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神秘回聲

作者:塔娜.法蘭琪
神秘回聲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週五下午,我發簡訊給史帝芬:老時間,老地方。外頭大雨傾盆,夾雜著細雪,不管穿了什麼都會淋濕,讓人凍到骨頭裡。柯斯莫擠滿又濕又累的行人,一邊數算手裡的購物袋,一邊希望只要待久一點,身體就會回暖。我這一回只點了咖啡,因為我確定不會太久。
「不能,小伙子,我無法接受,完全不行。但我是大人了,除非真的有用,否則我才不想擋子彈。我不做注定失敗的事,再偉大也不做,因為那是白費力氣,就像你被人逮到洩漏沒用的消息給我,結果被眨回基層,到窮鄉僻壤幹一輩子的文書一樣,何苦來哉?」
我該看到的,看到徵兆有如火光在玩偶四周閃爍,有如毒氣充滿那個舒服的小房間,不停告訴我:危險!
「會的,」我抵著她溫暖的頭髮說。我有把握一定會是這樣,因為我們手上握有王牌,可以擊敗所有人。「我們會想出辦法的。」
荷莉看著克拉拉的眼睛陷入沉思,一綹頭髮再度回到她的嘴裡。「假如我消失了,」她問:「你會覺得我跑走了嗎?」
「你也還是一樣智障。法蘭西斯,我可以和你談一下嗎?」
蘿西張開嘴巴,說了一句:「喔。」伴隨一個像是愣笑的聲音,美好而無助。
「我想也是。但這不表示妳也應該哭。每個人不一樣,而且跟妳說一個秘密:那些人常常是假裝的,好讓更多人投他們。」
我說:「她有吃東西嗎?」我剛搬出去那陣子,荷莉曾經絕食抗議過。
「因為尼利酒吧。我早該曉得那裡不安全,我堂妹雪莉和她朋友會去那裡喝酒,她的嘴巴和教堂的門一樣大。那頭小母牛看到我們,就告訴她老媽,她老媽跟我老媽說,我老媽竟然告訴我老爸。」
我說:「可不是嗎?」說完便開始撈錢包。
過了半晌,莉兒像是聳肩似的微微一動。「好吧,我會要你搬走,這是原因之一。」
「你要這麼說也行,最新狀況是:從現在起,案子就交給該負責的人負責,我去休我的假,你回去當打字工,好好享受吧。」
「你又沒錢。」
「早知道我就在離婚協議裡註明,以後再也不要有這種對話,何況蘿絲.戴利跟這些有什麼——」
荷莉長吁一聲,我感覺她肩膀靠我更近一些,讓我以為搞定了。但她說:「要是你和那個蘿西結婚了,我不就根本不會出生了?」
她說:「呃,所以,」又是差點笑出來的聲音:「所以沒問題囉,是嗎?」
荷莉拉哩拉雜說了一會兒,才談到最近發生的事情。晚餐時,她跟我聊嘻哈課,除了全程示範,還加上一堆興奮得喘不過氣的評論。接著她說起學校的功課,比平常少了很多抱怨,之後在沙發上縮著身子緊緊靠著我看『孟漢娜』。她嘴裡咬著一綹頭髮,她已經很久沒這樣做了,我知道她在思考。
莉兒說:「她沒有離開你,法蘭克,自始至終。你遲早必須面對這一點。」
那小子火冒三丈,一手握拳貼著桌子,恨不得賞在我臉上。「那是我的決定,我已經長大了,可以照顧自己。」
「你很清楚我的意思。你從來沒有用過對待她的方式對我。有時候,法蘭克,有時候我覺得你故意排斥我,為了她對你做的事情而懲罰我,因為我不是她。你想逼我離開,這樣等她回來,才不會發現有人取而代之,這就是我的感覺。」
這下連肩膀都繃緊了。莉兒說:「人不一定要彼此傷害。」
「沒必要。」
「我也不需要心電感應。你去問問和你交往過的女人,我敢說她們一定知道自己只是第二順位,一個替代品,直到你真正的心上人回來為止。」
我要是打擊他自尊太深,可能反倒讓他對案子窮追猛打,好證明自己的價值。「你說了算。」我說:「還有,史帝芬,」他低頭不理,繼續翻找口袋。「警探,我要你看著我,」我等他放棄掙扎,不情不願抬頭看我之後才說:「你表現得非常好,我知道你和我都不希望這樣結束,但我只能告訴你,我會銘記在心。只要有機會幫你,絕對會有,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幫她蓋上被子,剛剛好不會太緊。「今晚別作惡夢了,小乖,好嗎?只准作好夢,這是命令。」
