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慈禧全傳3:清宮外史

作者:高陽
慈禧全傳3:清宮外史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序曲 六 名士風流

序曲

六 名士風流

一說極易明白。慈禧太后已入中年,她最愛惜的那一頭長髮,不免脫落,每天一早梳頭,雙目灼灼只在鏡子裏注意梳頭太監的手和梳子。掉了一根便罵太監不好生梳,掉得多了,自更心疼,那名梳頭太監不是斥革,就是杖責。
寶鋆緊接著問道:「你平常『招呼』誰呀?」
於是清談消酒。朱霞芬和孫福雲都是好酒量,輪番勸飲,將王先謙灌得大醉。
那聽差原是受命來催問此事的,便躬身答道:「不敢勞動王老爺,晚上我來領就是。」
他是沈蘭玉的同鄉,硝皮的行當,卻以愛賭的緣故,不安所業,欠了一身的賭債,在老家混不下去,上京來找門路。那時宮裏的門禁不嚴,他又能說會道,經常哄得護軍「高高手兒」放他進宮,在茶水房附近廝混,本意想託沈蘭玉替他設法補個蘇拉,卻以一時無缺可補,只能耐心守著。
「貴同鄉,敝本家」是指姓王的寶坻人,李璠愣了一下才想起,說的是玉慶祺。
清流自然要反擊。這一次出馬的是貴州籍的李端棻,是王先謙的前輩,錚錚有聲的「都老爺」,上摺痛斥王先謙鉗制言路,莠言亂政,請求將王先謙立予罷斥。理雖直而措詞不免有盛氣凌人之嫌,因而在寶鋆力爭之下,碰了個釘子,上諭責備他「措詞過當,適開攻訐之漸,所奏殊屬冒昧,著毋庸議。」但結尾亦仍鼓勵言路:「嗣後言事諸臣,仍當遇事直陳,不得自安緘默,亦不得稍存私見,任意妄言,毋負諄諄告誡至意。」
李四是四喜班的琴師,早就伺候在那裏,一喚便到。於是朱霞芬背著臉唱了一段新學的《祭江》,唱得哀怨淒切,如巫峽猿啼,彷彿將孫尚香的「望帝魂歸蜀道難」的心事,都宣洩在那條穿雲裂帛的嗓子中了。
「皮硝李」是李蓮英的外號,王先謙久想打聽其人了,所以此時一聽他提起,大感興趣,伸一伸腰,挪一挪身子,湊近了問道:「這個人,聽說在『西邊』很紅。我就不明白了,他是『半路出家』,怎麼能一下子蓋過從小淨身入宮的那些人,獨承恩寵?」
又過了個把月,心境才得平復,於是開始學宮裏的規矩,怎麼走路怎麼站,一板一眼都不能錯,最要緊的是,識得忌諱,不能錯說一句話,不然輕則杖責,重就很難說了。
老師的盛情可感,王先謙想起自己該做的事,便強打精神起身,接見寶鋆派來的聽差,當面囑咐:「請你回去上復中堂:中堂交代的話,我今天就辦。摺子明天一早就遞。摺底我今天晚上親自送到府上。」
打發了寶鋆的聽差,王先謙不能不強打精神,向老師「交卷」。他雖是文章好手,但下筆要出於興趣,才能揮灑自如。這種為了塞責的文字,懶得多想,找出《乾隆實錄》來,抄一段鄒一桂的原奏,然後在「言路不可不開,但不可太雜」這句話上,發揮一番,便已脫稿。
「這是拿小說大紅袍的情節,貫串在內之故。」接著,王先謙便形容與程m•hetubook.com•com長庚、汪桂芬齊名的王九齡,飾演海瑞是如何地風骨嶙峋,不畏豪強,余三勝的兒子余紫雲演鄢懋卿的寵妾,又是如何地煙視媚行,活色生香,將寶鋆聽得眉飛色舞,而終究付之於長嘆。
目鳴鐘已經打了十一下,王先謙身子發軟,還不想起床,聽差卻來報了:「寶中堂派了人來,問老爺可曾喝醉,今天身子可好?」
