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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鐵事件

作者:村上春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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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千代田線 A725K 八、「幸虧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壹、千代田線 A725K

八、「幸虧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高中畢業後,曾經到商專去學習資訊處理和簿記,之後就在成衣公司就業。公司擁有幾個自創品牌,她在裡面負責其中的一個品牌。我雖然不太了解女性服飾業界的詳細情況,不過這個品牌的服裝似乎以都會小姐到年輕貴婦為對象,形成「可愛」系列的高級產品路線。她父親從事成衣事業,由於這關係她在現在的公司找到就業機會。並不是對成衣業特別抱有什麼興趣,但只要工作能用到個人電腦和文字處理機,任何業種都可以。
看起來很有活力,很聰明,似乎毫不保留地享受著單身生活的樣子。不做作,個性好像很直爽。我相信她應該很受男孩子歡迎。直髮齊肩。附帶一提——雖然這或許怎麼樣都無所謂——她母親和筆者同年。
不過那時候我時間已經很急迫,總之心想不趕快走不行了,一下車的瞬間心臟還砰砰地跳著,但我還是就那樣走上月台,一面在路上筆直地跑著一面深呼吸。對,用小跑步跑著。於是稍微覺得輕鬆了一點。但另一方面鼻水卻不斷地流了好多。流個不停。不過心臟的砰砰跳則完全靜下來了。我想流鼻水大概只是因為冷吧。因此也沒怎麼在意。
事件發生的三月二十日,不是星期一嗎?對,就是星期和_圖_書一。那時候星期一我們課裡從早上八點半開始要開會。那天我必須比平常早到,所以八點以前就出門了。大概七點五十分左右吧。我搭的是比平常早的電車。因為早的關係所以車子比平常空一點。感覺稍微有一點餘裕。於是上了電車,我在車門和座位之間站定了位置之後,怎麼說呢,就像開始進入瞌睡般的狀態一樣。
那東西大小大概和便當盒差不多,捲著的報紙也溼掉了。周圍已經滲開像水或什麼的液體。而且仔細看時,那還隨著電車的振動而緩慢地搖晃著。雖然不是那麼確定,不過可以知道不是硬的東西。
喜歡的音樂是雷鬼(reggae),喜歡的運動是玩滑雪板、溜冰、衝浪。「跟阿美、阿花族一樣噢」自己說著笑了。跟朋友們大夥兒一起去運動最開心。住在町屋從小學時代開始的朋友都還留在那裡,現在還好好的保持交往。
門開著的時候,外面有風吹進來還好,在大手町門關上之後,呼吸就更難過了,我說不上來,好像空氣被什麼壓得緊緊的似的。怎麼說呢?好像空氣本身停止了似的,甚至連時間也停止了似的……雖然這麼說也許太誇張了。
我覺得不妙。然後周圍抓著吊環的人也在猛咳嗽。那時候車子裡已經很空了,座位前面站著的只有三hetubook.com.com、四個人的程度。我反正因為呼吸困難,迫不及待想下車,一心只想怎麼還不快一點到站。從大手町到二重橋前雖然只有兩、三分鐘,但在那之間我非常不舒服。有時跌倒胸口咚地撞上,不是會無法呼吸嗎?好像雖然可以吸氣,但卻無法吐氣一樣,那種感覺。
在那裡打了兩小時左右的點滴,在那之間做了血液檢查,然後他們就說「可以回去了」。檢查並沒有什麼特別異常。那時候穿的衣服還穿在身上。也沒有縮瞳現象。只是覺得不舒服而已。
就在這樣之間,電車已經開進二重橋前,因此我就下了車,但一起下車的人也都一直在猛咳嗽。我也喀喀地咳起來。於是覺得咦,好奇怪。一起下車的人大概不滿十個,而每個人都一樣在猛咳著。所以這個還是有問題。我想不只是我自己而已。

