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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2:驚風密雨

作者:二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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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冬雲遮天師生重逢.薄雪蓋地俠骨捐身

43 冬雲遮天師生重逢.薄雪蓋地俠骨捐身

唱至此戛然而止,關帝廟裡只聽見外面風嘯。
好半天,蘇麻喇姑才醒過來,聽著外頭康熙正吩咐人到通州沽酒辦菜,便扶著雲娘踱了出來。
金馬玉堂,畫棟雕樑,萬鍾俸祿,供得幾家歡暢,問心:有幾許兒在君父百姓身上?饌玉鐘鼓,簪纓輝煌,誰證是祖宗靈光——問不潔之血食,神可肯呼吸蒸嚐?
伍次友原不知她要唱什麼詞,一聽是自己寫的,情腸一動,眼淚已無聲地落下。
行宮就設在通州北一座荒廢了的關帝廟內,康熙見她來了,心裡也自是歡喜,便命人在殿後收拾出一間精舍,讓她起居靜修,每日處置完政務,便踱過來和她攀談。
「先勘東南,再定西北!」
「萬歲爺,事已至此,不用想了,我們啟駕回京吧,還有好多事等著去做呢!」狼瞫輕聲說道。
疏枝星梅,都付予斷橋流水。樓頭紅粉,洗盡了鉛華,何事春來再梳妝?忍將一枝才折去,便剜土埋香?
蘇麻喇姑開目看了一眼雲娘,她有點不解,這姑娘為何這樣傷心。
沿途賣唱推恩少,仰面求人忍辱多。
「這唱的什麼?」何桂柱聽到咿咿呀呀的唱腔,聽不清詞兒,詫異地說道,便側身擠了進去。他身著官裝,人們便漸漸閃出一個胡同來。康熙聽著琴音,不禁點頭讚賞:「不料此地竟有這樣高手!」蘇麻喇姑卻不言語。
霜寒九鼎夜氣涼,天闕銀河渺茫……
「嗯!」康熙立身起來,背著手低頭沉思,良久,突然大笑:「先生到底是朕的啟蒙老師,知我者莫過於先生!」
整整三年沒有見伍次友了,此時近在眼前,蘇麻喇姑不禁仔細打量他一眼。見伍次友裡頭穿一件天青布袍,已是又髒又破,腳下穿的那雙雙梁布鞋還是自己做的,已破得露出裡頭的白襪,飄零流落至此,仍是不失昔日溫文爾雅的氣度,披著康熙的金絲猴皮袍,從容笑談。蘇麻喇姑只略一點頭,示意為禮,抽開雲娘的手,便坐在神案前的蒲團上,閉目打坐。何桂柱忙得乾轉,因見康熙和伍次友說正經事,便又復出來,站在魏東亭旁,等著採辦酒席的人回來。
耿耿孤心,熒熒青燈,長門辭歸,憂時煎慮百結腸!
方聽至此,康熙心中已五味俱全,端起酒來一飲而盡,聽她接著唱道:

藤蘿攀老枝,根葉盡相依。
「臣以為此八字,可奠我大清萬世基業!」伍次友離座躬身道,「陛下當為亙古未有之聖君,雖唐宗漢武亦莫能及之!」
蕭蕭湖河經此過,苦為心憂受折磨。和_圖_書
「是啊!」康熙恍恍惚惚地答道,「事情多著呢,我們回去吧……」
「好!」康熙聽至此,先就擊節稱讚,「罵倒天下的貪官汙吏、亂臣賊子!」接著又聽,卻是:

