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為誰而長的翅膀
是琉璃了。但是,壞話感應器對琉璃子的壞話已經習以為常了。
「詳細情況要問澄玲才知道。」
——妳們好像被人利用了。
「我也搞不懂為什麼,所以問了對方,結果對方說,彩也子額頭上的傷痕讓人看了心痛。」
「是嗎?原來妳像爸爸。久美香,對不起啊。」
「……只要大家的心中有翅膀,這是兩個小女孩的心願。我為自己能夠協助她們實現這樣的心願感到自豪,衷心希望能夠在這個鮮花盛開的海岬,為更多人送上翅膀。」
——光稀老師,我看了《FLOWER》的採訪,妳太厲害了。
澄玲看起來不像在奉承,但光稀想起了之前接受《FLOWER》採訪時的事。
「這也是妳婆婆說的?」
「妳不要激動,而且不要誤會了,藝術村雖然是一個團體,但藝術是個別的。如果號召大家都一起做這個,一起做那個,就搞不清楚來這裡到底是追求什麼,更別說想要搭暢銷商品的便車了。如果『克拉拉的翅膀』來找我,我會拒絕……妳不要告訴別人,其實我最討厭偽善的活動。」
光稀不喜歡別人輕易低頭拜託,但聽到澄玲說:「這件事只能拜託妳幫忙」,就無法斷然拒絕。更何況在雜誌社工作的那個朋友,並不是只有幾面之緣的泛泛之交,就吹噓是自己的朋友。以前讀書時,考試之前都曾經借筆記給她,而且還為她介紹過男性朋友。
菜菜子不由得緊張起來,無法順利寫字,萬一久美香以後也遇到相同的事怎麼辦?目前這種可能性已經不再是零了。她不由得為當初輕率地認為沒有多少人會看澄玲的網站這件事感到後悔,她做夢都沒有想到,在上傳久美香的照片和彩也子的照片後,吊飾竟然會賣得那麼好,而且還上了報、上了雜誌,如今到底有多少人看過久美香?
之前曾聽到彩也子對久美香這麼說,菜菜子甚至搞不懂換智慧型手機有什麼好處。
真想叫製作人為當時自己和光稀之間的尷尬負責。
但是,澄玲似乎並不滿足於只是出現在報紙的地方版上。三個月前,澄玲約她去花咖啡,說有重要的事情和她商量。
電話響了,是澄玲傳來了訊息。
「彩也子……妳自己也不會啊。」
「不可以出答案超過二十的問題。」
這代表菜菜子目前壓力很大,但她露出害羞的笑容,從紙袋裡拿出了一個已經完成的立體花朵,放在澄玲面前。
「雖然我沒有親耳聽到……」
澄玲拿起叉子,叉進橘子有弧度的部分,把整顆橘子送進了嘴裡。「真好吃。」她噘著嘴說道,以免果汁流出來。即使現在稱讚這種事,光稀也絲毫不感到高興,只覺得心浮氣躁,希望她趕快吞下去,繼繼把話說完,澄玲似乎也瞭解這一點,就像是蛇在吞蛋般,只咀嚼了幾下,就把橘子吞了下去,臉上的表情顯示她已經下了決心。
菜菜子把茶杯放在平時客人用來翻閱商品型錄的桌子上,請她坐下。
「不好意思,我只拿了甜點,忘了倒茶了。」
「光稀,妳先冷靜。」
光稀把手機故在桌上,去廚房泡紅茶。不知道菜菜子有沒有吃糖漬橘子。彩也子在晚餐後吃糖漬橘子時,對著整顆橘子咬了一口後,放下了叉子,雙手摸著臉頰。
好,OK了。拍攝工作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導播、記者和攝影師採訪完星川澄玲後,就立刻離開了。澄玲對於竟然就這樣草草結束感到有點洩氣。在接受採訪前,她忍不住興奮地考慮不知道服裝和髮型有沒有特別的要求,不知道會不會有專業化妝師為自己補妝這些問題,但電視臺方面在這些問題上完全沒有任何指示。即使澄玲主動問他們,是不是要繫上平時工作用的圍裙時,他們也說都可以,所以最後並沒有繫。
電視的影響在隔天立刻出現了。在商店街的花工房顧店的染色家美玲打電話給正在自家工房作業的澄玲,說店裡的翅膀吊飾全都賣完了。雖然店裡只放了五個,但即使之前報紙上介紹之後,最多三天才賣掉一個。沒想到一天的時間,不,現在剛過中午,也就是半天的時間就賣掉了五個。即使說是壯舉,也絲毫不誇張。
「只不過是糖漬橘子,不要這麼抬舉我。雖然和這裡的人相比,我看起來有點時尚,但去了東京,就會被當成鄉下老太婆。」
「但是萬一遭到濫用呢?」
就像澄玲的工房那樣面向大海,窯房就在咫尺之距,本身就像是一幅畫。
——我和堂場太太協助的部分都捐贈給公益團體。
澄玲打斷了她,再度用堅定的表情直視著她。光稀心想,原來這個人能夠在瞬間衡量利害得失,能夠知道怎樣的選擇正確,怎樣的選擇對自己更有利。
「爸爸每次都看到妳在看電視,功課做好了嗎?」
「這是糖漬橘子,帶給妳嚐嚐。那是我學生時代打工的餐廳推出的商品。」
「好漂亮。是玫瑰?還是睡蓮?看起來一點都不簡單啊,菜菜子,妳的手很巧啊。」
「所以,不知道是遭到勒索,還是被騙了?那個爺爺可能在海岬把金子交給了芝田,那種地方,不是很像會發生這種事嗎?結果交出金子之後,就遭到殺害了。可能金子比想像中更多,或是更重,芝田把全部,或是一部分金子藏了起來,沒想到很快就被發現是兇手,所以他就匆忙逃離了這裡。」
「而且……」
「都只是上班族而已啦。」
健吾說完,一邊拿著手機打郵件,一邊走出了家門。
之前曾經有一段時間,很希望能夠和她當朋友,但直到前一刻,都完全忘記自己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以後應該也不會再有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對她說過這句話,但她的回答都千篇一律。
