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4
「我發現原來浩大哥長得好漂亮喔。」
「你說我會誤會什麼?」
「不用,你不可能數錯的。」
「請您聽好,内山先生。我已經不是人事課長,因此也不再是你的屬下,今天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這幾個月來我們早就察覺到你們的一些小動作。扇谷社長也說你們這次闖大禍了。事情總有它的道理,有好壞之分,而你們的所作所為,任誰都覺得無法無天,老實說我也看不下去了。我想我們兩邊人馬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反正說什麼你們也不會了解,我只能說你們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不過我可以確定你們已經斷送自己的將來了,這就是唯一的結論。我不曉得你找我吃飯有什麼用意,不過我絕不會跟你透露任何消息。你要帶誰來我不管,不過請務必把我們的意思傳達給你們老大。告訴他:大勢已定。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我刻意發愣了一下。他說得簡單,但其中一定別有意涵。他已經確定調往子公司,根本無權處理六月的人事異動,更無法決定我的位置。我很驚訝他竟然把扇谷的人事決策形容為「那種方式」。然而眼前的他卻顯得自信滿滿,自以為占上風。
「你可不可以不要說得那麼難聽,畢竟你對她一無所知。」我忍不住說了重話。
「你不要把事情混為一談嘛。你有我陪你啊。」
「浩介吃過香折小姐煮的菜嗎?」
「拜託你,別敷衍我。」
瑠衣稍稍傾身向前問道:「可是,為什麼你要為她做那麼多呢?」
「對嘛!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我想知道你的一切!就算收到那封信,我也沒懷疑過你,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但是聽完香折小姐的事,我反而更難過,你為什麼要瞞我呢?這讓我想起好多事,譬如有一次有人打手機給你,我問你是誰打來的?你說是朋友的姪女,要找你商量找工作。還有今年二月,你突然疏遠我。上個星期天你說要加班,其實是去找香折小姐。這一切我都不知道。這段期間你為了香折小姐遇到許多麻煩,我卻沒能幫上你的忙!」
「沒關係,我說話也太重了。我能了解瑠衣小姐因為香折……」
片名是《新天堂樂園》。
我嫌麻煩。已經過了十點,微醺的感覺正舒服,想趕緊躲進被窩擁抱瑠衣。
沖完澡回到客廳,餐桌上已經準備就緒。今晚應該會睡在這裡吧,當我這麼想,內心就舒坦多了。我們坐下來,打開葡萄酒乾杯。
我停頓一會兒又說:「而且,過去我也沒為她做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只是稍微幫忙一下而已。」
內山黝黑的臉露出了笑容。看著他的臉,我想起他大學時代是個網球選手,還得過學生組冠軍,現在應該還會在假日揮幾球吧。內山和宇佐見同是慶應大學出身,他們那一派系都是慶應人,而以扇谷為首的我們算是東大派的。
「你看過嗎?」
「那就陪我嘍,我希望你能看一看。」
每次我和瑠衣見面、聊天,她在我腦中的形象總是變得益發鮮明,每個部分也拼湊得更為完整。她的溫柔、賢淑和-圖-書、聰慧是多麼平易近人,而且溫暖。這是很難能可貴的。然而即使我的思緒、身體都能感受她的優點,但不知為何,我感覺不到像對足立恭子那時的心動。或許這是因為我不再年輕了吧。
「好期待喔。」
瑠衣的眼神充滿殺氣,我心裡感到詫異。沒有人像香折那麼笨拙的,她根本學不會如何依賴,何來太依賴之說呢?