雲娘本欲一走了之,因見蘇麻喇姑昏倒,穆子煦半掖半扶的不好看,只好勉強過來給康熙行了禮,自負了蘇麻喇姑回廟裡去。康熙瞧著雲娘,想起那年沙河堡的事,又是一陣感傷,強打精神笑道:「今日在此重逢,舊憾可以盡釋。難得這樣巧,這樣齊全!」說著,便命眾人回廟裡。
「我沒有病,我不需要診治!」伍次友雙腳跳起,極力掙脫,掙了兩掙終是徒勞,被魏東亭和穆子煦一邊一個夾起往配殿安置了。
二人在朔風中踏著凍土南行,約行半里許,便見何桂柱帶著十幾個弁從飛也似地打馬迎來。何桂柱一見康熙,立刻滾鞍下馬,伏在地下,口裡吐著白氣說道:「奴才何桂柱給萬歲爺送折子來了!」康熙見他眉毛鬍子並頭髮上都帶了白霜,回頭對蘇麻喇姑笑道:「咱們在廟裡烤火說話,又穿得暖,不想他們凍得這樣。」便說道:「起來吧,叫他們把折子送去,你和我們一同去散散心。」何桂柱爬起身來,搓手跺腳地說道:「敢情是冷!今兒已是臘月初十,快過小年了!」



何桂柱擠到人群的前頭,才看見是個衣著單薄的女歌手拍雲板婷婷站著在唱,再瞧一旁操琴伴奏的人,駭得幾乎暈眩過去:竟極像伍二爺!他猶恐是眼花,揉了眼再瞧時,那人卻低頭勾琴抹弦,半蒼的頭髮微微抖動,再瞧不清面目。他想喊,遲疑了一下沒有開口,聽那女子又唱道:
何桂柱忙道:「是呢!因果緣分湊巧,造化氣數一定,再沒半點差錯,奴才還是操作老行當,為萬歲爺和諸位行酒罷!」說著便布酒安席。康熙顯得興致勃勃,笑著皺眉道:「紫禁城雖好,規矩太多,行個酒令兒也總是朕贏,很沒意思,可惜了這兒沒有酒簽兒。」伍次友聽了笑道:「也不一定要行令玩酒簽兒,我和雲娘原從天津賣唱而來,還是還我們的本色吧。」
「伍先生是我哥哥,我已經稱心如意了。」雲娘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她和蘇麻喇姑已是第二次見面,見她竟變得如此衰憊,可知心境之苦。伍次友對蘇麻喇姑的一往情深,她更深悉於心。雲娘明亮的眼睛望了望伍次友,懷著深深的痛楚,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道:「萬歲和魏大人關愛之情我領受了。可正如萬歲說的,伍先生正是為國效力之時,我不願以兒女私情煩惱他。我這一生有兩願,一願皇上早日殄滅吳三桂,報我家仇血恨,二願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這兩樣皇上都能辦的……『愛我者恆若愛我所愛』這是大哥常說的,我雖沒和-圖-書文才,也編了幾句順口溜,說在這裡,博萬歲一哂。」說罷,低頭略一思忖,突地抬頭吟道:
——不居官好,不居官好!君不見,父母倚閭西望黃昏日,嬌妻愁思鬢上霜!須難怪許由洗耳,五柳菊下臥看白雲蒼茫!
「什麼事都要想到。」蘇麻喇姑蒼白的頭髮微微顫動,「這是非常時期。」康熙聽了,感慨地說道:「確實如此。這幾日朕心神不寧,覺得處處是不祥之兆。在孫延齡之後,王輔臣受人脅迫,也叛了。范承謨幾乎一天一個六百里加急,奏報福建情形,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李光地一去毫無音信,陳夢雷去耿家做了官,是吉還是凶?王輔臣反了,他兒子王吉貞怎麼辦?吳三桂若反,吳應熊又如何辦?難哪!」康熙深長地透了一口氣,他心中更大的隱憂還沒說出來:自十一月以來,京官們便紛紛告假,「丁憂」的也愈來愈多,這不是好兆頭啊!蘇麻喇姑見他如此焦慮,便安慰道:「也不要疑得太多。我雖好久不問俗事,冷眼兒瞧,李光地和陳夢雷還是像有良心的。」
「哪八個字?」康熙眼中放光,急急問道。
伍次友像在夢裡,先是一陣惶惑,猛見是康熙,大吃一驚起身道:「是……龍兒!你怎麼會在這裡?外邊諸侯有叛麼?宮內有奸邪相害麼?」
這話說的雖是一般漢人,但因蘇麻喇姑與伍次友以前有那段姻緣,她聽來卻有點刺心,便起身笑道:「外頭雪景必定好,出去走走可好?我估摸何桂柱也該給萬歲爺送公事來了。明兒還要啟駕回宮,再來這地方兒,可就沒有這麼方便了。」
「先生,」康熙雙手按膝,傾身向前說道:「方才已將情勢說了個大略,下一步該如何辦?」
……昨日是「哥哥」,今宵自家做苦娘。問先生明日待漏朝房,心中可有半點兒悽惶?
唱到此處結音。因歌詞悲苦,歌聲悽愴,四周的聽眾發出一片唏噓聲。何桂柱也覺鼻酸,低頭拭淚再瞧時,正與伍次友四目相對!再無半點差錯,操琴人正是帝師伍次友……何桂柱驀地心中轟然一熱,失聲哭叫道:「二爺,我的好伍二爺呀!」
康熙嚥了一口不知是眼淚還是唾液,只覺又苦又澀。他深深吁了一口氣,抬腳向轎車走去。
康熙大驚,急忙趨身近前來看。魏東亭、狼罈、穆子煦、何桂柱一干人也都驚呆了。