「妳不必這麼客氣。這是海鷗亭的糖漬橘子吧?」
接受採訪時,自己分別站在工房內和窯前,也在作業臺上放了自己的作品,所以她感到很滿意。
「妳有沒有聽說那個傳聞?」
但是,美玲……澄玲一直把她當成姊姊。製琴師純先生和菊乃太太就像是岬城的父親和母親,美玲是個性爽朗、很有品味的姊姊,她的丈夫阿班是親切的哥哥。至於其他人,除了健吾以外,就像是五個小孩子,澄玲當然也包括在其中。
菜菜子可能也對澄玲提了演講的内容,抱怨電親採訪的事。光稀約澄玲吃午餐,澄玲問她可不可以去她家,光稀答應了。
如今,不光是久美香的名字出現在報紙上,甚至有她全身的照片,而且,不光是地方版的報紙而已,久美香甚至利用暑假去了東京,接受了知名時尚雜誌的採訪。聽澄玲說,電視臺也希望能夠採訪她。中午過後,澄玲用電子郵件通知了菜菜子這件事,似乎理所當然地認為菜菜子會同意,但菜菜子打算婉拒。
琉璃子說到這裡咳嗽起來。
「……什麼事?」
「無論報紙還是雜誌上都刊登了彩也子照片,妳是她的母親,目光當然會集中在彩也子身上,但妳有沒有發現,即使不是家人也一樣嗎?」
「當然是彩也子。」
「雖然已經過了很久,久美香有沒有因為上報紙和雜誌,遭到同學的嫉妒或是被同學背後m•hetubook.com.com……說壞話?」
「編織?」
澄玲瞪大了眼睛看著光稀,從内側用力咬著上下嘴唇,難道是因為懊惱嗎?才不能讓她覺得自己很可憐。
聽了澄玲好像在揶揄紀錄片旁白的語氣,光稀不難想像畫面會很無趣,原來如此,彩也子的臉可能不適合這種地方性節目。即使這樣,她仍然無法接受。
她接受了福利團體的會刊、縣內的宣傳報,以及報紙的採訪,這些都是她主動接洽的成果。她沒有提及身障者日常生活中的不自由,而是用「在鮮花盛開的海岬,夢想著飛向廣闊世界的少女」之類的文字打造岀可愛的感覺,成功地吸引了原本對社會福利這個領域缺乏興趣的大眾的目光。
然後,又會開始聊實際見到模特兒SICA有什麼感想,話題源源不斷,這是她們來上課的樂趣之一,所以也無可奈何。澄玲形容光稀租的那家店是「町屋式的懷舊中帶有時尚感的建築」,但光稀卻想在更寬敞明亮的地方開店。
「沒有洋芋片了。」
光稀把紅茶端到桌上。
相場光稀確認了手機和電腦的郵件信箱,發現並沒有來自澄玲的郵件。她完全不知道電視採訪的事,看到彩也子走進自己的房間後,她寫了郵件給澄玲。
「那就太好了。」
幸好結果很理想,用最佳的方式解決了問題。只要久美香沒有上節目,光稀看到節目播出時,也不會生氣。如果光稀問起這件事,就說一度拒絕了,但對方懇切希望至少澄玲可以接受採訪。不,在光稀問起之前,主動告訴她一個人接受了採訪這件事。
菜菜子喝著冷掉的紅茶。因為不這麼做,她就會情不自禁地嘆息。光稀說得也有道理,不光是畢業後參加公司招考,之前聽說考大學時,曾經參加公益活動經驗的學生比較有利,只不過她沒有自信可以理直氣壯地說目前從事的是公益活動。澄玲雖然說把吊飾的一部分營業額捐出去,但並不知道捐給哪個團體,也不知道捐了多少,甚至不瞭解營業額的明確數字。
菜菜子也用叉子把橘子分成四等分,把其中一塊送進嘴裡。她有十多年沒吃罐頭的橘子了,好像真的就是這種味道。但如果說出口,就好像在說光稀的壞話,所以點了點頭,表示本來就是這樣。
雖然澄玲覺得她一直把「怨念」兩個字掛在嘴上很可笑。但菜菜子的表情很認真。既然不把這些花朵連起來,一直放在身旁,就可以看到怨念的累積量。也許她只顧著編織,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自己很想要一條花朵主題的圍巾。
「好可怕。這代表兇手回到這裡了,不是嗎?但是,他為什麼要回來?時效不是還沒過嗎?咦?命案的追訴時效已經過了嗎?」
但是,門内傳來的並不是接待客人的聲音,顯然是在閒聊,當澄玲聽到琉璃子的聲音時,立刻躲到了門後。因為她的感應器啟動,覺得也許裡面的人正在說自己的壞話。
「電視採訪的事,對方只邀請我和久美香兩個人。」
菜菜子額頭冒著汗,好不容易說明了演講的內容,但光稀似乎完全沒有理解。
菜菜子從光稀給她的紙袋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原本聽到糖漬橘子時,以為是像泡菜之類的東西,但打開盒子一看,發現細長瓶子裡裝了三個整顆的橘子,浸泡在糖水中。
她單手拿著茶杯回到客廳,澄玲還沒有回覆。可能剛好在洗澡。光稀打開筆電,開始訂購不凋花的材料。當初聽說有很多人想學時,她還有點半信半疑,但在商店街的網站張貼了課程介紹後,五個名額當天就報滿了,而且還有二十多人想要報名,還有人說,如果這次報不到,希望可以預約下一次的課程。最後決定每個星期開三堂課,一直持續到現在。
姑且不論適不適合配啤酒,菜菜子準備了兩個玻璃容器,各裝了一顆橘子,剩下的一個給久美香明天早上當甜點。修一用叉子叉起橘子,大口咬了一口。
「絕對不可能。」
光稀完全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光稀之前對她說,說話不必這麼拘謹,但在談正事時,她不知道怎麼放輕鬆。她就像準備勸說社團的學姊婉拒下一次比賽一樣,滿臉緊張的神情,把在演講時聽到的內容告訴了光稀。