沿著這條線索再追查幾天,他肯定會有所發現。他看起來滿懷希望,我真不想潑這隻小可憐蟲冷水,感覺就像年輕獵犬叼了牠最好的玩具過來,我卻踹了牠一腳一樣。但我非做不可。我說:「幹得好,警探,推論得很完美,不過算了。」
史帝芬太驚訝、太年輕,完全無法控制臉上的表情。他恨恨地看著我,掩不住目光中的憤怒、詫異與厭惡。一切都正如我意,他對我越傲慢無禮,就越不會碰接下來發生的齷齪事,但我心裡還是一陣刺痛。「老兄,」他搖搖頭說:「我真是搞不懂你,完全不懂。」
蘿西說:「沒錯,他知道了。他要我來和你分手。」
「你認識她,也許很久以前,但你們認識。她對誰不爽的時候,會不會亂編故事?」
我說:「荷莉還沒準備好嗎?」
奧莉薇亞語氣平淡,但卻暗潮洶湧,猛烈得能將我推下椅子。「關係可大了。我早就知道所有的問題都歸結到一點,就因為我不是她,不管這個女人是誰。她要是半夜三點打電話給你,問你怎麼還沒回家,你一定會接。我想更可能的是,你早就回家了。」
「那你怎麼想?」
荷莉用力搖頭,頭髮拂過了雙頰。「爸爸,不對,那個不是電視,是真人。他們都會講自己的故事,比如奶奶人很好,很相信他,但後來死了。他們都會哭,有時候連寶拉也會掉眼淚。」
我吸了最後一口煙,讓火燒到濾嘴。「一鎊拿來。」我對謝伊說。
「她怎麼樣?」
問題是我不想要火柴丹尼、衝鋒槍部隊https://www.hetubook.com.com或任何人,更不需要球王——他那麼想讓凱文當壞人,那就隨他去吧——奧莉薇亞說得對,現在不管誰說什麼都再也傷不了小凱,正義已經不可能是我的耶誕禮物。我只要謝伊。我只要望向麗妃河,就會在點點燈火之間看見他站在窗邊抽煙,凝視河水,等我找到他。我要他,強烈得超過所有女人,甚至蘿西。
她點點頭,用手指梳著克拉拉的鬃毛。我說:「妳也知道這個週末到奶奶家,大夥兒心情一定很糟糕,對吧?不會像多娜告訴妳那樣好玩的。」
「晚安,小甜心。」
史帝芬靠在桌上,眼睛盯著我,完全沉浸於推論之中。「因為他知道有人會從蘿絲或屋子聯想到他,而且只有他。假如她的屍體隔天被人發現,絕對有人會說:『等等,我昨晚看到某某走進十六號。』或『我記得某某約好要和蘿西.戴利見面』之類的。他不能讓她被發現。」
「我以為……你想知道最新狀況。」
「我們還來不及走到那一步,蘿西就死了。」
「史帝芬,你想今天我幹嘛發簡訊給你?我知道你沒拿到通聯紀錄,也知道伊美達.提尼的事,我相信你要是有什麼重大進展,早就和我聯絡了。那我為什麼還要見面,你認為呢?」
「蘿西,慢一點——」
「老實說,」我說:「你就是。我會盯著你,史帝芬小朋友,要是你到不該去的地方四處打探,我就把驗屍和指紋鑑定報告拿給甘迺迪警探,跟他說報告是從哪裡來的。你就會被他列入黑名單,被我記入黑名單,之後就等著到荒郊野外坐辦公桌吧。所以我再說一次,別碰!聽懂沒有?」
「好的,」史帝芬深呼吸一口氣:他顯然排練過,想讓我印象深刻。「目前不論是誰都沒注意到一件事,就是蘿絲的屍體是藏著的。我們想過藏在那裡代表什麼,卻沒有想過為什麼要藏。我想這一點值得研究。我們都同意蘿絲遇害不是預謀,對吧?兇手只是一時暴怒。」
我說:「繼續啊!把心裡的話說出來,既然起了頭,最好說完它。」
我拉了一張高腳椅,一屁股坐下去。不是為了激怒奧莉薇亞,而是我已經心力交瘁,就算只是在洋溢著吐司和草莓果醬香味的房裡坐個兩分鐘,對我也是絕大的享受。「人會彼此傷害,這是難免的。但起碼妳用意良善,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妳一樣。」
我說:「看來你知道伊美達.提尼的事了。」
「怎麼?」
我說:「應該是吧,因為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很難確定。」