兩人沉默了好一陣子。瑠衣又走進廚房拿了杯湯過來。是義大利蔬菜湯。「我本來打算讓你在早餐喝的,不過已經這麼晚了,明天起床應該過中午了吧。」
「安靜很好啊。」瑠衣點頭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
「內山先生,請等一下嘛。」
我倒了帶,畫面中接連出現好幾幕老電影中的吻戲,我邊偷瞄畫面邊跟著吻戲的次數吻了瑠衣。我的吻來得突然,她一時不知所措,不過到了最後她也伸出舌頭回應我的吻。我移開嘴唇問她:「吻了幾次?」
我發現劉海上有白色的東西。我用雙手撥開頭髮,小心翼翼地拔掉捲曲的白髮。這一年來白髮遽增,或許是心理作用,我覺得髮線有些後退,鏡中的我也缺乏生氣。
瑠衣的雙眸不停閃爍,她說:「我也只有你啊。」
「要不要就下個星期找一天吃飯?如果可以的話,就訂在二十六號星期二那天,你覺得呢?」
「嗯。」
「嗯,她還沒辦法獨立,以後還是得在能力範圍內幫她一把吧。」
當我走進人事部的第一會議室,內山背對著即將落下的夕陽,泰然自若。
「今天很熱,吃飯前先去沖個澡吧。」
「明天要上班嗎?」瑠衣問我。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喝乾啤酒,瑠衣立刻遞上新的啤酒給我,接著走到廚房端來了一個大盤子擺在桌上。盤子上擺滿餅乾,餅乾上還塗有各種起司。我拿起其中一片來吃,瑠衣也拿一片。喀滋喀滋聲迴盪在安靜的屋內。
我也笑著問他。內山頓時收起笑臉。
「她不是也有男朋友嗎?應該是她男朋友來照顧她呀!不需要你這個非親非故的人花那麼多心思吧。你照顧她一年了,這不就夠了嗎?你再繼續照顧下去,反倒造成她或她男友的困擾吧。對她而言你畢竟是外人,她再繼續依賴下去,就永遠沒辦法真正愛她的男朋友。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我只不過是陳述事實罷了。」
我苦笑,舉起右手制止他。內山一臉無辜地看著我,看來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一陣沉默之後,我緩緩開口。
「您今天要跟我談什麼事呢?」
他揮揮手,要我坐在斜對面的椅子。我點頭坐下,說聲:「好久不見。」
瑠衣靜靜看著我。濕潤的雙眼中,瞬間浮現畏懼的神色。
掛鐘的指針已經過了午夜兩點。
「我只是希望你能想想。」
「我也正在想。」我回答。「她讓你不舒服,其實我應該早點告訴你,跟你商量才對。有幾度我想告訴你,但因為事情來龍去脈有點亂,我怕你誤會而沒有說出口,結果卻傷你更重。」
「對不起。我能了解你因為香折的事一和_圖_書直無法釋懷。這一個星期來,我一直在思考該怎麼做才好,於是我想到一個辦法。如果你願意的話,要不要和香折見個面?見到她之後,你便能了解我和她之間是怎麼回事,今後也可以請你幫忙照料她。或者找她男朋友一起來也無妨。好嗎?」
如果跟她在一起,每天過這樣的生活,也還滿不錯的。
「吃好吃的食物,心情也會變好。」
「抱歉,我不該瞞著你。」
瑠衣眼眶泛著淚水,低頭緊咬著嘴唇。看到她這種反應,我突然又無法理解了。這個人為什麼如此鑽牛角尖呢?我著急自己的心情無法跟上她起伏的情緒。
高井接任我的工作,今年二月升任為人事課長。他比我早七年進到這家公司。
「關係?你別說得那麼嚴重嘛。」我笑著說,但是瑠衣的表情變得更加嚴肅。
當我說完,內山已面色鐵青,但嘴角依然保持微笑。
