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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傳3:清宮外史

作者: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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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 豐潤鎮閩

第八章

「言路又囂張了!」世鐸惴惴不安地跟孫毓汶說:「要殺直隸總督的頭,要抄內務府大臣的家。這樣子下去,如何得了?」
「王爺,咱們等著看好了。」孫毓汶說,「萊山有辦法。」
他是從張佩綸慈眷不衰得到明證那一刻起,就已大起戒心。言路囂張,自然要設法抑制,而擒賊擒王,又得在一批清流班頭上動腦筋。第一個當然是張佩綸,第二個是陳寶琛,只要拿這兩個人制服了,其餘便不難對付了。
由於慈禧太后和醇王都很欣賞張佩綸的才氣,孫毓汶便將計就計,想了極妙的一策。他向醇王進言,法國兵艦侵入廈門、基隆之間,閩海防務吃緊,非派張佩綸籌辦福建海疆事宜不可。因為第一、張佩綸才大心細;第二、海防一向由李鴻章主持;閩海防務如果不能得北洋的全力支持,根本無從談起,而張佩綸與李鴻章的關係極深,必能和衷共濟。換句話說,派張佩綸到福建,等於就是課李鴻章以籌防閩海的責任。
在他的想法,張佩綸此去,書生典兵,必無善果,不但調虎離山,而且也是借刀殺人。萬一師出有功,那也很好,無論如何是樞廷調遣有方,比起恭王和李鴻藻用唐炯和徐延旭,豈不是強得太多。
當然,醇王不會知道他肚子裏的打算,只覺得張佩綸確可大用,所以欣然同意。
於是孫毓汶提出進一步的建議,以陳寶琛會辦南洋事宜,吳大澂會辦北洋事宜。
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陳伯潛純然書生,詩做得好,沒有聽說他懂軍務。」醇王有不以為然之意,「而且,他江西學政也還沒有滿任。」
「不必他懂軍務,軍務有曾沅甫在,他不懂不要緊。」孫毓汶答說,「曾沅甫也是主和的,對於兩江防務,不甚在意,有個陳伯潛在那裏坐催,他不能不鼓舞振作。王爺,這就跟在馬號裏拴一隻猴子,是一樣的道理。至於學政雖為三年一任,兩年就調的也多得是。朝廷用人自有權衡,那怕剛到任就調差,又有何妨?」
猴子的比喻雖輕薄,倒也貼切,伏櫪過久,筋骨懶散,雖駿骨亦成駑下,所以養馬之法,常在馬號裏拴一隻猴子,利用它跳踉撩撥,時刻不停地逗馬活動,代替溜馬的功用。陳寶琛書生雖不知兵,而主戰,若是會辦南洋軍務,自然不容曾國荃偷閒苟安。醇王覺得他的話也不無道理。
不過,「吳清卿雖說帶過兵,打洋槍的準頭甚好,比起李少荃來,可就差得太遠了。」醇王問道:「何用他去會辦北洋?」
「這跟用陳伯潛會辦南洋的作用差不多。李少荃一向不主張用兵,保全和局,這當然是對的,就怕他求和之心太切,萬一必得開仗時,暗中阻撓。有吳清卿在那裏,至少也是個耳目。」
「這倒也是。就怕李少荃心裏不高興。」
「不礙。」孫毓汶答道:「李少荃最敬重王爺,不妨給他去封信。吳清卿到北洋,決不是分他的權,只不過吳清卿也練了兩三千的兵,供他驅遣而已。」
醇王的耳朵軟,很容易為人說服,所以經過孫毓汶的一番解釋,不以為然的初意,渙然而消。當然,他決不會想到孫毓汶不但是調虎離山,而且還包含著借刀殺人的禍心。曾國荃、李鴻章豈是好惹的?陳寶琛與吳大澂如果自恃清班,傲慢不馴,或者急於圖功,不知進退,惹起曾、李的猜忌之心,隨時都會上奏參劾,那時欲加之罪,不患無辭,一下子可以將清流投入濁流。
