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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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法蘭克─布爾喬路。我知道我已到了瑪拉區了,不久猶太肉鋪便會出現了。我們已經以阿拉穆的刺殺集團取代了猶太人了,這會兒猶太人和聖堂武士還有什麼關係呢?我為何會走到這裡來?是不是有我所找尋的答案呢?也許我只是想自科技博物館逃開吧。除非我真有個目的地,一個我將前往之處。可是不可能是這兒的。我絞盡腦汁回想是在什麼地方,就如貝爾勃在夢中找尋一失落的地址。
走出酒吧,我便置身於聖馬丁港的燈光中。這是個阿拉伯酒吧,而附近依然開著的店鋪,也是阿拉伯的。一種混合著蒸肉丸、豆丸和群眾的氣味。一群群的年輕人,很瘦,許多人揹著睡袋。我問一個男孩發生了什麼事。遊行,他說。明天將會有一個反對薩弗瑞法的大遊行。遊行者紛紛搭巴士抵達。
突然間,我在拱門沿邊的嵌線找到我意料之外的形象。
我由波堡的外牆走過。在白天,這地方是個熱鬧的市集,現在這廣場卻幾乎空無一人。幾個在沉睡中的人,對面幾盆火傳來的光亮。一切都是真的。巨大的空中電管自地球中吸收能源。也許白天到這兒來的群眾正好供給振動;也許那神秘的機器須靠鮮肉維生。
貝狐美。在兩個彎線的接合處。第一扇拱門的頂端,有一隻聖靈之鴿,四周散放出石刻的榮耀光線,但在第二扇拱門上,被禱告的天使們所包圍的,正是長著翅膀的貝狐美。就在教堂的正前方,毫無羞恥的。
社會福利集資及家庭津貼徵收聯盟,七十五號,一號公寓。一扇新的門——裡面住m.hetubook•com.com的一定是有錢人——但緊臨著是一扇斑駁的舊門,如聖西羅路上的一扇門。然後,三號,是一扇剛剛修繕過的門。主人和奴隸。接著,門板釘在一道拱門上。顯而易見的,以前這裡曾有一家秘法書店,現在卻已不在了。整條街都空了。在一夜之間撤離了。就像奕格禮。他們知道有個人知情,所以開始掩埋形跡。
一個土耳其人——一個德魯伊教徒,一個喬裝的伊斯瑪利人——以拙劣的法語邀約我到一家俱樂部去。絕不。逃離阿拉穆。任何人的底細都摸不清。誰也不可信任。
一個酒鬼。但是他可能是假裝的。不要信任任何人,誰也不可信任。我經過一家還在開放的酒吧;繫著長及足踝之圍裙的侍者們,正忙著將椅子靠攏到桌旁。我及時入内。我叫了一杯啤酒。一口喝光,又叫另一杯。「健康的口渴吧,吭?」其中一位侍者說道,但口氣懷疑,並不真誠。我當然口渴;自昨天下午五點以來,我便滴水未沾了。一個人不必在擺下過一夜便可能口渴了。蠢才。我付了錢,在他們能記住我的長相之前便離開了。
我來到佛格區的轉角,沿著拱廊前行。有一部老電影,其中有一幕便是瘋狂殺手馬帝亞在黑夜裡走在佛格區,單調的腳步發出回響。我停下來。我是不是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呢?但這會兒我自然是聽不到了;兇手也隨著我停住了。這些相連的拱廊——只要擺上幾個玻璃櫥,便和科技館的展示廳相若了。
我幾乎是用跑的快步和_圖_書離開廣場。有一輛車在跟蹤我。不過,也許那車只是在找停車位吧。我絆到一只塑膠袋。那輛車停了。它並不要我,我已來到了聖安東路,揮手找計程車。彷彿是聽到我的召喚般,一輛計程車正好駛過來。
在碧拉格路口,我看見了無止盡的一排拱廊,毫無人跡。我要全然的黑暗,不要這些黃色街燈。我可以叫喊出聲,只是不會有人聽到的。在所有關閉的窗子後,不透出一絲燈光,穿著黃色工作袍的剝製師們會吃吃偷笑。
突然間,走過幾個路口後,科技博物館出現在我的左邊,在夜裡顯得陰森詭異。由外面看來,一片安寧,一座沉睡的紀念物。我繼續向南行,朝塞納河走去。我有個目的地,只是我不確知是哪裡。我想問某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猶太法典》,六
雌雄同體的人形出現了,披著長斗篷。薔薇十字會的斗篷。他們經過我身邊,轉入塞威尼路。夜已深,很深了。我逃離科技館,為的是再找到眾人的城市,可是現在我意識到眾人的城市是一個有入會者專用之特殊道路的地下墓窖。
聖瑪利教堂。對面,佛瑞圖書館,四分之三皆是有關神秘玄學的書籍。我絕不能變得歇斯底里。我轉向隆巴路,以避免碰上一群斯堪地那維亞的女孩笑著由旅館走出來。閉嘴,蘿倫莎已經死了。
由布瑞坦路走到舊聖堂路。舊聖堂路在過了巴貝路之後,便有一些賣新奇物品的商店:奇形怪狀的電燈泡,像鴨子或常春和圖書藤葉狀的。太過新奇了。它們唬不了我的。
低矮的十六世紀天花板,圓頂的拱形,出售複製畫、古董和家具的藝廊。佛格區,古老、破舊、百孔千瘡。住在這裡的人已有幾百年沒有遷移了。披著黃斗篷的人。一個專為剝製師所居住的廣場。他們只有在夜間才出現。他們知道可以移動的石板,可窺視地底世界的下水道出入人孔。
然而,在拱廊和中央的花園之間,卻停放了車子,且偶爾會有影子經過。一條大型的比利時牧羊犬與我的路徑交錯。一條大黑狗在黑夜裡。浮士德在哪裡?他讓忠心的華格納出來小便嗎?
