隧道內沉悶的空氣。
肯奈特.史崔恩停下來仔細傾聽,接著慢慢移向樓梯。他將槍口朝著地板,貼身握持。日光從廚房照進走廊。西蒙娜跟在父親身後,心裡想著這棟發生家庭命案的房子,有點像班雅明還小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住的房子。
「衣櫥後面。」她說。
「要怎麼進去?」
「打開平面圖。」肯奈特說。
「怎麼了,小西?」
十二月十三日星期日(聖路西亞節),上午
肯奈特按下電燈開關,但沒有動靜,於是再試一次,不料燈泡爆掉了。
「有,相當大的空間。」他回答。
她試著想吸入空氣,卻不停地咳嗽又喘不過氣。強烈的光束仍繼續在地下室掃來掃去,幾個黑影拉住https://m•hetubook.com.com她,將她拽上狹窄階梯,還將她的雙手反扣在背後。她掙扎著想自己走,卻滑了一跤,一邊臉頰撞到尖尖的金屬扶手。
日光從天花板正下方一扇骯髒的窗戶滲入。他們的眼睛已逐漸適應暗淡的光線。地下室裡放滿大大小小的腳踏車、一輛嬰兒推車、雪橇、滑雪板,還有一台麵包機、一些聖誕飾品、幾捲壁紙和一把濺有白漆的梯子。在一個箱子外面,有人用黑色的粗麥克筆寫著「約瑟的漫畫書」。
西蒙娜慢慢遞過去。他淺淺一笑,接過手電筒打開光源,開始小心地走下階梯。
西蒙娜沒有意識到那人是在跟自己說話,直到感覺一記強有力的拳頭打在肚子上,痛得她不得不跪下。
根據平面圖顯示,最佳藏身地點肯定就是地下室。肯奈特用筆在圖上做了記號,顯示放置舊鍋爐的部分可以延伸出去,形成一個幾乎隱形的房間。肯奈特在圖上做記號的另一個空間則是最內側的閣樓。
她均分拿在兩手的手電筒、平面圖和鐵橇,又重又難拿,手都麻了。
「那我和-圖-書們聽到的是什麼聲音?一定有什麼。」她說。
「這裡沒人。」肯奈特口氣平淡地說。
「妳留在這裡。」他低聲說。
她望著父親,也同時看到他身後那條骯髒布幔。那條完全靜止不動的布又好像具有某種生氣。
肯奈特目測牆壁與天花板之後,彎下身,敲敲床背後的牆面。
西蒙娜也開始步下階梯,金屬材質在她腳下發出模糊的鏗鏘聲。
「是約瑟嗎?」西蒙娜小聲地問。
此時屋內一片悄然。吱嘎聲與模糊的砰砰聲已經停止。
不知從哪裡發出吱嘎聲,像是地板,也像是牆壁深處。
驀地,他們清楚聽見衣櫥後面有人慢慢地、小心地走開來。西蒙娜的脈搏加速成劇烈震動。裡面有人,她暗想,我的天哪!她想大喊「班雅明!」卻又不敢。
「趴下,趴下!」
布料上有個溼印,一個小小的橢圓形印記,好像是個嘴型。
當肯奈特將光束對準衣櫥旁的地面,她看到水泥地上不知被什麼刮過無數次,已經磨出一個弧形。
「有人嗎?」肯奈特粗聲喊道:「約瑟?我得跟你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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