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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前酒

作者:丹尼斯.勒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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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安琪的頭往邦諾書店的方向挪了挪。「你沒有選擇的餘地,索希亞。」
索希亞大笑。「你想嚇唬我?」
那小子果真叫「棒棒糖」。派崔克.肯錫堪稱靈媒偵探。棒棒糖把下唇往上喊,大聲呼吸,要向我證明他不是省油的燈,那把槍還在我體側,但已經放低了。愚蠢。他一副隨時準備要證明他的男子氣概的樣子,這不是因為他不怕,而是因為他害怕,人通常都是這樣。但他只顧著看我的臉,只顧著證明他的男子氣概,我只用臀部輕推他一下,動作不大,槍就突然歪了。抓住那隻持槍的手,用我的額頭使勁撞他鼻樑,把他的墨鏡撞成兩半,又抓著他自己的手,把槍往他肚子塞。我把槍往後拉。「想死嗎?」
安琪從人群中走出,用槍指著棒棒糖小子的胯|下。她頭上戴著一頂米色的男用軟帽,長髮紮成髻,藏在帽子底下。她戴著比棒棒糖小子還大的太陽眼鏡,用槍口劃過棒棒糖小子的卵蛋。她說:「嗨。」
索希亞微笑道:「嗯—哼,你懂了吧!你現在還活著唯一的原因是,珍娜給了你一樣東西,又跟你說了些別的。說,東西在哪?」
他面露微笑。「去你的,你已經跟我的手下結下樑子了,我在這些孩子心目中就像神一樣,你想惹禍上身,成為聖戰的標靶,就儘管動手。」
結果槍不是抵著我的肩胛骨,而是抵著我的左臀與肋骨底部之間。那是把大型的點四五口徑手槍,由於槍管末端接著消音器,看起來似乎更大。拿槍的人也不是索希亞,而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子,不過他戴著黑色皮帽,帽緣壓得低低的,底下又是一副紅色墨鏡,也說不準。他嘴裡含著一根棒棒糖,用舌頭把它推到另一邊,得意地笑著,彷彿剛失去了童貞。他說:「你現在一定覺得自己像個白痴吧?」
他只看見巴巴的來福槍瞄準望遠鏡,不過那是個巨大的瞄準望遠鏡。用這麼巨大的望遠鏡射擊不可能失手,除非突然發生日蝕,伸手不和圖書見五指,不過即使如此,失誤的機率也是微乎其微。
安琪說:「這是我們社區裡的已婚男人常有的怨言。」好個安琪,反應真快。
我說:「跟什麼情況比起來?」
「所以,你們對自己感到很自豪囉?你們自組了三人三K黨,這樣黑人就不會找上門?」
我說:「喔,拜託,索希亞,這不關膚色種族問題。你他媽的是個罪犯,利用小孩幫你做齷齪事,不論黑或白,改變不了你做過的事。如果你想阻止我,有可能你會得逞我會死,可是你阻止不了他。」索希亞抬頭看屋頂。「他不會放過你和你的整個幫派,他會把你們統統解決,說不定半個羅克斯伯里都被你一起拖下水。他的良心和你半斤八兩,而且比你更不在乎公關。」
索希亞說:「妳愛怎麼開玩笑隨妳。」他看著我。「不過你該知道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是吧?你的性命就要不保了,肯錫,而且快了。」
我搖搖頭。「你不會怕,莫里安,像你這種人是不會怕的,可是你總會死吧?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了,這是簡單的事實。」
棒棒糖的氣息沉重,視線從未離開我臉上。我承受的不只是他的槍,還有他的自尊,這是他的世界唯一有價值的東西,假如有下次,他絕對會殺了我。最近我實在是炙手可熱。
索希亞又察看了一下街頭街尾,然後聳聳肩。他的手從安琪背後伸出,把槍拿到我看見的地方——布倫九厘米——然後人離開安琪背後,槍收進外套口袋。他說:「棒棒糖,把它收起來。」