到得日影銜山,涼風初起,只見聽差來報,景和堂的子弟到了。兩個人都是十五六歲年紀,白紗衫、黑馬褂,馬褂上一般是珊瑚套扣。前面一個瓜子臉,懸膽鼻,雙瞳如水,正是「狀元郎」朱霞芬,後面一個是圓臉,膚白如雲,一團嬌憨,是朱霞芬的師兄,唱武旦的孫福雲。
「死而無悔。」
他是家學淵源的武旦,拿手戲是青龍棍的楊排風,清風嶺的徐鳳英,論唱,無非幾句搖板,沒有甚麼聽頭。所以還是朱霞芬唱,這次是他昆旦的本工,唱的是《長生殿》的「彈詞一枝花」,從「不提防餘年值亂離」起,以下「北調貨郎兒」一共「八轉」,一氣呵成。等到唱完,連擫笛的李四,都累得臉色青紅不定,朱霞芬更是氣喘吁吁,笑著說不出話來。寶鋆看他如此賣力,又高興,又憐惜,親自酌酒相勞,體貼地說:「不能再唱了!就聊聊吧。」
「這怎麼說?風馬牛不相干的事!」
「我知道!我想了三天三夜,都想透了。大叔,『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唉!」沈蘭玉頓足,「不是吃苦不吃苦,那一刀下去,割了你的『命|根|子』你的若是白吃。」
「照此說來,將來怙勢弄權之事,在所不免。」
李璠住在地安門外。他倒很傾倒這位同年的學問,接待極其慇勤,這一下王先謙便不好意思直道來意,先得費一番周旋的工夫,酬答盛意。
「動是能動,十個當中活一個。」
「老年兄!」他開始談入正題,「今天有件事,先來請罪。」說著,他取出摺稿遞了過去,拱拱手說:「叨在知交,必能諒我苦心。如以為不可,自然從命刪去。」
「多謝大叔惦著。」李蓮英請個安說:「跟大叔借一步說話。」
「自然另有財源。大人先生的滋潤,其一,賣文;其二,舉債;其三——」王先謙看一看朱霞芬,接下來說道,「再說,霞芬也無非恤老憐貧。」
唱罷道聲:「獻醜!」再次執壺行酒。接下來便該孫福雲唱了。
「我——,年紀大了,手上欠俐落。」張大爺吸著氣說,「還真有點兒——」
「李老爺?」寶鋆問王先謙:「誰啊?」
景和堂主人叫做梅巧玲,也是四喜班的掌班,他門下的弟子,都以雲字取名,共有十一雲,最負盛名的叫朱藹雲,字霞芬,是光緒二年的花榜狀元。寶鋆親筆寫了「條子」,吩咐聽差送到李鐵拐斜街景和堂,同時移席到後園,先取果碟子來喝酒。
「我那兒懂啊?」他歉然陪笑,「還不是得你多教導。」和*圖*書
「他的心倒是挺誠的。您老就成全了他吧。」
定了主意,便揣起奏稿,吩咐跟班:「套車!拜李都老爺。」
「倒又是大塊文章。戲名叫甚麼?」
李蓮英總算逃過了這一關,但是不能進宮當差,「早得很呢!」沈玉蘭向他說:「你得先把你心裏那一點兒彆扭勁兒給去掉。」
「喔!」李璠倒很大方,笑笑答道:「老兄知道我『心實無他』就行了。」
「何得謂之不相干?我一說你就明白了。」
這一說,李蓮英倒有些擔心了,「怎麼呢?」他急急地問。沈蘭玉將他拉到一邊,悄悄說道:「西佛爺有『被頭風』,不定那一天起了床不高興,誰碰上誰倒霉,不知道她為甚麼發脾氣,也不知道她甚麼時候才能把脾氣發夠。」
果然是有那麼一點「彆扭勁兒」,燈前枕上,奔來心底,頓時冷汗淋漓,就只為身上少了那麼一點東西,喪魂落魄,自覺非復為人,一生的樂趣都被斷送了似的。
「你這麼大歲數了,我勸你還是息了心吧!」張大爺說,「這份罪,可不好受啊!」
