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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潔之罪

作者:丹尼斯.勒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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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失靈保險 第四十章

第三篇 失靈保險

第四十章

黛絲麗跳下我的大腿,用空著的手甩我一記耳光。「你以為我不了解你?」她厲聲說,「哈?你以為我不——」
「啊,我的天。」朱利安說,用手電筒照自己胸口,兩片閃亮的園藝剪刀葉片插在他的胸骨上。
「一小時。」
朱利安彎腰站在一排高樹籬旁邊。「我不知道。」他一字一句說得很慢。
他手扶著書桌走到桌子後面,然後把窗前輪椅拖過來,坐下。黛絲麗跪著轉身,槍隨著他移動。
「別『親愛的』了,朱利安。」她彎腰站在我的椅子後面。「解開他。」
我搖頭。「不。比較像去深海釣魚時釣到錐齒鯊的辦法。我會把你拖上船,用棒子把你打昏。然後我會剖開你的肚子,把你丟回海裡,等著看更大的鯊魚來活活吃掉你。」
「你告訴我,崔佛。」
她拉下手槍撞針,槍口頂在我的眉心,對著我的臉尖叫,嘴巴張成一個惱羞成怒的大洞。口沫在她嘴角翻騰,她再度尖叫,勾著扳機的食指憋成深粉紅色。尖叫聲引起的震動,狂暴的迴響,繞著我的腦袋旋轉,刺痛我的耳朵。
「親愛的。」
她甩頭髮,翹起頭來問他:「你覺得好看?」
「你他媽的死定了。」她用潮濕、粗嘎的聲音說。
「你多快能開到多徹斯特?」她說。
她把槍舉到我的頭頂,正要打下,半途而廢。「讓朱利安自己去操心,」她咬牙切齒地說。「用地址換看你搭檔一眼。成交?」
黛絲麗跨坐在我身上,槍抵住我的左耳。「剩下我們兩人。」
朱利安從書架上層拿了一支手電筒,推開通往後院的落地門。我們尾隨他出去,跟著他左轉,手電筒在他前面草地上照出一個光環。
「爹地,」黛絲麗說,「真是的。」
「好過她母親?」
「狡猾,」我說,「這是第二次了。」
崔佛打開書桌上的黑檀木保濕菸罐,黛絲麗翹起手槍。
「肯錫先生正在向我解釋巴哈F大調第二號布蘭登堡協奏曲的微妙之處。他徹底改變了我對這首曲子的觀念,親愛的。」
「是?」他凝視腳下的洞。
「得了。」崔佛呵呵笑。「別謙虛,朱利安。搞不好你才是這孩子的父親,我不是。」
「豈不浪漫?」
黛絲麗用槍砸我後腦,把我推下椅子。她把槍口戳進我的脖子旁邊。「我們走。」
花園和這房子其餘部分一樣,大得驚人——至少有一個棒球場那麼大,三面環繞四www.hetubook.com.com呎高的樹籬,樹上覆蓋著雪。我們跨過花園入口前面一捲塑膠防水布,朱利安的手電筒在冰凍的犁溝和耐寒的草尖上蹦跳。突然有東西動了一下,在我們右邊低處,引起我們注意,黛絲麗猛拉我的頭髮逼我停步。手電筒的光環倏一下跳到右邊,又跳回左邊,一隻瘦伶伶的野兔,毛凍得豎起來,跳過光圈,躍進樹籬。
「大致如此。」她說。
黛絲麗抓著我腦後,槍抵住我脖子,我被迫弓著身子到她的高度,一行人踏過草坪,沿著一條短徑繞過棚屋角落和一個翻倒的手推車,穿過一叢灌木,來到花園。