隨著演講的進行,菜菜子有一大半的內容都聽不懂。
「菜菜子!」
「不是有所謂的言靈嗎?說自己某方面不行,就會真的變成那樣……」
「我才不好意思,打擾到妳了。」
「那就麻煩妳了,因為妳有很多很厲害的朋友。」
「但是,因為彩也子寫了那篇作文,才會有『克拉拉的翅膀』,沒有彩也子,要如何充分傳達理念?」
「但那是為了救久美香受的傷,不是光榮負傷嗎?還是有人懷疑是我虐待造成的?」
琉璃子呵呵笑了起來。從腹底深處湧起的東西影響了呼吸,澄玲感到呼吸困難。
澄玲叫了一聲,但沒有反應。她走進店內,來到菜菜子身旁,發現她正在用鉤針編織,她正在編織花朵。
「但看起來真的很難。我看妳編了很多,不把它們連起來嗎?做成圍巾或是披巾一定很漂亮。」
美玲委婉地斥責琉璃子。
「那就坐一下。」菜菜子請光稀在客人用的椅子上坐下後,立刻用後方的電熱水瓶泡了兩杯紅茶,看到光稀喝了一口之後,開口說了起來。
澄玲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站在裝飾架前,正在看彩也子七歲時,一家人在七五三節時拍的全家福。
「沒關係,沒關係。」
光稀知道澄玲這番話有一半在逞強。
澄玲拖著顫抖的雙腳離開了那裡。腳步邁向車站那一側的商店街,似乎在抗拒回到岬城。琉璃子無論說什麼都無妨,她偶爾會說,冷嘲熱諷是詩人的天性,代表她知道自己的嘴巴很毒,所以對她說的話認真就輸了。
「什麼意思?」
「但我的算數很差。」
「我也向他們說明了傷痕的原因,對方也說瞭解這件事。」
「我先吃這個。」
——真拿妳沒辦法,那我去純先生家。
「久美香,十二減五不是七嗎?妳的算數真的很差耶。」
「謝謝妳,那我就不客氣了。」
修一把剩下的橘子塞進嘴裡,皺著眉頭說:「好甜。」
「當然,到時侯會充分介紹那首詩,對方也說希望提到彩也子的名字。」
她應該很感謝自己。光稀心想。
澄玲拉開位在鼻崎烏托邦商店街一丁目的堂場佛具店的拉門,發現菜菜子坐在店內深處,低著頭,專心一志地動著手。
「有人說了什麼嗎?」
「菜菜子,妳這句話太好笑了。」
在上傳的時候,是否知道任何人都可以看到這些照片?有沒有想過照片可能遭到濫用?一旦上傳,即使之後刪除,也無法百分之百從網路的世界消失,會持續在網路上流傳好幾年。曾經有公司在甄試時,在網路上搜尋所有報考學生的資料,結果有人因為以前在網路上留下的紀錄而落榜。如果真的做了什麼壞事,那也只能自認倒楣,但也發生多件當事人根本莫名其妙的例子……
但是,當澄玲來到店門口時,發現店內已經人滿為患。店內似乎正在上不凋花的課,城鎮上的女人坐滿了狹小的店內,看著把鐵絲和膠帶和圖書舉到頭頂,正在說明的光稀。生活方式值得被《FLOWER》以特輯介紹的女人稱為「花女人」,但澄玲覺得光稀才是真正的花女人。個性開朗,積極而又充滿活力,但在心情沮喪時和她見面,還是會有點壓力。
「有這麼帥的老公,不管是鄉下地方還是無人島,都願意跟他走啊。我能理解,我能理解。」
以前覺得上報是一件光榮的事,或許能夠毫無顧忌地感到高興。菜菜子讀小學時,曾經在全縣的書法比賽中得獎,她的名字出現在報紙的角落。母親把報紙剪了下來,夾在記事本內,接下來的好一陣子都一直帶在身上。除此以外,還買了三份刊登了菜菜子名字的報紙,一份留下來保存,另外兩份分別寄去父親和母親的老家。只不過是名字出現在報紙上。就這麼慎重其事,如果母親現在還活著,不知道會多高興。
「有人在這裡看到了遭到通緝的兇手那件事嗎?」
「午安。」光稀走了進來。「不好意思,經常麻煩妳。」
「夠了,光稀,別說了。」
菜菜子停下了正在攪動鍋子的手。
「大家都不一樣。大家都很棒嗎?」
「謝謝……真理,啊,就是上次在英新社當編輯的朋友,我會請她去打聽一下,有沒有負責其他雜誌的編輯對這個主題有興趣。聽說讀者的反應很好,而且SICA小姐是真的很有興趣。」
「菜菜子。」
澄玲也笑了起來,兩個人就像是被打開了笑的開關。一直笑個不停。澄玲拿出兩個花朵放在眼睛上,說是「怨念眼鏡」,菜菜子也回答「怨念耳套」。澄玲一邊笑,一邊看著菜菜子的笑容出了神,原來她這麼漂亮。然後心頭突然蒙上一層陰影。
孩子氣的動作讓光稀不禁莞爾,這和超市賣的便宜橘子罐頭不一樣,當然好吃啊。她覺得菜菜子至少應該說一句類似的話才對。雖然菜菜子接受禮物時會道謝,但之後從沒有聽她說過「很好吃」,或是「久美香也很喜歡」之類的話。
「對了,我記得光稀今天送了……」
「原來是澄玲,對不起,我沒發現妳來了。」
在此之前,菜菜子都尊重久美香的意見。當初也是久美香說想要接受採訪,菜菜子覺得這雖然看起來像是家長開明的行為,但其實只是放棄了身為家長的責任。每個小孩聽到有媒體要刊登自己的照片,都會感到高興。這件事本身並沒有問題,但家長必須預測到未來可能會發生什麼事,一旦可能有危險,就必須加以阻止。這是身為家長的責任。
「比起久美香,大部分人會將目光集中在五官漂亮,簡直就像童星的彩也子身上。她這麼漂亮,但仔細一看,現額頭上有傷痕,真是太可憐了,而且竟然還是因為在火災現場救輪椅女孩而受傷……比起久美香,看到照片的人會更加同情彩也子,但『克拉拉的翅膀』表明是支持輪椅族的品牌。」
