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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妳為什麼不回話！」

就這樣，木島成了第一個替我拉皮條的。即使在木島升上男高，我升上女高後，木島還是替我介紹了各式各樣的學生，而且是經過精挑細選的。我曾受橄欖球隊隊長和副隊長之邀參加過外宿集訓，也和遊艇部的指導老師睡過。不只是Ｑ學園的學生，還包括了外校的高中生、大學生、校友、老師，因為所有的男人，都渴望和我這個年輕貌美的啦啦隊明星睡覺。而木島，替我把他們安排得好好的，以免事後牽扯不清。我和木島的交易，一直持續到我單飛自立門戶為止。

「喂，妳喜歡那回事嗎？」

對於只知道接納別人的我而言，心中根本沒有所謂的野心。自由只存於心中，所以當然不可能萌生現世的慾望。而且，在學校能抱著什麼野心，我也毫無頭緒。

我很好奇姊姊是否也有野心，連忙注視跳舞的圈圈。姊姊只繞了幾圈，腳就打結被淘汰了。被淘汰的學生圍攏在一起看著跳舞的圈圈，只見姊姊不甚關心地雙臂交抱，眺望著拚命舞動手腳的學生們。她是故意被淘汰的——我揣測著姊姊的盤算。

「當上妳的經紀人，我就可以高人一等了。」木島垂下眼尾，卑微地笑了。「再過半年我就要到男生部去了。在那裡，想必競爭會更激烈，而且還會有外部生加入。不只成績，男人什麼東西都要競爭，而我一定能脫穎而出的。因為我有妳這張王牌。男生部的學生人人都想上妳。這裡的學生不分男女，個個都以為有錢就能操縱世界。所以，由我來替妳安排。妳看怎麼樣？」

「我想再問妳一個問題。妳想做什麼？妳想在這幹嘛？用功唸書，還是參加社團玩個過癮？或是兩者都有？」

「我家全是蝴蝶和昆蟲的標本，因為我老爸是生物老師。他是覺得妳這種生物很稀奇才錄取妳的，妳是稀有品種嘛。」

「世上幾乎所有的人都不像妳這麼漂亮，所以必須替人生另謀出路。和圖書」

「那是個叫做佐藤和惠的外部生。聽說她想加入啦啦隊被拒絕，大鬧了一場。」

「沒關係。不過，我有個條件。絕對不能打電話到我家。」

換句話說也就是要努力。努力能夠帶來什麼呢？那只不過是受不了漫長過程的暫時性自我滿足，我才不相信什麼努力。

「妳跟美國人住在一起是吧。那傢伙是妳親戚嗎？」

我停住腳，從正面直視木島。

「不提那個了，妳為什麼把剛才那封信退回來？妳以為我寫情書給妳嗎？妳一定以為全天下的男人都會愛妳吧。」

「你父親很喜歡我喔，你何不回家問問他？你碰上你父親當導師也蠻可憐的。」

「妳老姊要上體育課。」

「既然想性|交，這樣比較好。我想想看，還是加入最出風頭的啦啦隊比較好吧。而且中西都已經親自來邀妳了，妳也不能不給她面子。」

不是，我一搖頭，木島就從口袋掏出記事本。

木島帶著露骨的惡意喃喃自語。只剎下兩名舞者對於老師反覆提出的超高難度要求，就像特技雜耍演員一樣地順利達成。其他學年的學生和國中部的學生也聚在遠處旁觀，我和木島避開姊姊的注意走近舞蹈圈。

「給妳看個好玩的東西。跟我來。」

我想起木島說過，這裡的學生認為什麼都能用錢買到，也許我當雛妓也可以撈到不少錢。我仰望九月的天空。夏末依舊酷熱的東京天空，彷彿籠罩著都心噴出的熱氣，呈現矇朧的灰色。