奧莉薇亞唇邊浮起淺淺一笑,帶著幾分感傷。「她在長大,法蘭克。她現在只要衣服還沒穿好,連我都不准進浴室。幾週前,我打開房門想拿東西,結果她像女妖精一樣大聲尖叫,接著氣沖沖地訓了我一頓,說人需要隱私。你現在要是靠近她,我保證她一定會警告你。」
「據說是週二。甘迺迪警探說……呃,他覺得我們已經掌握足夠證據,可以結案了,接下來只需要跑完行政流程。」
荷莉穿著粉紅和白色相間的花紋睡衣,我之前才幫她燙過。荷莉喜歡新燙的衣服。她讓克拉拉趴在彎起來的膝蓋上。床頭燈光暈黃柔和,她看起來有如故事書裡的水彩女孩那麼永恆完美,但卻嚇壞我了。我真希望有人告訴我正確答案,甚至不要錯得太離譜就好,我願意犧牲一條手臂來換。
「你錯了,法蘭克,她有關係,就是有。你和我結婚當時就已經抱定信念,這段婚姻不會維持太久。我過了很久才發現這點。當我一旦明白,結婚就沒什麼意義了。」
我和莉兒之間還有一個特色,就是最後永遠是我不自量力。我說:「我想我這星期談論蘿絲.戴利已經談得夠多了。假如妳不介意,我們換個例子。」
「有時候,」奧莉薇亞冷冷地說:「我真希望你聽聽自己說了什麼。你有沒有發現,你講話就像青少年一樣?聽太多莫里西,只會自怨自艾。」
「我的天!」我說。我還記得荷莉兩歲的時候,直接從浴室衝出來跳到我身上,全身光溜溜的和剛出生一樣,潑得到處是水,我搔著她小巧的肋骨,逗得她咯咯笑。「趕快接荷莉下來,不然她連腋毛都生出來了。」
「我說了,我可以自己來。」
「到我們想出更好的方法,或妳老爸氣消了,我不知道。只要我們撐下去,事情一定會改變的。」
「差不多,嗯。」
荷莉扭著身體躺好,讓克拉拉抵著下巴。「幫我蓋被子。」
「好,」她眼睛已經瞇上,纏著克拉拉鬃毛的手指也開始放鬆。「晚安,爸爸。」
「她怎麼了?」
我說:「我沒說很簡單。我們必須跟所有人說我們分手了,讓大家信以為真,也永遠回不到過去的時光了。從此以後,妳都得擔心被老爸發現,把妳趕出家門。」
「好,小乖,我們再看看。」
「嗯,有時是這樣沒錯,當然。但說得像是自然法則一樣,那是藉口,法蘭克,你也知道。」
當我想到蘿西,鑽進心裡的不是懷著初戀與遠大計畫的蘿西,而是憤怒的她。十七歲那年秋天的某一晚,卡梅兒、謝伊和我坐在台階抽煙——卡梅兒那時還抽煙,我上學期間沒辦法工作,買不起煙,都向她討——空氣中飄著泥炭煙、霧氣和健力士啤酒的味道,謝伊輕輕吹著口哨〈帶我去蒙托〉,忽然有人咆哮。
我嘆息一聲,靠回椅子按揉頸背。「孩子,我幹這行比你久多了。假如你不介意聽聽老人言,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最簡單的解釋就是正確的解釋,幾乎沒有例外。沒有掩蓋、沒有陰謀,政府也沒有在你耳背植入晶片。過去兩天,我只發現一件事,就是我和你應該放手了。」
長夜和_圖_書漫漫,我差點打給鑑識組的可愛女士,但我想,床上纏綿的時候沒有什麼比「枕邊人清楚你前女友是怎麼死的」更掃興的事了。我考慮過去酒吧,但除非打算喝個爛醉,否則沒必要去那裡,而且我覺得喝醉很無聊。我甚至想過打給奧莉薇亞,問她能不能讓我過夜。但我想這一週來,我已經動用太多運氣了。
「對,她是,我那時還不認識妳媽媽。」
「你要和她結婚?」
「嗯,是啊。」
荷莉身體更往被子裡鑽,用準備吵架的語氣說:「星期日下午我要去奶奶家。」
已經有人推窗了——戴利家算是少有爭執的,所以絕對是好戲。蘿西大吼:「你根本搞不清楚!」
最後,我跑到歐康納街的奈德凱利酒吧,和三個英文說得結結巴巴、但懂得心碎男人共通語言的俄國佬打了不曉得幾局撞球。酒吧打烊之後,我回家坐在陽台不停抽煙,直到屁股發凍。我回到屋裡,看幾個神經白人小鬼在實境秀裡互比饒舌歌手的手勢,看到天色微亮,可以吃早餐為止。每隔幾分鐘,我就得狠狠地按一次心底的開關,不讓自己看見蘿西、凱文或謝伊的臉。
就是那一晚,還有許多理由,讓我始終沒有想過蘿西可能死了。她那全身燃著怒火的模樣,光是碰到她的肌膚就能點起火柴,點亮耶誕樹,見到她從外太空來。我怎麼也無法想像這一切會平空消失,就此無影無蹤。
