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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吉莉安.弗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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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男孩追回女孩(或是女孩追回男孩) 尼克.鄧恩 事發之後四十日

第三部分 男孩追回女孩(或是女孩追回男孩)

尼克.鄧恩 事發之後四十日

「來吧,尼克,你這就問問我。」
「好,當然。為什麼尋寶遊戲的每一則線索都藏在我跟安蒂……發|生|關|系的地方?」
「我不認為妳能夠解釋一切,」我說。「但是我倒想看妳試一試。」
「茱迪木偶掉了下來,我剛剛找到,開門的時候,我手裡還握著把手。我想用把手打他,我們拉拉扯扯,他拿起把手重重敲我,接下來我只知道……」
我想殺了她。
我不屑地哼一聲。
控門鈴連續響了三聲:Nick-nick!Nick-nick!Nick-nick!
她嘆了一口氣,低頭看著地板,她的腳踝紅通通。「直到看了電視報導,我才曉得這事,而我當時……被綁在戴西的床上,藏匿在他的湖邊別墅裡。」
我老婆朝向外面的烏合之眾擺擺手,以示不屑,好像她原本就應該招致這些反應,沒什麼大不了。她轉身面對我,臉上帶著疲倦、卻又得意洋洋的微笑——性侵被害者、受虐倖存者、家暴犧牲者都會露出同樣的微笑,一看到這種笑容,我們就曉得那個混帳終於受到應得的制裁,女主角終於可以邁向人生下一個階段。來個特寫吧!
她只是笑著搖搖頭,好像為我感到抱歉。「每一件事情,我可以解釋每一件事情,」她說。
我打開大門。
我錄完獻給愛咪的晚間影片。我身穿一件愛咪喜歡看我穿上的綠色襯衫,而且剛剛講述我們初次見面的情景、布魯克林的派對、我那句糟糕的開場白:但是就只一顆橄欖。愛咪每次提及,我都覺得不好意思。我講到我們走出熱得冒煙的公寓,手牽著手,踏入冷得牙齒打顫的戶外。我還述m•hetubook•com.com說我們在糖粉雲朵中的初吻,那是少數我倆說法一致的故事。我用講述床邊故事的韻律一一道出:輕緩、親密、反覆述。說到最後,始終加上一句:愛咪,回到我身邊吧。
我邁開腳步,準備打電話報警,但是門口傳來重重的敲門聲,我一聽就曉得警察已經上門。
「我回來了,」她嗚咽地說。「我好不容易回到你身邊。」她走過來,伸出手臂抱住我,我抽身避開。
她試圖牽起我的手,我把她甩開。我從她身邊走開,深深吸口氣,然後轉頭看著她的臉。你隨時都得正視我老婆。
我打了冷顫。她當然找得出法子挑起我的痛處:她爸媽結婚之後,她爸爸每個星期都買花送給她媽媽,找卻幾乎從來沒有送花給她。也就是說,她爸爸送了兩千四百四十四束鮮花給太太,我嘛,四束。
「漢尼伯,我在那裡終於了解這一帶對你多麼重要。你爸爸的房子——你在那裡勇敢地面對傷害你至深的父親。妳媽媽的房子,現在也就是小戈的家,這兩位女子都幫助你變成一個如此善良的男人。但是……我猜你也想把這些地方和一個」——她稍微低下頭——「你心愛的人分享,這點我毫不訝異,你歡一再反覆。」
「喔,我找到了每一樣妳留給我的東西,愛咪。」
我們若是獨處,我的雙手說不定會掐住她的脖子,十指搜尋她頸項優美的凹處,感覺她強勁的脈搏在我的手指下跳動……但是這裡並不是只有我們兩人,我們置身攝影人員之前,他們也已意識到這位奇怪的女子是誰。沒錯,他們絕對像是屋裡的咕咕鐘一和-圖-書樣展現生機,相機喀喀閃了幾下,記者提了幾個問題,然後噪音和鎂光燈有如排山倒海般地湧來。鎂光燈對著我們猛閃,記者們抓著麥克風團團向我們逼近,每個人都大叫愛咪、愛咪,尖叫,百分之百尖叫。因此,我做出適當的反應,我把她拉到懷中,跟著大聲嘶喊:「愛咪!我的天啊!我的天啊!親愛的!」然後把臉埋在她的頸窩,雙手緊緊圈住她,讓攝影機搶盡風頭,大拍特拍。我在她耳邊低語,字字深入她的耳中:「妳他媽的賤貨。」然後,我輕撫她的頭髮,愛憐地把她的臉捧在手掌心,拉著她走進屋裡。
「你這就問問我。」
沒錯,我真是一個非常、非常幸運的男人。
交保在外,等候開庭。我已經歷經種種程序,獲得釋放——進出監獄,感覺自己人格破產,保釋金聽證會,按指紋,拍照片,轉來轉去,互相擠推,搜身檢查;我並沒有因而感覺自己像隻動物,反倒覺得自己像是某件大量產製的物品。他們正在製造的產品是:殺手尼克.鄧恩。還得等上好幾個月,才會開始我的審判。(我的審判——這個字眼依然具有危險性,說不定會讓我完全失控,把我變成一個尖聲儍笑的失心瘋。)我交保在外,應該覺得相當慶幸;先前我遭到逮捕,但我依然乖乖待在原處,因此,法官判定我沒有潛逃的危險。邦妮說不定也幫我美言兩句。因此,我得以在自己家裡多待幾個月,然後再被押到牢裡,遭到州政府處死。