「對了!」李璠想了一想,輕聲笑道,「就因為他幹過這一行,所以別人替『西邊』梳頭,沒有一個不挨罵,只有他從來沒有碰過釘子。」
「好啊!」寶鋆欣然拈髭,「你的昆腔我聽得多了,今兒來一段皮黃,怎麼樣?」
正事談得有了結果,心情輕鬆,便言不及義了。寶鋆問道:「近來聽戲沒有?」
「那麼,」張大爺轉臉來說:「蘭玉,你再說句。」
「可不是嗎?」朱霞芬摸著自己的臉說,「每年到了夏天,總是這個樣,也吃得下,也睡得著,就是不長肉。」
這是說李慈銘在朱霞芬身上,並沒有花了多少錢。但「恤老憐貧」四字,十分尖酸。朱霞芬聽了很不舒服,便打個岔,從丫頭手裏接過銀酒壺來,斟了一巡酒,同時向寶鋆說道:「今兒我嗓子痛快,伺候你一段兒甚麼?」
不但如此,慈禧太后還嫌「旗頭」平板難看,要梳巧樣新髻,更是一樁難以交差的事。因此,那個太監被派上梳頭的職司,那張臉頓時就像死了爹娘似的難看。
「叫《五彩輿》。」
這一夜也不知是如何回家的?一覺醒來,回想昨夜的經過,彷彿做了一場遊仙夢,癡癡地回味著,自己都辨不清是嚮往還是悵惘?
又費了兩三天工夫,通前徹後想了個遍,打定主意才又進宮去看沈蘭玉。
「好吧!既然你一片誠心,我成全你。」
「這麼熱的天,好興致!」
「我說呢!我在宮裏這麼多年都還不懂,你倒懂了,那不是透著新鮮嗎?」沈蘭玉再一次叮囑:「你新來乍到,可千萬別逞能!老老實實當差,別替我惹禍。」
「李蓴客。」王先謙酸溜溜地答道:「他居然也是霞芬的『老斗』。」
「話說到這兒,我可沒轍了!」張大爺說:「你今兒回去,就得挨餓,也不能喝水,把肚子裏都弄乾淨了,咱們三天以後動手。」
接著,便談當年安德海和圖書如何跋扈,最後連慈禧太后都庇護不了他的故事。李蓮英很用心地聽著,諾諾連聲。
王先謙喜歡招「相公」侑酒是有名的,但在老師面前,不能不加掩飾,「逢場作戲,偶一為之。」他說,「門生於此道不熟。」
一提戲名,寶鋆就明白了,這齣戲的本事出於《明史》,嘉靖年間,嚴嵩父子當國,門下走狗鄢懋卿巡視兩淮、浙江的鹽務,特造一座五彩輿,攜了他的寵妾,到處騷擾。然而,寶鋆卻不明白,這一段史實,如何能衍化成連演八天的戲?
「氣味自然不投。只是同鄉多,內眷走得很近,我也只好遷就了。」
「這一帶是內務府的天下。」他說,「倒也住得慣?」
這樣去了幾次,每次都聽沈蘭玉在抱怨,替慈禧太后梳頭的差使難幹。何以難幹?他也聽明白了,心裏便想:唯其難幹,幹好了才顯本事!這個差使其實並不難,只是那班太監在宮裏的見聞不廣而已。
「現在的權勢已經很可觀了。只是他比安德海聰明,形跡不顯而已。」
這是不能說的,說了,沈蘭玉也未見得懂,因為他從小入宮,對於外面的世故人情,不甚瞭解。李蓮英卻不同,常見居孀的婦人,早年苦節,操持門戶,到得中年,兒女也長成了,家道也興隆了,在旁人看,她算是苦出了頭,往後都是安閒稱心的日子,誰知不然,只見她無事生非,百不如意,尤其是娶了兒媳婦,鬧得更厲害,清早起來就會無緣無故發脾氣——這就叫「被頭風」,必是前一天晚上,想那不能跟晚輩,下人說的心事,一夜失眠,肝火太旺之故。慈禧太后必也是如此這般,這個緣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李蓮英唯有自承失言。
這兩個人也都認識王先謙,所以先跟「寶中堂」請了安,接著便雙雙屈膝,同稱一聲:「王老爺!」