荷莉仍然半信半疑。我記得自己頭一回目睹死亡,是在我七歲的時候,新街有個遠房親戚心臟病發,老媽帶著我們幾個小鬼去守靈。過程和凱文的守靈式差不多,淚水、笑聲、往事、堆積如山的三明治、整夜喝酒、唱歌、跳舞。
「不用急,反正我沒地方好去。」
「看起來是這樣。」
「她是你女朋友嗎?」
謝伊說:「我賭一鎊,他逮到他家小姑娘和小伙子上床了。」
我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一顆心還是沉到腳底。「喔,可惡,我想也是。他怎麼會發現?」
「什麼?哪時候開始的?」
史帝芬一臉茫然。「什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妳來找我幹嘛?難道他知道——」
「讓我猜猜,又是潔姬那個大嘴巴?」
這小子比球王還要值錢十倍,甚至比我出色。我說:「我喜歡你的判斷,警探,只是很可惜,我敢說球王.甘迺迪短時間內不會改變想法。」
「讓我澆一盆現實的冷水,讓妳清醒清醒。大部分人都搶著扭斷對方腦袋,至於那群刻意不這麼做的極少數變態,世界也不會放過他們,遲早讓他們同流合污。」
「蘿西要是能三點打來,我就能打幾百萬通熱線給來生,搬去巴貝多了。」
我沒有試著握手。史帝芬森然地看我一眼,沒有透露半點思緒,啪的一聲放了一張十鎊鈔票在桌上。以菜鳥的薪水來說,這算很大的抗議了。他肩膀一抖披上外套,我留在座位上,讓他先走。
荷莉眨眨眼。她的眉毛細得有如筆刷,這會兒緊靠在一起。她還在用力思考。「那你為什麼沒有?」
「結果他就抓狂了。」
「本來是這樣打算的,沒錯。」
荷莉想了一下。「那個死掉的蘿西,」她說:「就是你在我出生之前認識的女生。」
她要去奶奶家,我還去和謝伊泡杯好茶開心聊聊咧。「呃,」我小心翼翼說:「這個我們再想想,看會不會影響其他的計畫。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
「假如我很關心他,不是應該哭嗎?」
老媽,一定是她,可能是離了婚就不能到教堂再婚之類的。「沒有,我上星期就跟妳說過了,記得嗎?」
「是啊,親愛的。」
「多娜星期天都會去,只要等她老爸打完高爾夫球。她說奶奶會做很棒的晚餐,飯後還有蘋果塔和冰淇淋。有時潔姬姑姑會幫小女生做好漂亮的頭髮,有時大家會一起看DVD。多娜、戴倫、艾胥麗和路意絲輪流挑片子,但卡梅兒姑姑說只要我在,就讓我第一個挑。我以前都不能去,因為你不曉得我會去奶奶家,現在你知道了,我就可以去了。」
「但你說你根本不曉得她死了,直到最近。」
她本來想繼續說,但硬是把話吞了回去。她眼神充滿擔憂,甚至驚詫,彷彿忽然發現這件事有多嚴重。
「不是嗎?」
荷莉馬上精神一振,甚至抬頭看我,而不是盯著克拉拉。「嗯,可能吧。」
「那我就證明給他看,只要他發現我對妳很好——」
「『美國偶像』裡面的人講到死掉的人都會哭。」
「我實在不想戳破妳的牛皮,莉兒,但妳的心電感應今天不怎麼牢靠。希望下回靈光點。」
「我知道,我想去是因為我想在那裡。」
搞什麼?「沒有,甜心,不可能。和妳媽媽結婚已經夠了,妳怎麼會想到這個?」
「假如這樣,那他發現自己做了什麼,腦袋肯定一團混亂。換成我,我一定立刻逃離屋子,但我們的兇手卻硬是冷靜下來,找好地點,將沉重的屍體藏在沉重的水泥板下……這麼做需要時間和力氣,非常多。他需要屍體不見,很需要。但為什麼?為什麼不乾脆拋下她,讓其他人明天早上發現屍體?」
「就這樣。」我說。
蘿西雙手緊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裡,埋頭急步,害我差點追不上。她咬牙低聲說:「我老爸發現了。」
奧莉薇亞嘆一口氣,一手輕拂無懈可擊的髮型。「我想她還好,起碼就我們預期來說還好。她昨天晚上作惡夢,這幾天也很靜,但似乎不……我不曉得。她很喜歡嘻哈課倒是。」
「我不需要潔姬也曉得你被某個女人傷害過,起碼你一直這麼認為。老實說,從我們認識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
