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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鐵事件

作者:村上春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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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日比谷線(中目黑發)B711T 七、「如果沒有迫切的危機感的話,很多事情都會疏忽掉。」

肆、日比谷線(中目黑發)B711T

七、「如果沒有迫切的危機感的話,很多事情都會疏忽掉。」

那麼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運氣真壞啊。正好就在那裡等電車。不過我倒完全沒有感覺到氣味。
通車過程我是穿西裝打領帶去的。穿制服通車也可以,不過單位指導我們在大都市裡還是盡量不|穿制服而穿便服通車比較好。在鄉下穿制服的人比較多,但穿制服要戴帽子,在客滿的電車裡擠,實在看不過去。不,倒沒有規定說不能不打領帶。隨個人自由。也有人不打領帶上班的。
我是二十四歲結婚的。還在當飛行員學生的時候。防衛大學在橫須賀,我太太是橫須賀土生土長的,就是這種緣份。我有兩個小孩。大的二十三(女孩),小的二十一(男孩)。女兒說明年要結婚了。兒子還是大學生,但好像沒打算進自衛隊的樣子。


走進辦公室之後,電視開著,正在為什麼而騷動中。照出很多救護車出動的場面。那時候我也只覺得屋子裡有點暗,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和那事件會有關係。身體也完全沒有怎麼樣。
就這樣,去年三月二十日當時我是從東久留米到六本木通勤的。那是普通的日子,沒有什麼改變。只是我比平常早三十分鐘出門。為什麼呢?因為我必須一大早就向我的上司技術部長提出報吿,也因為這樣,我的部下對我說「課長,明天請提早三十分鐘來。」所以我打算八點半左右到六本木。要是平常的話,早上只要九點十五分到就行了。
我想,那大概是空氣流動的關係。電車開進站來,使空氣流動產生變化,沙林往這邊飄來吧。但那沙林從哪裡來的呢?我搞不清楚。
但等多久往中目黑方向的電車都不來,因為站內廣播說「千代田線的電車還在運行中」,我想沒辦法,就去搭千代田線到乃木坂吧,於是開始往千代田線車站的方向走。我好像在撥開月台上擁擠的人群往前走似的。因為月台上很擠,所以有一段我是走進停著的電車裡穿過去的,因為車門一直敞開著。不過我進到裡面走的時間並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長。只有短短幾秒鐘而已。到千代田線時,電車剛好開來,於是我就跑著上了車。但一跑上車時,奇怪竟然咳嗽起來。並不像是被香菸嗆到的那樣,而是有點獨特的嗆法。
我做這種採訪中,才知道要採訪國家公務員是多麼困難的事。他們嘴巴很緊,匿名性比什麼都重要。也就是說「如果說了什麼就可能會怎麼樣……」所以不能隨便說。正因為在霞關附近被襲,因此這次事件在官方工作的被害者應該也相當多,但遺憾這次卻無法和這些人士交談。不過其中,只有防衛廳的關係人士例外地提供了協助,很快就答應接受採訪。我藉這機會表示感謝。
我記得開來的好像是空空的電車,不過或許有少數人搭乘也不一定。因為我在日比谷線月台是在這裡等電車的(指地圖),對了以往中目黑的電車來說是最前面,也就是被撒沙林車輛的地方噢。
我在乃木坂站下車,走出地上時,是覺得「怎麼暗暗的」。心想今天是陰天嗎?抬頭看天,但沒有一片雲。我覺得好奇怪。只是除了暗之外,並沒有其他症狀。步行也沒有影響。所以只有一瞬間有點不適應感而已,並沒有再深入去想。

