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們應該接受手術，」泰瑞莎說。湯瑪士一點都不驚訝，他内心那一點奢望立刻熄滅。「我覺得這樣做才對，我們要找回記憶，才能夠明智處理事情，才能決定下一步怎麼做。」
鼠哥清清喉嚨。「那好，你們大多數人都能免疫，也協助我們搜集了非常寶貴的數據。目前你們之中只有兩位是合適的候選人，不過那點我們稍後再討論。現在先公布名單，以下這些人對病毒不能免疫：紐特……」
湯瑪士等人看著她走過去，壓低聲音和那群人熱烈討論起來。
他停下來，一一注視所有人的眼睛。
「我去問他，」泰瑞莎說。
「是啊，我們得重新找個地方讓你煮飯，」紐特拉著湯瑪士和民豪的手臂，帶他們走到一旁。「我聽得煩死了，我絕不要躺上那些床。」
泰瑞莎嘆了一口氣。「你們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如果他們能控制我們，如果他們能對我們為所欲為，那又何必搞這一套讓我們自己決定的把戲？何況，他說會取出控制我們的裝置，我覺得這很合理。」
「別這樣，她沒那麼糟，」煎鍋說。
湯瑪士掃瞄整個房間，看到亞里士跟幾個B組女生在說話。湯瑪士來到這裡以後，就注意到亞里士一直跟B組女生在一起，這很合理，畢竟他跟B組一起經歷迷宮實驗。然而，湯瑪士ｈｔｔps://ｍ.ｈetuｂｏok.coｍ•ｃom始終沒辦法原諒亞里士，因為亞里土在焦土帶幫著泰瑞莎一起騙他到山區那個小房間，逼他進去。
「我真討厭那小妞，」民豪終於說。
湯瑪士把注意力轉向房間裡其他人，腦子卻還是一團亂。有個湯瑪士不太熟、叫傑克森的幽地鬥士怔怔地發呆；另一個少年偷偷擦掉淚水；B組有個女孩雙眼紅腫，她的朋友圍繞在身邊，試圖安撫她。
湯瑪士看不出紐特說的是真心話，或只是強顏歡笑。紐特臉上一直掛著那讓人不寒而慄的笑臉，湯瑪士只得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如果你不在乎自己慢慢發瘋，成天想生吞小孩，那我們也不需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這些話顯得空洞至極。
他橫越房間，皮鞋的咻咻聲劃破室内的沉寂，背影消失在原先那道金屬門後方。門關上之後，眾人七嘴八舌急切地交談，室内頓時嘈雜不休。
黏膠，那是紐特的頭銜。即使到現在，他脖子上都還留有那個刺青，像一道黑色傷疤。
民豪伸手捏捏紐特肩膀。「我也不要。」
房間裡一片死寂，只剩下機器的嗡嗡聲和極微弱的嗶嗶響。湯瑪士知道自己對閃焰症免疫，至少他是這麼被告知的，但他不知道其他人的狀況，壓根兒就忘了這回事。當初他聽說這件事hｔｔps://wｗw.ｈetubｏoｋ.ｃoｍ.ｃｏm時感受到的那份揪心的恐懼，此時有如巨浪般再次朝他襲來。
他停頓下來，環視房間一圈。「在神經自行修復、記憶重現的過程中，你們會陷入昏睡狀態。有點類似你們在迷宮時所稱的『轉化』，但感覺沒那麼糟，這點我敢保證。『轉化』時的感覺主要是為了產生大腦常模。我們還有幾個這樣的房間，醫療團隊已經準備就緒。我知道你們有千百個問題，等你們記憶恢復後就可以得到大多數答案，所以我等手術結束後再回答你們的問題。」
湯瑪士發現身邊的泰瑞莎坐立不安，她是不是也聽到甚麼消息了？他猜她也跟他一樣免疫，否則WICKED不會選中他們來承擔特殊任務。
「嗯，那我就決定了，」民豪說，「如果泰瑞莎跟亞里士要做，那我就不做。」
「我要先了結這件事，」鼠哥說，「主要是希望由我親口告訴大家，同時提醒各位，這一切行動都是為了找出治療方法。你們之中那些不能免疫的人絕大多數都處於閃焰症初期，我有絕對的信心，你們在病情惡化之前就能得到治療。實驗需要你們的參與。」
「隨便你們，」她搖搖頭，轉身走開。
「老弟，我才不擔心甚麼閃焰症。我能活到現在就該偷笑了……何況繼續活著也不是