踏跛繡鞋埋雪徑,吹殘雲鬢入風窩。

「先生,」雲娘瞧一眼形容枯槁、坐著捻珠的蘇麻喇姑,說不出心中是悲酸是苦辛,千言萬語此時俱已成了廢話,倒也很想唱唱。略一躊躇,拿起雲板笑道:「我們相跟數千里,幾年時間,不就為了今日嗎?好,我再唱一回,https://m.hetubook.com.com作個結句兒吧。」眾人正在高興,聽了都沒理會,唯康熙瞧她容顏慘淡,語帶淒傷,覺著不對,又說不出什麼,只好笑著靜聽。
康熙一笑,正待再說,何桂柱興沖沖進來笑道,「筵席辦來了,請主子示下!」康熙遂笑道:「往後有日子呢,慢慢說吧——瞧眼前這些人,除了李姑娘,竟多半兒是當年悅朋店舊客,只少了明珠。」
「好!」伍次友聽著想著,不禁失口讚道,「皇上可謂算無遺策!臣這數年也曾私下替皇上謀劃過,總共得了八個字,不知……」
天雖陰得很重,雪卻下得很小,零零星星的,地下只薄薄地蓋了一層白霜。康熙手搭涼棚,遠遠瞭見里把遠的河灘上圍了一片人,挨挨擠擠地似乎在瞧什麼熱鬧,笑著遙遙一指道:「大師暫且做一會俗人,一同瞧瞧熱鬧可好?」蘇麻喇姑聽他說得有趣,一笑道:「做和尚心不靜不如世人,做世人心靜強似和尚。萬歲既發了話,謹遵聖命!」
康熙幾步搶至殿口,呆呆地遙望外面狂風夾著黃土色的細雪捲起千丈漩渦,很久沒有說一句話。

三人走近了人群,方知是兩個江湖藝人在做場。圍觀的竟有上百人,有的縮著脖子,有的袖手跺腳。康熙覺得甚沒興頭,便道:「還不如到那河邊去瞧瞧呢!」
「您能笑,當然能笑!」康熙黯然說道,「做學生的能笑,老師為什麼不能?——你心累了,東亭扶先生歇息去吧,叫御醫來給先生診脈……」
一批批派往雲南的信使有去無回,使移居通州行宮的康熙愈來愈焦灼不安。寧靜有時候便是無聲的恐怖,沉重的壓力在寧靜中無形地加強,迫得他透不過氣來。太皇太后也怕過重的壓力使康熙承受不了,便叫蘇麻喇姑前往通州。她畢竟自幼就照料康熙,脾氣心性兒摸得透,說說閒話、談談佛禪,也能解一解心中煩悶。

