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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徒

作者:米克.約斯 漢斯.路森菲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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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克切掉電話。記者會,明天。這樣也好。雖然韋伯追得很緊,逼得他們不得不將調查公諸於世,但他們倒也可以藉此控制訊息流向。對付媒體和玩蹺蹺板沒什麼兩樣。要是警方拖太久才分享手上的資訊,最後肯定結結實實捱上一記回馬槍;不僅在公共安全議題上被圍剿,輿論也會質疑警方何以隻字不提,放任連續殺人狂逍遙法外。況且,特調組本身也需要線索。托克原本想在這件案子變成某種「公共財」之前,多找幾個方向著手調查,甚至鎖定一名以上的嫌犯也無妨;如此才能藉助社會關注的力量推動調查往前進,而非只是擴大調查範圍。無奈,事與願違,他們手上不但什麼也沒有、調查更是毫無進展;所以要是運氣好的話,記者會引發的關注說不定能帶來些許正向發展。因為,有一件事托克非常確定,那就是從新聞見報的那天起,有一個人會仔細讀過每篇報導、關注每條評論、追蹤每場討論——這個人就是兇手本人,他們要逮的模仿犯。曝光說不定能推他一把,讓他過度自信,然後也許就會不小心犯錯。
「沒有。只有那三件命案。」
托克很清楚,韋伯鐵定明白他拒絕否認或評論,其實就是某程度的確認,但誰也不能指責托克把消息漏給媒體。而他也沒必要這麼做。因為局裡還有一堆警察樂意擔任內部消息來源;不會是他的組員,但除了他們之外,任何人都有可能。由於有太多警察吃裡扒外、走漏風聲,因此只要扯上審訊嫌犯、為目擊證人製作筆錄,每次都會變成大問題。有太多人在極短的時間內知道太多內幕了。
「我得走了。」
「欸……」
「手機沒電了。」
「那我是哪種人?」
「韋伯。」
「妳比較……複雜一點。永遠無法徹底滿足,也永遠無法完全平靜。妳就是妳,烏蘇拉。https://www.hetubook.com.com
「很好。」
「可是你不覺得困擾?這對你不是問題?」
「所以每一件事都照我的規矩來嗎?」
「沒錯,感謝你打來。我剛度了個小小的假期回來,一回來就看到三個女人被殺。」
「難道你們打算否認?」
「我們該怎麼辦?」
「感覺好怪。我們做了每一件一般人稱之為『浪漫週末』的事,但結果是我們愈努力嘗試,我反而愈想回家。」
她又沖了一次澡。雖然她在托克家沖過了,但回家沖澡感覺是很自然的事。刷好牙,她靜靜溜上床,躺在邁克身邊。她側臥,望著背對著她的後腦勺和捲髮。他似乎睡得很沉。她隨之放鬆下來。雖然她不覺得完整,至少很滿足。她知道自己無時無刻都在向周圍的人索求,這裡一點、那裡一點。每次都只要一點點,從來不要全部。
托克一時間不知該拿烏蘇拉的簡訊怎麼辦。艾賽爾。韋伯是個優秀的記者,一旦攪和進來,被他發現命案之間的關聯也只是遲早的事。或許他早就發現了。托克坐在電腦前,打開《快報》首頁看看有什麼蛛絲馬跡;沒有,頭條仍是熱浪。他將捲軸繼續下移,滾過四篇報導後才找到一篇和最新命案有關的報導。
「一個月裡三條人命。」既然托克不回答,韋伯繼續。
托克關掉瀏覽器,伸伸懶腰。好個折騰的一天。
「也許我該請調,換個單位?」
他嚇一跳。不過還是在讓她進門時設法擠出一聲「嗨」。她走進玄關,而他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竟是幸好已經把家裡最亂的部分整理乾淨了。也許她根本不在乎,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很高興,感覺好多了。她看他一眼,繼續往前進入客廳。