我感覺我在被迫看一齣山姆.夏波改編的諾爾.考伍德舞臺劇。
「他在哪裡?」
他側頭用眼角瞟她。「不,完全如此,黛絲麗。記住,如果你說話含糊不清,你的腦子也會像一團漿糊。」
崔佛看著一滴血從額頭滴下,落在雪茄上。
他退後一步,光圈照進他前面一個約五呎半深、一呎半寬的方洞,洞是空的。
崔佛.史東是我生平見過面對槍口最鎮靜的男人之一。
「多聽幾次就會習慣。」他向我保證。
「親愛的?」
我點頭。
黛絲麗猛地扭頭看朱利安,又扭回去看崔佛。
又是一耳光,這回指甲跟在後面,劃破我左頰上的肌膚。
有東西在我們左邊窸窸窣窣。聲音可能來自樹籬,但海浪在花園另一邊二十碼外咆哮,很難確定聲音從哪裡來。
他揮揮雪茄。「你也一樣,小子。」
黛絲麗搖頭。「她還在外面。我知道。她在等她的男朋友。是不是?」她對著黑暗喊,「是不是?」
「把她挖出來。」我說。
「你比較狡猾。」崔佛說,身體前傾,壓低聲音。「有什麼建議?」
「不。打電話沒用,因為看住他的傢伙沒有電話。除非我在三十——不,二十九——分鐘內出現在他門https://www.hetubook.com.com口,不然這世界就會少一個律師。不過總的來說,這世界有誰會懷念一個律師?」
「閉嘴。」她說,「朱利安,快點。」
朱利安推著輪椅離開書房,當他們經過富麗堂皇的樓梯前往廚房時,我聽到輪子在大理石地板滾動的嘎吱嘎吱聲。
「噢那個,我也在狐疑。如果一切按計畫進行,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需要跟我心愛的僕人奧奇森先生商量。你做事一絲不苟,黛絲麗,因為我把你訓練成那樣。如果你需要跟奧奇森先生商量,一定是俗話說的半路殺出程咬金。」他看著我。「跟狡猾的肯錫先生是否有點關係?」
黛絲麗走回我們這邊。「聊得愉快嗎,男士們?」
「我絕對不敢造次。」他說,仰坐在輪椅上,對上空吐一個煙圈。「所以,你來完成去年那三個保加利亞人在橋上辦不好的差事。」
她微笑。「在花園。」
她在我的腿上變動坐姿,我趁機瞄一眼她肩膀後面的鐘。「其實不是。再過大約三十分鐘,不管怎樣他的腦袋都會吃一顆子彈。」
「崔佛.史東的教戰守則。」她對我說。
「你只有二十分鐘。我們要去花園給肯錫先生看看他的搭檔。」她低頭看我。「然後你,派崔克,要給我們你朋友的地址。」
「在這個房子裡,」朱利安恨恨地說,回頭看身後豪宅,「她可能在這個房子裡。」
「啊,我的天。」他又說,疑惑地注視剪刀木柄,彷彿在等它們解釋為什麼它們在那裡。
「除了被這些床單綁在椅子上,」我說,「我好極了,崔佛。」
我直視她的眼睛等她回答。
「就我所知,崔佛,你完蛋了。」
「現在,爹地,」她說,捏他的左耳垂,「我們把你推到房間中央,跟大夥聚在一起。」
朱利安答不出來。
「死翹翹,」我說,「反正人皆有死。」
「解開他。」
「所以你會像給狗安樂死一樣擺平我,肯錫先生?」他微笑。
「我的搭檔在哪裡?」
朱利安說,「現在她可能已經找到電話。」
「我以為你缺少一個律師,黛絲麗。這是我以為的。」
這個洞本來可能很緊、很整齊,但有人爬出來的時候把它搞得亂七八糟。大塊泥巴從洞壁剝落,留下一條條比耙痕還深的凹槽,剝下的泥土在洞口附近撒得到處都是。有人不但拚命爬出那個洞,而且氣得要命。
「下文?」崔佛https://www.hetubook.com•com