「也好,」康熙站起身來,也不叫人,自己拽了件羊皮風毛的金絲猴皮袍披了,便同蘇麻喇姑一齊走出大殿。守在簷下的魏東亭朝狼瞫和穆子煦使了個眼色,三人便遠遠尾隨在康熙二人的後面。
「伍先生,」康熙探著身子問道,「你的意思……」
伍次友紅著臉,正待要回話,一眼瞥見蘇麻喇姑瘦弱的身軀,雖瞑目打坐,手中念珠兒卻不停捻動。他抖地一陣心寒,打了個噤兒,一時沒了言語。
「伍先生,」康熙見伍次友落魄到如此境地,心中又酸又熱,上前輕聲說道,「是龍兒不好,害得你這樣……你真苦了……」說著便落下淚來。
康熙其實也正想這件事,這裡雖嚴密些,召見大臣卻不方便。西南若無事,早該有信傳回;西南若有劇變,也就無密可保。他很快就明白了蘇麻喇姑這話的雙重意思,便笑道:「是啊,朕也想著該回去了。也真怪,楊起隆他們叫小毛子去有什hetubook.com.com麼事,這麼久不回來?莫非瞧出什麼破綻了?」
眾人聽著正發怔,雲娘一個游步來至魏東亭跟前。魏東亭何等機警,忙欲閃開,只覺肩胛一麻,已被點了穴,趔趄一步,驚問:「做什麼?」雲娘早拔了他的佩劍握在手中!
康熙輕輕點著頭,又聽伍次友道:「臣不懂軍事,既然周培公說決戰在湖南,主上應速調大軍集於荊襄、漢陽、南京布防,北京直隸所有亂黨,應從速殄滅,穩住我方陣腳才是。」「先生說的是,朕打算任命安親王岳樂、簡親王喇布掌管中路總局,圖海和周培公對付西路王輔臣,康親王杰書對付東路福建,吳三桂若反,就在湖南滅掉他的生力軍!」
「啟駕了!」何桂柱在廟院裡大聲吩咐道。

是灞橋柳,是華霍檀,是嵩岱松,是南國劍蔴,是洛陽花王——似黃蓮苦,如百合香……
話音剛落,忽聽裡邊一陣錚錚琴音,一個女腔悠然而起。
一旦兩俱亡,飛鳥來何棲?

「請奏你新製的《廣陵散》。」雲娘停歇了一會,對伍次友道。《廣陵散》相傳是晉稽康所作,久已失傳。伍次友竟有一套新製《廣陵散》!大家不禁新奇。卻見伍次友低下頭來,良久才將琴弦輕勾一聲,音弦清冷顫抖,大廟裡眾人心中皆是一沉。康熙不由暗嘆:「音為心聲,伍先生如此淒冷心境,怎好……」卻聽雲娘曼聲唱道:
須臾曲終,四座唏噓。康熙勉強笑道:「大家經了多少波折,好容易才有今日,這樣的歌聽了令人腸斷。方今大變在前,乘這時候兒,朕想將伍先生的事料理一下。瞧這位雲娘,才貌彷彿更是當年婉娘的模樣兒了,和伍先生正好匹配!」魏東亭有點不知所措地看看趺坐的蘇麻喇姑,又瞧瞧俯首無語的雲娘,點頭稱讚道:「是,奴才瞧著也好。」
欲賦歸兮歸不得,夕陽回首淚滂沱。
伍次友笑道:「一路都是大哥相稱嘛,怎麼又變成了『先生』?」說完一邊調弦,一邊問道:「你唱哪個調子?」
「文人無行。」康熙引了一句成語,呵呵一笑道,「他們都是漢人,用他們漢人說法,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大師,什麼時候都不敢忘了這話,朕這個天下,格外難坐呀!」
「沒有。」康熙感動得身子微微發抖。這位親如長兄的老師,一見面便引用春秋司馬穰苴的話,諫責自己不該輕出宮闈。但內中情由又非三言兩語能說得清,遂拭淚勉強笑道:「我聽老師的,一會兒就回去。這裡太冷,我們到那邊廟裡去說話吧。」
「請奏《夜深沉》。」雲娘笑著說道,將裙一擺,當地作了一個旋舞,頓開歌喉唱道:
他不顧一切,雙手和*圖*書扒開發楞的人們,撲倒在地下膝行數步,雙手緊緊摟住坐在冰冷的石墩上撫琴的伍次友,號啕大哭:「二爺!你……你竟落到如此地步……柱兒有罪,有罪呀!」人群一陣騷動,外頭也是一片嚷嚷。原來蘇麻喇姑已背過了氣,臉像蠟一樣煞白,康熙扶著她。……剎那間場內場外都騷動起來,連唱曲的雲娘也看怔了。
「這是誰寫的?」康熙笑問伍次友,「從沒聽過這樣好歌,刪了『不居官』那節,竟可在朝堂上演一演,叫百官都聽聽。」伍次友笑道:「這是原來太醫院的胡宮山不知從哪裡看來,寫給她的。」康熙聽了點點頭嘆道:「可惜了胡宮山這塊材料兒。這詞兒寫的原好,也難得雲娘唱得動情。」