腦中突然浮現香折說過的話。是嗎?我自言自語。香折在做什麼呢?如果我被貶職,瑠衣會怎麼做?藤山家不會把女兒嫁給一個沒有前途的男人吧。何況我已經三十八歲,沒有機會重來了。過去靠著扇谷在職場上平步青雲,如今扇谷若是捨棄我,我在公司裡將不會有任何發展。
我忍不住放下杯子看著瑠衣。
「關於香折小姐的事情……」
瑠衣微笑。
「很長吧。」
內山定定地凝視我,而我也瞪了回去。這時,我終於明白了,腦中頓時浮現扇谷的臉,那是一張衰老且失去銳氣的臉。我起身,內山忽然開口:「鶴來的女老闆還是一樣年輕啊,完全不會老,真羨慕唷。」
瑠衣的表情豁然開朗,與剛才判若兩人。
「想想我們的未來。」
瑠衣煮的菜非常美味。喝完葡萄酒我改喝波本蘇打,瑠衣則喝了Tio Pepe雪利酒,又開了我帶來的百齡罈十五年純麥威士忌。我們倆坐在沙發上,邊喝酒邊看電視。瑠衣忽然起身拿了錄影帶過來。
「很好看呢!」
瑠衣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才沒有,我沒有混為一談。任何事只有一個真理。」
「我問你。」
啤酒入喉那種冰涼的感覺真是爽快。
「恭喜你搬家了。」
我脫下上衣掛在椅背上,瑠衣拿起上衣走進寢室,拿了浴巾、浴袍以及黑色內衣褲。
「老實說我也在想同一件我根本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擔心,才這麼任性鬧脾氣。不過我應該好好面對香折小姐,對吧?這樣也能減輕你的負擔,今後我也該幫助她。我真的很想見她,可以拜託你引見嗎?」
電影演到中間,我已經把瑠衣擁入懷裡。漫長的電影落幕,我說我要再看一次最後的接吻片段,瑠衣一臉疑惑。
「你是說我愛管閒事造成她的困擾?」
「那就換我們來真的。」
因為和內山的那番談話,以致我遲到了半小時才到達瑠衣的新家。星期三搬家當天,我也曾帶著香檳去找她,但房間到處都是箱子,她忙著整理,手忙腳亂,兩人草草乾杯之後我就離開了。
「就約這個星期天如何?如果可和-圖-書以的話,我明天就打電話給她。」
「沒有。」
「你不必這麼在意。這女孩不相信任何人,就連我,她也不是打從心底信任。但我還是不能不管她。她最近又交了男朋友,我希望這次可以維持久一點。因為她還年輕,要當她的男朋友必須更用心了解她,更努力去經營這段感情。不過上次我見過她的男友,我感覺他們可能不會維持太久。香折的精神狀態還沒完全穩定,我猜過沒多久她又會和對方起衝突。萬一有事我還是得幫幫她。」
「沒什麼啦,我是怕你懷疑我和香折的關係。」
她欲言又止,低頭沉默一陣子,又抬頭望著我。「浩介,你打算怎麼辦?」
「可是就我這樣聽來,你的所作所為連一般男女朋友或親人都做不到吧。你說以後會盡量幫她,但是我想你終究會像以前一樣照顧她吧,這樣的關係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香折小姐太依賴你了,畢竟你們既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兄妹,你還為她付出那麼多,實在有點怪。」
「是喔。」
「什麼意思?」
我只好答應。瑠衣興匆匆地放入錄影帶,回到沙發上挽著我的手臂。她身上飄來淡淡古龍水香味,可能在我來之前已經洗過澡了吧。
「是麼。」
我不回答,轉身離開會議室。走出房間時,窗外的太陽即將落入皇居的森林。
「什麼事?」我問。
「這不用你說我也在想啊。我不止要想你或香折,工作也有很多事情要傷神。我自認為我以自己的方式認真思考每件事情。我實在不想這樣說,但是我希望你默默相信我、跟著我。我絕不會不負責任,也絕不會背叛你。對我來說你比誰都重要。如果你連這點都沒辦法了解,那我也無話可說了。」