「想都不敢想。」崔佛說。「向罐頭進軍,朱利安。快馬加鞭。」
「手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爹地。」
朱利安兩手交叉握在小腹前,頭低垂。「那是最務實的選擇,先生。我相信你能理解。」
「你多久前檢查過她?」
他對我的木乃伊軀體揚了揚眉毛。「真的嗎?我想你誤會了。但如果我們兩個一起想辦法,也許我們——」
「噢,少來,黛絲麗。你已經殺掉她了。」
「十分。」朱利安說,他的臉抽搐一下。
「我從前認識一個人,」我說,「他性侵害自己的兒子,僱人殺死自己的老婆,在洛克斯伯瑞和多徹斯特掀起一場幫派戰爭,起碼造成十六個小孩死亡。」
「我是嗎?」崔佛轉頭對我擠眼。
黛絲麗把槍轉向我,但一支鋤頭柄掃到她的腰部,她手一鬆,槍掉出來。
她推著輪椅,崔佛繼續抽他的雪茄,企圖表現出他剛進房間時的輕鬆自在,但我可以看出他開始露出疲態。恐懼已侵入他傲慢的胸膛,滲入他眼中的神色和他破損下巴的氣勢。
她的臉沿著法令紋垮下,但只有一瞬間,然後她的手抓緊我的頭髮,把槍插入我的耳朵,力量大到我差點以為會左耳進右耳出。「除非你打電話。」她說。
她的虹膜閃著刀光。「讓我猜猜看——除非你在某個時間打一通電話,否則他死定了等等等等廢話。」
接著手電筒掉落,他向前仆倒。葉片尖端從他背後刺出,他眨一次眼睛,下巴栽在泥土裡,嘆一口氣。然後一切靜止。
「派崔克,」黛絲麗說,「你我有些事情要商量,是吧?」她轉頭。「朱利安,你可不可以帶史東先生到食品儲藏室,把他鎖在裡面?」
黛絲麗把槍指向左邊,鬆開我的頭髮。「泛光燈。我們可以打開泛光燈,朱利安。」
朱利安看錶。「至少一小時前。」
「你忘了你的搭檔啦?」她朝窗子歪了歪頭。
「哎呀,」他說,「那豈不是好看極了?」
崔佛對我擠擠眼。「我也許罪孽深重,但我堅決反對亂|倫。」他轉過頭去。「朱利安,你覺得我女兒床上功夫如何?滿意嗎?」
「沒有。」我說。「尚無此榮幸。我想在座的人當中我是唯一例外。」
「朱利安絕不可能活著進門。」
「哈囉,黛絲麗。皮膚曬黑了很適合你。」
她點頭。「脖子以下埋在土裡。」她看窗外。「哎呀,我希望今晚別下和圖書雪。」
朱利安兩手握緊,兩腳略微分開。「你在胡思亂想,先生。」
「花園?」我說。
她在我的大腿上笑得向後仰。「去你的,老兄。」她對我的臉搖一根手指。「你的絕望露出馬腳了,派崔克。」
「射牠,」我對黛絲麗說,「可能值點錢。」
「只是雪茄,親愛的。」他拿出一支有我小腿那麼長的古巴雪茄,剪掉尾端,點燃。他用殘破的腮幫連續吸幾口,讓雪茄點燃,粗胖的炭頭噴出一陣陣小煙圈,接著一股濃郁、接近橡樹葉子的味道滲入我的鼻孔。
「好多火腿哦!」崔佛歡呼,「好多韭菜哦!」
朱利安說:「這不是明智之舉。」
「談到丹尼爾。」她說。
聲音在我耳邊繚繞,不知是風的呢喃或浪的鼓譟。
「你的也一樣,黛絲麗。失去那個律師,你失去一切。殺了你父親,殺了我,你仍然只有兩百萬。你我都知道,兩百萬對你還不夠。」我偏過頭去,讓槍滑出我的耳朵,然後用頰骨緊挨著滑出的槍管。「再過二十八分鐘,」我說,「你下半輩子每天都會記起你曾經多麼接近十億多。眼睜睜看著別人花那筆錢。」
我首先感覺壓力離開我胸口。接著腿也輕鬆了。床單掉下來,在我面前攤了一地。