m.hetubook.com.com
謝伊說:「好呀,蘿西,妳還是一樣漂亮。」
「這樣吧,」我說:「星期天下午,我們一起去奶奶家,就算待一下也好。雖然我們會談到凱文叔叔,但我向妳保證,大家會用自己的方式面對。他們不會一直掉眼淚,要是妳都沒哭,也不要覺得自己做錯了,妳覺得這樣有幫助嗎?」
奧莉薇亞嘴角一緊。「我犯了錯,錯得很嚴重,我承認,也道過歉了,現在正儘可能彌補。但請你記得一點:不管你說什麼,都不會比我傷了她,更讓我難受。」
「我目前不是她最喜歡的人,那倒是。」
「也許吧,」她依然奮力思考,低頭注視我們牽著的手說:「你覺得我們辦得到嗎?以這裡的人那麼大嘴巴……」
「所以她悶著不說,」我可以說得很惡毒,但我沒有。「不曉得是從哪裡學來的?」
「我想起凱文叔叔的時候,偶爾不會哭。」
然而,我卻離開床邊,切掉大燈,移開荷莉的袋子免得遮住夜燈。她揚起臉龐,對我低聲呢喃。我彎身親吻她的額頭,她更往被子裡鑽,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嘆。我看著她看了好久,凝視她的淺髮披垂在枕頭上,睫毛在雙頰留下針狀的影子。之後,我輕輕離開臥房,將門關上。
我沒有催她。一直到她上床蓋好被子,我摟著她陪她喝完熱牛奶,講完了床邊故事,她才說:「爸爸。」
「你又不是我媽。你幹嘛——」他說到一半忽然恍然大悟。「你發現什麼了,對吧?你上次離開之後,其實想到了什麼。你追了幾天,然後——」
「除非我們想出另一種可能,確鑿得讓他無法輕忽。」他說到「我們」的時候,還是微微靦腆不安,就像十幾歲小伙子提到初戀女友。「所以我一直朝這方面努力,花了一堆時間在心裡回顧整個案子,看是不是漏了什麼,結果昨晚我發現一件事。」
我聽見樓上浴缸在放水,荷莉嘰嘰喳喳的,奧莉薇亞偶爾插上一句。我忽然好想,想得無法呼吸,好想衝上樓張開雙臂抱住她們兩個,就和從前的星期天下午一樣,三個人跌跌撞撞地倒在我和莉兒的雙人床上,壓著聲音偷笑,聽德莫瘋狂按著門鈴,氣得沒了下巴,看他開著奧迪駛向夕陽,然後點一大堆外送食物,在家裡窩掉整個週末,甚至下個禮拜。我差點就這麼做了。
我只想和她拌拌嘴,此刻卻是山雨欲來,眼看就要大開殺戒,讓我和她以前吵過的架黯然失色,像小孩子玩遊戲。我生出的每一分憤怒都被捲入巨大的漩渦,我想到和她好好吵上一架,吵出點有意義的東西來,就覺得沒心情。「聽著,」我說:「我上樓去接荷莉。我要是再待著,只會繼續亂發脾氣,讓我們大吵一架,破壞了妳的心情和約會。我上週已經做過一次了,可不想讓妳覺得我很好猜。」
我早該發現的。過去十五年,我和手下小伙子一次次死裡逃生,靠的就是我從來不曾錯過半點徵兆。走進房間聞到刺鼻的燒紙味、電話閒聊對方語氣裡的獸|性。我沒注意凱文身上的徵兆已經夠糟了,疏忽荷莉身上的跡象更是千萬個不應該。
他一定會是很好的嫌犯側寫員。我說:「你說呢?」
「我知道,我也是這樣,妳的腦袋需要時間調整,之後就不會了。」
離開廚房前,她對我說,語氣幾乎有點勉強:「咖啡機開著,想喝自己倒,你看起來很累。」說完她將房門關上,發出清脆的叩門聲,叫我不要輕舉妄動,免得德莫來了,我決定穿著四角內褲出去應門。我滑下高腳椅,弄了一杯雙份濃縮咖啡。我很清楚莉兒剛才提出不少有趣的點,有些很重要,有兩個非常諷刺,但全都可以等,等我想出該怎麼處置天殺的謝伊,並且動手之後再說。
我們散步聊天,直到累了才各自回家,開始小心翼翼地執行攸關彼此的計畫,說服忠誠之地我們已經成為過去。那天深夜,我們按照精心策劃的約定苦等良久,總算盼到在十六號見了面,完全不顧那時出門有多危險。我們躺在吱嘎作響的地板上,蘿西用她隨身帶著的藍色毯子蓋著我們。那一晚,蘿西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停」。
