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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熟

作者:郭良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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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26

26

「管他呢!那死鬼對我仇大了,說我不該在醫院丟他人,讓護士和隔壁的病人都看他的笑話,一直到我回來,他都閉著眼睛,看都不看我一下。」
「說得好聽!憑什麼為那個死鬼著想?他什麼時候為我著想過?鬧出來那種醜事,誠心不讓我做人。現世報!狐狸精采陽補陰把他給掏空了,還不肯放手,只要看我不在,她就偷偷去纏他。今天下午我裝著回家,我故意在外面打一個轉又回去了,果然她在那裏!」
「你是不是不來臺北了?」
一眼望見石心茹,稚白才放心。病房裏並不只她一個人,心樵也在。
被爸爸看重,稚白暗暗感到驕傲,當心茹把心樵送出門時,爸爸又低聲向她示意:「稚白,對石阿姨好一點。她很辛苦。」
在邱媽媽的讚賞下,媽的火氣消除不少,不再計較她回來的時間了。
「人生病的時候,感情會變得很弱。」棉花槌在敲鑼。
鬧嚷聲中,稚白悄悄站起來,媽坐上牌桌,很難再顧到其他。向巷口走去時,她只想到公用電話亭給石心茹撥個電話,不料旅館給她一個驚奇的回答:「石小姐走了!」最初稚白疑惑旅館沒有弄清楚,她急忙說:「她是不是出去沒有回來?」而對方堅持著說:「不是,她已退房了。」「什麼時候退的?」「半個鐘頭以前才退掉的房間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的箱子還寄存在這裏,她說等一會來取。」
「不,我還要來。」心茹說罷,依依不捨地望了濤然一眼。
「回來半天了,」她竭力討好:「你們在談天,我沒有過去打擾。」
心茹的瘦臉上一片愁雲,雖然對她以笑相迎,但笑得非常牽強,掩飾不住原有的悲涼。爸爸的病容在燈光下特別慘淡,心樵的表情也很嚴肅,好像在她來以前正商討什麼重大的事情,使房裏的空氣出奇的沉重。
「那倒不至於,小女人雖然很賤,可是還不到白晝宣淫的地步。」陸胡蘭琴提了口氣,然後衝口而出:「病人應該好好休息對吧?可是她扒在他身上哭!」
幸而媽粗心大意,沒有往親近關係猜疑,稚白才惴惴地吸了口氣。不過媽憑白把責任推給心樵,她又不禁為他抱屈。
「錢。」媽哼了一聲,牌出手時好重:「我有什麼錢?給我說也沒有用。」
王媽就是那麼不識相,熱心不到地方,急巴巴的喊叫聲出自飯廳:
「我送你到車站。」
「那還客氣?我當時就把她罵出去了。」鐵鎚突然敲得很得意:「只有我在吵,她連一個屁也不敢放。」
稚白明知道心樵的話是對她說的,但她故意低著頭,沒有看他。在醫院她又遇見過他兩次www.hetubook.com.com,每次她都很冷淡。讓他認為她對他懷著敵視的態度也好,實際上是她怕看見他。
「喲!看這女孩有多懂事!」
「呃!你一定要弄清楚,」雷媽媽也跟著強調:「誰是奸細,幫她的忙出賣你。」
「飯還吃不吃呀?弄得不上不下的,也不能收桌子。」
「想得美!我胡蘭琴一天不死,她石心茹休打算進我的門!」
「不用了,稚白可以陪我。」心茹轉向心樵說:「你能稍微晚一點回家嗎?」
「所以還是住院方便,起碼可以趁你不在的時候偷偷見面。」
「會個鬼!不過我也不會扒在他身上哭,人還沒有死,就那麼喪氣!存心不吉利!」
「我看多半是她那個寶貝弟弟,平常他好像很反對她,可是到底是一家人哪!」
「你以為我稀奇在臭病房守著?還不是他們石小叔去了,有問題要和我談。」
「只她一個人哭我還不會那麼氣,最可恨的是他也在哭,我跟他結婚快卅年,也沒見他掉過一滴眼淚,平常他的心比鐵還硬,竟和那個女人哭在一團,你們說這是什麼男人?」
口袋裏還有幾個零錢,她沒有回家,決定到醫院去看爸爸。