「而且地點還是斯德哥爾摩地區。我初步了解,好像是同一個人幹的;既然特調組已經介入調查,是想問問你有什麼評論?」
她望著和*圖*書他,站起來。
「一定到。屆時我會好好利用我手上的資料。」
「就是你跟我。」
「有。」
「幾個星期前,我去了一趟巴黎。」
但她無意離開。
「你來不就知道了?」
「嗯,我不認為我有辦法改變妳。我甚至不想改變妳。」
她好美。
所以她能回報的也只有一點點。除了這種方式,其他的她什麼也不會。有點像她和貝拉那件T恤的關係。
「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他咒罵自己沒能把心裡的感覺說出來。他決定接下來要更誠實的回應她。真心誠意。她繼續望著他,但他無法解讀她的表情。
他開始神遊太虛。想到女兒,想到他的夏屋,想他該拿這間房子怎麼辦——女兒們都到了不想去夏屋的年紀。主要是艾琳不想暑假最後幾週都待在夏屋,薇瑪毫無疑問也會跟進,和她站在同一陣線。薇瑪現在是青春少女了。托克害怕的這一天終於來臨。她們開始長大——真正長大了。她們想和朋友在一起、想過自己的人生、想遠離窩在東約特蘭(Ostergotland)那個小不隆咚夏屋裡的老爸。這是天性。畢竟,你把孩子拉拔長大不就是為了這個?讓她們成為獨立的個體。他知道他成功了。但成功並沒有讓這一切更容易接受。
他決定從廚房開始。上星期他和女兒吃剩的晚餐還扔在流理臺及水槽裡,報紙與廣告信散得滿桌都是。他迅速進入狀況,愈清愈上手:廚房不到半小時便清潔溜溜。接下來他轉攻客廳,清掉咖啡桌和扶手椅上的垃圾;當他正打算把收攏好的郵件看過一遍時,門鈴響了。他看看時鐘。很晚了,因此他在開門前先湊近門上的貓眼。
「韋伯要找你。」
騙人。她看得出來,他知道她在撒謊。
「他想到海德?」
「我知道。我剛和他通過電話。」
不說廢話,直切重點。托克沒答腔。度假。這解釋韋伯為何現在才找上他hetubook.com•com
「不方便。」
「你有收到我的簡訊嗎?」
「因為那不是妳。妳不是那種人。」
他想著要說什麼才能把她留下來。她想著要怎麼說才能讓他答應她留下來。
「明天早上,我第一件要做的是就是開記者會。」
這想法還真是樂觀。
她似乎是發自內心感到困惑。托克對她微笑,搓搓她的手。她的手在他掌中漸漸變暖。
是她。
這不是他預期的方向,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連忙拉她的手。雖然他說不出來他到底想要什麼,但也許他的手能讓她明白。
「謝謝你回電。」
回到家——大概三點——她躡手躡腳摸進貝拉房間。有時貝拉從烏普薩拉(Uppsala)回來、需要地方窩的時候,通常會來這裡睡。烏蘇拉甚至希望女兒能給他們一個意外驚喜,沒事先通知就跑回家;但她的房間空空如也。貝拉已經好幾個星期沒回家了。六月初,貝拉和男友安德烈曾在這裡睡過幾天,之後兩人去挪威的一家餐廳打工換宿,趁新學期開始前多少賺點錢。烏蘇拉把貝拉的一疊衣服挪到旁邊,在書桌前坐下,凝視眼前平整的床舖。貝拉最愛的一件上衣仍擱在床頭植上,一件「年輕歲月」(Green Day)的黑色T恤。她十五歲去聽演唱會時買的。那天烏蘇拉載她去會場。對於買T恤這件事,她倆在車上討論了許久;烏蘇拉認為價格太貴,而貝拉擺明她絕對需要這件T恤——說實話是基本配備,所以她應該要買一件。
他應該可以繼續坦誠吧?「對。世界總是繞著妳轉動。」