一群卑汙的人走近了。他們奸笑著,公然前行,迫我離開人行道。有一剎那,我怕他們是山中老人的部下,特地來抓我的。並非如此;他們消失在夜色中,但他們說的是一種外國話,一種噝噝的什葉語,塔木狄語,如沙漠中的蛇。
現在我走到聖堂路了。我沿著此路前行,來到布瑞坦路口,和蒼白如墓地——犧牲武士埋葬地——的聖堂廣場花園。
為何在這兒呢?因為我們離聖堂不遠了。聖堂在哪裡,或者還殘餘了什麼呢?我重拾腳步,往北行,來到了蒙莫倫西路的路口。五十一號,便是尼古拉.傅拉莫的住宅。在貝狐美和聖堂之間。這個精明的煉金術士深知他的對手是誰。在尼古拉.傅拉莫酒館——一棟年代不詳之屋宇——對面,有一些裝滿了臭垃圾的家用垃圾桶,這房子已相當古老,為了觀光客而重新修繕過,為了最低階級的魔鬼教徒。隔壁是一家美國店鋪,貼了一張蘋果電
和-圖-書腦的海報:「Secouez-vous les puces.」電腦軟體秘法。指南,提穆拉。華格納。一直在我心中翻攪,卻未顯現的,便是這三個字。華格納醫生:我需要的就是他。他會告訴我說我在胡說八道,說我疑神疑鬼,說那一切都不是真的,事實是,貝爾勃還活著,而三斯並不存在。如果他說我病了,那會令我如釋重負的。
可是,真的嗎?說不定死的人是我?隆巴路以直角和尼古拉─傅拉莫路相交,而在盡端可見到白色的聖傑克塔。轉角處,阿肯二十二號書店,算命卡和擺。尼古拉.傅拉莫是煉金術士,一間煉金術書店,然後才是聖傑克塔,塔底有兩頭大白獅;這座鄰近塞納河、哥德式後期的無用的塔樓。巴斯可對空氣重量的實驗便是在此進行的,而直到今天,這五十二米高的塔樓仍是個隕石研究站。說不定在艾菲爾鐵塔矗立之前,「他們」便是由聖傑克塔開始的。這些地點都很特殊,卻沒人注意到。
如果肉眼可見群聚在這宇宙間的魔鬼,存在便是不可能的。
我發現自己面對著聖瑪利教堂。在某種感覺的驅使下,我舉起手電筒照向門口。華麗的哥德式建築,值得讚賞的拱門。
我繼續沿著聖馬丁路前行,穿過寬廣如林蔭大道的歐爾路;我很怕迷路,可是我該怎麼個走法呢?我要到哪裡去?我不知道。我環顧四周,在我右方轉角處,我看見兩個薔薇十字會書籍的展示櫥窗。櫥窗裡是陰暗的,但藉著街燈和我手電筒之助,我設法看出一些内www.hetubook.com.com容。書,物品。《耶穌會史》,聖日耳曼伯爵,煉金術,隱密世界,薔薇十字秘密協會,大教堂建造者的信息,迦薩教派,《新亞特蘭提斯》,埃及藥物,卡奈克聖殿,梵神之歌,轉生輪迴,薔薇十字會十字架與燭台,艾昔絲與歐昔利斯胸像,盒裝的香,和算命占卜卡片。一把短刀,一把圓柄的錫製裁信刀,上有薔薇十字會的封章。他們在幹什麼,嘲笑我嗎?
我走過十字路口。現在我只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大都市的好處:只要向前走幾碼,便又可以獨自一人了。
貝爾勃死了?天空晴朗清澈。我碰到了一群學生。他們在天才軌跡的影響下,沉默無語。左方,是聖尼古拉斯大教堂的夜影。
我又朝聖瑪利教堂往回走。更多女孩的笑聲。我不想見任何人。我繞行教堂。在聖瑪利遊廊路上,有一扇教堂外翼的側門,古舊的粗糙木門。在街尾有一廣場,是波堡區的延伸,只是這裡燈火通明。在開啟的區域,汀古利製的機器,和其他浮在游泳池面上的彩色人工品,一汪小小的人工湖,那些由齒輪帶動的輪子巧妙地軋軋作響。在背景處,我又一次看到達明導管的台架,波堡的大管口——如一艘被棄的「鐵達尼」號,靠近一面被藤蔓吞噬的牆,一艘在月球噴火口中的沉船。大教堂未達成的,由這些巨大的越洋導管接替,與黑處女連繫。只有知道如何環繞聖瑪利教堂的人才能發現它們。因此我必須繼續;我握有線索,我必須在路米爾市的中心處揭發「他們」的陰謀,那些黑暗者的陰謀。
我對司機說:「里榭克魯路,七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