不過,那時候我也沒有特別在意。現在想起來,如果那真的是炸彈而實際爆炸起來的話,在那裡的人全都會受傷。全都會被害。即使澆水也不能防止爆炸。不過雖然說危險請大家避難,那時候大家還是半信半疑。沒有切身迫切的危險感的話,人總是會忽略很多事情的噢。
不過提起來,我倒想起來,在沙林事件的一星期前左右,櫻田門的入口,從丸之內線到日比谷線的通道上曾經發生被放不明公事包的事件,我也目擊了那個。通路禁止通行,消防隊員這樣子拿著水管,和警察、還有車站職員正在把那個撥遠的時候。我也親眼看到那公事包了。那是早上八點半左右的事。
那天九點半開和-圖-書始有所謂Morning Report的早報會,我列席時,會議之前坐在前面座位上的部長卻說「我看見那沙林袋子了。」所以眼睛好像被熏到,視界好暗。於是我也說「啊,其實我也覺得好暗呢。」他說「那麼,你也被那熏到了」。「噢,是嗎?」但那時候並不知道那是多麼嚴重的事。我當然知道有松本事件這回事,但實在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碰到這種事……。
通車時間從家裡走路到西武線東久留米車站十分鐘。從池袋轉丸之內線到霞關,再轉日比谷線到六本木。總共大約二小時吧。這樣通勤當然累,不過每天做著也就習慣了。現在是到入間基地服勤,所以是反方向,車子很空,通車時間也短,輕鬆多了,不過就因為通車不耗體力所以反倒有點擔心運動不足呢。
我聽著你說,好像在短時間內真的調過各種不同部門噢。這是為了所謂培養將官的通才養成嗎?
在等電車的地方,往相反方向的列車開進來。車門開了,沙林氣溢出來,你吸進去了。那時候沒怎麼樣,但走著之間症狀才出現——我想這樣推論是不是適當?
然後在航空幕僚技術課一年、接著在防衛課一年、又轉到防衛研究所一年。也到過高知的地方聯絡部去過兩年。在那裡做自衛隊員募集的工作。募集嗎?倒不怎麼難。雖然有配額,但那個時期應徵的人太多,倒還拒絕一些呢。正好是泡沫經濟破滅的時候。泡沫經濟時代新畢業生都紛紛往民間企業去就業,但泡沫破滅景氣惡化後,想當公務員的志向就轉強。而且高知這地方,本來就是自衛隊比較容易募集的地方。最容易募集的是九州。畢竟還是有尚武之地這種傳統性吧。
我本來想當飛行員,但中途被刷下來。我最初上了單槳直升機,然後飛簡單的單發噴射練習機,其次要進一步再練戰鬥機,但我在噴射練習機的階段就不行了。和-圖-書一個人起飛降落時還好,但編隊飛行在組成隊形時,要一面看旁邊一面維持三次元空間位置則很辛苦,因此長官說「你還是做地勤好了。」那大約是間隔一公尺飛的,因此要跟上實在很難。
這兩位都非常帥,態度隨和,說話方式則很明快果斷。關於事件的談話固然珍貴,不過對我來說,能和像這樣站在第一線的自衛隊幹部直接面對面私下長談,是一件興趣非常濃厚的事。這樣說也許有點失禮,不過他們給我的印象,與其說是「軍人」,不如說以「體育團體的指導者」的表現方式比較接近。
我在搭乘千代田線之間,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只是我記得在國會議事堂前的月台上,看見有兩個女人坐在長椅上把臉伏下來的光景。旁邊有站員在照顧著。那時我想大概是貧血吧。女人不是常會有這種事嗎?不過兩個人同時都那樣,應該說是偶然嗎?我覺得有點奇怪,要說是異樣也可以算是異樣。其他倒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我上防衛大學最大的契機,是因為沒考上志願的大學。另外一個原因則是我家代代都是軍人家系。父親和祖父都是陸軍軍官學校出身的,到我就是三代繼續了。我叔叔雖然已經退休,但他也是軍官學校畢業,戰後進入陸上自衛隊。這位叔父的推薦也有關係。
然後回到六本木來,當航空幕僚技術一課的課長。就在這時候遇上了沙林事件。
我在他上班地點的入間航空自衛隊基地寬闊明亮的辦公室向他請教。中鴣先生體格也顯得很年輕,頭髮烏黑姿勢英挺,實在看不出有四十九歲。他所擔任的是幕僚長的重要職位。