https://www.hetubook.com.com甚麼開心事。」鼠哥置若罔聞，逕自走向距離最近的床鋪，把手放在從天花板垂降下來的怪異金屬裝置上。「這是我們非常引以為傲的器材，是科學與醫療工程的重大成就。這叫摘取器，手術時會罩在你們臉上，我保證手術完成後你們的漂亮臉蛋還是完好如初。器械裡的金屬細絲會伸進你們的耳腔，取出大腦裡的裝置。醫護人員會幫你們施打麻藥，穩定你們的神經系統，也會幫你們減輕手術過程中的不適感。」
「為了確保獲致正確的實驗結果，」鼠哥解釋說，「我們需要有對照組。我們盡最大的努力保護你們不受感染，但病毒可以經空氣傳染，而且感染力很強。」
「萬一你們找不出治療方法呢？」民豪問。
「我也不行，」民豪說，「他們能操控我們，把我們的瞎卡腦袋耍著玩吔！我們怎麼知道他們是還我們原本的記憶，或是又植入其他的新玩意兒。」
泰瑞莎跟亞里士只談了一會兒。「他的語氣比我還堅定，他們都要做。」
湯瑪士也很好奇泰瑞莎有甚麼看法。他對她點點頭，等她開口，心裡還可笑地期待她會選擇跟WICKED唱反調。
「我也是，」湯瑪士說。接著，他說出幾星期以來盤旋腦海的念頭。「我們暫時留在這裡，假裝配合他們，」他壓低聲音說，wwｗ.ｈeｔｕｂｏoｋ•ｃｏm.ｃoｍ「只要逮到機會，我們就一路打出去。」
「反正我從來就不信任妳，」民豪慢慢搖搖頭，「更不信任那些人。我贊成湯瑪士。」
「我也不要，」紐特附和。「據說我得了該死的閃焰症，所以我比任何人都冒更大的危險，但我絕對不要再被騙了。」
「是啊，」桑雅說，「廢話少說，趕快宣布。」
「噢，老天，」煎鍋突然出聲，把湯瑪士驚醒，「我們不能讓他們把那鬼東西罩在臉上，對不對？如果能回到大屋的廚房，我會超開心的，真的。」
湯瑪士再贊成不過，他直覺認為民豪的決定很正確，但他沒有明白說出自己的想法，反而轉頭過去看泰瑞莎。泰瑞莎也轉頭面向湯瑪士，臉上掛著湯瑪士非常熟悉的表情：她要湯瑪士贊同她。問題在於，湯瑪士不禁懷疑，泰瑞莎為甚麼這麼積極想動手術？
儘管發生過那麼多事，看到她轉身離開，湯瑪士依然覺得悵然若失。
鼠哥停了一下，又說，「再等我一下，我去確認醫療團隊都就位了。你們不妨利用這段時間做個決定。」
湯瑪士抬起頭，見到紐特雙手抱胸站在面前，臉上掛著不自然的笑容。他挺直上身，說，「鎮定點？那個老遜客說你沒有免疫能力，你怎麼還……」
泰瑞莎走到湯瑪士身邊，民豪跟在她身後。眾人還在激昂討論著，民豪靠上前去，好讓湯瑪m.hetubook.com.com士和泰瑞莎聽見他的聲音。「你們兩個遜客知道的比較多，記得的也比較多。泰瑞莎，妳很清楚我不喜歡妳，不過我還是想聽聽妳的意見。」
湯瑪士心意已決。「她來了，我們聽她怎麼說。」
「優，」紐特回答，但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那亞里士呢？」紐特一直沒出聲，湯瑪士沒發現他已經跟煎鍋一起來到他背後，「你不是說你們進迷宮以前還跟他在一起？他怎麼說？」
「你就說吧，」紐特說，「反正我們都知道自己被感染了，沒甚麼好傷心的。」
民豪翻翻白眼。「如果她要動手術，我就不做。」
煎鍋頓了一下，「牠們可從來沒進廚房來跟我搗亂，對吧？」
「你忘了鬼火獸了嗎？」紐特問。
「湯米，鎮定點。」
湯瑪士細細琢磨，設法理清思緒。「泰瑞莎，我知道妳不笨，卻也知道妳熱愛WICKED。我不明白妳有甚麼打算，但我不能接受。」
他盯著她，努力不表露任何心思。泰瑞莎拉下臉來。
湯瑪士胸口猛然一震，他俯身向前，盯著地板。鼠哥又喊了幾個名字，那些人湯瑪士都不認識。他耳朵裡的嗡嗡聲震得他頭暈目眩、思緒停滯。他很驚訝，因為在這之前，他從沒發現紐特在他心目中竟有如此分量。他忽然想起，先前鼠哥提到，對照組就跟黏膠一樣，將實驗數據緊密結合，使之條理連貫又彼此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