澄玲想起光稀當時生氣的樣子,忍不住想道,如果今後發生光稀不滿意的事,她是否又會說,自己是多虧了她,才能接受《FLOWER》的採訪。雖然這次總算阻止她說出口,但澄玲不難猜到她想要說什麼。
「原來是這樣。他以為過了五年,大家都忘記了,所以又回來了。」
「我會拒絕電視採訪。之前已經上了每月發行量達到二十萬冊的全國知名時尚雜誌的彩頁,現在接受地方性節目的採訪,等於是倒退,重新變回鄉下人。把我們和為了振興城鎮經濟而開始製作饅頭的大嬸混為一談,誰受得了啊。」
琉璃子椰榆道。澄玲很想衝進去,把她一拳打倒在地。
之前就料到會遇到這種問題,所以才會向澄玲那麼提議。光稀再度體會到自己當初的選擇多麼英明。然後,落落大方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如果早三、四個月聽到那場演講——
「因為我有很多怨念。」
每次都是在彩也子教久美香功課時,才會聽到彩也子說話的聲音。雖然彩也子應該不知道隔音門的事,但因為門打開著,所以彩也子很可能想要讓菜菜子知道她在教功課時,才特別提高音量。菜菜子對這件事感到很不舒服。
「太厲害了!」
澄玲坐在椅子上,回頭看向廚房間道。
雖然光稀還無法把握整體的狀況,但感到腹底發熱,聲音顫抖起來。澄玲抬起頭的臉上並沒有一絲怯弱。
菜菜子隱約聽到她在說,因為彩也子這麼說啊。
菜菜子昨天去聽了一場關於網路世界的演講,那是第二學期的家長會活動。大部分參加者都是高學年學生的家長,菜菜子有點後悔,覺得自己不該參加。但久美香有手機,而且光稀因為要顧店,無法去聽演講,拜託菜菜子聽了之後,和她分享演講的內容。新開的店似乎並沒有遵守商店街的固定休假日。因為這樣的關係,所以她還準備了筆記本,認真聽了名為「保護孩子免受網路世界威脅」的演講。講師是非常熟悉網路問題的男律師,年紀和菜菜子差不多。
久美香對練習計算題本身並沒有意見。菜菜子想像著如果修一不在,和久美香兩個人坐在餐桌前時聊到這個話題時的情景,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堂場菜菜子闔上了專門收藏報紙和雜誌剪報的資料夾。在資料夾發出啪答一聲像是漏氣的聲音同時,她忍不住嘆著氣。
澄玲興奮地拍了一下手。光稀覺得她在暗示,這個話題到此結束。
這是健吾喜歡的長相。
她說到一半,慌忙降低了音量。
只不過她覺得今後未必會發生像這次這樣的大事。
「……是啊。畢竟是全體國民的電視臺,所以他們只想拍制式的影片。在大家仍然記憶猶新的那場車禍裡受害的可憐輪椅女孩,她努力活得很開朗,她的堅強深深感動了她的朋友,寫了一首美妙的詩。這首詩打動了住在當地的陶藝家,為了支持她們,推出了翅膀形狀的吊飾品牌,漸漸發展成為支持所有輪椅族的活動。」
她已經習慣同年代的女人叫她「光稀老師」。
「光稀,很抱歉!」
「那是採訪之後,SICA小姐和彩也子一起拍的照片,兩個人的表情都很棒吧?」
「既然這樣,妳不覺得她應該多宣傳一下整個藝術村嗎?難得有電視臺來採訪,如果拍攝一下大家的工房,介紹這裡是藝術家聚集的地方,就可以讓更多人知道這個城鎮。既然『克拉拉的翅膀』是以公益為目的的品牌,不是可以邀請我們加入嗎?玻璃的翅膀也很不錯啊,而且,她網站上的照片是阿班拍的,卻只在角落寫了阿班的名字,而且字也很小。澄澄平時都穿妳染色的衣服,只有接採訪的那天,穿了其他衣服……」
「但是,那個爺爺並不是在家裡遇害,而是在海岬遭到殺害,不是嗎?」
「好啊,但我完全瞭解妳的擔心。我會向我朋友瞭解一下,哪一家媒體值得信賴,以及該注意哪些問題。」
「人怕出名豬怕肥,這是鄉下地方的常識。」
光稀和彩也子剛離開,修一就下班回家了。菜菜子白天煮好了咖哩,只要熱一下就好。修一穿著八水的工作服,走去飄著線香味的客廳,對久美香說:「洗澡囉。」久美香今年上小學後https://m.hetubook.com.com,就由她負責傍晚時為佛壇點上線香,修一現在應該正走到佛壇前,雙手合十祭拜祖先。久美香正在看教育電視臺的卡通節目,這是她每天的樂趣之一,所以用撇嬌的聲音回答說:「快結束了啦。」
「是嗎?這件事倒是第一次聽說。我學生時代在海鷗亭打工。」
「是嗎?我都靠這個。」
前半場都在談論社群網站上遭到排擠和霸凌的問題,菜菜子對這些問題沒有太大的興趣。因為久美香幾乎只和菜菜子聯絡。上個月開始,光稀的女兒彩也子也有了手機,她們似乎相互傳電子郵件,但光稀規定彩也子晚上九點之後就不能用手機,所以久美香的手機在九點之後也沒有響過。
澄玲會基礎的編織,所以可以自己把這些花朵連起來。
光稀並沒有把糖漬橘子的瓶子放在澄玲看得到的地方。
右前方出現了「小天使」的招牌,以黃色和橘色為主色調的花卉點綴著像婚禮迎賓牌般的白色招牌,一定是光稀設計的。
——可不可以問她一下,是否可以在雜誌上介紹「克拉拉的翅膀」?即使只是一個小專欄也無妨。
——我可以幫忙問看看。
「關於電視採訪的事,是不是要拒絕比較好?」
昨晚已經把演講的內容告訴了修一。
沒想到美玲這種只會製作染色不均勻作品的人也在嫉妒。這種互扯後腿的樣子真難看。
——拜託妳了!
