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千萬提醒我別在這裡買房子，」民豪嘲弄道。
他們轉身朝來時的方向走去。民豪緊隨在後，其他人也跟了上去。
最後，他們來到一堵高牆前，牆上有座拱門，門後是萬頭攢動的廣場。拱門上字跡鮮麗的牌匾說明這裡就是中央區，裡面的人似乎都忙忙碌碌，但湯瑪士看不出來大家都在做甚麼。
警衛高舉雙手。「你沒聽見我的話嗎？」
矮個子打斷他的話，「閉上嘴，別教我們怎麼做事。如果我們看到人對罵或動手動腳就介入，那我們永遠忙不完，說不定早就掛了。那兩個人可以搞定他們自己的問題。」
狂客跟著警衛通過拱門進入中央區，眾人駐足細看周遭景象。
放眼望去都是狂客。
他轉向左邊，緊挨著牆邊走，一行人尾隨在後。布蘭妲走在湯瑪士身旁，兩人每跨一步，手臂就互ｈetｕｂｏoｋ.cｏm•ｃom碰一次。湯瑪士很想拉她的手，但他不想做出任何引人側目的動作。這個地方的一切完全無法預料，他不想做出不必要的舉動。
他們在廣場對面幾十公尺處一個圓形區域裡東轉西轉。圓形區域外圍以前顯然是店鋪、餐館和娛樂場所，只是如今都歇業已久、殘破不堪。這裡絕大多數病人看起來並不像剛才那個蓬頭垢面的傢伙那麼癲狂，可是人群裡仍舊彌漫著一股瘋狂氣氛。在湯瑪士眼中，所有人舉手投足間似乎有點……過度誇張。有些人笑得歇斯底里，粗魯地拍著彼此背部，眼裡透著狂野；也有人哭得不可遏抑，獨自在地板上啜泣，或雙手掩面繞著圈子走。小規模衝突此起彼落，不時有男人或女人直挺挺站在原地放聲尖叫，嘶吼得臉紅脖子粗。
「帶我們去找紐特就好了，」民豪平靜地說。
他們繼續往前走www.hetubook.com.com，湯瑪士努力假裝沒聽到後面傳來那掐住咽喉的慘叫聲。
湯瑪士停住腳步，不知該不該出手干涉。「想都別想，」矮個子警衛不讓湯瑪士有機會開口說話，「往前走。」
「對，」民豪答得爽快。
「好吧，」小鬍子警衛說。他的夥伴火冒三丈地瞪著他。「跟我們來。」
「那好。你們的朋友在保齡球館裡，一旦你們見到他，就馬上付錢。」
矮個子警衛堅決地搖搖頭。「免談。你們要我們去找人，我們找到了。給錢。」
多數狂客停下他們的瘋癲行為，目送這群陌生訪客經過。湯瑪士低垂著視線，他害怕萬一跟別人眼神交會，對方會產生敵意，或試圖跟他說話。他們一路走著，尖嘯聲和口哨聲不絕於耳，也不時聽到粗魯嘲弄或羞辱言詞衝著他們而來。他們經過一間搖搖欲墜的便利商店，店内貨架幾乎空空如也，窗玻璃早已不和-圖-書知去向，另外還有一間醫務室和三明治鋪，但裡面都沒有燈光。
「我想親你，」那女人說「你覺得如何，免崽？」她笑了，哼著鼻息、十足輕蔑的咯咯狂笑。她的手輕輕貼在湯瑪士胸膛往下撫摸。
那兩個警衛看起來一點都不開心，低聲交頭接耳，爭論不休。
「你看到他跟我們在一起了嗎？」荷西問，「除非讓我們見到他，否則一毛錢都別想拿到。」
湯瑪士只是點點頭，不敢放慢腳步。
有人抓住湯瑪士肩膀的襯衫，他一面拍打那隻手，一面轉身看看是甚麼人。有個女人站在他背後，除了頭髮蓬亂、下巴有一道刮傷外，整體看上去倒挺正常。女人的臉往下拉，像在擺臭臉。她凝視湯瑪士半晌，突然把嘴張大到極限，露出完整卻久未刷洗的牙齒，舌頭腫脹發白。不一會兒，她又閉上了嘴。
也有些人三五成群縮成一團，雙手抱胸、左顧右盼，彷彿擔心
和圖書隨時受到攻擊。此外，正如湯瑪士在外圍見過的情景，這裡也有狂客陷入「極樂」的迷幻中，在地板上或坐或躺，無視於周邊的混亂。幾名警衛來回走動，手裡拿著武器待命，可惜人數寡不敵眾。
「先走再說，」荷西咆哮道。
這些話刺傷了湯瑪士，他不敢想像民豪又會有甚麼感受。
「帶我們去找他，」民豪不客氣地下令。
湯瑪士迅即跳開，繼續往前走。他發現醫衛壓根兒沒停下來查看情況。
「保齡球館在哪裡？」他問道。
「你們的任務沒有完成，」湯瑪士說。他百分之百支持民豪。不管紐特說了甚麼，既然他近在咫尺，他們就要去跟他談談。
警衛大步往前走，任何人只要走近到幾公尺距離內，他們就把榴彈槍瞄準對方。途中他們碰到一個體無完膚的男人——衣服破損、頭髮糊了某種黑色黏液、皮膚密布著疹子——撲到一個顯然嗑了藥的青少年身上揮拳狂打和*圖*書。
湯瑪士腦海裡浮現的第一個詞是「瘋人院」，而他悲哀地發現這個詞十分貼切。
布蘭妲沒有說話，但她站在荷西身邊猛點頭表達支持。湯瑪士鬆了一口氣，雖然紐特送來那種口訊，但大家還是堅持要去找他。
湯瑪士笑不出來，他焦慮不安，很希望趕快把事情搞定。
布蘭妲靠過來對他低聲說，「真是超恐怖。」
「嘿！」民豪吼道，「你們想要錢，就走吧！」
「這邊，」矮個子說。
兩名警衛停了下來，小鬍子對湯瑪士等人說，「我只問一次，你們當真要進去嗎？」
他們一路往中心區前進，湯瑪士一直覺得周遭的景象不可能再更糟了，結果卻不然。這裡的房舍更破、街道更髒。他看到幾個人橫躺在人行道上，頭枕著髒汙的袋子或堆疊的衣物，兩眼凝望天空，神情呆滯，有種超脫世外的喜悅。湯瑪士心想，「極樂」這名字取得還真貼切。
「可是你的工作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