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康熙大帝2:驚風密雨

作者:二月河
康熙大帝2:驚風密雨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9 行酒令小毛子彈知府.絕舊情王輔臣返長安

9 行酒令小毛子彈知府.絕舊情王輔臣返長安

這幾句詞兒雖俗,編排得卻十分得體,加上小毛子說得抑揚頓挫,落地有聲,驚得座中眾人面色如土。只有康熙鼓掌大笑道:「快哉!這才是好酒令!」傅山在旁邊也擊節稱賞道:「好酒令可以下酒,我為此令浮一大白!」
蔡亮道深知此人不好對付,一邊站起來一一斟酒,一邊柔聲勸道:「年兄,繁峙是個苦缺,一時哪裡出得起這許多。年兄下車大同,一向愛民如子,還要多多體念下情啊!」
大的掙來開山斧,小的掙來聚寶甑,
王輔臣並不在意龔榮遇這些粗話。他的部隊組成很雜,駐在西安近郊的三大營近四萬兵馬,由王屏藩、馬一貴和張建勳三個總兵帶著,這些將佐中三分之二都是來自張獻忠和李自成的舊部,野性難馴。龔榮遇雖然只是城門領職銜,但他帶的三千軍士都是入秦後招訓的,練兵既勤,裝備又精,還擔任著西安城防和警衛王輔臣提督府的差使,地位和王屏藩等人並不相差上下。這幾股勢力互相不服,王輔臣也不能全然做主。但王輔臣文武兼備,對部下又捨得花錢,又是皇上任命的開府建牙大將,所以大面兒上大家也還都聽他的。聽了龔榮遇的話,王輔臣低頭略一思忖,笑道:「榮遇,不要跟馬一貴他們幾個老兵痞學。他們那些人的匪性,我非痛加整頓不可!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你要多多幫忙——你就要升為參將了,大約不久廷寄就來——好生幹著,我這個提督,說不定將來由你接任吶!」
「打量你有人撐腰,到陝西來欺侮我王輔臣?」王輔臣被激得怒火千丈,立起身來盯著吳應麒罵道,「毬攮的,別做他娘的春夢,未必就能如意呢!」
「對了!」吳應麒的臉色氣得灰白,仍手按酒杯揶揄道,「要不是毬攮的,屁|眼兒能大了。屁|眼不大往哪兒藏銀子呢?」說罷仰臉哈哈大笑。
「怎麼會跑了?」王輔臣不禁一驚。
「接——聖——駕!」小毛子忽然高聲叫道。隨著叫聲,狼瞫率八名侍衛列隊而入,一個個身著蟒衣,腰佩寶劍,器宇軒昂地升階進堂,逕至康熙面前叩頭行禮:「萬歲,請降旨發落!」蔡亮道和劉清源驚惶地對視一眼,領頭跪了,跟著眾人也噗噗通通跪了一地。那周雲龍先是目瞪口呆,像廟中土偶一樣釘在地上,這時眼睛一翻,稀泥一樣癱倒在地。

二人略事寒暄,王輔臣便一一介紹廳中諸將。明珠卻一個也不認識,只得含笑點頭,待介紹到吳應麒和汪士榮時,目光霍地一閃,笑嘻嘻道:「哦!原來是世兄,你來陝西不容易啊!來,來,我們一同入座!」
眾人猛聽魏東亭陡地說出「貪官汙吏」,無不相顧失色,霎時間靜得掉一根針都聽得見。
廊下侍候著的幾個差役「扎——」地答應一聲,如狼似虎地撲進來直奔康熙。不防魏東亭側身出去,一個「王祥臥魚」打出去,前頭四個早被打翻在地。蔡亮道萬萬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局面,嚇得渾身篩糠。幾個販馬客更是驚得臉如死灰。只有劉清源冷眼旁觀,已瞧出康熙不是等閒人物,只用眼打量氣得渾身發抖的周雲龍。
「是,」殷成鵬遲疑了一下,答道,「不過王爺那頭的吳應麒和汪士和*圖*書榮也在這兒,怎麼辦?」
「見過就好。」王輔臣說道,「今晚你給馬一貴打個招呼,明晚在他那裡設一席,我為欽差餞行。」
「唔。」周雲龍低頭咕噥了一句,便回了上首席位。康熙六年應試未中,他曾在內務府當過三個月書辦,見過路過的康熙,此時只覺恍惚面熟,卻哪裡能想得起來?康熙看了看自己一身布袍,不由暗自一笑。