修一用力抱起久美香,久美香「啊」地尖叫著,臉上恢復了笑容。
「久美香的算數沒問題啊!」
「……妳呢?」
「沒這回事,我只會編織我婆婆教我的這種花。」
沒想到客廳傳來久美香反駁的聲音。菜菜子豎起耳朵,不知道她們到底不會什麼,但她們兩個人說話都很小聲。
這些話並不是今天才想到。幾個星期前,就已經在腦袋裡了,也曾經在送點心給她們時,脫口說道:「我覺得……」但最後把後半句話吞了下去。因為彩也子額頭上的傷痕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於是只能言不由衷地說:「我覺得妳們看起來真的像姊妹。」彩也子露出滿面笑容,轉頭看著久美香,久美香也露出燦爛的笑容。這樣就好。菜菜子只能告訴自己放棄。
除了澄玲坐的周圍以外,鏡頭還拍到了工房的整體。拍攝時強調了深度,看起來比實際的空間更寬敞。原來這就是自己的工房。她的內心湧起了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嘎啦啦。店裡的拉門打開。
這些作業都透過網路散播,正因為如此,才能夠透過只拍攝鼻崎町美好部分的照片,在完全不瞭解這個地方的人的腦海中,打造出一個比城鎮的居民和附近居民真正瞭解的城鎮都更加美好的地方,讓那些人願意傾聽從這個美好的城鎮發出的信息。
光稀沒有答腔,微微偏著頭。她並不是完全沒有察覺這件事。
菜菜子關上瓦斯後,擋住了電視,站在他們父女面前,修一和久美香都一臉錯愕地看著菜菜子,好像在說:「妳幹嘛這麼認真啊?」客廳內的空氣很尷尬。
「太一廂情願了。」
澄玲打電話給之前為了採訪一事聯絡她的節目製作人,問是否可以自己一個人接受採訪,並說明是因為久美香的家長去學校聽了演講,不希望久美香繼續在媒體曝光。對方立刻回答沒問題。澄玲忍不住有點生氣,既然如此,一開始就不要只排斥彩也子,而是兩個孩子都不邀請。
「哇,這是妳老公?」
一個星期後,節目播出的那一天,澄玲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不由得深感佩服。雖然是地方電視臺的節目,但不愧是專家。在採訪澄玲期間,不時穿插了海岬和周圍風景的影像,每一個景色都很出色。澄玲向來認為自己充分瞭解這個城鎮的優點,但有好幾個畫面是從她以前從來沒見過的角度取景拍攝。也許是在比岬城更高的地方,從這片整地區域後方的雜木林走上山後拍攝的。
「對了,妳說的電視採訪是?」
——我學生時代的同學在《FLOWER》的編輯部上班,所以剛好找上我。
雖然之前對光稀聲稱為拒絕電視採訪,其實電視的影響力不容小覷。即使只是地方性的節目,也會有好幾萬人觀看。關鍵在於澄玲接到了菜菜子的電話,說想要婉拒電視的採訪。聽到菜菜子在電話中嘮嘮叨叨地說什麼去聽了演講的事,澄玲覺得這是很好的藉口。當菜菜子連聲道歉時,澄玲對她說:「我剛才正在和光稀討論,這次還是拒絕採訪」時,她用明顯鬆了一口氣的語氣說:「太好了。」
原本以為澄玲會很喜歡吃糖漬橘子,沒想到她完全沒動。因為糖漿冰過的關係,玻璃容器外冒著汗。叉子仍然和桌子平行,維持著光稀放在桌上時的狀態。澄玲坐在桌前,很不自在地打量著室內。她的視線停了下來,看著相框。
自己除了岬城的居民以外,在這個城鎮還有其他朋友。想到這件事,就稍微振作起來。昨天的節目播出後,立刻收到了光稀傳來的郵件。
郵件的措詞應該不會讓澄玲覺得在責怪她先告訴菜菜子,她按下了寄出的按鍵。澄玲通常會在一分鐘以内回覆,但菜菜子總是要等數十分鐘、數小時後才回覆,有時候甚至半天都等不到她的回覆,難怪澄玲會先和她聯絡。也可能澄玲猜想光稀一定會答應,所以打算確認菜菜子的回覆之後,再一起告訴光稀。
「妳竟然知道。」
報紙的威力很驚人,城鎮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克拉拉的翅膀」。雖然沒有看到城鎮上任何人使用翅膀吊飾,但在路上遇到時,即使不是很熟的人也會對光稀說:「彩也子真厲害。」小天使的成員說話更直截了當。
澄玲提高音量叫了一聲,菜菜子好像從催眠術中醒來般抖了一下肩膀,抬起了頭。
「妳的意思是,以後彩也子找工作時,人事部的人可能會看到這些影片,也可能看到報紙上的報導,對不對?老實說,我甚至更希望之前《FLOWER》的報導也可以傳到網路上。」
澄玲在離開之前,沒有再提電視採訪的事。雖然不知道她說的話有幾分出自真心,但她用不會讓人覺得在諷刺的方式,稱讚了房間的佈置和不凋花的作品很有品味,讓光稀心情感到很愉快。
「只是和岬城的人有點意見不合。」
不過,不能就此滿足。這個身影還沒有傳遞到全國,還沒有傳遞到全世界。但是,她總覺得在不久的將來,就可以在電視上看到心目中理想的自己。
「這也是我聽其他媽媽說的,聽說他是回來找金子。」
「喔。真厲害啊,久美香這麼愛讀書。」
菜菜子說完,沉默了片刻,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有沒有人曾經把照片上傳到網路上?