時值八月中旬。現在還是夏天,我經常心想,發生了這麼m.hetubook.com.com多事情,居然還不到秋天,怎麼可能?想到這裡,感覺依然相當怪異。天氣熱得要命,套句我老媽的描述,這是「襯衫袖子氣候」,老媽始終關切孩子們穿著是否舒適,而比較不在乎真正的溫度。襯衫袖子氣候,夾克氣候,外套氣候,大衣氣候——外衣道盡全年。對我而言,今年將是「手銬氣候」,然後說不定是「監獄連身衣氣候」。或許是「葬禮西裝氣候」,因為我不打算入獄服刑。我會先動手自殺。
「戴西,」她悄悄說,下唇輕輕顫動。「戴西.柯林斯綁架我。那天早上……我們結婚紀念日的早上……門鈴響了,我以為……我不曉得,我以為你請人送花過來。」
她又搖搖頭,露出帶著歉意的微笑。
「尼克!」她終於放聲大喊——高昂哀戚,迴盪在一間間空曠的房屋之間——撲進我的臂彎。
「為什麼這些地方都藏了線索、暗指我謀殺妳?比方說女人的內褲、妳的皮包、妳的日記。愛咪,妳怎麼解釋那些滿紙謊言的日記?」
我狠狠瞪了她好久。我看到那些能陽下的時光:我們橫躺在沙灘上,她一隻手懶懶地擱在我的胸前;我看到那些家庭晚餐,我們在她爸媽家,瑞德總是不停幫我斟酒,親密地拍拍我的肩膀;我看到我們在我紐約那棟簡陋公寓裡,兩人手腳一攤躺在地氈上,一邊聊天,一邊瞪著慢慢旋轉的天花板吊扇;我看到我孩子的母親、以及我曾經為我倆構思的完美生活。我的心噗通、噗通跳了兩下,在那短暫的兩秒鐘,我衷心企盼她說的是實話,心中不禁一https://m.hetubook.com.com陣刺痛。
那是我老婆。
我指指麻繩、剪得亂七八糟的頭髮,以及乾枯的血跡。「好吧,老婆,妳編得出什麼故事?」
我沒有遲疑。過去一個月以來,我已不再遲疑:若想找麻煩,快快出招。
坦衲派出五人私家偵探小組,試圖追查愛咪的下落,目前為止,毫無所獲,就像試圖抓取清水。幾個星期以來,我每天盡些該死的義務:我拍攝一段獻給愛咪的影片,貼在蘿貝卡的「誰是兇手」部落格上(最起碼這位年輕的小姐依然忠誠)。在影片當中,我穿上愛咪幫我買的衣服,頭髮梳成她喜歡的模樣,試圖解讀她的心思。我對她的怒意宛如發熱的線路。
大事不妙,我心想。
「妳誣陷我謀殺,妳把失蹤嫁禍在我頭上。」
「那些地方對我們都別具意義,」她說,一顆淚珠悄悄滑下她的臉頰。「你的辦公室,你在那裡重新燃起對新聞的熱情。」
「尼克,請你聽我解釋。」
大部分的早晨,攝影人員自行停駐在我的草坪上。我們像是敵對的士兵,接連數月駐紮在射擊範圍之內,隔著戰壕之間的真空地帶監看彼此,建立某種變態的兄弟情誼。有個傢伙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卡通影片的大力士,雖然沒見過面,但我滿喜歡他。他正在跟一個他非常、非常喜歡的女孩子約會。每天早上,當他分析兩人約會之時,話語轟轟隆隆從窗戶傳送進來;他們的感情似乎進展迅速。我想知道這段感情如何收場。
「愛咪,妳編得出什麼故事?」
我關掉攝影機,坐回沙發上。(錄製影片之時,我始終坐在她那座咕咕鐘下面的沙發上,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秀出那座惡毒、令人和*圖*書難測的咕咕鐘,她肯定懷疑我是否終於丟掉她的咕咕鐘。過了一會,她將不再懷疑,索性相信我真的丟掉她的咕咕鐘,然後不管我說出多少甜言蜜語,她都會默默地回我一句:「但是他扔了我的咕咕鐘」。)事實上,布穀鳥即將探頭,鏈條開始在我頭頂上嘎拉嘎拉——那個聲音始終令我下巴緊繃——這時,外面的攝影人員同時驚呼,有如驚濤駭浪。有人來了。我聽到幾位女主播發出海鷗般的尖叫聲。
我凝視她那沾滿淚水的甜美臉龐,然後低頭看看那些血跡。「愛咪,戴西在哪裡?」
「鮮花或是……某樣東西,」她繼續說。「所以我沒有多想,只是趕緊打開大門。戴西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決然的表情,好像他從頭到尾都準備動手。我握著把手……茱迪木偶的把手。你找到那兩個木偶了嗎?」她抬頭對我笑笑,眼中閃著淚光,看起來好溫順、好甜美。
她回來了。
當她朝向我張開雙臂之時,我可以看到她的腹部沾滿乾涸的血跡。她試著說話;她張開嘴巴,一次、兩次,卻是沉默無聲,宛如被沖上岸邊的美人魚。
愛咪.艾略特.鄧恩光腳站在我的台階上,一件單薄的粉紅色洋裝好像濕了似地緊貼在她身上。她的腳踝套著粗黑的滅繩,一節麻繩懸掛在軟趴扒的手腕上,晃來晃去。她一頭短髮,髮梢參差不齊,好像被人拿把鈍鈍的剪刀胡亂截剪。她的臉上一片青紫,嘴唇腫脹。她正在啜泣。
「這麼說來,這一切都是……巧合?」
我們的大門外頭,眾人大聲呼喊:愛咪!愛咪!愛咪!宛如一場要求安可的搖滾演唱會。有人朝著我們的窗戶丟了一把小石頭。愛咪!愛咪!愛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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