羅漢錢,亮晶晶,娃娃長大比人能。
「我也有了。」蔡亮道沉吟片刻,起身笑道:
「酒杯之外不須提。」周雲龍不慌不忙答道。說完一笑,舉起門杯啜一口坐了。
王輔臣離京急,是因為不想在吳應熊府裡多待。出了京反而緩了下來,他要等朝廷調換莫洛的廷寄到達後才回西安。一行二十騎沿著太行古道,過娘子關,穿井徑道,由風陵渡過黃河入陝。王輔臣一路顯得興高采烈,不住和隨從校尉們說說笑笑。他對此行十二分的滿意:康熙為他籌了十萬兩的軍餉,又調走了莫洛和瓦爾格,幾塊重石頭搬掉了,即或莫洛他們不調走,又能把他怎樣?他王輔臣已不再是庫兵籍,而是體面堂皇的漢軍正紅旗的人了!吳三桂那頭不得罪,這頭又靠上了康熙。王輔臣一路上把那支豹尾槍摸了又摸,看了又看,他心裡真高興。但龔榮遇的心境越向西走便愈淒涼。他也摸,也看,摸的看的是那個帶著自己體溫的羅漢錢,那些雲遮山巒、日落長河的雄渾景象,只能增加他思母念鄉的沉重心情。
馬一貴的臉立刻賬得像豬肝一樣,左頰上的肌肉猛烈地抽搐一下。這個人平日責下十分殘酷,只一棍就把犯事的人立斃當庭,所以落了個渾號叫「馬一棍」。今日當著明珠的面出了他的醜,他臉上更掛不住了,連忙命人傳廚子來,又高叫:「大棍侍候!」

他顫抖著雙手取下來一枚銅錢,小心翼翼放進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連那一枚錢掖在破衣服下,大踏步走了。
明明是撩撥,他卻說是「解勸」,乾柴本來已經燃著,明珠又順手澆了一瓢油。汪士榮見此情景卻微微一笑,起身說聲「告便」,就離席而去。
和你吃不成酒了,午後我即將離京。他年到陝,再敘兄弟之情。
給娘養老又送終……
「好啊!」周雲龍滿口答應,「這都在情理之中。這件事本來就不難辦嘛!請貴縣從火耗中追加一些,補出馬價就行了,又何必興師動眾弄這些虛文?」說著將箸放在桌上,取出一方手絹來擦嘴。劉清源先聽他答應,頓時喜掛眉梢,待後來卻聽說要自己敲剝百姓來補賬,不禁一呆,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喃喃說道:「若是數百兩銀子,也還能措置得來,這九千兩巨款,繁峙小縣如何辦得來呢?」幾個販馬客聽了,都被驚得目瞪口呆,只一個勁打拱求情。周雲龍正眼也不瞧他們,只談笑自若地和蔡亮道搭訕著說話。
周雲龍有點惱羞成怒,待要發作,卻又忍住。略一躊躇,舉杯笑道:「我們還是吃酒吧,一味糾纏這件辦不了的事,這怕不好吧!我現在出一酒令,誰說不上來和-圖-書就罰一滿杯——說令人要說一個天上的事物,一個地下的事物,再說一個古人——旁邊的人要問這個手執何物,口裡說什麼話,……說話人要隨問隨答。大家可都贊成麼?」陪酒的一群人猜不透這個知府大人又玩什麼鬼花招,都停止了說話,屏息靜聽。良久,方見他啟齒道:
培公吾弟:
明珠覺得這實在過分,剛說了句「王總兵吃多了酒……」不料王輔臣將蚯蚓夾過,一伸脖子就嚥了。這時候滿屋的人,有的拍手,有的笑,有的滿嘴粗話,打諢兒取樂,有的起鬨叫好,明珠只覺得頭嗡嗡直叫,一句兒也聽不見。
龔榮遇卻淡淡地說道:「這些山呀,水呀,叫我看來都是灰不溜秋的,沒有什麼鳥看頭。」


天上有天河,地下有汾河,有位古人名蕭何——手執一本大清律——說是「懲罰貪官汙吏」!
康熙早已聽得不耐煩了,看那周雲龍端著汾酒慢慢品著,瞇著眼兒瞧那幾個馬客,活像一隻捉到了老鼠卻不急於吃的老刁貓。康熙正卻起身說話,旁邊坐著一直沒說話的傅山忽然開口說道:「世人以十二支配十二生肖由來已久,卻很少有人知道,一支有三獸,大人——午時初刻尚不到馬時,是『鹿時』才對,大人的錶正指鹿,再過一刻就變為馬了!」
「驛館裡的人說,汪士榮和殷成鵬一起趕回館裡,慌慌張張地捲起了文書,便騎著兩匹馬出去了!」
龔榮遇心中一熱,眼中湧滿了淚水,打了幾個轉轉,還是流了出來。