「腳踩三拍，手打四拍。」

「那我們以後就在這聯絡。澀谷的咖啡店。放學後，我們就在這碰面。」

「可以啊。那你要抽幾成？」

「情人嗎？」

木島望著我嶄新的書包。

我感到自己說中了木島的要害。木島俊美的臉上霎時泛起紅潮，然後氣得一陣青一陣白。

這樣或許也不錯，木島美麗的眼睛閃著青光。

「我也討厭妳。」

「剛才還沒說完，那我能幫你什麼呢？」

這倒不和*圖*書壞。我點點頭。

「大家都是這麼想，以為我沒本事唸書。」

「不認識的人沒有資格喊我『喂』。」

「我要拿四成。太多嗎？」

「既然這樣，我們合夥吧，互相幫襯。」

舞蹈動作變得更複雜，一轉眼，就有十幾個人出錯。他們陸續退出舞蹈圈，和姊姊一起旁觀繼續做出正確動作的同學。逐漸地，觀眾的人數已經超過了舞者。

其中一個學生個子嬌小體型勻稱，看起來就很敏捷。她輕快地做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動作，甚至帶有幾分從容。

「妳是社會一般人嗎？」

對於變成玩具毫無抗拒感的我，倒是很好奇木島為何要插手管我的事。

「我不想跟我姊說話，我不要去。」

「妳老姊長得既不像妳，又跟妳分開住。看來妳還真複雜。」

「超喜歡。」

就男人的標準來說，木島有張纖細俊美的臉蛋，像鋒利刀刃般的銳利眼睛配上薄薄的鼻樑。可是，就像我的美貌會掩蓋我本身的知性與意志一樣，木島端整的容貌也對他造成損失——令人感到不足與過剩的美麗外表。實際上，木島的確少了些什麼又多了些什麼。我想，也許可說是自尊心和自我意識吧。於是，這種不均衡使得木島看起來既窮酸卻又聰敏主動。

「有。」木島把臉轉過去，避開我的視線。「他偷偷答應去當女高學生的家庭教師。有高級出租轎車來接他，教兩個小時就能拿五萬，我家就是用這筆錢去夏威夷。這種事所有同學都知道。」

「那個人呢？」我指著動作像牽線傀儡般不自然的削瘦少女。她的黑髮多得煩人，臉蛋和動作都帶有那種早已超越自己極限的人特有的痛楚。

「你是說我應該加入某個社團比較好？」

木島露出如鯁在喉的表情。我向來不像姊姊那樣充滿攻擊性，可是我卻明確地對木島傳達了怒意，這是為什麼呢？理由很簡單。因為木島和姊姊一樣討厭我，所以，我也討厭他。凡ｈttｐs://ｗｗｗ•hetｕｂoｏｋ•ｃｏm•com是上門懇求的男人，我從沒拒絕過。無論面對的是怎樣的男人，只要對方想要我，那一瞬間我的身心就會充滿慾望。可是，唯獨面對木島，我就是提不起慾望。就憑這一點，在我的一生中木島算是罕有的男人。而我直到很久以後，才開始懷疑木島也許是同性戀。

「那傢伙是美鶴，全學年第一名。一次也沒退步過，是學校的名人。每個人都知道她想考醫學系。」

「什麼好玩的東西？」

我歪著脖子，不屑地說：

「因為我討厭你。」

「是誰錄取我的？」

木島追上來，在我背後像惡魔般低語。我覺得很煩，懶得回話。說到這裡才想到，木島的耳朵尖尖的還真有點像惡魔。

原來如此——木島說著觀察我的臉蛋和身體。木島的眼中，閃現遇到異種生物的驚訝。

這是什麼意思？我回看木島。白襯衫的領口露出Ｔ恤一角、熨斗燙得筆挺的灰色制服長褲，明明很整潔，木島卻給人一種有點邋遢的印象。

姊姊的班上正要開始做奇妙的韻律體操。身穿運動服的女老師站在中央，周圍像跳盆舞一樣圍了一圈學生。老師手持鈴鼓，用力拍擊著。聲音一響，跳舞的圓圈開始做出奇妙的動作。

「這個嘛，也許是性|交吧。」

「教練是奧運選手，一堂課就要送上五萬圓的社費。每週還上三次，妳能相信嗎？不只是這樣。高球社的人，請的教練是參加過全英公開賽的一流職業好手。這些職業選手當然是看在如果能跟Ｑ學園攀上關係，將來也許能把小孩送進來的份上。」

第一次上學，就看清了短短半天就改變態度的同學，以及想把我當玩具的同校生。由於實在太淺顯易懂了，我覺得在這個Ｑ學園生活似乎會很好玩。當我撇下楞在原地的木島快hetubook.com.com步走過走廊時，充滿好奇的臉孔在我面前乍現乍隱。凡是我走過的教室，學生們都擠在窗口盯著我。