然後又調到很多地方,從府中的航空總司令部、市谷的幹部學校、到六本木的空中幕僚人事單位等。人事方面很費精神,不簡單喏。因為要決定別人的異動、調職、升級等啊。
我在霞和-圖-書關下了丸之內線時,車站裡廣播說,茅場町還是什麼地方發生事故,日比谷線停止運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開始動。我想那大概是八點十分左右吧。不過我走過去看時,日比谷線月台上人滿多的。大家都在等著電車大概不久會來吧。
我第一次就任的地勤是雷達要塞。在千葉縣的雷達基地服勤一年。從前有所謂的「東京急行」,蘇聯飛機從太平洋一側繞一圈飛過來。目的在詳細觀察日本電波的狀況。無論是大型轟炸機或偵察機。都是相當緊急的態勢。現在已經很少了,但以前可能有幾百次吧。
現在自衛隊所用的雷達全都是國產的。主要是三菱和日本電氣(NEC)兩家公司製造的。我們首先作出仕樣書。再讓他們配合這個去製造。然後採購,確認是否依照仕樣製造。不,倒不會要求重做。因為大體上都有依照仕樣精確地造出來。不過也不是沒有發現過重大錯誤。例如軟體有故障,之類的情形。
我中午過後住進世田谷的自衛隊中央醫院,住院了一夜。第二天出院,但視界還很暗,所謂的縮瞳現象繼續了一個月左右。在那之間好像一直處於戴著淺色太陽眼鏡似的狀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關係,事件後我突然變得必須戴老花眼鏡了。
我也跟其他人一樣,在日比谷線等了五分鐘左右。我等的地方是往中目黑方向的最後方一帶。那時候月台上沒有電車停著。等著之間,反方向的鐵道上開進來一列空電車。我要搭的是往中目黑方向的,但開來的是逆向往北千住方向的。那電車停下來,車門打開,廣播說「請不要搭這班列車。」因為是反方向的,我也沒有理由搭。
後來我又回到防衛大學,從事技術研究。專攻電子工學,其中也有雷達。也就是等於碩士課程。然後調到入間基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服勤。我的工作,在出現新型地上雷達時,做的是評估那機型能產生多優越的性能。
中嶋克之 當時四十八歲
我家在西武池袋線的東久留米。昭和六〇年(一九八五年),正好在泡沫經濟騷動之前買的房子。那時候還是能夠買得起房子的時代。因為服勤地點在入間基地或東京二者之一,因此想買在這兩地的正中間,但東京都內還是太貴無法出手,因此就買在稍微偏一點的東久留米。那時候這一帶還算是便宜的。買了一年之後那同一家不動產公司來問我「加一千萬賣不賣」。賣當然可以,但一想到還要買回來時,結果還不是一樣(笑)。
那時候受到非常大的打擊。心想退下來算了。不過就算退下來也沒有別的就業機會(笑)。那是昭和四十七年的事。擔任軍官後的第一年。
中嶋先生一九九五年三月二十日在地下鐵所經歷的事,很不可思議,竟跟前面提過的石野貢三先生當天所經歷的很類似。兩個人都在同樣的情形下,在霞關遇到沙林事件,而受到類似的傷害。雖然年齡稍有差別,但同樣是航空自衛隊的幹部,防衛大學畢業的菁英。他未能當成噴射機飛行員,而吞下眼淚從事地勤工作,在那裡建立職業生涯,這種進展路程也很類似。因為相同時期在相同單位服務而認識,但會採訪這兩位先生,完全是偶然的結果。
雖然不能確定,不過會不會是在日比谷線月台上等列車時吸進去的呢?往中目黑的列車,在神谷町造成重大傷害是在八點十三分,那輛列車就那樣開到霞關來。如果是那樣的話,前面第一輛車地板上應該還溢出大量的沙林。開到霞關時,第一輛車是空的,但其他車輛裡應該還搭有少數乘客吧。
可以這麼說吧,也許光有技術是無法擔任高層管理的領導者吧。不過話雖這麼說,這調動也跟我自己的意志無關,站在被動的立場,到底是怎麼樣我也不知道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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