「明大人說的是。」王輔臣也忙道,「咱們都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明大人都容下了,咱們倒窮講究?實不相瞞,死蒼蠅死蛐蟮我都吃過……」馬一貴聽了這才消氣,指著廚子笑罵道:「操你媽,還不快給明大人磕頭!」
天上有座離恨宮,地下有座乾清宮,有一古人姜太公。
龔榮遇臨回陝西前終究未能再見周培公一面,他到法華寺後柴房約見周培公,和尚們說周培公一大早就被朋友約去同遊西山了。龔榮遇為難地站在房簷下,一時不知怎麼辦好——西山這樣大地方,哪裡去尋他呢?昨日送走康熙大駕,王輔臣當晚便令隨從人員準備,定於今日下午啟程離京。龔榮遇是王輔臣的中軍扈從,怎好告假遲行?躊躇良久,龔榮遇推開了房門,見桌上瓦硯麻紙俱全,想了想,上前提筆寫道:
「嗯,還沒有走?」王輔臣一怔,臉上已沒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殷成鵬,冷冷道,「一起叫上吧。」
「王法?」周雲龍呵呵冷笑,「一併拿下!」
天上有個玉皇帝,地下有個康熙帝,有一古人洪武朱皇帝——手提三尺龍泉劍——說的是「剝貪官皮」!
「這玩藝是狗掀門簾子,全憑一張嘴呀!」小毛子忽然笑吟吟地站起來,竟然背著手驕傲地踱了兩步,說道:
「噢,我倒從來聞所未聞。」周雲龍早就耳聞傅山是當地名士。這樣含沙射影地指責自己是「指鹿為馬」,他有些受不了,良久方才徐徐說道,「青主先生不愧為山右鴻儒,果然語驚四座,但不知出於何書,抑或www.hetubook.com.com是先生杜撰欺人?」
明珠看王輔臣的臉氣得烏青烏青的,便笑著擱了筷子道:「我來勸解幾句:我看吳世兄,有酒了。這不過是賭著玩的嘛,怎能扯到吃屎上去呢,人是吃屎的?王兄你也不必介意。」
事情本來已經完了,偏碰上一個愛惡作劇的王屏藩,喝得紅著臉、乜著眼、噴著酒氣對王輔臣道:「提台這話我不信,我也是個老軍務!你不是很愛我那匹菊花青麼?老哥要吃得下這條蚯蚓,這馬,兄弟就送給你算毬啦!」說著,將那隻差不多半尺長的死蚯蚓淋淋漓漓挑起來送到王輔臣面前。
「府君明鑒,」酒過三巡之後,蔡亮道終於把話引上正題,「目下徵馬雖是朝廷政令,但細民小商租貨不易,眼看開春之後,河南墾荒用馬,朝廷也屢有明旨提倡。這些都不說了,眼下或收或放,權在你府尊大人,這幾個販馬客又是劉明府的同鄉,倘能開一線之明,放他們回去,也是一大善政……。」
榮遇