於是第二天就有上諭:
「通政使司通政使吳大澂,著會辦北洋事宜;內閣學士陳寶琛,著會辦南洋事宜;翰林院侍講學士張佩綸,著會辦福建海疆事宜。均准其專摺奏事。」
見到邸抄的人,包括張佩綸自己在內,無不覺得大出意外,尤其是陳寶琛會辦南洋,真是叫人做夢都想不到的事。因此,從王公大臣到微末閒員,凡是關心時局的,都以此作為話題。
正在病中的恭王,豈有識不透其中機關的道理?只是不便揭破,但到底是愛才的人,不免替陳寶琛擔心。
「兩江可有得熱鬧了!陳伯潛的福建官話不容易聽懂,曾沅甫的湘鄉話,有人說像牛叫,兩個人怎麼能談得到一處?」他這樣對來探病的盛昱說。看似詼諧,實有深意,盛昱當然瞭解。
接下來,恭王又論另外兩名「新貴」。他認為李鴻章曾經保過吳大澂,所以對新派的這位「會辦」,不致有何成見,如果吳大澂能跟北洋衙門的文武官員融洽相處,境況將會比陳寶琛好得多。
至於張佩綸的新命,無疑地是騰踔雲路的開始,「幼樵的身分跟他們又不同。南北洋原有大臣,閩督則並無專辦海疆的成命。所以幼樵名為會辦,實在是欽差。而況,」恭王笑道,「幼樵的奧援很有力量,不光是朝中的力量。」
這是指李鴻章而言。所謂「不光是朝中的力量」,意思是說還有北洋水師的實力,以此支援張佩綸,則豈浙總督和船政大臣,亦不能不拱手請他主持閩海籌防的全局。
「提到這一層,」盛昱忍不住又要直言了,「我最不佩服幼樵。李相誠然是國家柱石,然而凡百作為,閩無可議之處?幼樵以風骨自見,責人務求其苛,何以彈章不及於李相。而且愛屋及烏,連『李大先生』亦倖免了。這何能教人心服?」
「李大先生」是說李瀚章,他的官運確是由「李二先生」而來的。恭王笑笑答道:「我佩服少荃的手段,就在這裏。能收服張幼樵,實在比如來佛收服齊天大聖還難。如今幼樵會辦海疆,更是收發由心了。」
最後這句話,驟聽費解,要細細體味,才能參悟出其中的深意。李鴻章自然要保全和局,但主戰的論調抬頭,朝命嚴飭北洋水師投入戰場,李鴻章既不能抗旨,又難以挽回,會遭遇極其困難的局面。如今由張佩綸出面籌防閩海,則一切情況都在掌握之中,要和要戰,自然收發由心。
瞭解到這一層,盛昱倒不免替張佩綸為難,因而問道:「幼樵平日持論侃侃,忠義奮發之氣,溢於言表,將來局勢變化,果真不免於一戰之時,他又如何回護李相,保全北洋的實力?」
恭王笑笑,這一笑使得盛昱微感不快,因為那有笑他書生不曉事的意味。
不過笑歸笑,還是給了盛昱很明白的解答,當然那有著教導後輩的味道:「你沒有到那種位置,也沒有做過那種要承人意旨的官,自然沒有這方面的閱歷。像這種情形,李少荃最善應付,俗語說的是:『雷聲大,雨點小。』又道是:『只拉弓,不放箭。』拿面子糊弄過去,徐圖挽回,十之八九可以奏效。不過幼樵到底不脫書生的本性,是不是肯完全聽任少荃的擺佈,大成疑問。」
說到這裏,恭王面有憂色。這使人費解,盛昱率直問道:
「難不成這樣子倒不好?」
「不好!」恭王搖搖頭,「李少荃到底才大心細,有他整套的辦法,如果肯聽他的,必有效驗。果然像左騾子那樣,一萬個不佩服,處處別出手眼,倒也能弄出一個樣子來。就怕樣樣聽他,到了關節上自己又有主張,那非僨事不可。」
這自然是極深刻的看法,但如何僨事,卻無從想像。盛昱的心熱,頗很想寫封信對張佩綸有所規諫,只是著筆頗難,而且清流中他們已分道揚鑣,為眾所周知的事實,所以也決不會有人認為他的逆耳忠言,出於善意。這樣一想,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了。