客廳裏亂哄哄的,從爸爸生病的兩個多星期以來第一次這麼熱鬧。稚白佇立在廊下悄悄傾聽著,怪不得訓導主任嫌女生班「三個https://m.hetubook.com•com女子一片鑼」,整天喧嘩不堪。客廳那片鑼,媽用鐵槌敲打,雷媽媽用木槌,邱媽媽則用棉花包的布槌。不但以媽聲音最大,而且媽的話也最多,媽有訴不完的苦,其他的兩人在適當的段落幫幾句腔。雷媽媽有幸災樂禍的性格,每次發言都等於導火。邱媽媽比較溫和,慢條斯理地勸解著:「為病人著想,還是忍一點吧!」
「你真有耐心!換上我,他要是不理我,馬上就走,再也不會守一下午。」
「這樣住下去,幾個五百美金也不夠。」
「稚白,你來得好極了!」心茹伸出纖細的首握住稚白的手,話聲很微弱:「我正想托心樵告訴你,今天晚上我搭車回臺南。」
稚白在廊下理屈地縮了縮身體,貓頭鷹真可恨!半天不說話,說的話一針見血。
「心樵,你先走吧!不要耽誤你上班。」
「今天晚上你不去守著放心呀?」雷媽媽挑釁著唯恐天下不亂。
「知不知道幾點鐘了?才回來。」
「其實我並不是小器的人,如果她真是在好好照顧他,也就罷了,可是她存心不要他活,要他死。我一看,差點把肚子氣炸!」
退房的事情已經證實,離別的悵然頓時充滿稚白心裏。他以為是媽那場吵鬧使心茹退縮的,因此她失望地說:
如果不是有人在外面等著打電話,她會一直站著發呆。對於石https://www.hetubook.com.com心茹退房的事,她幾乎不能信以為真。媽下午把她罵出病房,她會到哪裏去呢?
「說的是呀!他這病一時不會好,可是一時也不要緊,不如回來療養節省,可是他不肯。」
扒完剩菜剩飯,客廳又多了個老搭檔,牌桌已擺好,局面湊定了。稚白坐在聲白旁邊,裝作看電視,實際在傾聽牌桌上的談話。
心樵在稚白點頭之後仍然想留下來,卻見濤然無力地擺了擺手說:「有稚白行了。」他也不便再堅持。
「厲害!本來她自知無趣,她也不想想她站的是什麼地位,有沒有出面的資格?」
「所以你和她大吵特吵。」
「也不見得,」木槌噹噹響:「要看對誰了,換一個人哭,他會和她對哭?」
「不過她怎麼知道你在不在醫院?她從哪裏打聽的?」
白天上學,她經常晚上去看爸爸。媽總是罵她找機會往外瘋,爸爸也希望她晚上作點功課。去看爸爸有兩種作用,一方面她惦記著爸爸生病,另一方面她藉此和洪森在外面盤桓。洪森把她送進醫院,然後等她出來,一同到新公園走走。
稚白慌忙從後面溜進去,打算制止王媽,卻沒來得及只聽見她在埋天怨地:
盧媽媽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角色,弄清楚原委以後,便發表意見:
「真是冤家路窄!」雷太太的嘆息裏帶著快意。
「石阿姨回去料理一點事,過幾天再m.hetubook.com.com來。」
稚白走進大門便聽見媽的話聲,由此可證家裏一定有客人,但不知是誰?王媽為她打開大門便往回跑,對她問的那句「王媽,什麼人來了?」毫不理會,好像飯或者菜燒焦了,其實早已過了晚飯時間。
「我胡蘭琴又不是傻瓜,那麼容易受騙?小女人一直留在臺北,可是說是回了臺南。」
稚白乖乖答應著,媽的情緒不佳,避免招惹她。
「是在撒嬌。」
「什麼問題?」
「怎麼啦?有什麼好戲上演呀?」雷太太發出嘖嘖的好奇:「在病房巫山會呀?」
「三小姐!回來就不見人影,三小姐!」
「讓那位也回家住,他就肯了。」
醫院在夜晚靜下來,顯得格外陰森,甚至淒涼,為了爭取時間,也為了驅逐懼怕,每次她都在行人稀少的長廊上奔跑,直到快跑至病房,她才改為緩慢的碎步,裝得很文雅。
「稚白!」這一來驚動了媽。
「我才不管呢!已經用掉他們石小叔五百美金了。」
稚白的心緊緊抽了幾下,固然她最近很少和心茹聯繫,但她曾經為她傳遞消息。倘若媽發現了真象,那會夠她受的。
「你們少氣我!我可不會中你們的伎倆。」啪的一排牌被放倒了:「哈!姊妹花,一般高,不求人,一共八番。好久沒有消遣了,絕不分心!」
「住院開銷是大,尤其是頭等病房。貴得嚇死人!錢從哪裏來呀?這樣下去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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