澄玲雖然沒有藝術家的才華,但她自我經營的才華令人嘆為觀止,所以才能讓翅膀吊飾那麼出名。當然,不得不靠輪椅生活的久美香、彩也子的作文,和自己的協助,都為她提升了知名度,但這些都只是錦上添花。
她語氣溫柔地輕聲說道,然後緩緩將視線移向裝飾架,她可以感受到澄玲也順著自己的視線看向裝飾架。她看向模特
和-圖-書兒SICA和彩也子兩個人合影旁更大一號的相框,那是之前接受《FLOWER》採訪後,所有人的合影。SICA、彩也子、久美香、澄玲、光稀、菜菜子,所有人都笑得很燦爛,看起來感情很好。澄玲已經準備好至今為止各種活動的相關資料。
通常聽到這種話,只要語帶佩服地說「是喔」就結束了,但這些人好奇心旺盛,就像在吞滑溜的果凍一樣吐出了下一句話。
「妳倒是想想彩也子的心情。即使電親播出的那天不讓她看到電視,她也會很快知道妳和那個孩子一起上了電視,一定會在意為什麼自己無法上節目,到時候我要怎麼向她解釋?我要告訴彩也子,因為妳太漂亮了,觀眾看到妳臉上的傷痕,會忘了同情久美香,更擔心妳。到時候,澄玲阿姨的吊飾賣不出去,不是很傷腦筋嗎?……如果我對她說實話,受到最大傷害的是誰?」
今天或許可以親眼看到客人購買自己的作品,和在網絡上接到訂單時的高興程度會不一樣嗎?她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向商店街,好像只要有人在背後推一把,她就會情不自禁奔跑起來。她很快就來到了花工房前,拉門敞開著,似乎證明店裡的生意很好。
「但聽說是東京的餐廳推出的商品,應該和普通的罐頭不一樣吧。光稀以前在那家餐廳打工。」
修一向來用零食當作下酒菜,家裡買了不少小包裝的洋芋片,菜菜子想起最後一包在今天傍晚拿給久美香和彩也子當點心吃掉了。這種時候家裡偏偏沒有剩菜,也沒有商店街的人送的醬菜。
菜菜子把編織到一半的花朵連同鉤針一起塞進了手邊的紙袋站了起來,一邊說著:「上次真的很不好意思。」一邊倒著紅茶。她似乎知道澄玲不是上門來買東西,但澄玲的確沒有特別的事,只是聽到有人說自己的壞話……澄玲想到這裡,「啊!」地叫了一聲。
「菜菜子,可不可以把妳的怨念分一點給我?」
「我都靠散步。在外面走走,可以整理思緒,也可以像現在這樣,和朋友訴苦。」
「既然這懂,那為什麼?」
雖然當著光稀的面,會接著補充一句「光稀,妳人真好」,但只要光稀不在場,即使光稀就在可以聽到她們說話的地方,只是沒有出現在她們面前時,她們也會說:「反正她很有錢啊。」
「早就做好了。」
所以會導致主題不明確。
「對啊,怎麼可以說自己不行呢?為了加強妳的數學,今天不要從一數到一百了,我們來算五道加法題。」
「妳笑太大聲了,這樣很失禮,大家都是藝術村的朋友啊。」
「因為現在糖漬整顆水果很紅啊,對了,我記得之前SICA小姐去上《蜜子的房間》時就是帶了這個,好像還引起了討論。」
「或許也會有遭到濫用的情況,但正因為這樣,更必須增加正確報導她們在做好事的內容啊,難道妳不這麼認為嗎?菜菜子,妳想太多了,凡事都要用正面的態度看待。如果我是公司人事部的人,一定會大肆肯定她們目前所投入的活動。接受採訪反而有可能對孩子們的將來有正面幫助。」
光稀每個星期都會帶一次禮物上門,幾乎都是東京知名店家推出的商品。菜菜子起初對光稀說,彩也子來的時候,只是請她吃家裡現成的點心,請她不必這麼客氣,光稀一派輕鬆地說,她上網訂購自己想吃的東西,只是順便拿來和她分享,菜菜子便覺得用輕鬆地口吻道謝後收下比較好。
光稀幾乎無法呼吸。即使把瀏海放下來,也因為小孩子的頭髮柔軟,無法遮住傷痕,沒想到發現傷痕的人竟然有這種感想。
「不是啦……」
因為菜菜子和光稀一分錢都沒有拿到。
「和普通的罐頭橘子味道一樣啊。」
「真的嗎!那家店超有名,聽說對工讀生的教育也很嚴格,不過,妳應該能夠應付自如。我完全能夠想像,應該說,妳會出現在這種鄉下地方,讓人感到很不可思議。」
光稀說完,起身走向廚房。
「沒關係,她還沒放學回家。我沒有聽久美香提過這種事,她反而很高興大家都很羨慕她,說她很厲害。一年級的學生可能對這種事想得比較單純。」
「有人這樣說嗎?」
「我懂!對了,在購物節的前一天,大家一起做飯糰時,只有澄澄的飯糰大小不一,太好笑了……」
澄玲身為陶藝家,或許沒有太大的能耐,但她可能很有經營頭腦。菜菜子想起光稀不久之前說的這句話,她打算和光稀商量之後,一起婉拒上電視這件事。雖然現在可能為時已晚,但也希望澄玲把網站上的照片刪除。