「張大爺!」李蓮英毫不含糊地,「我也知道這事兒不保險,死生有命,壞了事,我決不怨您老。」
「這樣吧,還是景和堂的人才整齊,看誰在,就是誰。」
為廣見聞,他天天去「八大胡同」,每去必是上午九、十點鐘,正是「清吟小班」那些「蘇幫」姑娘起床的時刻。他手裏挽個籐籃,裏面是些通草花、生髮油之類的閨中恩物,穿房入戶去做買賣,做買賣是假,「水晶簾下看梳頭」是真。這樣連去了一個月,把江南時新髮髻的梳法,都學會了。
李璠不知他說的甚麼?默無一言地看完他的稿子,方始明白,是為了這幾句話:「近日翰林院侍講臣張佩綸、御史臣李參奏商人李鐘銘一案,就本事言之,李鐘銘係不安分之市儈,法所必懲,就政體言之,則兩人先後條陳,雖心實無他而逾涉朋比。」
「原來如此!」王先謙聽李璠講完,不免困惑:「河間府出太監,由來已久,年幼無知,為父兄送進宮去,猶有可說,像他這樣子辱身降志,所為何來呢?」
李蓮英的記性好,悟性更高,舉一反三,很快地熟悉了宮裏的規矩m•hetubook•com•com,「到別處地方行了,伺候西佛爺還不行。」沈蘭玉提醒他說:「伺候這位主子,光是謹慎小心還不夠,得碰運氣。」
這樣豁達的表示,在王先謙自是喜出望外,連連稱謝以後,興辭回家,重新清繕了一通摺底,親自送到寶鋆府中。第二天得到回信,深表嘉許,於是繕摺呈遞,要看清流有何反響。
閹割太監的手法,出於古代的腐刑,兩千多年來宮禁秘傳的心法,幾乎毫無改變,受腐刑須避風而溫暖,就像養蠶須密不通風一樣,所以要下「蠶室」。如今亦復相同,閹割是在地窖中,有張特製的木炕,人一躺下,縛緊兩手,吊起雙足,然後用極鋒利的剃刀,割去那「命|根|子」,創口插一根鵝毛管,抹上秘製的刀創藥。這樣子日夜不斷地慘呼號叫,起碼有五六天不能動彈,更莫論大解小溲,所以張大爺關照李蓮英,必得挨餓忍渴,「把肚子裏都弄乾淨了」,才能動手。
「來,來!坐這裏。」寶鋆拉著朱霞芬的手,讓他坐在自己與王先謙之間,細細打量了一番,皺著眉說:「彷彿又瘦了一點兒!」
於是找了個機會,沈蘭玉面奏有這麼一個會梳頭的太監,慈禧太后無可無不可地說了聲:「傳來試一試!」
「也好。」王先謙將封好一兩銀子的一個紅包遞了過去,「辛苦你了。」
「噢!」李蓮英放心了,點點頭說:「我懂。」
「活的一個就是我。」
沈蘭玉默然半晌,臉色凝重地問道:「你不悔?」
「我的媽!」沈蘭玉直搖頭,「你不是玩兒命嗎?」
因為上諭是作的持平之論,清流不便再鬧。但王先謙的一奏,出於寶鋆的指使,清流卻未能釋然,而寶鋆的智囊是沈桂芬,所以要攻寶鋆,莫如在沈桂芬身上找題目。不久,有了個好題目:中俄伊犁交涉。
「唉!想想真是你們當翰林的舒服,無拘無束,逍遙自在。」
「我都知道。」李蓮英平靜地答道:「只求張大爺成全。」
於是沈蘭玉替他作了安排,報明瞭敬事房,然後替他引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監。李蓮英跟著沈蘭玉叫他「張大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站起來聽候問話。
當然,最傷腦筋的是長春宮的首領太監沈蘭玉,每次都少不了他連帶挨罵。太監們閒下來都在茶水房旁邊空屋子裏休息,沈蘭玉挨了罵,便常在那裏訴苦。別人聽過了丟開,有個人聽入耳中卻生了心,這個人就是李蓮英。