一 豐潤鎮閩

「是!」張佩綸說:「臣見了李鴻章,一定將皇太后操持的苦心,細細說給他聽。」
「張佩綸,你平日很肯留心時局,如今派你會辦福建海疆事宜,總要籌個長治久安之計才好。」
「唐炯、徐延旭當然有負聖恩,不過事權不專,督撫又不能同心協力,自難免失利。」張佩綸停了一下又說,「南方的防務,實以廣東為重鎮,廣東的接濟,能夠源源不斷,前方才可以放膽進兵。臣以為越南軍務失利,不儘是唐炯、徐延旭的過失。」
「是!」
「設衙門倒沒有甚麼,不過多用幾個人。創設外海兵輪水師,只怕不是一兩百萬銀子所能辦得了的,這筆經費,從何而來?你們想過沒有?」
「事在人為。」張佩綸答道:「水師宜合不宜分,宜整不宜散。同治年間,丁日昌奏請設立三洋水師,原摺下督撫重臣議奏,左宗棠以為洋防一水可通,一有警報,兵輪可以齊集支援,倘或強劃為三洋,名為各專責成,其實各不相關。李鴻章也說:『沿海口岸林立,處處駐紮重兵,不但耗費浩繁,而且備多力分,主張全力扼守要害』。這都是老成之言,必在聖明洞鑒之中。」
附帶的協議是由簡約第二款而來的。這一款前段規定:「中國南界既經法國與以實在憑據,不虞有侵佔滋擾之事,中國約明將所駐北圻各防營即行調回邊界。」但是,中國「防營」何時調回呢?福祿諾提出要求,沿廣西邊界的,限簡約生效後二十天內撤回,在雲南邊界的,限期則放寬一倍,是四十天撤回。雖未達成協議,但無論如何是經手談和的人,必須了清的首尾,而李鴻章因為清議不滿於簡約內「未將越南為我藩屬一層,切實說明」,不敢再談撤兵,所以隱匿不以上聞。
「和局務宜保全,請皇太后聖明獨斷,執持定見。」張佩綸的聲音,清晰有力。接下來便解釋必須保全和局的原因:「越南的軍務,到此地步,已無可挽救。現在法國調集軍艦和*圖*書,打算攻我台灣基隆,奪取煤礦,又要想奪我福建船廠,果然狡謀得逞,既不缺煤,又有船廠可以修理軍艦,它們就可以一直撐下去,非索賠大筆兵費,不滿其貪壑不止。所以如今的上策,是先了結越南的糾葛,全力籌防閩海。不然,兵連禍結,益發難以收拾了。」
劉永福和黑旗軍的出處,是李鴻章最傷腦筋的一件事。幾乎上到太后、下到小民,內而軍機處、總理衙門,外而駐法使臣曾紀澤,都認為劉永福和他的部屬,對國家不但過去大有功勞,將來還大有用處,所以從馬建忠自上海陪福祿諾北上準備與李鴻章議和之時起,就不斷有人上奏,包括張佩綸在內,無不要求保全劉永福。慈禧太后和醇王當然會順應輿情,在指示李鴻章議和宗旨的四款密諭中,最後一款就專為維護劉永福而言。
「自光緒七年以來,曾紀澤與法外部總署,暨臣與寶海、特利古等,往復辯論,案卷盈帙,均無成議,愈辦愈壞。迨山西、北寧失陷,法焰大張,越南臣民,望風降順,事勢已無可為,和局幾不能保。今幸法人自請言和,刪改越南條約,雖不明認為我屬邦,但不加入違悖語意,越南豈敢藉詞背畔?通商一節,諭旨不准深入雲南內地,既云『北圻邊界』,則不准入內地明矣。兵費宜拒一節,該國本欲訛索兵費六百萬鎊,經囑馬建忠等,歷與駁斥,今約內載明,不復索償,尚屬恭順得體。中國許以北圻邊界運銷貨物,足為中法和好互讓之據。」
這是極言劉永福不能「禦大敵」,且為敵輕視,不值得保全。接下來,便想借重朝廷的力量,先解決劉永福,免得將來發生衝突,自己經手和約,脫不得干係:
己之所受,恰是敵之所惡,李鴻章知道法國人在這一點上是不肯讓步的,如果中國政府不將劉永福視作官軍,依據五款簡約第二款,從北圻撤退,法國就會當「土匪剿辦」,這那裏是保全之道?當然,劉m.hetubook.com.com永福自己知難而退最好,無奈這是不可能會有的事。至於李鴻章個人對劉永福的觀感,倒跟法國人差不多,第一是痛恨,恨劉永福搗亂闖禍,害得和局難成;第二是輕視,斷定劉永福不可能有甚麼作為。李鴻章就滇、桂邊境的整個局勢來看,認為劉永福是一塊被重重圍困,殺不出路來的「孤棋」。但是孤棋有兩隻「眼」亦可「做活」,從前的兩隻眼是唐炯、徐延旭,這兩隻眼現在變了自身不保的「假眼」,但可能又找到另外兩隻眼,一隻眼是岑毓英、一隻眼是唐景崧。
