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福瑞
TIFERET
一〇五
他每天都在懊惱多年來他只與他自己所創造的鬼魂共同生活,而今他卻在漸漸變得客觀的鬼魂中找到了安慰,因為這些鬼魂也是他人所知的,雖說他是「敵人」。他該自投獅子的咽喉嗎?是的,因為這頭獅子比七海吉姆真實,比塞西莉亞真實,說不定也比蘿倫莎.裴利尼本身真實。
如果信仰是絕對必要的,就選擇一種不會令你感到愧疚的宗教吧。一種沒有關連、煙燻、地底,沒有任何目標的宗教。像一本小說,不像一種神學。
就像安德列:嘲弄地創造史上最偉大的啟示,當其他人卻被這啟示所毀時,你終爾餘生發誓與此事毫不相干。
為什麼寫小說?重寫歷史。然後歷史才會是真的。
我並不擁有你,但是我可以爆裂歷史。
發明一個「計畫」。「計畫」為你辯解,使你甚至沒有任何辯護的義務,甚至是為了「計畫」本身。僅只是丟出石頭,便可把手藏起來。如果真有一個「計畫」,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失敗。和-圖-書
如果真有個「計畫」,可是你卻沒有查明,且永遠不可能推測到呢?
要將「計畫」當真的一般過活:哲人之石。
我丟了誰的住址這件事並不是「結果」,而是「開始」。不是該被人佔有的客體,而是佔有了我的主體。悲哀喜愛伴侶。悲哀,伴侶,太多強弱弱格。
如果你不能擊敗他們,就加入他們。如果有「計畫」,就加以適應。
歸結的本質,愚昧的語言,浮盪的心靈。
你從未得到賽西莉亞,因為安尼伯.坎大拉和皮歐.包連最友善的銅樂器也玩不好。你逃到運河幫去,因為德肯暫時饒過你,好留你下來當大祭祀供物。那個臉上有疤的男人有一個護身符比你的更有力量。
什麼也不能驅逐我心中最令我安慰的想法:這世界是個陰影之神的創造物,而我便是其陰影的延長。信仰導致絕對樂觀。
當宗教失敗時,便轉向藝術。你發明「計畫」,是「不可知者」的隱喻,即使是個人類的陰謀也可填補這空虛。他們沒有出版我的「迷醉之心」,因為我並不屬於聖堂武士黨。https://www.hetubook.com.com
五條路通向同一個目的地。多浪費。倒不如一個通向各處卻又無處可通的迷宮。想要死得好看,要住在巴洛克時期。
蘿倫莎使我受到考驗。謙卑。如果我能謙卑地向天使請訴——即使我不相信他們——並劃出正確的圓,那我就會有安寧了。也許。
——陸克里提厄,《事物的本質》,第三節,四五三頁
相信真有個秘密,你便會覺得像個入會者。不費吹灰之力。
一個「計畫」,一個犯罪集團。我們這個種族的夢想。如果祂存在,這是祂的錯。
如果問題是這個實體的缺乏,如果實際上便是如口頭上的,那麼我們說的愈多,便會有愈多的實體。https://www.hetubook.com.com
發明,瘋狂的發明,不要去管關連,直到不可能摘述為止。在象徵之間等距的接力賽跑,一個說出下一個之名,沒有間歇。將世界分解為一支拼字遊戲的撒拉本舞,沒有終結。然後相信無法加以表達的。這不是《摩西五經》的真正含義嗎?真相是拼字遊戲中的拼字遊戲。拼字遊戲(Anagrams)=ars magna(大藝術)。
我犯了通姦罪,沒錯(或者錯了),可是是上帝無法解決「邪惡」這問題的。來,讓我們加以蜂蜜和胡椒,敲打石臼裡的子宮吧。懦弱的上帝。
創造一個永不可能被根除的巨大希望,因為它根本沒有根。並不存在的祖先永不會出現說你背叛。一種你可以永遠背叛卻同時保有的宗教。
但是如果沒有什麼宇宙「計畫」呢?真夠諷刺的,過著放逐的生活,卻根本沒有人將你放逐。而且,是自一個並不存在的地方放逐。
他為自己的無法創造感到羞辱(而他一輩子都懷著他挫折的欲望和未寫的負數,前者是後者的hetubook•com•com隱喻,而後者也是前者的隱喻,都充滿了他所說的、無法感知的怯懦),卻意識到藉著發明「計畫」,他卻真正地創造了。他愛上了他的機器,發現那是帶給他安慰的來源。人生——他的人生,人類的——如藝術,而藝術是虛假的。可是現在他想相信這本虛假的書,因為,正如他所寫的,如果真有「計畫」,那麼他再也不會是個失敗的、羞怯無自信的懦夫了。
創造一個輪廓模糊的真相:當某人想加以澄清時,你便將他逐出。只接受那些比你自己更模糊的人。我公正地愛我的仇敵。
只有一個壞造物主會使我們感到很好。
科學之夢是極少實體,而且是集中又可說出口的,E=MC²。錯。想在最開始時便得到解救,得到永恆,需要將這實體加以糾結。就像一個酒醉的水手將一條蛇打結,無法再解開。
「檔案名稱:如果是真的呢?」
威廉.S先生,為什麼不將地點設在丹麥呢?七海吉姆.約翰.華倫汀.安德列.路克-麥修在巴特摩和亞威隆之間的多鳥海浪遊,自白山到岷答那峨,自亞特蘭提斯到季沙隆尼佳到尼凱亞會議。歐勒根切斷了觸鬚,流著血帶他們去見太陽城的父老們,海藍嗤之以鼻,而康士坦丁則貪婪地以指甲挖羅勃.傅拉的空眼窩,死亡死亡,安提渥科猶太人區的猶太人,上帝與我的法典,向寶山揮手,打擊,與歐斐提斯和波波賴特協會同去。蛇。喇叭齊鳴,塞恩市的比恩法桑騎士團來了,戟上插著摩爾人的頭。猶太牧師,猶太牧師!磁鐵颶風,巴別塔坍了,勒寇夫斯基對著傑克.莫雷焦黑的屍體獰笑。和-圖-書
原來如此,貝爾勃必然決定了要將魔鬼作者們的宇宙當真,不是因為豐足的信仰,而是由於完全沒有信仰。
為錯失許多約會而懊惱的貝爾勃,現在覺得能夠定一個真正的約會了。一個他不能因怯懦而逃避的約會,因為現在他已背抵著牆了。恐懼迫使他勇敢。藉著發明,他創造了現實的原則。
所以最後是這樣的:他利用他明知並非真實的「計畫」,來擊敗一個他以為是真實的敵手。然後,他察覺「計畫」在支配他,彷彿真的存在似的,或彷彿他,貝爾勃,和「計畫」如出一體,所以他到巴黎去,去找尋一個啟示,一種解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