「人各有志,難說得很。照我看,此人心胸不小,大概是想透了,非此不足以出人頭地。」
「是欲罷不能。」王先謙興致盎然,彷彿提起來還有極濃的餘味似的,「四喜班又排了新戲,跟八本雁門關一樣,分八天才能演完。」
到得僻靜之處,他吐露了本意,說是已經學會了梳頭的「手藝」,有多少種新樣可以伺候「上頭」,要求沈蘭玉為他舉薦。
「他是自作孽。如今還住在京裏,潦倒不堪。」李璠感慨著說:「先帝手裏的一批紅人,現在都完了m.hetubook•com.com。你看,」他手往東面一指,「間壁就是先帝第一寵監小李的家,前天剛把房子賣掉,買主也姓李,是『皮硝李』的侄子。」
「是李老爺。」
「聽了。」王先謙答道:「在同樂園,一連聽了八天。」
朱霞芬應一聲:「是!」回頭向廊上的聽差招呼:「二爺,勞你駕,看李四在那兒?」
「三十剛過。」
「你懂?」沈蘭玉詫異不信,「你倒說我聽聽!」
「相公」的恩客叫「老斗」,這是要花大把銀子才能買得來的頭銜,寶鋆想起最近讀過的一首梨園竹枝詞:「揮霍金錢不厭奢,撩人鶯蝶是京華;名傳老斗渾難解,喚向花間兀自誇」,不由得訝然問道:「他一個戶部司官,經年不上衙門,每個月就靠分幾兩『印結』銀子,那日子過得也夠受的,何來看花載酒之資?」
從頭看了一遍,不免大搖其頭。自覺籠統空泛,塞責亦塞不過去,於是又加了一段。說張佩綸參劾商人李鐘銘,而御史李璠接著便上摺指李鐘銘侵佔官地,縱然李鐘銘罪有應得,張、李二人本心無他,但形跡上近乎朋比,深恐啟門戶黨爭之漸,關係甚重。
「聽說你搬家了,新居叫做『朱霞精舍』,好貼切雅緻的名字,是誰給你取的?」
「所謂『皮硝李』,是說他本來做的硝皮這一行?」
這一試大為中意。李蓮英的手法輕巧,梳出來的新樣巧髻,讓慈禧太后在三、四面大鏡子中,越看越得意,自覺丰容盛鬋,年輕了十幾歲。不但如此,每次梳頭,在鏡子裏細看,很少發現有落下來的頭髮。她沒有想到,李蓮英幹過硝皮的行當,對毛髮的處理有獨到的手法,落下來的頭髮,順手一拈,輕輕一捻,掌中腕底,隨處可藏,只要遮掩得法,自然可以瞞過她的眼睛。
於是他問:「大叔,到了我這個歲數,就不能動刀了?」
李璠是直隸寶坻人,王先謙便聯想到一個人,「那位貴同鄉,敝本家,」他問:「近來作何光景?」
李蓮英也知道,割那「命|根|子」,最好是十歲左右,年紀越大越危險,然而危險管危險,卻不見得不成功,還是要試一試。
這一改稍微覺得好些,只是又有一層顧慮,李璠是會試同年,雖然交情不深,但話中有所牽涉,而且隱隱然指他附和清流,有沾其聲光的意思,李璠知道了一定會大不高興,須得先去打個招呼。
一動上手,當然疼得昏死過去,但危險不在那一刻,是以後的五六天,不腫不潰,慢慢長肉收口,最後拔掉那根鵝毛管,小溲如常,才算大功告成。
王先謙心裏在想,要出風頭,動一動李蓮英,倒是個好題目,且擺著再說,先了結眼前這件案子。
沈蘭玉大為詫異,「兄弟,」他問,「你今年多大?」
「怎麼一個多月沒見你的影兒,還當你出了甚麼事故,倒教我好不放心。」
「投其所好。」李璠答道:「此人是個有心人,又是在外面有過閱歷的人,世故人情,自然比那些從小在宮裏,昏天黑地,不辨菽麥的人強得多。」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