「這倒不要緊。誰要是不肯盡力,朝廷自有處置的辦法。」慈禧太后想了好一會,用沉著有力的聲音吩咐:「你好好寫個摺子來。一條一條,越詳細越好。」
照規矩當天召見。這是張佩綸第二次「獨對」,慈禧太后頗有一番獎勉之詞,然後談到對法的和局。李鴻章與法國的代表福祿諾,已經議定中法簡明條約五款,前一天剛由總理衙門據情轉奏,慈禧太后便以此垂詢張佩綸的看法。
張佩綸已聽說有人保舉江蘇江安糧道張富年、浙江寧紹台道薛福成、安徽徽寧池太廣道張蔭桓,已分飭三省巡撫轉知來京,聽候召見。張富年他不熟,薛福成和張蔭桓是知道的,都是幹練通達,可辦洋務的人才。但薛福成是慈眷正隆,已調任順天府尹的薛福辰的胞弟,為恐慈禧太后疑心他有意迎合起見,所以只提張蔭桓。
「目下和議已成,法人必無反覆,法兵必漸撤減,滇、桂邊防各軍,亦宜及早切實整頓,凡不得力之勇營,應逐漸裁減,汰無用而留有用。聞劉永福所部,冗雜騷擾,與越民為仇,實為邊境後患。擬請旨密飭雲南、廣西督撫,嚴明約束,酌加減汰,預籌安置妥策,俾無生事滋擾,則保全者多矣。」
在張佩綸,卻興頭得很,精心構思,撰了一通謝表,以范仲淹、陸遜自擬。接著便打了個密電給李鴻章,請教進止機https://m.hetubook.com.com宜,到第二天李鴻章的復電到達,才遞謝表。
「是的,我記得他們當初是這麼說。督撫的習氣,向來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剿匪也好,對付洋人也好,一出自己的疆界,就撒手不管了。文宗在日,最恨各省這個樣子,現在就是南北洋,爭械爭餉,也都不免只顧自己,不顧別人。你這次到福建,務必跟總督、巡撫、船政大臣和衷共濟。同為朝廷辦事,辦好了大家有功,一件事辦壞了,共事的人,說這個有罪,那個反倒有功,是斷乎不會有的事。」
「你是說專設一個衙門管理水師?」
「你這次到福建,雖說會辦海疆事務,身分是欽差,福建的船政也可以管。」慈禧太后又說:「你赴任以前,不妨先到天津找李鴻章談談去。你不是跟李鴻章很熟嗎?」
「是!臣與李鴻章世交。」
這話的言外之意,是在攻擊張樹聲,慈禧太后自然明白,不過這時候不願將話題扯得太遠,所以沒有再提廣東。
好在這到底是簡約,根據第五款規定,三個月以後「悉照以上所定各節,會議詳細條款」,在清議覺得還有挽回利權的機會,認為不妨到時候再說話。在李鴻章則認為三個月以後還可以說明經過,此時不說不妨。
「至劉永福黑旗一軍,從前法兵單寡之時,屢殪法將,法人恨之,必欲報復。上年曾紀澤迭與該外部商論,由中國設法解散約束,而法廷添兵攻取,意不稍回。去冬克山西,黑旗精銳受傷甚多,已受大創。今春劉永福募四千人援北寧,亦不戰而潰,其禦大敵何怯也,華人專采虛聲,僉欲倚以製法,法人固深知其無能為役。此次福祿諾絕未提及,我自不便深論。將來該國另派使臣,若議及此,當由岑毓英、潘鼎新酌定安置之法。」
「是!西洋兵制,水師都設海軍部,兵柄極重。」張佩綸說:「總稅務司赫德在總理衙門談論軍事洋務,亦勸我中國設立總海防司。水師既然宜合不宜分,宜整不宜www.hetubook.com.com散,自然宜乎專設水師衙門,統籌調度。」
這番侃侃而談,言之成理而頗有創聞的陳奏,慈禧太后深為注意,「照你這麼說,我們中國就沒有法子防備了?」她懷疑地問,「總不致於吧?」
