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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美一直盯著自己的手。

「大——樣。」

「所以，什麼ＡＩＤ之類的事，已經和我無關。儘管如此，我心知肚明。因此，當你說小葉月是老爸的孩子時，我立刻知道那是騙人的。有好幾次都要脫口而出了，但我終究沒說出來，因為我想隱瞞已經知道老爸不可能有小孩的事實。」

「沒錯。那是我老公和他妹妹的合照。我老公當時才十六歲，所以和這時候的你長得很像，你甚至比他看起來老成多了。時代不同的關係吧！」

「你不必道什麼歉啦。我從以前就知道ＡＩＤ的事，而爸媽還不知道我曉得了。我也沒對誰有不滿。只是——」

「我該怎麼跟你道歉才好呢？」

「那些照片，最上面兩張雖然是最近拍的，但第三張不一樣。我早該察覺其中的意義。那張照片的背景正好有拍到新聞電子看板，裡面可以看出有個『淀』字。淀號劫機事件發生在一九七〇年，距今剛好是十九年。」hetubook.com.com

我轉身面向佛壇，惠美也抬起頭來。

「你和小葉月離開後，我馬上就弄清楚了。就像你自己說的，雖然想騙我說小葉月是老爸的小孩，但還是沒辦法——你只是想這樣而已。可是，這整件事和其中一張照片就太奇怪了。」

惠美慢慢地點點頭。

我盯著放在佛壇上和我長得很像的三十五歲左右男子的照片，插上線香後，我轉身面對惠美。

惠美瞟了佛壇一眼，顯得更怯弱了。我會被老公罵的，她說。

惠美的聲音像要斷氣似的。

「那是半年前的事了，我出了一場車禍。」

惠美小聲地喃喃說，我有駕照，但不敢開車。

我慢慢地說。

「這麼一來，照片中長得像我的人，當然不是我啦。雖然很神似，但並不是我，而是十九年前，一個和我現在差不多年紀的男人。」

「如今想起來，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那樣。只能說當時是鬼迷心竅，為的只是想從你爸媽的口中證實你是ＡＩＤ的小孩罷了。我觀察你們一家人的期間知道了很多事，所以不難編出這樣的謊言，說我是你爸爸常去的酒吧的女人。」

「所以，你才撒謊說小葉月是我爸的ｍ•hｅｔｕｂook.ｃｏm•ｃom孩子。」

惠美抬起眼。

「職場婚姻呀！」

「你曾經覺得排斥嗎？」

惠美略微點點頭，還帶著一絲不知該不該對我說的遲疑。

一如我的推測，有個雅緻佛壇，上面供奉著一個嶄新的牌位。

還真像。但不是我。

「我是人工受孕生的小孩，而且是透過ＡＩＤ，也就是非配偶之間的人工受精。我爸沒辦法有小孩，所以和我媽商量之後，決定進行這樣的手術。從嚴謹的遺傳學觀點來看，我不算是我爸的小孩。我知道這件事是在動完腿部手術，麻|醉|葯剛退、還沒完全清醒的時候。這種時候反而可以更清楚聽見周遭的聲音。」

「這是你先生吧！」

「我想偶爾來看看妹妹，可以嗎？」

生物學上，這個人是我的父親。

惠美從提包中找出照片，放在桌上。我再次仔細端詳照片中人的面孔。

惠美和我的視線交會。我點點頭，惠美微微一笑。

即使現在，一想起車禍的事都還是覺得痛苦難當。

我開朗地說道：

小葉月比惠美還搶先回答了。

「當時，我覺得呼吸快停止了。你和我老公年少時長得一模一樣。因此，我想起了ＡＩＤ的事。從年齡來看也是，你十四歲，我老公如果還活著是三和-圖-書十五歲，實在太吻合了！可是，就算我查病歷、問了人，還是無法證實你是這樣誕生的小孩。根本無從查起。」