「真理有好幾個。」
說著她又立刻起身,拉下百葉窗關了房間的燈,連腳步聲都顯得輕快起來了。我在黑暗中露出一絲苦笑。
「好厲害!你剛剛在數啊?」
「你真認為是這樣嗎?」
「啊?我怎麼知道。」
「是嗎……」瑠衣笑得很曖昧。
「為什麼你只能說這種話呢?」
「我真的好開心。可以在家裡和最愛的人一起看我最愛的電影,好像作夢喔!」
「那是什麼意思?」
「聽說啦,電影院跟少年的故事嘛。不太感興趣耶,感覺很教條。」
「你還是沒變,說話真直接啊。」
「她已經把鑰匙還我了。」
「你想想看,你既不是她的男朋友也不是親人,你說你要在能力範圍內幫她,可是這一年來,你比她的親人還要用心照顧她,幫她找房子,當她情緒不穩就去照顧她,還介紹她去醫院,常常跑去她家看她,還把家裡鑰匙交給她。」
瑠衣拭去臉上的淚,忽然露出沉靜的神情。
「要不要一起看這一部電影?」
「我怎麼敢要求你做什麼呢?你說要照我的意思做,這種話未免太不負責任了!」
「什麼叫我想怎麼樣?」
「什麼叫不負責任?」我無法壓抑自己不耐的口氣,「你自己才自私呢!我知道你在意香折,可是我應該跟你說得很清楚了吧,是你要m•hetubook•com•com把兩件事混為一談的,好像在逼我選擇你或香折嘛!你才有問題!」
「讓你跑一趟,真不好意思呀。」
「怎麼了?」
我點頭走向浴室。她的浴室比我家的還大而且非常新。洗臉臺的架子上除了瑠衣的東西之外,還放了新買的刮鬍和男用髮膠,和我在家裡用的牌子完全一樣,也有我的專用牙刷。我們宛如一對夫妻。我看著鏡中的自己,回想剛才內山的態度,看來情勢已經傾向宇佐見,我和駿河已然陷入窘境,未來的局勢也大致料想得到。但是我不懂宇佐見為什麼要見我,就如内山所說,他們大可以把我貶職,要制裁我簡直是易如反掌。
我再次環顧房間,發現窗簾和壁紙都使用穩重的灰色調,瑞典製皮沙發也是淡灰色的。牆角擺了一臺桌上型蘋果電腦,音響則收在黑色的音響櫃。牆上掛著洛克威爾的畫作,五個照明照亮了整面牆,天花板上只掛著一盞小燈,但光線充足。燈罩也是灰色的,只有餐桌是白色的。
「是啊,要不要再數一次?」
此時瑠衣的住處已經整理就緒,我送的餐桌就擺在客廳的正中央,桌上擺滿了菜肴。瑠衣把我送她的花插在花瓶擺在餐桌中間。
「我沒有敷衍啊。」
傍晚回到公司,只見桌上放了一張留言:人事部長內山要求回電。我的座位靠窗邊,落地窗外可見日比谷通旁的外苑草皮,以及坂下門內那一片廣大的皇居森林。立夏已過,日照時間拉長,此時已是日落時分,夕陽將翠綠的草皮染成了深紅色。時鐘的指針正好過了下午六點。眼前的太陽,比正午時分還大了一圈。作為襯景的天空染成一片紫,隱藏多時的夜幕在彼方蠢蠢欲動,隨時準備張開雙翼包覆天空。
「不要再叫我瑠衣小姐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什麼大事啦,只是想要不要找一天吃個飯?」
瑠衣低頭不語,輕輕嘆了一口氣。「那麼……」她的肩膀微微顫抖,抬起頭再次看我。「那麼,我有誰?香折小姐只能依靠你,那我呢?」
「已經鬧大了。」我說。
「我是說,你打算繼續維持這種關係嗎?」
瑠衣傻住了。「浩介,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靠近瑠衣的臉,這次是認真吻她。我們吻了又吻,吻了又吻。
「為什麼?」
「發生什麼事了嗎?怎麼突然要吃飯。」