他瞥一眼他女兒,好像他昨天才見過她似的,瞥一眼槍,好像那是一個他不大喜歡但也不會拒絕的禮物,神色自若地跨進房間走向書桌。
朱利安穿過門衝進來,她用槍指著他。
黛絲麗看左邊,再看右邊。「朱利安。」
「肯錫先生,」他說,回頭凝視他吐的煙圈,「你品嘗過我女兒了?」
「我真的不知道。」朱利安說。
他舉起雙手。「有問題嗎,小姐?」
他殘缺不全的嘴唇癟了一下,算是微笑。「哦,看來黛絲麗還在繼續幻想我們有一段性關係史。」
「你認為刺|激我有用嗎?」黛絲麗說。她從跪姿起身。「爹地,我根本不甩恰當與不恰當性行為的標準看法,恰不恰當甚至不能量化。」她從我旁邊走過,繞到書桌後面,站在他背後。她俯在他的肩膀上,把槍口頂住他的前額左邊,然後猛地拉到右邊,準星在他額頭留下一條細細血絲。「就算朱利安是我親生父親,又怎樣?」
崔佛的綠眼掃過朱利安的臉,然後瞄到我這邊。「肯錫先生,」他說,「我看你從佛羅里達回來還是老樣子。」
「不。」
「該死,」黛絲麗說,「她怎麼可能——?」和*圖*書
黛絲麗扔下我們,走到朱利安旁邊,兩人交頭接耳一番,她的槍始終指著她父親腦後。
「但比你好一點。」
「證明給我看。」
「三十分鐘。」他說。
「我不知道她母親的功夫,先生。」
「你是說在我殺了你們之後?」
「所以,你打算怎樣處置我們?」他說。
「感覺如何,肯錫先生?」崔佛說。「綁在那裡,無能為力,不知道哪一口氣是你最後一次呼吸?」
「朱利安,請你告訴我,我有什麼選擇。」
她給他的太陽穴一巴掌。「很好,爹地。」
「他死了你的下場是什麼?」
黛絲麗把他推到書桌前,直到他面對我,兩人面面相覷,各自坐在椅子上,懷疑自己有沒有機會再站起來。
「我喜歡他多過於你,」我說,「但沒多多少。我是說,他是下流胚子,你是下流胚子,有點像必須在兩種下體爛瘡中間做選擇。不過,他窮,沒受過教育,社會從來沒給他過一點好臉色。而你,崔佛,你要什麼有什麼。你還不滿足。你還買你的老婆,像在鄉下市集買一頭母豬。你還把你帶到世界上來的嬰兒養成一個惡魔。我講的這個傢伙?他至少要為二十人的死負責,這只是我知道的,可能更多。我像給狗安樂死一樣擺平了他,因為他罪有應得。但你呢?我敢說即使用電腦你都算不清楚這些年來你究竟害死過多少人,摧毀過多少人的生活,讓多少人生不如死。」
朱利安把手放在崔佛肩膀上。「你知道我的力氣,先生。別逼我使用。」
「所以,朱利安,」崔佛說,洪亮的男中音響徹大房間,「看來你選擇站在青春那一邊。」
槍托重重打在我的頭顱,房間空氣頓時變成猩紅色,我感覺天旋地轉。
「二十七分鐘。」我說。
她說,「什麼?」頭轉到左邊,安琪走出黑暗,從頭到腳覆蓋泥土,對著黛絲麗.史東臉中央揮出一拳,那一拳力量之大,我確定她的身體還沒落地人已進入夢鄉。
黛絲麗扮鬼臉。「在哪裡?最近的鄰居離這裡四百碼,屋主去了尼斯避寒。她全身都是泥巴。她——」
「食品儲藏室!」崔佛歡呼,「我愛食品儲藏室。好多罐頭哦。」
「別叫我『親愛的』。」
「是?」
「不,我沒有。」
有東西咕吱作響,像鞋子踩進一灘融雪的聲音。
「爹地,你自己告訴我的:只要有效,就繼續用下去。」
「我們有麻煩了,親愛的。」
「那就跟丹尼爾說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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