從町屋家裡到公司大約要花四十分鐘左右。搭千代田線從町屋站到二重橋前站,從那裡走到有樂町線的有樂町站,再轉搭電車到新富町站。到公司大約是差五分九點。公司始業時間是九點二十分,因此我大約預留有二十分到二十五分左右的餘裕。我從來沒有遲到過。每次搭的電車班次大概都一樣。
破裂的沙林袋子就放在妳眼前,症狀還算是滿輕的啊。和-圖-書
風口綾 當時二十三歲
不過我到公司開會的時候,卻漸漸覺得不舒服起來。覺得噁心想吐。然後從新聞報導知道地下鐵發生了什麼事件,我想那麼這絕對就是了。我聽到的時候,頭腦一陣模糊……我膽子滿小的。於是立刻到聖路加醫院去。
在大手町有幾種路線的轉接,因此過了那一站之後就空多了。不過二重橋前是大手町的下一站,因此對我來說,感覺一直還很擁擠。從町屋、西日暮里、千馱木、根津、湯島、新御茶水、大手町……完全沒辦法。只能一直不動。我一上車就站在車門附近,在擠得客滿的人堆裡只能互相緊靠著打瞌睡。……嗯,對,就以站著的姿勢迷迷糊糊地睡。大家多半都是這樣噢。一直安靜地閉著眼睛。反正想要動也動不了,所以不如那樣還比較輕鬆。臉靠得太近了,就會變成這樣不是嗎?閉上眼睛,順其自然,如果全體擺動的話,就跟著動。
風口小姐生於荒川區町屋,一直繼續住在那裡。因為喜歡町屋這地方,因此從來也沒有想過要搬到別的地方去。她和母親、父親和小她十四歲的妹妹四個人一起生活。已經入社會做事了,和圖書雖然也想過差不多該獨立一個人生活比較好吧,但還依然「撒嬌」地一起住。
我每次都從最前面一輛車的前面算來第二個門上車。然後走到車門旁邊的角落裡去,在那裡站定之後就不動了。就算別人上上下下,我也一直不動。
電車實在擠得不像話。從千代田線的町屋到大手町之間幾乎一點辦法都沒有。手連動都不能動。如果舉起來就只能一直舉著。上車時也是被人家從背後嘿!地推進去,好像被強迫搭上電車似的。此外偶爾也有色狼。真討厭。
現在正為展示會期而忙碌。從二月後半到三月中旬。在這個時期要決定今年秋冬的出品項目。我們公司做的是批發,把樣品排出來,請零售店的人來,在這裡接受預訂。根據這個決定點數。這個關係重大噢。因為現在景氣真的很差,如果這還做不好就會很慘……(笑)。
那一天我也那樣打算,差不多該睜開眼睛了。因為不睜開眼睛畢竟還是不能移動(笑)。但我發現呼吸好困難。怎麼回事?胸前緊緊的有一股壓迫感,拚命想呼吸,但好像空氣卻無法順利吸進來……。我覺得好奇怪,但那時候想「這一定是因為早起的關係吧」(笑)。心想因為早起所以身體不舒服,也就不怎麼在意。我是屬於和*圖*書不適應早起的。不過就算是那樣呼吸也太難過了。
那時候忽然一看,發現我剛才站著的相反一邊的門附近,放著用報紙捲起來的什麼東西。我正好站在那紙包的前面一帶。那時候卻完全沒留意到。
當時非常痛苦,但隨著時間過去就復原了。我後來也跟刑警談過,還被他說那是幸虧打瞌睡的關係吧。因為眼睛也閉著,睡得迷迷糊糊的呼吸也淺而少(笑)。我想我確實很幸運。
因為我是生在老市區的,有時候去魚店之類的店買東西,他們會用報紙幫你一捲。所以我想這是不是有人買了魚,掉在那裡了。不過總不會有人從一大早就買魚,帶著那搭電車吧,我正覺得奇怪時,有一位中年的歐吉桑大概也覺得奇怪,於是靠近去一直盯著那個看。大約四十歲左右,穿著大衣好像上班族的人。「道到底是什麼玩意兒」似的看著。但並沒有嚷嚷。
進到這家公司已經第四年了,我做的是營業助理的工作。用電腦檢查存貨、處理退貨、也接聽應對顧客的電話。此外還核算銷售額、整理傳票。總之做的是營業事務。
但在二重橋前那一站車門開的方向正好和町屋相反,所以我到大手町之後,每次都會移到另外一側的門邊去。因為到大手町之後車子就空了,所以可以很容易就移動到對面那一側。車廂內乘客變得稀稀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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