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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小戈打算動手打我。她站在我面前，距離我好近，我可以聞到她的鼻息。她伸出食指戳戳我。

「你只是需要一個待下來的藉口，」她輕聲說。「你們兩個喔，你們他媽的對彼此上了癮，你們這個小家庭會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核彈家庭』，你曉得吧？你們會爆炸。你們會他媽的爆炸。你真的以為你可能像這樣撐上……嗯……十八年嗎？你覺得她不會殺了你嗎？」

「小戈，妳看不出來嗎？在目前這種狀況下，我絕對不會變成我們老爸，因為我必須是一個全世界最棒的先生和父親。」

「你認為你不會殺了她？你想要變成我們老爸嗎？」

我把書稿秀給她看，展現顯眼的書名：《變態娼婦》。這是一個只有我們兩人才了解的笑話。我們都喜歡屬於我倆的玩笑。我等著她猛抓我的臉頰，撕扯我的衣服，狠狠咬我一口。

我可以爭奪監護權，但是我已經知道我毫無勝算。愛咪肯定樂於與我爭奪監護權——天知道她已經排出哪些陣仗。等到她使出全部招數，hetubook.com.com我這個做爸爸的說不定甚至爭取不到隔周探視權；我只能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跟我的孩子互動，旁邊還有個監護人一邊啜飮咖啡，一邊盯視著我。說不定連這樣都辦不到。我可以看到忽然之間冒出各種性侵或是虐待孩童之類的指控，我將永遠見不到我的小寶寶，我的小孩將被遠遠帶離我的身旁，孩子的母親將對著粉紅色的小耳朵輕聲細語，悄悄述說一套又一套謊言。

告訴愛咪之時，我的雙腳發軟：我已經不再是她故事的一部分。

然後我把她架到車裡，開車前往診所，我看著血液從她體內，汩汩流出——其實她不怕看到血——我們靜候兩個鐘頭，等待檢驗結果。

我叫她在我面前再做一次。我跟她一起蹲在洗手間的地上，她對著驗孕棒撒泡尿，我看著尿液從她體內，汩汩流出，滴濺在棒子上，棒子慢慢變色，她懷孕了。

我刪除了我的故事。

因此，讓大家決定支持哪一方吧。尼克一隊。愛咪一隊。讓這樁事件變得更像是遊戲：販售一些他媽的紀念運動衫。

電話線另一端沉默了許久。「嗯，」她說。「嗯。」

是的，我終於配得上和*圖*書愛咪。有天早上，我在她身旁醒來，我仔細端詳她的後腦勺，試圖閱讀她的思緒。僅只一次，我覺得自己並非瞪視著太陽，因為我瘋狂的程度足以與我老婆匹比。我可以感覺她再一次改造了我：我曾是個乳臭未乾的小毛頭，如今不管是好是壞，我已是個堂堂男子漢。最起碼我是個英雄。我倆的婚姻是一場永遠不會結束的戰鬥，而在這場戰爭之中，我是值得同情的一方。我可以接受這種情節。去他的，就現階段而言，我無法想像我的故事之中少了愛咪。她是我永遠的敵手。

「世事確實無常，」我說，試圖淡化氣氛。

愛咪懷孕了。

她一隻手擱在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皺皺眉頭。「我覺得結果會不堪設想。」

我終究是個囚犯。愛咪永遠吃定了我，或說直到她願意放手為止，因為我必須拯救我的兒子，我必須試圖化解、減緩、解開愛咪對他做出的每一件事。我會為了我的孩兒獻出自己生命，而且做得心甘情願。我會把我的兒子扶養成一個正當的男子。

我沒有搬出去。我要讓我老婆徹底大吃一驚，而我老婆可是從來不吃驚。我要簽下一紙出書合約，一走了之。臨和-圖-書走之際，我把書稿遞給她，我要讓她知道世界即將一面倒，撻伐之聲即將蜂擁襲來，而她卻束手無策，我要讓她感受這種徐徐而來的驚恐。不，她說不定永遠不會入獄，我們也將永遠各執一詞，莫衷一是，但是我的說詞具有說服力，就算無法導致法律的制裁，最起碼也將引發|情感的回響。

「我記得。」

我知會邦妮．隆妲我快要做爸爸了，因此，我再也無法協助任何調查活動——事實上，我打算撤銷所有對我太太的不實指控，收回我認為自己受到她陷害的聲明，我也準備承認我確實申請了那些信用卡。

「對了，那是個男孩，」她說。

電話一響，邦妮馬上接起。

「為了保障我的安全，我得做幾件事情，尼克，」她說。「單單只是因為啊，我不得不這麼說，我幾乎不可能信任你。首先，你顯然必須刪除你的那本書。我們還得把另外一件事情作個了結，我們需要一份切結書，你必須宣誓你買了木棚裡的那些東西、把東西藏在木棚裡，而且你確實曾經認為我陷害你，但是現在你愛我，我也愛你，一切都沒事了。」

「『鬆餅之家』？二十分鐘之後見？」她說。

「只要我和_圖_書是那個她當初下嫁的男人，她就不會傷害我。我有一陣子不是，但是我辦得到。」

「愛咪——」我開口說話，因為這不是真的。自從我老婆歸來之後，我就沒有碰過她。然後我曉得了：衛生紙盒，塑膠躺椅，電視機，色情影帶，我的精|子儲藏在生育醫學中心某處的冷凍庫之中。當初中心寄來一紙通知，告知精|子將被銷毀，我試圖引發她的罪惡感，故意把通知擺在桌上，然後通知消失無蹤，因為我老婆跟以往一樣採取了行動，她可不是銷毀我的精|子，而是保留下來，以防萬一。

我可以想像邦妮一隻手撥撥她鬆散的頭髮，咬嚼臉頰的內側。

「如果我拒絕呢？」

「孩子顯然不是我的，」我說。

「喔，孩子是你的。」她回以一個微笑，試圖鑽進我的懷裡。「恭喜，你當爸爸囉。」

「她不會試圖拆散我們，對不對？」

我過去小戈家當面跟她說。我試圖把這事說成是個好消息，小寶寶耶，你怎麼可能不感到開心？你可以憎惡目前的狀況，但是你不能憎惡一個小孩。

「不了。」

「好，我依然愛你，但是這個消息讓我非常傷心。」她又大聲噪泣，好像小孩一樣大哭。「事情不應hetubook.com.com該變成這樣。」

我們之間長長久久，高潮迭起，萬分驚恐。

「喔！真是太湊巧，」她開心地說，對我咧嘴一笑。「我可以讓你看樣東西嗎？」

「不會，」我說。「記得嗎？她也正假裝變得比較善良。」

多年以來，我們為了哪一方應該主導我們的婚姻、我們的愛情故事、我們的生活情事而爭鬥。如今我終於徹徹底底甘拜下風。我撰寫出一份書稿，她創造出一個生命。

「尼克，好好照顧自己，好嗎？」她終於說。「請你也好好照顧那個小小孩。」然後她笑笑。「至於愛咪，我他媽的一點都不在乎。」

小戈聽了放聲大哭——自從我們長大之後，我頭一次看到她大哭。她頹然坐到地上，好像兩隻腳再也撐不住身體。我在她身旁坐下，把頭靠在她的頭上。她終於呑下最後一聲啜泣，轉頭看著我。「尼克，你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如果真有那回事、我仍然愛你？不管那事有何後果、我仍然愛你？」

我感覺心中湧現一股狂喜——我克制不了自己——然後喜悅之情被冷硬的驚恐團團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