木島在記事本上寫了什麼後撕下那一頁，迅速塞給我。

女生們一邊踏著三拍步法，手臂一邊跟著節拍做出規定的動作，那既不像體操也不像跳舞，看起來很滑稽。勉強要形容的話，只能說是動作特別多的盆舞。

削瘦少女彷彿聽到了這句話，她轉頭瞥了這邊一眼。然後，一看到我就停下手腳動作。四周頓時響起拍手和歡呼聲，這一瞬間，美鶴獲勝了。

「你也是靠你父親才錄取的？你又不是稀有品種。」

我的回答。令木島一臉茫然。

「我可以當妳的經紀人。不，是當妳的代理人。」

發現我居然有抗拒的意志，木島浮現輕蔑的笑容。

「妳希望我喊妳大小姐嗎？我就是想告訴妳我知道妳是笨蛋。我偷看過我老爸帶回來的資料，妳果然沒有那種能夠考取Ｑ學園的腦袋。雖然妳很笨，卻因為長得漂亮被錄取了。這點妳知道嗎？」

我打斷木島的饒舌。

木島氣得嘴唇扭曲。通常，被同學包圍的我會始終掛著曖昧的微笑點頭，或是回以簡單答覆，被動且直率。可是唯有面對木島，我死也不肯回答。木島大概是為此感到惱火吧。

「應該是吧。社會上一般人本來就是這樣子。」

「腳踩八拍，手打十七拍。」

「你錯了不是學校。錄取我的是你父親，木島老師。」

「怎麼可能。我從來沒那樣想。」我模仿強森聳聳肩。「反正你一定是寫我成績的事吧。」

木島兩手插|進口袋低著頭，坐立不安地抖著腳。就如同和我毫不相似的姊姊破壞了我的形象一樣，木島也因為自己的父親是導師而喪失了信用，沒機會總到小道消息，在班上的立場搖搖欲墜。我和木島的處境很類似。木島沉思了一會兒，終於仰起臉，露出已經找到答案的勝利表情。

「妳怎麼知道？」

「腳踩七拍，手打十二拍。」

那天，我和ｈtｔps://ｍ.ｈｅtuｂｏｏk•ｃom•cｏｍ木島達成協議後，去福利社買了可樂坐在泳池前的長椅舉杯慶祝。泳池裡，據說才剛成立的水上芭蕾社從外面聘請了教練正在練習。看到社員戴的透明鼻夾，木島笑不可抑。

「對什麼的野心？」

「學校呀。」

「這麼無聊的事也能當野心的目標？」

木島習慣性地抖著腳，一臉不耐地告訴我。

「妳來就對了啦，偷瞄一眼就好，很有趣喔。因為妳老姊班上的名人特別多。」

「妳才剛入學啦啦隊就立刻邀請妳，今後一定還會有更多社團邀妳加入。妳太醒目了，大家都想把妳塑造成大明星。我看妳大概不知道該加入哪個社團好，我可以幫妳去談，也可以給妳建議告訴妳跟誰要怎麼來往比較好。」木島轉頭看著聚在走廊一角遠觀我和木島說話的學生。「妳看，那些都是來拉妳進社團的。有溜冰社、舞蹈社、遊艇社、高球社，主要的社團都來了。他們想吸收妳這種稀有品種加入，這樣不只在男生部和大學部面前，連在外校那些傢伙面前也能逞威風，讓人家知道Ｑ女中有這麼正的女生。這裡的人有錢也有腦袋，現在還缺什麼？那還用說，當然是美貌。」

「你才是社會一般人吧？看到我姊姊，你不也跟其他小孩一起嘲笑我嗎？」

我的話對他造成衝擊，木島縮起細長的身子往後退過去，會讓我公然反抗的人只有姊姊，此刻這裡又多了一個。

「你父親沒受過這種恩惠嗎？」

「就是拿到好成績，這樣的話大學就能唸自己想唸的學系了。但是在這個學校，光會死讀書也不行，如果律動操不能拿第一，總成績還是不夠好。」

「算是吧。」

「那叫做律動操，是Ｑ學園女生傳統的看家本領。妳遲早也會在體育課學到，不妨先觀摩一下。那玩意的可看之處，就在於可以一眼看出誰有野心。」

「妳看，那兩個人。她們想拚到底耶。」

一口氣喝乾可樂的木島，望著女高的操場，穿著深藍色短褲的女高學生陸續走出。木島拍拍我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