「她在洗澡。今天是莎拉嘻哈舞課的朋友同樂日,她才剛回到家,渾身是汗。幾分鐘之後就會出來了。」
我自己也嚇了一跳。我從來沒說過這句話,以後可能也不會再說。這種事一輩子只能說一次,我卻選在秋天一個多霧的傍晚脫口而出。街燈在潮濕的人行道留下暈黃水光,蘿西柔軟卻堅強的手指與我交纏。
「有,但她已經不是五歲小孩了,最近開始不再直話直說,可是並不表示她沒感覺。你要不要和她談談?說不定你比較能知道她面對得如何。」
「嗯,我也愛你。所以我們會想出辦法的,沒錯吧?」
奧莉薇亞笑了,有點驚訝、憋不住氣的笑。
謝伊吹了聲口哨,卡梅兒張口結舌。我說:「當然,」接著便站起來:「我們去散個步吧,如何?」我和她彎過街角走進史密斯路,只聽見謝伊哈哈大笑,笑聲淫穢到了極點。
蘿西發飆了:「那個混帳,該死的傢伙,下回我見到雪莉,絕對賞她一巴掌。他完全不聽我解釋,根本就是對牛彈琴——」
我想到和謝伊共處一室,卻不能剁爛他,我的腦袋就一陣暈眩。我想到自己當年只是一個毛頭小子,卻為了蘿西而光速成長;又想起老爸對我說過,男人應該知道自己願意為了什麼而死。為你心愛的女人與小孩,做他們要你做的,即使比死還難。
「真的嗎?一定?」
在我心裡不斷浮現的不是長大後的小凱,而是臉蛋黏答答的小不點,和我睡在同一張床上那麼多年,我還記得他冬天將腳貼著我小腿取暖的感覺。他是我們兄弟姊妹當中最可愛的,有如麥片粥廣告上圓滾滾的金髮天使。卡梅兒www.hetubook.com.com和她朋友常常帶他四處跑,像布娃娃一樣幫他換衣服,塞糖到他嘴裡,練習當媽媽。他會在洋娃娃推車裡開心咧嘴而笑,吸引大家的目光。他還那麼小,就已經愛上女孩子了。我真希望有人能通知他所有的女朋友,語氣婉轉溫柔,解釋他為什麼不再出現。
這是退場信號,她已經一手抓著門把,但我不想讓她走開,想留她在溫暖的廚房和我鬥嘴。我說:「我只是根據經驗說話。也許真的有人從來沒下過重手,頂多在對方的熱可可裡加棉花糖,但我一個也沒遇過。假如妳見過,務必讓我知道。我這個人心胸開闊,只要告訴我一個實例,一個就好,是不曾互相傷害的關係。」
「是啊,但妳不能忘了那裡是哪裡,小甜心,那是電視節目。」
荷莉低頭貼著克拉拉。「嗯,因為他死掉了。」
我說:「沒用的,孩子,就這樣了。球王.甘迺迪是對的,他抓到案情關鍵,我要是檢察署,絕對讓他結案。就算大天使加百列下凡告訴他弄錯了,他也不會拋棄自己的推論,重起爐灶。凱文的通聯紀錄就更別提了,即使有問題,即使我們認為伊美達的供詞有鬼,他也不會管的。從現在到星期二,無論發生什麼,這個案子都結束了。」
「嗯,我現在就發簡訊給潔姬姑姑,要她轉告妳奶奶,說我們會去。」
是戴利先生,他氣炸了。細節我忘了,但大意是家裡他最大,要是有人不收斂,小心吃他巴掌,我的五臟六腑瞬間結凍。
史帝芬搔搔頭髮,弄成一簇簇的。「我想,」他說:「據甘迺迪警探的說法——錯了請告訴我——我想伊美達.提尼一定對你很不爽。」
「你難道沒有聽你老媽說過『因為我說了算』?」
我心想,老媽是不是和老爸簽了週日下午密約,還是直接在他午餐裡塞了快樂丸,把他關進房裡和地板作伴?「到時候再說吧。」
荷莉說:「爸爸。」
沉默。荷莉幫克拉拉的鬃毛紮了一個辮子,仔細檢查,接著說:「爸爸。」
「我不用你請我喝咖啡,我自己來就好。」
我搖頭說:「很不錯的理論,可是錯了。我也很希望能靠毫無來由的直覺破案,他對我——但我不得不跟你說,這種事不像你想的那麼常發生。」
只要我低聲下氣,火柴丹尼絕對願意幫我放火燒了腳踏車店,再用高明的手法嫁禍給謝伊。不然我還認識幾個傢伙,丹尼和他們相比簡直是小兒科,我要他們製造多大的痛苦,他們都有辦法做得乾淨俐落,確保謝伊沒有半塊遺體會被人發現。
「因此,我們現在只要做一件事,就是找出關聯。我們不相信伊美達的說詞,但肯定有人有另外的說法,不過是真的。他們也許忘了,因為不曉得事關重大,但我們只要喚醒他們的記憶……我打算開始找蘿絲最親近的人談,例如她妹妹和死黨,還有之前住在忠誠之地雙數號的人。你在口供裡說當時聽見有人穿越後院,很可能有人在後窗看見他。」