「之前，我是這麼認為。老公因意外死亡後，大約隔了三個月……小聰君你被抬進我工作的醫院。你可知道為何會被送到那家醫院嗎？因為你是在那裡出生的。」

一手提著超市袋子、一手抱著小葉月的惠美看到我時，臉上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我連忙跑近她身旁，因為她似乎有點抱不住小葉月。

「我都知道了。」

惠美小聲地問。玩著布偶的小葉月不知在高興什麼，笑個不停。

「動手術的時候……」

我騎自行車外出時，被捲進不當左轉的大卡車後輪。雖然幸運撿回一條命，但全身都是縫合的傷痕。左腳的傷特別嚴重，屬複雜性骨折，動了兩次手術，到現在還沒完全康復。

「起初真的打擊很大。不過，養育我到這麼大的是爸媽，特別是發生意外時，爸媽都擔心得要命。所以他們倆才是我真正的父母親。」

「如果能夠因此放棄就好了。可是，我當時變得有點歇斯底里。結婚不到兩年，老公就死了，所以一見到和老公長得很像、說不定是葉月哥哥的你就在身旁，當然受不了，怎麼也想查清楚。不過，我總不能和*圖*書當面跑去質問你爸媽，硬要他們回答『是的，沒錯』。」

「由於傷勢嚴重，輸了好多血。我爸媽和主治大夫商量好多事情，包括血型等等。」

「我一直都在那裡看病。」

其實，如果不是那時他們商量說溜了嘴，不管誰說了什麼，我都不相信自己和老爸沒有血緣關係。

「我知道你受傷的事。可是，想不到小聰君那時你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

「你一直說知道，究竟知道什麼？」

老爸的脾氣固然很好，但不是他做的事，就算帶了個小孩來，他也應該會一口否認。如此一來，他必定得說出有關我出生的事。原來如此。

「據說ＡＩＤ後來引發各式各樣的問題，所以現在很少人採行這種受孕方法。不過，我爸媽一直過得幸福美滿，而且把我當親生兒子一樣扶養……也就是說，我們家是極少數成功的例子。」

小葉月對著我玩起躲貓貓。

白天她在工作，不在家。小葉月大概寄放在托兒所吧！我在掛有「美里」小小門牌的公寓門前等候惠美的歸來。

這時，惠美向我低頭致歉。

「可是，一旦最初的狂熱冷卻下來、頭腦清醒時，我就再也無法忍受自己所做的事。而且和你相處一陣子之後，心情也寬慰許多。你對葉月很好，就算找不出確切的證據m.hetubook.com.com，我也覺得很感動。你和葉月簡直就是兄妹了！因此，還沒和你爸媽碰到面，我就那樣奪門而逃了。」

「真的很抱歉。」

「是的，我立刻懷了葉月……那時我還不知道我老公是ＡＩＤ的捐贈者，連他自己也忘了。畢竟，那是他二十歲時候的事。他告訴我這件事是葉月出生時，好像是他唸醫學院的時候捐贈的吧。當然，他的精|子在什麼時候提供給了誰，是絕對保密的。」

「我們是前年春天結婚的。我和我老公是同一所大學醫院的同事，他是婦產科住院醫師，我是護士。」

我致歉之後，說明了從她提包中偷看過她的東西一事。

「駕照的名字和住址都是結婚前的資料吧，你一直沒去變更就塞在皮夾裡是吧？害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這裡。」

「為什麼你會來這裡？而且是一個人來？」

「我都知道。不過，我爸媽並不清楚我知道了什麼，我一直沒告訴他們。」

「完全不會。因為，我老公只不過是捐贈者，對吧？而小孩的母親一定是人工受孕的。」 此時，惠美突然洩了氣似地笑笑。

「只是？」

循駕照地址直到找到惠美，花了我一個禮拜的時間。

公寓收拾得很整潔，給人舒適的感覺。

「然後呢？」

小葉月說著咧嘴而笑，露出剛長出來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