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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這不是他們要的答案。彷彿一聲令下.全都回頭繼續他們在她出現前正在做的事,好像她突然不存在似的。瓦妮雅嘆氣。她也可以沿著廣場繞一圈,亮照片問問題,直到她運氣好,找到人為止;但天氣很熱,她很累,她想回家,於是她把手探進牛仔褲口袋,掏出一張一百克朗的鈔票。「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哪裡。他不會知道我是怎麼找到他的。」
「有事找他聊聊。」瓦妮雅回答,維持正面不閃躲的策略。
路名到手,她應該找得到。瓦妮雅把錢給他,他迅速塞進口袋,無視旁人不贊同的眼光。
「你這樣多久了?」
「多久了?」
瓦妮雅眺望市中心,一眼望去並無特殊之處,但此地是奧許耶(Hovsjo)——印象中,這裡是政府在二〇〇九年特別提出、表示要「特別關心」以「消弭排斥感」的三十八個區域之一。「投資弱勢地區的未來」。弱勢地區,一種用來形容「問題多過對策」的郊區的委婉說法。瓦妮
https://m•hetubook.com.com雅不知道政府所謂的「特別關心」是否達到任何效果,但眼前看起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妳要幹嘛?」男人在她身後大喊。瓦妮雅淡淡一揮手,不回頭,繼續前進。她拿出手機,按下快速通話鍵,打給托克。忙線中。她切斷電話。改試烏蘇拉。
因此她先把車開到克瓦斯塔街,盡可能找個近一點的位置停好,然後步行穿過一片矮林,來到位於隔壁住宅區的假日露營區。這裡的建築物看起來比較像夏屋,不像一般洋房;花園照顧得非常好。角落的工具小屋也不是蓋好看的。每棟屋子占地約二十公尺見方,戶外有桌椅、烤肉檯、吊床等等,讓住戶不忙花園工作時,可以放鬆享受的舒適設施。瓦妮雅對接近大自然完全不感興趣,至少這種方式她沒興趣。栽種植物、除草、翻土、修剪嫩枝。沒一樣她喜歡的,頂多只能設法不讓盆栽枯死;但是在這個時節,這樣一處m.hetubook.com.com地方實在美不勝收——花開處處,綠意盎然,蜜蜂忙著在籬笆之間穿梭飛舞。
「我就是荷西.羅德里蓋茲。」
女人笑出來,彷彿瓦妮雅剛說了什麼好笑的事。「不是,他不用工作。」女人吐出最後幾個字的語氣,已明確表達她對這位鄰居的看法。
瓦妮雅舉高到他搆不著的地方。「露營區在哪兒?」
「他在那裡工作嗎?」瓦妮雅問,想像一處如斯德哥爾摩市中心「乾草市場」般活絡的市集。
瓦妮雅發出一聲清晰可聞的嘆息,杵在原地好一會兒,然後才累積足夠的力氣轉身離開。
「問這幹嘛?」
「六個月。我被車撞。不過也許更久……」
「請問各位曉不曉得哪裡可以找到這個人?」她遞出照片。沒必要隱瞞來意。從她踏上廣場的那一刻起,他們大概就猜到她是警察了吧。
「那裡。」長髮男人朝瓦妮雅方才走過來的方向揮手比了比。「湖邊那裡。叫什麼名字來著……好像叫『番茄路』…
hetubook.com.com…」「幹嘛?」牽著狗繩、看不出年紀的灰髮男子瞥瞥手上的照片,抬眼看她。
「是喔,可是他想跟妳聊嗎?」灰髮男人又說。此人缺了兩顆門牙,講話有點漏風,反倒使他的挑爨聽起來怪可愛的。瓦妮雅突然想到:如果你嗓音低沉、講起話來卻像個六歲小孩,肯定不容易得到應有的尊重。這也許是他牽狼犬的原因。好歹壯大氣勢。
瓦妮雅沿著礫石小路朝湖邊前進,一邊掃視這一區。無所事事、落魄潦倒的醉漢與這地方格格不入,只會破壞此處的田園氣氛。方才那一百克朗被坑了嗎?來到建築區邊緣,正打算掉頭折返時,她看見了,一條平坦的小徑順著林邊婉蜒而去,幾個人圍坐在路邊的一張長板凳上。地上擺著幾個醒目的袋子——省營酒品專賣店。這群人為數不少,約莫八到十人,外加兩條狗。瓦妮雅加速前進。隨著她愈走愈近,看見離她最近的一對男女正在啃蘋果;這蘋果顯然是在附近花園順手摘的。
「我想和圖書他可以自己決定。」
回到車上,瓦妮雅將番茄路輸進GPS。的確很近。但如果開車過去,她勢必得繞上一大圈。
瓦妮雅謝過她,徒步往市中心走。
理髮店、餐廳、食品行、賣漢堡一類的熟食餐車、披薩屋、書報攤和服飾店。這幾家店呈放射狀展開,彼此間豎著寬闊的水泥牆。到了秋冬應該會變成名副其實的風洞吧,瓦妮雅暗忖。然此時此刻,陽光狠狠照在廣場上,令此處變成一方石漠。診所外有幾張躲在陰影下的長板凳,好多人坐在那兒乘涼。一隻瘦巴巴的德國狼犬趴在地上喘氣、兩罐啤酒在男男女女間傳來傳去;這幅景象告訴瓦妮雅,這裡應該是開始找荷西.羅德里蓋茲的好地方。她朝板凳走,走了約莫十公尺,板凳上的五名男女把注意力全轉向她;看來唯一對她完全不感興趣的只有那條狗。瓦妮雅移動最後幾步,走進高樓底下的陰影,同時掏出羅德里蓋茲的檔案照。
GPS把她帶到葛拉奴街(Granovagen)。再往前開幾公尺和*圖*書,她應該就能左轉克瓦斯塔街(Kvarstaggen)——也就是六個月前那輛藍色福特被偷的地點。她突然對荷西.羅德里蓋茲這傢伙有了興趣。
她掏出照片,直接說明來意。「我在找荷西.羅德里蓋茲。請問有誰見過他?」
瓦妮雅向右轉,低頭,對上照片中的那雙眼睛。她突然湧上一股說不出的疲憊。疲憊且憤怒。怎麼會有這種事?
「他應該在中央廣場那裡。」女人說得一口漂亮的瑞典語,幾乎聽不出口音。
瓦妮雅停車、下車,抬頭仰望眼前這棟八層樓建築。找到入口與正確門牌號碼,按鈴。沒人應門。她再試試對門鄰居,信箱上的姓氏是「哈達」。一名約莫四十五歲的女人來開門。瓦妮雅亮出證件,問她最近是否見過荷西.羅德里蓋茲,或者知不知道能在哪裡找到他。
「他通常會在假日露營區那附近閒晃。」一名削瘦、穿丹寧外套的長髮男人立刻開口。其他人還來不及交換眼神,決定這價格是否合理,他已伸出骯髒顫抖的手想抓住鈔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