猜拳划枚聲停了。軍將們見馬一棍又要殺人,看到渾身發抖、面如死灰的廚子低頭進來,有的面露不忍之色,有的剔著牙瞧熱鬧兒。明珠便起身說道:「馬兄,今個兒大家在一起高高興興的,你得給兄弟留個面子,饒了他吧!」
「輔臣兄也真能耐!」吳應麒終於忍不住了。他幾盅悶酒入腸,見王輔臣如此討好明珠,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冷笑一聲道:「你缺錢買馬只管衝兄弟來,犯得著與人賭吃死蚯蚓?要是賭吃屎,也這麼張口吞下去?」
「啊喲,這是做什麼喲!」王輔臣急忙下馬,笑吟吟地攙起王屏藩,「何必呢?都是自家兄弟嘛——起來,都起來!」說著,一眼瞟見他的中軍幕僚殷成鵬,拍著殷成鵬的肩頭笑道,「你這十世不發跡的鈍秀才也來了?這一次我倒給你弄了個四品西安道,將來皇上陞見,升了官,可別忘了馬鷂子喲!」說罷哈哈大笑。眾將弁官佐不禁也跟著笑起來。
筵席並不豐盛。將軍們原不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只要酒烈肉肥便好。王輔臣幾句場面話說過,下頭幾桌上的軍校早吆五喝六地大叫起來,大廳裡立時亂糟糟鬧哄哄的。明珠乃天子近臣,很不習慣這種粗野的環境,只冷眼瞧著,揀清淡的菜略用一點,一邊和王輔臣搭訕著說話。不料酒正吃到酣處,龔榮遇從盤子裡夾起長長一條肉來,問馬一貴道:
「欽差大人!」王輔臣說道,「標下王輔臣……」王輔臣報著職名便要跪下。
吳應麒矜持地點點頭,袍子一撩就坐了。他對王輔臣一回來就請明珠,心裡很不痛快。若不是汪士榮勸他「不可意氣用事」,他是根本不會來的。又見王輔臣狗顛屁股似地奉迎明珠,相比之下,對他卻少了點熱情,他心裡更是雪上加霜。吳應麒看了看隔座的汪士榮,汪士榮沉靜地坐著,手裡把玩著一管玉簫,默不言聲。明珠是個何等機警聰敏的人,早看見了,只嘻嘻笑著與眾人周旋。
「誰敢?」康熙據案而起,大聲喝道,和_圖_書「難道沒有王法了?」
「已經不是欽差了!」明珠忙一把扶住了王輔臣,笑容可掬地道,「你馬鷂子又放炮又開中門,我可是不敢當吶!」
第二日酉時初牌,馬一貴軍營轅門前三聲大炮轟然而響,震得附近已經歸巢的烏鴉一齊驚起,在春寒料峭的天空盤旋了好一陣子。聽說欽差已到,王輔臣率千總以上的官佐從儀門迎了出來,只見明珠一身便衣,著石青小羊皮袍,繫著玉色腰帶,腳下一雙千層底皂靴,悠悠然走進來,一身儒雅氣質,飄逸風流,沒有半點官場派頭,看上去十分親近和藹。
劉清源問:「手裡拿的是什麼?」蔡亮道道:「釣魚竿。」周雲龍問:「說的是什麼?」蔡亮道本欲說「上我鉤來」,話到唇邊又改口道:「願者上鉤。」魏東亭不禁大笑,暗道:「此人綿裡藏針。」看康熙時,他手扶茶杯聽得極其專注。
「在你大人面前我哪敢杜撰,」傅山笑道,「午朝初刻為鹿,午晝中刻為馬,午暮末刻為獐!見於隋人蕭吉所著《五行大義》。大人回去查一查就知道了!」言畢又是一陣大笑,滿廳酒客面面相覷,只有康熙笑道:「善哉!」
明珠一看,幾乎要當場嘔出來,原來竟是一條死蚯蚓!
天上有靈山,地下有泰山,有一古人叫寒山——手執一把掃帚——說是「請自掃清戶前雪,莫待令尹把門滅」!
笑聲未絕,便聽得「砰」的一聲。王輔臣已氣得五官俱不在位,揮拳一擊,碟兒、碗兒、杯兒、盤兒、盞兒、瓶兒「嘩」地一跳老高。王輔臣走過來,劈胸揪住吳應麒,點著鼻子大吼道:「你不就憑吳三桂嗎?別人怕他,爺不怕!什麼他娘的王子、王孫,我看是蝦子、鱉孫!」罵著,一個耳光摑去,吳應麒左頰立時紫漲起來。