「瑠衣小姐,那是因為你完全不認識她,才會說這種話。老實說她每天都過著身心煎熬的生活。你說她男友照顧她就夠了,可事情沒那麼單純。況且現在這個男友在上次香折收到包裹時還跟她大吵一架,香折還把他趕出門呢。這個男生還只是個二十八歲的年輕小夥子,我不認為這傢伙幫得了香折多少忙。我要說的是,香折是個孤苦無依的女孩,她遭到雙親和哥哥的虐待,也沒有可以抒發內心鬱悶的朋友。她每天活在孤單中,沒有地方可去,也沒有家可回。你看到這種人,就算是非親非故也不會坐視不管吧。只要稍微不注意,她隨時可能自殺。你說得我好像很愛管閒事,不過香折真的沒有任何人和-圖-書可以照顧她。萬一我離開她,香折會失去一切依靠。這就好比有人在你眼前溺水,你卻要我收手不管嗎?我怎麼可能做得到呢?至少現在的香折只能依靠我,所以暫時只好像之前一樣照顧她,不過,我想不會持續太久了。」
他瞪著我說:「我是向上面建議早點解決你啦,不過宇佐見先生這次特別固執,他執意要給你一次機會。星期二我和他約在向島的花田喝酒。你這個週末就好好休息,想想自己的出路吧。難得宇佐見先生要撥空見你呢。」
「我覺得其實還好哩。」
「不過,這世界上不會只有一個真理,像你這種受過特殊教育的人應該不會了解其中的奧妙吧。」
「這麼突然沒關係嗎?對方不一定有時間,也不一定想見我啊,說不定人家不願意呢。」
我們直接在沙發上做|愛。瑠衣的身體脂滑玉潤,隨著不斷高潮,她也發出惹人憐愛的呻|吟。我們一起沖完澡後,到餐桌上開了啤酒。瑠衣喝了一口就將啤酒罐放回桌上,她那因熱氣泛紅的臉靜靜地注視我。
「去沖一下吧。我趁你洗澡的空檔把菜熱一熱嘍。」
「我想,會散播黑函的人應該不懂什麼叫真理吧。」
瑠衣的神情變得溫和許多。
我搖搖頭。
「才不會。她也知道你,也常教訓我說『絕不可以虧待瑠衣小姐喔』。」
「先別問嘛。」
「對啊。」
「怎麼可能。你只要好好跟我說明,我是絕對不會懷疑你的!」
他的語氣露出他一貫的迂迴且高壓的態勢。
「香折小姐長什麼樣子?很漂亮嗎?」
「我說真的,你打算怎麼辦呢?」
瑠衣的雙眼頓時滲出淚水。
我嘆了一口氣。
「怎樣?」
「瑠衣小姐,別哭呀。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我會照你的意思去做。」
「嗯。我相信你,因為相信你才會愛上你嘛。」
「完全沒有啊。倒是我煮過咖哩給她吃。」
「沒什麼啦,只是人事異動的季節快到了嘛,上次是應社長要求,讓你以那種方式調到了經營企畫室。這次我想和你談談你往後的位置,而且我也想聽聽年輕人的想法。」
「有這必要嗎?」
「感覺很安靜。」
「四十三次。」
「並沒有很漂亮。」
「嗯。」
「謝謝你,浩介。」
「浩介。」
夕陽照亮了內山的白髮。
「是啊。因為你走得太突然,害我們一陣手忙腳亂呢。高井的能力還算不錯,不過再怎麼說還是你比較突出。」
說到這兒,忽然想起內山傍晚時說過的話:「這個世界上的真理不會只有一個」。看了一下時鐘,快要三點了。我感覺好疲憊。工作上面臨了關鍵的分歧點,我恐怕已經配不上瑠衣了。然而就算遭到貶職,我也絕不會死巴著公司不放。其實我了解瑠衣的心情,她無法不在意香折,對她而言這是很正常的反應。
「想什麼?」
落日的景色令人著迷,我呆看了好一陣子,總算撥了電話給內山。
內山露出冷笑說:「我們也不希望把事情搞大啊。」他鬆開盤起的雙手,用左手指揉起右手掌。
「對不起,我不該說你不負責。」
「我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