「是!」張佩綸加重語氣答道:「臣必謹遵慈諭,任勞任怨。」
奏對到此,告一結束。張佩綸退出宮來,第一件事便是將召見情形,專函告知李鴻章。信到之日,正好李鴻章與福祿諾簽訂簡約;一共五款,第一款是:中國南界,毗連北圻,法國約明,無論遇何機會,如有他人侵犯,均應保護。表面上好像尊重中國,實際上是法國變相取得越南的保護權。李鴻章當然懂得其中的奧妙,但他只求不賠兵費,其餘都好商量,至於條約的文字,只要沒有刺眼的字樣,就可以瞞過言官的耳目。因此,畫押以後,奏報朝廷,曲意解釋:
「現在國家多事,有好人才一定要讓他出頭。你向來遇事肯留心,可知道有甚麼能幹的人?」
這「通商」範圍與「兵費宜拒」,是朝廷特飭辦理和約的要旨,另外還有一點,是要保全劉永福的黑旗軍。這牽涉到北圻撤軍,最費周章,簡約第二條,就曾規定:「中國南界,既經法國與以實據,不虞侵佔,中國約明將北圻防營,撤回邊界。」但劉永福是否肯撤,大成疑問。
就這樣,對法和議就算糊里糊塗結束了。
這道奏摺與議定五款簡約,同時上達御前。慈禧太后與當政王大臣倒都沒有話說,但言路大譁,朝旨命李鴻章應該博採群言,不可稍執成見。這一來,李鴻章心存畏懼,跟福祿諾還有些附帶的口頭協議,就不敢奏報了。
「是!臣是知道這件事的。李鴻章跟總理衙門常有信使往來,反覆討論,現在意見差不多一致了。」張佩綸略停一下,用很有力的聲音說:「欲求制敵之法,非創設外海兵輪水師不可,欲收橫海之功,非設立水師衙門不可。」
因此李鴻章在開議之初,就有一個打算,關於劉永福https://m.hetubook•com•com的出處,唯有在和約中不談。然而何以不談又必得有番話搪塞朝旨和清議,所以復奏的措詞,很費了些苦心:
「唉!」慈禧太后嘆口氣,「越南的局勢,弄到這樣,提起來真教人不甘心。唐炯、徐延旭太不中用!」
「嗯,嗯!也有人這麼說他。」慈禧太后說道:「另外有才幹的,肯實心辦事的人,你也該隨時替朝廷留意。」
「臣等亦曾籌議,沿海共有七省,外海兵輪水師,既然一軍應七省之防,則七省合力供水師一軍之餉,亦非難事。所難的是,怕七省督撫,各持門戶之見,不肯通力合作。」
這話正碰到張佩綸的「滿腹經綸」上,因而很響亮地答聲:「是!」然後略停一停,大談海防:「我中國幅員遼闊,海岸東起奉天、錦州,南到瓊州、廉州,綿延萬里之長,本來就防不勝防。加以俄國佔據海參崴,想攻我混同江;英國取香港,法國取越南,葡萄牙取澳門,三路進逼廣東;日本襲擊琉球,志在台澎,形勢對我更為不利。現在西洋各國在紅海開運河,闢了一條捷徑,而且安設海底電線,信息極快,一旦有事,徵調軍艦,極其方便。在我國,只能調集陸軍,扼守海口,而在外國,進則有利,退則停泊在大海之中,我軍望洋興歎,不能追擊,所以對他們並無害處。主客易勢,勞逸不同,是我們最吃虧的地方。」
「沈葆楨創辦船政,很有效驗。不過現在要制洋人,總還得另有一套辦法。總理衙門跟北洋已經商量過這件事,你總知道?」
「據臣所知,安徽道員張蔭桓,雖非科舉出身,很讀過些書。以前在山東服官,閻敬銘、丁寶楨都很器重他。此人熟悉海防、商務,勇於任事,若蒙聖恩拔擢,臣料他不致辜負委任。」
「你見了李鴻章,告訴他:朝廷待他不薄。多少人參他,我都壓了下來。他也該激發天良,好好辦事。」慈禧太后又說:「有人罵他是秦檜、賈似道,這話雖然過分,李鴻章也不能沒有警惕。保全和局不是含混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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