康熙也是萬箭攢心,百感交集,把昏迷著的蘇麻喇姑交給穆子煦照看,自帶著魏東亭踱了進來。狼瞫便抽出鞭子虛趕看熱鬧的人們:「走,走!有什麼好看?當心鞭子了!」
蘇麻喇姑聞言急忙睜雙眼驚呼:「妹子且慢,我有話說!」……卻哪裡還來得及,雲娘微微一笑,橫劍於項後猛力一拉!可憐……萬點紅珠隨劍迸出,灑落在筵前……接著一個踉蹌,栽倒地下,動也不動便香魂杳然了。
蘇麻喇姑似乎有點不勝其寒,自康熙八年,她斷了葷,並連油也不用,身子是很弱的。她伸著枯瘦的手烤著火,所答非所問地說道:「天變了,今兒一早出去,已經飄下細雪。進了臘月,外頭運河凍得鏡面一樣。小毛子這麼久沒有音訊,我想這地方住得太久了不好,萬歲還是回宮辦事為好。」
「聖上!」伍次友恭肅答道,「既要撤藩,就要備戰,選將乃是當務之急,萬不可遲延了。」
這一驟變陡起,誰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麼,痴痴茫茫地呆望者。雲娘笑道:「不妨,我怎會刺伍先生的聖主?今日是我了結的時候了!」

「慧真,」康熙這日進來,見蘇麻喇姑剛打坐完畢,便在炕沿上坐下,用火剪撥著已經燒得很旺的炭火,微笑著問道,「你雖是出家人,朕卻仍瞧著你是大姐姐,朕現在心裡極是不安,據你看,西南是個什麼症候?」
伍次友忽然醒了過來,瞧瞧雲娘,又看看康熙、蘇麻喇姑和魏東亭他們,彷彿一個也不認識了。明明人人都在悲慟欲絕,伍次友卻以為都在笑。他彎下腰小心翼翼地雙手抱起雲娘,又慢慢放下,突然間爆發出一陣大笑:「你們笑什麼?難道龍兒能笑,魏東亭和婉娘能笑,伍次友做老師的反倒不能笑麼?哈哈哈哈……」

「雲娘!」伍次友心膽俱裂,撕心碎肝地慘呼一聲,撲過去,扒在屍體上昏厥過去。
魏東亭此時心無掛礙,在旁附和道:「倒不料雲娘唱得一嗓子好曲兒,方才我們都掉淚了呢!」康熙便笑道:「就請雲娘再唱一曲助興如何?」伍次友便搬過琴來,笑道:「咱們苦到頭了,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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