我哈哈大笑:「喔,是啦,好吧。所以之前那些該死的抱怨,嫌我工作和太少在家,那些都是什麼,顧左右而言他?想讓我自己去猜?」
史帝芬瞪著我,彷彿我多生了一個腦袋。「等一下,那我們對被害人的責任咧?還有你不是說『他們只剩你和我,沒有別人了』?」
「是啊,我以為她把我甩了。」
「——然後你找到線索,決定一個人獨佔。拜拜,史帝芬,謝謝合作,回你的辦公室去吧。我是不是應該高興,因為你竟然怕我後來居上?」
「有一次,謝伊伯伯帶所有人到腳踏車店,讓他們試騎單車。凱文叔叔有時會帶Wii過去,而且他有多的遙控器。可是奶奶會生氣,因為他們跳來跳去,她說房子都快被他們弄垮了。」
「怎麼?」
「聽起來很有道理。」
「另外,假如妳現在好好睡一覺,我敢說妳醒來感覺會更好,睡覺囉。」
我側頭好正眼看著荷莉,她抱著克拉拉抱得有點緊,但臉上不動聲色。「小甜心,」我說:「妳知道凱文叔叔星期天不會出現了,對吧?」
我將頭髮從她嘴裡拿出來,放回該在的位置,她的頭髮飄著嬰兒洗髮精的香味。「我也不曉得事情是怎麼搞的,小乖,神秘得很。我只知道妳就是妳,而且我想妳已經找到一種方式,不管我做什麼,妳都是妳自己。」
「哦,你發現什麼?」
荷莉說:「好。」接著又長嘆一聲,但這回我感覺她肩膀放鬆了。
「唔,那麼,」我的脊椎彷彿被冰水澆灌,但我必須像大人一樣咬牙忍住。「我想就這麼辦吧。」
「妳在想什麼?」
「你要說我偏頗也行,但我得說她一定毫不手軟。」
「我知道,我從來不覺得你是,」我懷疑地看她一眼,開始起身踏下高腳椅,但她攔住我說:「我去帶她。她洗澡的時候,不想讓你敲門。」
「我才不在乎。但你呢?你沒必要躲躲藏藏,你老爸又沒打算把你變成尼姑,這麼做值得嗎?」
「你有女朋友嗎?」
只要有人願意提供錦囊妙計,叫我賣腎我都願意。我搬出屠龍故事裡最帥的作法:「那我打電話給妳老爸,兩個男人好好談一談,向他保證我絕對不會辜負妳。」
「我們沒時間了!他說我要嘛今晚和你分手,要嘛他就把我趕出家門。他那個人說到做到,真的。我媽會心碎,可是他才不管。他會叫她再也不准見我,而她那個可憐蟲一定會乖乖聽話。」
奧莉薇亞看起來那麼美,又那麼疲憊。她的肌膚開始蒼老、變弱,廚房病懨懨的燈光突顯了她的魚尾紋。我想到蘿西,想到她渾圓堅實、有如成熟蜜桃般的身體,但她只能擁有這樣的完美,永遠無法獲得其他的美。我希望德莫能夠了解,奧莉薇亞的皺紋有多麼美麗。
「意外吧,」我說:「我不是徹頭徹尾的混蛋。」
奧莉薇亞說她會hetubook.com.com作惡夢。我說:「我怎麼想不重要,就算我認為妳跳上太空船跑到別的星球去了,我也會去找妳,不停地找,直到找到為止。」
「甘迺迪警探認為她的說法是最後一塊拼圖,接合得剛剛好,他可以將案子漂漂亮亮包起來,用緞帶繫好送給檢察署了,我說得沒錯吧?」
「妳錯了,莉兒,他們會。父母、愛人、兄弟姊妹,隨便妳怎麼挑。靠得越近,傷害越深。」
我說:「她有一天就突然消失了,留下一張字條說她要去英格蘭。我發現那張字條,心想這表示她甩了我,結果是我搞錯了。」
「你為什麼不曉得?」
直到她轉身回來看我跑去哪裡,我才發現自己站在人行道上不動。「我不幹,你這隻蠢豬!你真的以為老爸叫我離開你,我就會離開?你瘋了是不是?」
有人帶了手風琴,還有人帶了「馬里歐.蘭莎全集」。比起寶拉.阿巴杜和「美國偶像」,我得到的喪親入門教學健康多了。這讓我不禁想到,雖然那天有老爸鬧場,我是不是該帶荷莉去參加凱文的守靈式才對。
莉兒差點又笑了出來。我以前隨時都能逗她笑,但以最近的表現來看,一個晚上兩次算是紀錄了。「我去去就來。」
我說:「小甜心,我想遇到這種情況,世界上沒有規定一個人該怎麼反應,妳可能得自己慢慢去發覺。當偶爾會想哭,偶爾不會,偶爾會氣他拋下妳走了。但無論如何,妳都要記得這些感覺很正常,腦袋裡會有什麼想法也是。」
「我想也是。你知道調查什麼時候結束嗎?」
「沒關係,小甜心,這很正常,我也是。」
