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西
HESED
二十七
一天,他說他認識耶路撒冷的龐提厄.皮拉第,詳細地描述這個統治者的府邸並列出晚餐所上的菜餚。羅恩主教認為這些都是幻想,便轉向聖日耳曼伯爵的侍從——一個表情誠實的白髮老人。「我的朋友,」他對這侍從說:「我覺得你的主人所說的實在令人難以相信。就算他會說腹語吧;甚至於他還能製造黃金。可是說他已兩千歲,又見過龐提厄.皮拉第。這太誇張了。你難道也在場嗎?」侍從率直地答道:「哦,不,主教。我為伯爵先生服務才不過四百年而已。」
——柯林.卜藍西,《地獄字典》,巴黎,梅里耶,一八四四,四三四頁
奕格禮沉默地旁觀我們簡短的對話。「親愛的,融合的力量是無限的。要不要我告訴你們這整個故事的政治意義呢?在法律上,奴隸在十九世紀便已得到了解放,可是為了掃除奴隸制度所留下的醜惡烙印,所有關於販奴的檔案都被燒毀了。表面上,奴隸是被解放了,但他們的過去也都消失了。既然沒有任何家系的認同,他們只有嘗試重建一個集體的過去。那是他們對抗你們年輕人所說的『政府組織』的方法。」
「可是你剛說過那些歐洲宗派也是這融合的一部份呀。」
伏爾泰說其人:「這是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人。
hetubook.com.com」但是佛德烈克大帝卻說:「這是個令人發笑的人。」史學家賀瑞斯.華普描述他是個義大利人或西班牙人或波蘭人,在墨西哥發了財,後來帶了他妻子的珠寶捲逃至君士坦丁堡。關於此人最可靠的消息來源,來自郝瑟夫人的回憶錄(安柔嘲諷道:「好一個權威!」)。他用過好幾個名字:布魯塞爾爵爺、萊布茲克地主、艾莫或貝莫或巴莫侯爵、梭提可夫伯爵。一七四五年,他在倫敦被捕;在那裡他是個知名的音樂家,常在大戶人家的客廳裡舉行小提琴或豎琴的演奏會。三年後他在巴黎投効路易十五為染衣專家,以求得在張保爾堡居住。國王派他出使荷蘭,結果他在荷蘭不知闖了什麼禍後又逃到倫敦去。一七六二年,他在俄國出現,接著在比利時結織卡薩諾伐;後者告訴我們他如何將一枚普通硬幣變成了金幣。一七七六年他出現在佛德烈克大帝的宮廷裡,向大帝提出與化學有關的幾項方案。八年後他死於須勒斯威,在赫塞郡領主的宮中;當時他正在為一家製造油漆的工廠進行最後審查。「那麼今晚沒有聖堂武士了?」
「歷史的唯物論?」奕格禮笑笑。「哦,是的,我想我聽說過。來自德國特里爾區域的一種啟示的宗派。我沒說錯吧?」
書上也引了喬凡尼.帕皮尼所著之《果格》書中的一段,
m•hetubook•com•com描述一晚在油輪甲板上和聖日耳曼伯爵的巧遇。伯爵,在他的千年往事及擠滿在腦海中之回憶的壓迫下,以絕望的口吻談論過去。他對果格說:「你絕不可以為我們過的是令人嫉妒的生活。再過兩個世紀後,一種無可救藥的鬱悶會盤據可悲的人類。這世界是很單調的,人們不會記取教訓,每一代都在重演著同樣的錯誤和惡夢;事件並不重複,但彼此相似……新奇已了,沒有驚喜,也沒有啟示。現在,在只有紅海傾聽之下,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永生不死令我厭倦。對我來說,這世上已不再保有任何秘密,而我對世人也不再抱著希望。」「一個奇異的人。」我評述道:「我們的朋友奕格禮顯然是在模仿他。一個閱歷豐富的人,有點老邁,有錢可花,有時間自由旅行,而且對超自然感興趣。」
