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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之光

作者:白石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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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6

第三部

「嗯。」
「瑠衣姊說的。她說你今天要遞辭呈。」
這兩天來多虧瑠衣的支持。但是當一個人決心要去面對一些事情時,到底需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呢?
「怪我嘍。」
只要我們決心面對某些事物,恐懼自然會伴隨而來,但是唯有思考「自己怎能不去處理」的人得以達到「人類道德上的進化」。有更多這樣的人,這個社會才會更多元,才會更加和諧。我自己也有很喜歡的一段話。學生時代讀過湯恩比的《歷史的研究》,其中有一段是這麼寫的:
「剛才瑠衣姊送來的。」
瑠衣說我總是孤單一個人,一味地幫助別人。或許我確實孤單,但我從未想過要幫助任何人。我只希望解決眼前的問題,我期望自己能夠活在當下,把下一個瞬間視為最後一瞬間。過去我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堅強還是脆弱。因為如同瑠衣所說,每個人都是脆弱的,但是我深信即使脆弱也能靠決心和意志讓每一瞬間化為徹底的堅強。
香折淺笑。她的話讓我有些掛心,但我沒再問下去。
如果下一個瞬間就是最後一瞬間,那麼任何瞬間都將是最閃耀的極致時光。瑠衣說「任何人的人生都需要靠別人的扶持」,又說「人不一定非得要做事才活得下去」、「要了解自己其實是非常脆弱的」。
最後香折還是拖著點滴送我到一樓大廳。分手時她問我:「今天也要去瑠衣姊那兒嗎?」
說得也是。上次四個人聚餐時,瑠衣和https://m.hetubook.com.com柳原曾說過兩人是同年生,生日只差一天。
額頭確實沒什麼燒,但她的手卻非常燙。香折遲遲不肯放開我的手。
香折欲言又止。雖然她已經恢復體力,但還是消瘦了不少。
「是喔。」
「跟小卓比較起來呢?」
「嗯,浩大哥一定沒問題的。而且還有這麼好的幫手在身邊。」
「什麼無理的要求啊?」
「怎麼可能,我們已經分手啦。」香折的語氣顯得有些不悅。
「總之,可以放心了。」
「真的好不可思議喔。浩大哥為什麼到店裡來呢?」
我沒回答。
香折只是在利用我——或許吧。她要榨乾我的善意——或許吧。
「也是啦。」
今天香折已經能起身坐在床上。床桌上的大花瓶裡插著一大把鮮豔的花束。香折見到我來,笑了。
「什麼?」
「嗯,算不錯吧。」
「因為認識了浩大哥啊。雖然盡是不愉快的事,不過也因為如此才會遇見你。」
「柳原比較體貼。他會讓我耍任性。」
「嗯。」
「柳原怎麼樣?是值得依靠的傢伙嗎?」
「活著真好」香折說道,臉上掛著微笑,雙眸閃耀著光芒。
說著香折走近我,拿起我的手貼在她的額頭上。
我再次回到座位簡單整理一下私人物品。昨天我已把大多數東西帶回池尻的公寓,駿河的遺物也一起搬回家了。我打算近日內交給駿河夫人。
其中有一件駿河的遺物我想m•hetubook.com•com請夫人讓給我。那是一本書,總是擺在駿河桌上,每當遇到瓶頸他總喜歡重讀一遍。那是美國實用主義的代表人物威廉.詹姆士所著的《宗教經驗之種種》。
香折一臉無力地說:「六月七號耶!」
「七號有什麼事嗎?」
我從床邊的椅子站起,抱著床桌上的花瓶走到沙發旁,把花瓶擺在沙發桌上,在沙發上坐下。
「你只要想你自己的事就夠了。要擔心別人還早呢!」
「為什麼?」
「好大一束花喔。」
「不知道。待會兒我想去一個地方,看看會待到幾點再說吧。我還會過來看你。」
香折笑了,我也跟著笑。
我到達醫院時正好是下午三點。昨天星期天到公司處理事情無法過來,但星期六我和瑠衣一起來探視過。原本醫生擔心香折的支氣管受到感染,不過看來情況沒那麼嚴重。可能是年輕的關係,香折恢復神速,氣色判若兩人。柳原可能也覺得自己之前太忽略香折了,一整天都陪在她身邊。
我看了手表,正好過了三點半。「差不多該走了。有沒有需要什麼東西?」
「浩大哥星期天不行吧。」
「那就等星期天和柳原一起來御茶水吧。我和瑠衣幫你慶祝。」
「怎麼會呢。」
「對吧?」
「沒事啊。」
「我才沒想到呢。如果那晚沒到你店裡也不會相遇啊。」
「結果我還是沒幫上忙。對不起喔。」