「而且他不太喜歡黑人。」安琪說。
他走入人群中,屋頂上的望遠鏡亦步亦趨跟隨著他。
索希亞鎮定自若,像他這種人通常會把內心的恐懼和情緒隱藏得很好。他緩緩張望一下四周,瞥了瞥華盛頓街頭街尾,卻不曾看屋頂一眼。他慢慢張望,然後再回看我。「如果我把槍收回口袋,我有什麼保障?」
索希亞說:「我會拖和-圖-書著你的女朋友一起下水。」
我說:「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我想說笑,卻什麼也想不起來,連笑話的邊都沾不上。我的命絕對會不保。
我最討厭對方一語中的。
「有時候我就愛大發慈悲。」
棒棒糖看了我最後一眼,然後進入人潮中,沿街往佐丹馬許商場走去。我知道他不會走遠,他和其他人,不論他們是誰、身在何處,都會留在人群中,繼續監視他們的國王。索希亞沒那麼笨,不會讓自己暴露於毫無保護的情況下。他說:「走吧,我們去坐下來——」
安琪說:「你找我們到底要幹嘛,索希亞?」
他緩緩轉過頭,看著馬路對面,沒發現讓他緊張的東西。「怎樣?」
「屋頂,莫里安,你看屋頂。」
索希亞說:「肯錫,放開那孩子。」
「也許我可以找朋友幫忙,就不需要你了。」
「你很有特權嘛。」我說:「不過你和你的朋友最好真的很行。」
我說:「我們就在這兒坐下。」
我點頭。「在這方面我的確很行,安琪也是,也許比我更厲害。而屋頂上那個傢伙,比我們兩個還厲害。」
我搭地鐵到鬧區十字路口站,爬上一段自尼克森時代以來就沒清洗過的階梯,然後踏上華盛頓街。鬧區十字路口是購物中心與廣場出現之前的舊商店街,當時商店就是普通的商店,而非服飾店。七〇末到八〇初之間,它和市內大多數地區一樣歷經了更新改建,在開了幾家服飾店以後,生意又回籠了。做的大部分是年輕人的生意,那些逛膩了購物中心,或不屑郊區中產階級調調的年輕人,都會來這兒買衣服。
我們四人站在洶湧的人群中,像血液細胞般由大片鐵塊串聯在一起。人群中突然有個人推擠我的肩膀,我祈禱老天別因此而誤觸了扳機。
「你有二十四小時可以去找我們兩個都要的東西,如果我比你先找到,或你找到了不交給我,你的命就不值錢了。」
我聳聳肩。「她不是我女朋友。」m•hetubook•com.com
他站起身。「這些年來有許多白小子想殺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想出該怎麼殺我,世事就是如此。」
我說:「好吧,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你還讓我活著。」
索希亞說:「這得看情況。」
索希亞正看著我,疲憊的臉上帶著溫和的表情。他說:「只要有人開槍,我將是唯一可以全身而退的人,如何?」
索希亞說:「棒棒糖,你走,叫大家也撤退,我晚一點去找你們。」
「莫里安。」
「哈囉,小女生,這根本不干妳的事。等這件事結束後,也許我們會讓妳回去過妳自己的日子。」他指著我。「不過他,他太多管閒事了,射傷了我最能幹的手下,幹了他不該幹的事。」
我立刻明白索希亞為何選擇這個地點。可能有人臉朝下躺在街上,死了足足十分鐘,才會有人停下來查看自己腳下究竟踩到什麼。在人潮洶湧的地方碰面,並不比在廢棄的倉庫安全多少,廢棄的倉庫至少還有活動的空間。
他說:「無論如何,光是為了你一直叫我『莫里安』,我就可能宰了你。」他坐回凳子,翹起二郎腿,雙手抱著膝蓋,像是出來呼吸新鮮空氣的人。
他說的幾乎有道理——他開槍射安琪,安琪就開槍射棒棒糖,而棒棒糖絕對會開槍射我。幾乎有道理。
棒棒糖小子說:「你想得美,老兄。」可是他的聲音聽起來沙啞,食道上似乎有口氣吸不進來。
我說:「那麼莫里安,告訴我為什麼我不該在此時此地把你解決。」
他就站在安琪後面,從她身體緊繃的樣子看來,我知道她背後被另一把槍抵著。我說:「簡直越來越荒謬了。」
索希亞說:「裝得跟真的一樣,肯錫,你把這一套拿去對付別人——」
「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他重複道,一字字地說,略帶鼻音,模仿白人的腔調。「好,那你何不乾脆告訴我這個安全的地方在哪?」他說。