其他事情我沒有把握,但我永遠有辦法激她抬槓。「好吧,」她說:「行,就拿那個蘿絲來說吧。告訴我,她傷害過你嗎?不是殺死她的兇手,是她本人,蘿絲。」
蘿西衝出三號,狠狠將門甩上。探頭探腦的長舌婦立刻躲回小窩,獨自回味被嚇到的快|感。蘿西朝我們走來,火紅頭髮映著灰沉的秋日天空,彷彿要將空氣點燃、將忠誠之地炸入雲霄似的。
蘿西愣住不動,我看得出她腦袋飛快運轉。過了一會兒,她說:「要多久?」
「有人殺了她嗎?」
史帝芬不太懂為什麼見面,但客氣得不敢問,只說:「凱文的通聯紀錄還沒來。」
「你要結婚嗎?」
「法蘭克,」她走回我身邊,和我十指交握,用力得讓我手掌發痛。「我不會分手,好嗎?我只是不曉得該怎麼辦。」
我用稀鬆平常的語氣說:「我賭了。」當時我和蘿西交往剛滿一年,朋友知道,不過我們很低調,強調只是一起說笑打鬧,不是認真的,免得事情傳太開。但時間越久,我越覺得狗屁不通,可是蘿西說她老爸會不高興,而且看她表情沒有騙人。老實說,這一年來我一直暗暗期望有這一天。
奧莉薇亞一身低調的麥芽色,不是上星期的低調黑色小洋裝,但意思一樣。德莫那個準戀童癖要來了,而且很有機會成為入幕之賓。不過,奧莉薇亞這回沒有擋在門口,而是大門一開立刻將我拉進廚房。之前還是夫妻的時候,我最怕她暗示「我們需要談談」,現在卻歡迎之至,因為這表示「我和你沒話好說」的狀態可以暫時閃一邊去了。
在我家生活了十七年,我學到的標準解答就是閉緊嘴巴。我說:「那就跟他說妳和我分手了,已經甩了我,不用讓任何人知道我們還在一起。」
史帝芬搖搖頭說:「我是很想,但我覺得指紋問題還是沒有解決。除非伊美達.提尼能夠解釋字條上的指紋為什麼被抹掉,否則對我來說,指紋問題還是勝過她的說詞。人會說謊,證據不會。」
我說:「讓我換個方式說吧,妳甩掉我是因為妳想。我不會說我很意外,也不會反駁是我自己活該,但我要說,蘿絲.戴利跟這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尤其妳根本不曉得她的存在。」
「我知道你行,但我這個人不喜歡欠債,而我確實虧欠你。和你共事很愉快,警探,希望未來還有機會合作。」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也很清楚我恨得要死,不曉得你說的『八點見』到底是今晚或下週二八點,還有每一回問你過得怎麼樣,答案永遠是『工作』,而且——」
卡梅兒嘖了一聲:「嘴巴乾淨點。」
「他說我到時懷孕被甩了,別全身是傷哭著回家找他。老天,法蘭克,我真想當場殺死他,我發誓——」
史帝芬的咖啡杯砰地敲到桌上。「什麼?為什麼?」
我無言以對,腦中一片空白,只想將她緊緊摟在懷中。一名遛狗老人繞過我們,嘴裡不停嘀咕,說什麼竟然在街上公然調情,但我想動也動不了。蘿西將臉用力貼著我的脖子,我感覺她睫毛眨動拂過我的皮膚,留下幾分濕潤。
我笑了出來。「你別自作多情了,我才不想保護你。只要有用,我樂得讓你糟蹋前途到二〇一二年或下週二,問題是這麼做沒用。」
「我已經跟他說了,說了一百多遍。他認為你是花言巧語,只想把手伸進我褲子裡,而我竟然全都相信。他連我說的話都不聽了,你覺得他會聽你的?」
「等我領到薪水再說。」
「你能接受這樣嗎?」
就這樣,我又回到一週前的起點,車子停在莉兒家門口,等著接荷莉度週末,但感覺卻像過了許多年。
我說:「妳有沒有搞錯?我愛妳。」
「天哪,」我的心緩緩回到原位,我說:「妳是想讓我心臟病發作嗎?我還以為……天哪。」
她匆匆地斜瞄我一眼。「但我有時候會忘掉,就像莎拉今天跟我說了一個笑話,我很想告訴他,後來才想起來他已經死了。」
「是你要我加入的,而且根本用逼的。現在我加入了;你別想叫我離開,別想動不動就改變主意。把棍子撿起來,史帝芬;放下,史帝芬;撿起來,史帝芬……我不是你養的狗,也不是甘迺迪警探的奴才。」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