「為什麼?」
「還好嗎?」
每當工https://m•hetubook•com•com作遇到困難,他總是翻到書中的一段抄在手邊的紙上。我時常看到他謄寫那段話。那一段寫道:
如果把瑠衣的意見放在支配當今世界的「交換理論」上當然是成立的。交換理論認為一切價值來自於交易。然而,在這樣的過程中能產生真正的價值嗎?思考「自己怎能不去處理」的人,能夠從中獲得任何價值嗎?
這次換我注視香折。
「真的耶。也該感謝那個傢伙嘍。」
遇到問題時,我們往往捫心自問,大多數人會這麼想:「總有人會去處理吧。」但是也有極少數人會如此思考:「我怎能不去處理呢?」這兩者之間存在著人類道德進化的所有過程。
「我要重新出發啊。」
「你怎麼知道?」
「不用啦,別逞強。」
「不是瑠衣姊的生日嗎?」
「噢。」
香折之所以吸引我,是因為她背負了複雜的問題。而儘管她本身背負這麼多的問題,我卻能感受到她試圖幫助我的一絲心意。瑠衣說我傲慢,但真正傲慢的人是我嗎?香折在生來背負的困境下僅能擁有些微的關懷,而瑠衣可說是在一個充滿愛的安定環境中長大,若以「交換理論」來看這兩者,瑠衣確實較占優勢。然而一個人的價值能夠以此基準來衡量嗎?倘若一個人的感情會削弱對方的意志,我們到底需不需要這樣的感情?逼駿河走上絕路的是徹底的孤獨。我悲憐他的孤獨。我也想過他為何不願去依靠百合小姐?然而我又如何和*圖*書?難道我也被孤獨侵蝕,即將喪失依靠別人的能力了嗎?此際我就是想不透這個問題。
「剛才醫生說大概星期六就可以出院了。」
我們兩人又一起大笑。
「小卓沒再跟你聯絡了嗎?」
「沒有。」
「你不用再操心我的事啦。而且星期六是柳原的生日呢。」
「怎麼了?」
只是我不知道這個事實到底對我有何意義。即使她只是想利用我、享受我的善意,這和我對她的態度並沒有太大的關聯。
「我還是沒幫到忙吧,顧自己都來不及呀。」
「我再過來看你。」
「任性?」
「連我都不能知道啊?」
「浩大哥也會慌張啊,好好笑喔。」
「她跟你不一樣,我沒看她的履歷表啊。」我笑著敷衍過去。
香折下了床,拖著點滴走過來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這樣啊,那太好了。柳原有好好照顧你嗎?」
「為什麼要到你家?」
我站起來。
「你真的不記得啦?」
「沒關係,燒也退得差不多了。」
「浩大哥……」
駿河錯估成功,終究招致毀滅。但我認為那只是他個人選擇的結果罷了。有決心處理大事的人,遇到失敗必定得接受相對等值的懲罰。強烈的意志經常伴隨著遭受另一個更強大意志制裁的危險。儘管如此,意志仍會激勵某些人。
香折也一起站起來。
我走出大門,回頭已經看不見香折的身影了。
「還什麼『是喔』。」
「嗯。」
最後一www.hetubook•com•com次見到駿河時,我記得他說「我總覺得有一天會有這樣的下場。不知為何我總是害怕會變成這樣。因為一切都太順利了。順利過頭反而令人有種莫名的恐懼」。
香折點點頭,之後便一直凝視著我。我移開視線。
「有幫到一點點嗎?」
我不懂香折在說什麼。
「啊,是喔。」
「沒錯沒錯。」
「是麼。」
「星期六來慶祝你出院吧。」
「還有竹井那個廢物啊。」
「你要辭掉工作啦?」
「我送你到樓下。」
「嗯,放心、放心。浩大哥以後得要辛苦了,不能再讓你擔心我啦。這陣子你就好好依靠瑠衣姊,享受悠閒的生活吧。」
「他要幫我拿換洗的衣服。你幫我帶的全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派不上用場啊。」
我們人活著,就是活在死亡當中。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人總是背負著不知何時死亡的不確定性,而這個不確定性遲早終將成為事實。最理想的情況是,把人生的每個瞬間視為最後一瞬間。
「星期六不行。」
「嗯,剛才遞了。」
「對喔,浩大哥以前是面試官呢。」香折感慨地說。「當時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和浩大哥成為朋友。實在有點難以置信呢。」
「怎麼說?」
「也是啦。」
「嗯,昨天也陪我一整天,他說今天下班後先到我家再過來看我。」
「對啊,就是無理的要求。」
「祕密。」
「是啊。」
「而且如果你沒在停車場和池上吵架,我也不會叫你。再怎麼說我可是沒讓你通過面試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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