「不知道。」我說:「珍娜沒告訴我。」
「我不會拚了命要你相https://m.hetubook.com.com信,莫里安。我告訴你是希望你去我辦公室和住處翻箱倒櫃找不到東西時,不會太意外。」
我聳聳肩,眼睛後方突然感到一陣沉重。
「沒有。」我說:「你要保障去找席爾斯百貨公司,我只能保證如果你不把槍收起來,就只有死路一條。」我看著棒棒糖小子。「我正在考慮用這小子的槍回過頭來對付他。」
棒棒糖的笑容消失了,這下換我笑。「覺得好玩嗎?」
我說:「你跟我們一樣脫不了身,莫里安,只要我一點頭,你就是第一個完蛋的人。」
「怎麼?你以為你很行嗎?肯錫。」
我們走過費倫百貨前,在隔壁的小型水泥地廣場找了張石凳子坐。望遠鏡又出現在屋頂,朝向我們,索希亞也看到了。
周遭的人群繼續快速移動,沒有人注意我們。目光短淺,視而不見。安琪說:「下一步該怎麼做?」
他說:「我想到一個更好的地方。」
華盛頓街有三個街區禁止汽車進入,大多數商店集中在此,所以人行道和馬路上人潮洶湧,來購物的人、採購完要回家的人,和最主要的閒逛的人。費倫百貨前面的人行道上排滿了商品花車,而且到處都是青少年,不論男女黑白,大多倚著展示櫥窗,戲弄路過的成人;有幾對情侶正在舌吻,熱烈的程度似乎恨不得當場就有張床可以上。馬路對面的角落購物中心是個迷你商場,有幾家極受青少年喜愛的服飾店,外加一個每天總要上演三四場打群架場面的美食街。角落前面有一群黑人青少年圍繞著一部收音機,和車胎一樣大的音響喇叭轟轟唱著查克D與人民公敵的〈黑色行星的恐懼〉,青少年往後站,注視著穿梭於周遭的人。我看著這一大群青少年的黑色臉孔,想要猜出哪些是索希亞的手下,卻又分辨不出。這兒有許多採購完和正要去採購的黑人青少年,也一樣成群結隊,而且有些人臉上也帶著和街頭掠奪者一樣慵懶、致命的表情。還有不少白人青少年穿插其中,看起來很類https://m•hetubook•com.com似,不過現在他們不是我該關切的對象。我對索希亞所知不多,但我懷疑他在提供工作機會時,會黑白一視同仁。
我說:「很好,棒棒糖,因為下次你再用槍指著我,你就死定了。」我把槍放下,將保險栓往前撥,然後從他汗濕的手中奪下槍,塞進我的口袋。我舉起手,巴巴的來福槍就消失了。
棒棒糖說:「有必要的話,我願意死。」然後往我的手撞過來,一道血痕沿著他的鼻子流下來。對於死他並不喜歡,但也不見得不情願。
我說:「莫里安,既然這裡已經擠滿了人,我想多死一個也無妨。你看看邦諾書店。」
「這兩樣都不會是你的。」
我說:「聽著,莫里安,你或許不習慣眼前的局面,不過你絕對占不了上風,沒時間考慮了。」我看著棒棒糖小子,雖看不到他的眼睛,不過串串汗珠正從他額前滑下,而他槍抵著我這麼久也拿不穩了。我回頭看索希亞。「屋頂上那傢伙說不定很快就會自己做決定,我猜他可以迅速扣下扳機,連扣兩次。」我瞥了棒棒糖小子一眼。「在你們還來不及開槍,就先把你們兩個解決掉。他也許會自作主張,不等我點頭,不等我打任何信號。他素有……衝動派之稱,個性不太穩定。你有在聽嗎,莫里安?」
「胡說。」他說著身體往我挨近。
我看馬路對面,視線越過角落購物中心,目光像在讀樂譜似地隨著人群中鑽動的頭跳躍,而那些頭在抵達邦諾書店時移動速度便緩慢下來。到了這兒,人潮稀疏了些,也少了些青少年,書店大概不是釣馬子的理想地點。我早到了十分鐘,而我猜索希亞和他手下會比我早到二十分鐘。我沒看見他,不過也不指望會見到他。我的預感是,他會突然出現在我背後,用槍抵著我的肩胛骨之間。
他又坐回凳子。人潮以穩定的流量經過我們旁邊,巴巴的望遠鏡一動也不動。索希亞又把頭往前探。「好吧,肯錫,這回算你贏,但不論輸贏,不論如何,你欠寇提斯的總有一天要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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