「那不過是個比喻,不過是的,今晚沒有聖堂武士。然而,『融合』是個極微妙的程序。你在屋外有沒有注意到一座鐵鑄的小雕像,有點像拿著叉子的魔鬼,腳下還放了些謝恩的奉獻物呢?那是艾蘇,在南方諸神中是很權高位尊的,在北方卻不然。不過北方仍將他視為退化的守護神般祭拜。南方的艾蘇統治諸神,這裡卻不然,但他仍受到相當的禮遇。可是誰曉得呢?你看到那邊那面牆嗎?」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指著那尊裸體卻多彩的印地歐雕像,和一尊身穿白袍,坐著吸煙斗的老黑奴雕像。「他們是死者的靈魂。在南方的宗教儀式中是很重要的。他們為什麼在這裡呢?接受朝拜。在這裡他們派不上用場,因為在北方,只有非洲神祇才受到禮拜,不過他們並不因此而遭丟棄。」
「這很複雜。首先,有一支來自蘇丹,奴隸時期早期時這裡的北方領域。非洲的神便屬於這一支。在南方諸州可以看出班圖人的影響力,而所有的混合也是由此開始的。北方的儀式保持非洲原始宗教的一切,但南方的原始儀式卻漸有改變,受到天主教、卡德教和歐洲玄學的影響……」
「可是這些神源自何處呢?」我問。
他開車來接我們,然後駛過山丘另一側的貧民區。我們停下車的那棟房子看來頗寒酸,有些像一間大車房。在門檻處有個老黑人迎接我們,並以薰蒸消毒劑將我們淨化。前方可見一個光禿禿的小花園,四周放置了許多棕櫚葉,葉子上放了些部族的點心,叫Comidas de santo。
「呃,在所有的非洲─巴西神祇禮拜儀式中,入會者會陷入恍惚之境,且被較高的形體佔據。在北方,這些較高的形體為神,而在南方則是鬼。」
接下來數日,我沉醉於薩爾瓦多的一切。我極少待在旅館裡。但當我翻閱那本關於薔薇十字會的書時,我看到書中提及聖和_圖_書日耳曼伯爵。嗯,我告訴自己,無巧不成書。
「我忘了我自己的國家和種族了。」安柔說:「老天爺,一點歐洲和一點歷史的唯物論就使我忘了一切,忘了我小時候常聽祖母說的故事。」
沒什麼特殊的,一個典型的十八世紀探險家;沒有卡薩諾伐那麼多豔遇,也沒有卡格里歐楚那麼戲劇化的詐欺行為。除了在不同的地方有些不同的事件之外,他得到一些當權者的信任,並對他們展示了奇妙的煉金術,雖說有點工業的傾向。唯一不尋常之處便是傳說他永生不死,而這無疑是他自己率先散佈的。在達官貴人的客廳裡,他會漫不經心地提起許久以前的事,彷彿他曾親眼目睹,而且他很巧妙地助長他的傳說。
「多少世紀以來,你們就是這麼訓練我們的。讓我們慢慢地掙脫束縛吧。我可沒說我要嫁給他。」
一入内,我們置身於一間大廳,牆上掛滿了畫和非洲面具。奕格禮解釋家具的安排:後側的長凳是給未入會的人坐的,小台子是放置樂器用的,椅子則是讓「歐伽」坐的。「歐伽是有某種立場的人,不一定是信徒,但對儀式十分尊敬。在布蘭加,喬治.亞瑪多便是一個歐伽,他是被伊安莎——戰神和風神——給選中的。」
「那麼,這些教堂究竟有什麼共通點呢?」
「老天。」她喃喃說了句。
我捏捏安柔的臂膀。「No pasarán,親愛的。」和*圖*書
「一個持續不懈的反動份子,擁有向頹廢屈服的勇氣。」安柔說:「事實上,我還寧願他是個中產階級的民主黨員。」
「那很好。」
接下來那個星期,奕格禮打電話給我。他說當晚我們可以去參加一個北方諸神的禮拜儀式,我們不可能看到真正的儀式,因為儀式住持對觀光客存有疑心,但她會在儀式之前親自歡迎我們,並帶我們參觀。
「親愛的,清純是一種奢侈,因此奴隸們便來者不拒。只是他們也有他們的報復。到現在他們所『抓住』的白人比你們所想的還多。原始的非洲宗派擁有所有宗教的弱點:區域性的、民族特有的、短視的。可是當它們碰上了征服者的神話,便產生了一個古老的奇蹟,在這些起源於第二和第三世紀地中海岸的神秘宗派注進了新的生命。這些宗派是在羅馬帝國衰敗時興起的,因此受到源自波斯、埃及、和猶太人統治前之巴勒斯坦等地的影響。同時,在帝國末期,非洲更接收了地中海區所有的宗教,並將它們濃縮為一。基督教成為國教之後,歐洲因而腐化,但非洲卻保存了知識的寶藏,正如它在埃及強盛期將埃及人的知識保存並傳播,傳給了對他們肆意破壞掠奪的希臘人。」
「姊妹之情是很有力量的,可是讓一個男人吻妳的手,妳就得意忘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