離京的第十天,過了臨潼,來到了灞橋,雄偉的長安城東門已遙遙在望。王輔臣披著玄色斗篷,駐馬橋頭,用鞭梢遙遙一指,對龔榮遇說道:「老龔,就要到家了,到咱們自己的家了!長安城從這邊看去,真是嵯峨崢嶸啊!這碧青的灞水、千萬條柳枝,讓人感慨惆悵啊!」
正說著,前面一行數十騎狂奔而來,為首的是王屏藩一干軍將,他們一齊在橋下滾鞍下馬,拱著手稟道:「軍門大人辛苦,恕末將迎候來遲!」說著便都單膝跪下,腰刀馬刺碰得叮噹作響。
「老馬啊,這是啥玩藝兒?」
劉清源看了看幾個如坐針氈的販馬客報來央求的目光,笑道:「卑職也斗膽獻醜了。」
康熙猛地一驚,才想到是問及自己,忙起身笑道:「不才龍德海,自通州至五台山進香,承蒙蔡公相邀至此,晚生得識尊顏,幸何如之!」
他還想再寫幾句什麼,卻覺得很難著筆。一抬頭看見周培公洗淨疊得平平整整的破衣服上邊,丟著用一根羊皮線串起來的兩枚羅漢錢,走過去雙手捧起看時,正是母親之物。從他記事起,這物件就放在針線笸籮裡,母親有時還用它逗著榮遇和培公唱兒歌:
「明相前日接到廷寄詔旨,預備離陝,才開始接見外官。」殷成鵬笑道,「遵提台鈞旨,我已經拜會過了——其實,這是個很隨和的人。」
「你說得好!」周雲龍的臉騰地紅到耳根,獰笑一聲說道,「我又有了……」
王輔臣當和_圖_書晚盛氣回府,提出大令便叫龔榮遇到館譯去捉拿吳應麒和汪士榮。今日借酒破臉,他決意要扯斷和吳三桂的這段瓜葛。不料人去的速,回來的也疾,一個校尉回來期期艾艾地報道:「汪士榮早已逃了,只一個吳應麒在那裡呼呼大睡……」
王輔臣和眾人重又上馬,只和殷成鵬並轡而行,呆看了一陣夕陽,忽然問道:「成鵬,拜會過明珠大人了麼?」
周雲龍已忍耐了多時,此時再也按捺不住,「啪」地將飯桌一拍,罵道:「哪裡鑽出來的野雜種,如此放肆——蔡亮道!你今天原來是專為糟蹋我周某的!」說著便命左右,「與我拿下!」
「天已午時初刻了。」周雲龍掏出懷中錶來——這是吳三桂送他的,外官中能有此物,是很罕見的——看了看,笑道,「午時即是馬時,也難怪你們圍著一個馬字兜圈兒。」
眾人不料這位瘦弱的縣令如此詼諧滑稽,不禁哄然大笑,氣氛頓時變得活躍起來。康熙笑得直跺腳,推著魏東亭道:「這個有趣——東亭,你何不也說一個?」魏東亭答應一聲「是」,挺身起來說道:「請眾位聽我的……」

康熙問:「手裡拿的是什麼?」周雲龍笑道,「手執酒杯。」劉清源問:「說的是什麼?」
天上有月輪,地下有崑崙,有一古人劉伯倫。
龔榮遇聽著,心裡不禁一熱:王輔臣畢竟夠交情啊,一躬身子說道:「謝軍門提攜!龔某當盡心竭力為軍門效勞!」

王輔臣的臉色立時變得十分難看。殷成鵬收藏著他給平西王書信的全部底稿。他原打算先穩住這姓殷的,以後再尋個藉口殺掉他。不料姓汪的如此機警,竟先走了一著!這樣一來,目前還不能和吳三桂翻臉,連吳應麒也不能殺。王輔臣一陣頭昏,跌坐在椅子上,對校尉們擺擺手:「叫龔榮遇回……回來吧,我今天吃……吃酒……多了些……」
「好一個令尹!」康熙哼了一聲,他索來紙筆,刷刷草了幾個字,又鈐上隨身玉璽,交給劉清源,「你辦得很好,就由你去大同府任職,依律辦了這奴才,將文案申報吏部、刑部——魏東亭,發駕!」
明珠心裡暗笑,卻假惺惺過來一把扯住了王輔臣道:「你這叫怎麼回事,這酒不能吃了,來人,備轎!」逕自揚長而去。
「靜雲兄,」周雲龍用筷子將大松塔魚翻了過來,笑道,「這個菜真做得不壞,要有多的,叫他們送我那裡幾條。」蔡亮道根本沒想到周雲龍是說他「多餘(魚)」,一迭連聲地答應著,又吩咐廚子:「立刻再做一條。」康熙見東家如此老實,差點沒笑出聲來。坐在周雲龍身邊的劉清源微微苦笑一下,起身替周雲龍斟了酒,道:「府尊,據卑職所知,今年朝廷徵馬旨令尚未下來。這幾個馬客帶有開封府的茶引,並非奸商私自出塞購馬。卑職已幾次稟過府尊,若能發還馬匹,不但他們生生世世銜您的恩,開封府的面子也維持下來了。若府尊擔心今年馬匹徵不足數,一定不能發還,瞧著蔡員外的臉,可否將馬價發還,使有微利可盈,也不至絕了中原販馬之路……」
天上有華蓋,地下有羽蓋,有個古人秦瓊倒運做乞丐——手持一對凹面鐧,——說是「還我馬兒來」!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