原本只有一邊翅膀的澄玲尋找著另一邊翅膀,最後找到了健吾,找到了鼻崎町,但也許最重要的是那兩個孩子。
「被他殺害的那個什麼爺爺好像很有錢,他生前把一部分財產拿去買了金子,放在家裡的保險箱。命案發生後,死者家屬檢查了保險箱,發現金子全都不見了。」
「我完全沒問題,我老公今天也要加班。」
「在進行這種簡單的作業時,腦袋可以完全放空。」
修一說完,可能伸手去搔久美香的癢,久美香呵呵地笑了起來。
雖然菜菜子用開朗的語氣掩飾,但久美香移開了視線,小聲嘀咕著什麼。
彩也子比久美香年長三歲,對久美香來說很難的問題,在彩也子眼中當然會很簡單。而且,菜菜子不希望久美香覺得自己算數很差。菜菜子從來不覺得久美香的算數很差,這種事不值得生氣,也不值得特別提醒,是否該委婉地對她們說,浪費時間太可惜,先好好玩,晚上再做功課就好?
光稀說完,對著後方大聲叫著:「彩也子!」
而且,光稀並不覺得自己遭到了利用,反而覺得只是搭了積極奔走的澄玲的便車,所以接受了採訪,拍了照片,只要彩也子高興就好,讓她經歷了美好的經驗。
「橘子嗎?所有罐頭食品中,我只有橘子不吃。」
光稀學生時代一起參加網球社的同學的確在那裡上班,她很納悶澄玲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後來想起之前在「小丑西餐廳」吃飯時,似乎曾經提過這件事。
菜菜子在對面坐了下來,看著澄玲的臉問道。澄玲覺得她不是在問澄玲有沒有被人說什麼,而是擔心「克拉拉的翅膀」的成員,不,是擔心是否有人說自己和久美香的壞話。
澄玲抓著頭,露出為難的表情。她可能覺得自己被迫接手了苦差事。
「這樣的話,形狀和大小不是都一樣嗎?每一個都不一樣才是賣點,不是嗎?」
「菜菜子,妳有什麼消除壓力的方法嗎?」
之前覺得久美香高興最重要,但如果為了今天的笑容,日後必須承擔欲哭無淚的風險,那就是本末倒置。自己可以一直守著這家佛具店,丈夫修一也說,等到婆婆失蹤滿十年,就要結束營業。雖然修一或許不覺得上了年紀的母親離家出走之後還會回到這裡,但可能想要作一個了斷。只不過如果是為了他的母親留下這家佛具店,菜菜子就變成在為婆婆顧這家店。其實她也沒有為這家佛具店費多少心思,所以對這件事也不至於有什麼不滿。菜菜子再度發現,自己對自己的事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光稀每次都這麼說,然後和*圖*書交給她一個紙袋。
只不過她沒有自信光稀是否瞭解她的這種想法。光稀看向店內深處,正想要叫彩也子出來。
「那有什麼關係?」
「聽說她每一個都是用手工塑形,從用刮刀削出翅膀的形狀到完成要一個小時左右。我覺得根本沒這種必要,用那種像做餅乾時的模具塑形,速度不是更快嗎?難得現在賣得不錯。」
「光稀,請等一下,我有事想和妳商量一下,妳現在時間方便嗎?」
裡面房間傳來彩也子的聲音。彩也子在放學後不上才藝班的日子,每週有三天會來這裡。當菜菜子去學校接久美香時,彩也子也站在久美香身旁。久美香興奮地對菜菜子說:「我們要一起寫功課。」菜菜子也就高興地帶彩也子一起回家。光稀來菜菜子家接彩也子回家時說,小孩子和小孩子在一起,果然會比較開心。無法為久美香生下兄弟姊妹的菜菜子也覺得多虧有彩也子陪久美香。彩也子很有禮貌,也不會把房間弄亂。
「什麼意思?那彩也子呢?」
「是照片拍得好。」
「沒錯沒錯,就是『你是芝田嗎?』的那個人,他原本不是八水的員工嗎?所以,即使只是遠遠地看到,認識他的人還是能夠認出來。而且聽說有好幾個人都看到了。」
菜菜子帶久美香上床睡覺後,和正在喝啤酒的修一討論了接受電視採訪的事。
當時這麼回答的結果就是目前的情況。光稀看向裝飾架。
「明天我們可以單獨見一面嗎?」
「電視採訪的事,你覺得怎麼辦?」
「只不過我總覺得她的說法有點牽強,我對陶藝不是很瞭解,也覺得用模具就好。在染色中,這也是一種傳染技法,但對澄澄來說,耗費時間和工夫製作才有意義吧,可能她缺乏製作完全相同作品的技術,所以就聲稱每一個都不一樣比較好。」
SICA臉上掛著職業的笑容,但彩也子的笑容絲毫不輸給她,澄玲起身走到放在裝飾架的相框前,把臉湊到照片前仔細打量著,然後轉過頭,猛然鞠了一躬。
澄玲自己創作作品,自己宣傳,自己負責出貨工作,所以,當之前澄玲提出希望光稀收下吊飾的一部分收入時,光稀斷然拒絕。因為一旦收了錢,就玷汙了彩也子她們,於是她提出,可以把這些錢捐給某個福利團體,也可以用小孩子的名義捐贈。澄玲聽了光稀的提議後,說那乾脆把個人的生意和公益活動分開,於是成立了「克拉拉的翅膀」。