她女兒十分優秀,心地善良。不論在大學、打工或比賽排球時,都是這樣。她令烏蘇拉想到自己。在學校力求表現,手裡總是捧著一本書,彷彿知識是理解人生的唯一必需品。烏蘇拉覺得她真的應該再努力親近貝拉一點。她們母女倆如此相像:有同樣的優點,缺點也差不多,她可以教她的https://m•hetubook•com.com東西很多。有些事妳無法透過閱讀、討論、邏輯思考來學習,像學習與人親近就是一種,甚至可謂是最難的。如果缺了這個部分,妳只能選擇保持距離、選擇待在離生活中心稍遠一點的位置。一個烏蘇拉很熟悉的位置。但現在才要她親近貝拉,也許為時已晚,因為女兒也和她一樣,要求保持同樣的距離。這點可以從貝拉近幾年在家裡的態度看出來。烏蘇拉拿起一件疊得方方正正的T恤,把臉埋進衣料,深深吸了一口氣。剛洗好的味道。不過烏蘇拉認為她隱隱嗅到女兒的香氣。烏蘇拉心底再度浮現每次有機會說、卻總是說不出口的話。「我愛妳。雖然我不太會表達,但我真的愛妳。」她最後一次聞聞T恤,然後放回櫃子上,走進浴室。
「我知道。」
而且煩惱還不只如此。他找不到別人陪他去夏屋,或者去其他任何地方——如果單就度假這件事來看的話。伊芳已經有克里斯多佛作伴。倒也不是說他曾考慮邀她去波倫湖畔(Lake Boren)共度兩星期,但透過這件事,他更徹底、清楚明白他有多孤單。孑然一身。
最後是他打破沉默,努力把腦袋裡的念頭組成話語,說出來;然而不變的是,他的第一個問題總是比他希望的還要平板乏味。「呃,烏蘇拉,妳最近好不好?」
托克站在客廳入口,盯著她瞧。她當真對他怎麼料理韋伯這麼感興趣?「我決定明天開記者會。韋伯把事情串起來了。」
「嗨,我是特調組的托克.霍格倫。聽說你在找我?」
「為什麼?」
「妳可以打電話來。」
焦慮一湧而上。「等等,妳在說什麼?為什麼?」
「這樣啊……」她點點頭,掉頭往玄關走。「我只是想確定你有沒有收到我的簡訊。那我回家了。」
問題太多,答案卻沒幾個。
「這個階段我不方便評論。」
托克撐起僵硬的身體,離開書桌,在公寓裡走動。他不喜歡眼前的景象和_圖_書。家裡比平常更亂,所以雖然時間不早了,他還是決定動手整理。基本上他是個非常注重條理與秩序的人,但這幾樁殘忍冷血的命案把他的時間全佔去了。這種情況以前還挺常見的。每次只要有棘手案件扔到他的辦公桌上,他家就會愈來愈亂、急轉直下;後來他進入特調組,情況稍微好轉——但理由只有一個,而且非常簡單:特調組只有在受徵召時才需要工作,而工作地點遍及全瑞典。全國犯罪調查部(CID)之所以成立「全國凶案特別調查組」這個特殊單位,目的是在協助缺乏資源的地方警力調查錯綜複雜的命案。也就是說,托克常常不在斯德哥爾摩,而案情最膠著嚴峻的那段期間,他大多暫住飯店旅館,因此他家得以逃過一劫,躲過混沌災難。但這回情況不同。這一次,風暴中心就在斯德哥爾摩,而且還是最糟糕的一種。他家毫無疑問需要整理,只是目前他除了認命打掃之外,還有別的選擇,比方說試著睡一覺。
「我知道,跟邁克一起去。」
風平浪靜,至少目前是這樣。但韋伯嘗試聯絡他。托克拿出手機,白天回撥似乎比較恰當,但最好還是在新聞見報前先搞清楚他知道多少。他的通訊錄有韋伯的號碼。撥出,對方立刻接聽。
她愛她女兒,但她卻只能對她的T恤傾訴。
她看著他,緩緩在門邊的白椅坐了下來。最近這陣子,這張椅子幾乎沒人坐過。她的回答更直接。
托克腦袋動得飛快。眼前有兩個選擇:確認韋伯的疑點或拒絕評論。除非案件特殊,必須採取特別的應對方式,否則托克一向盡量避免對媒體說謊。這件案子不能撒謊。事實上,他已經在考慮召開記者會,放出有限資訊,希望藉此撈出一點新線索;但他不想貿然行動,必須先釐清哪些細節可以放出後再來開記者會。眼下他實在不想多說,所以他回答:「這個階段我不方便評論。」
「你不願意確認你們正在偵辦連續殺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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