澄璒只有一次看到客人把自己的作品拿在手上,然後買回家。就是火災發生後,彩也子來買吊飾的那一次。當時忙成一團,根本無暇沉浸在感慨之中,但在吊飾暢銷後,整天忙於製作,很難抽出時間顧店。雖然她每週都會安排一天來店裡,但她的作品從來不曾在她顧店時賣出去。
「我也覺得不要接受採訪比較好,差不多該退出了。已經有人在背後說這是在利用久美香的車禍。」
「如果妳不嫌棄,要多少都可以給妳,反正我多得很。」
「因為會導致主題不明確。」
自己充分實現了澄玲的心願。
澄玲轉動著雙手,語氣開朗地回答,可以感受到菜菜子鬆了一口氣。看著菜菜子,澄玲覺得自己的煩惱根本稱不上是煩惱。菜菜子目前仍然和讓女兒遭遇車禍的人生活在同一個城鎮,日後恐怕也會繼續生活下去,難以想像需要承受多大的壓力。
正因為這樣,美玲才會打電話給澄玲,澄玲當時回答說,很可惜,暫時無法補貨,但處理完網路訂單後,發現還剩三個。於是她決定送去花工房。
如果自己仍然在東京當粉領族,在電視上看到另一個人像這樣出現在影片中,一定會羨慕不已。但是,這不是別人的,而是澄玲在健吾建造的房子內的工房。自己在影片中落落大方地介紹來到這個美麗的城鎮,以及能夠在這裡透過陶藝品傳達信息的喜悅……這正是夢寐已求、理想中的自己。
這是美玲。她果然充分瞭解自己的創作意圖。澄玲很想對著琉璃子吐舌頭。
——久美香,妳也可以換智慧型手機啊。
放下電話,關掉了筆電,已經十二點多了。丈夫明仁仍然沒有回來。
雖然她想要向別人確認,但家中只有她一個人。健吾在半個小時前還在家裡,但她突然覺得讓健吾看到自己出現在電視上很不好意思,於是對健吾說,希望可以一個人在家裡看,但會把這段節目錄下來,把健吾趕出了家門。
——光稀,妳不是有朋友在英新社的《FLOWER》的編輯部上班嗎?
「妳很上鏡。」
「……怎麼可能!是我在編織時充滿了怨念。」
菜菜子精神漸漸渙散。準備打瞌睡時,講師提高音量問的問題傳入了菜菜子的耳朵。她想到久美香的照片上傳到澄玲網站上這件事,重新拿起放在腿上的筆記本和筆,認真聽了起來。
光稀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示意澄玲坐下再說。
她從來不會幫久美香寫作業,久美香有不懂的地方,她都會耐心教導,菜菜子不再需要檢查久美香的作業。但是……菜菜子內心不時感到不安。坐在店內,無法清楚聽到她們在客廳的對話。之前曾經聽到婆婆說,這是因為不希望失去重要親人的客人來店裡時,聽到客廳傳來的笑聲或是電視中搞笑節目的聲音,特別加強了隔音,但如果客人走進店裡打招呼「有人在嗎?」的時候也聽不到,就很傷腦筋,所以只要打開客廳的門,就可以聽到店內的聲音。
「一旦上了電視,小孩子的影像不是會被傳到那些影片的網站嗎?」
「不好意思,最近因為不凋花的教室很忙,無法和妳保持聯絡,菜菜子告訴我關於電視採訪的事,我非常贊同。菜菜子似乎很猶豫,我們一起說服她,最近要不要找時間一起吃午餐?」
原來光稀完全瞭解了。菜菜子鬆了一口氣,看著光稀。
不必向她訴苦也沒問題,只要稍微閒聊一下就好,最重要的是,可以向她報告今天一天,這個城鎮上就有五個人購買了吊飾。
菜菜子從店後方的櫃檯內拿了紙袋過來。她剛才把編織到一半的花朵塞進了那個紙袋。
這種時候,當然要找那個人。澄玲繼續走向車站的方向。
「那會變成怨念的聚集體。如果圍在身上,我可能會離開這個城鎮,所以絕對不會把它們連起來。」
——光稀,妳老實說,妳可以拿到業績的幾趴?是三等分嗎?
購物節的五個月後——
重要的是久美香。雖然她的腿不方便,但她的人生充滿了無數可能性,希望她將來能夠實現自己的夢想。
這一切都是雜音,就像蟲鳴和海浪的聲音一樣。生活在大城市時聽不到的聲音,在安靜的鄉下地方,就比較容易傳入耳朵。
——好吃得連臉頰都快融化了。
「我聽說他是八水的課長還是部長,反正就是在那裡當主管,還以為是更年長的大叔,沒想到這麼帥。」
原來從別人嘴裡說出來,聽起來是這麼無足輕重的事。光稀注視著正在看照片的澄玲後背。她那件暗綠色棉質寬鬆洋裝,是藝術村某位藝術家的作品嗎?真正的鄉下人難以駕馭這種鄉下味十足的衣服,光稀身上穿的衣服或許是鄉下人想像中城市味道的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