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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振俠21:快活秘方

作者: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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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卡爾斯一下子氣餒,垂下手,眨著眼,作出一副道歉的神情。朗醫生哈哈大笑:「等下一次再說,你想要甚麼?不見得想要核動力的潛艇?」
原振俠的思緒紊亂,他又想起金特堅持「快活」和「快樂」不同——這兩個詞,在中國文字語言中是互通的,但如果「快活」理解為快一點活,那自然大不相同了。
生命追求進化,自然也追求快樂,不然,生命還有甚麼意義?
羽生看到原振俠出神,有點歉意:「原醫生,我只是隨便說說的!」
有人同意原振俠的建議,也有人反對。普通教授已大聲下令:「拉我們上去,大家全上去!」
原振俠把和羽生的對話又想了一遍,發現這個出言直率的印第安人,很有他自己的一套生命觀,而且十分滿足於現在的生命形式。
原振俠喟嘆:「真是夏蟲倒好了,夏蟲根本不會想到冰,歡歡喜喜做夏蟲。我們卻不斷地去想冰,想去探索冰的一面是怎麼樣的情形,而心嚮往之,結果又永遠見不到冰,反倒痛苦莫名。」
原振俠耐著性子解釋:「任何生命,都以死亡做結束,但是在一代生命死亡之前,必然已有新的一代延續了生命,一代一代之間,有進步、有進化。這種生命形式,是在一秒鐘之內有好幾十萬代,在極快的過程之中,進化到了生命只以靈魂存在的終極,完全不要肉體!」
她說著,伸手指著沙漠:「現在我們所站的,是我國的領土,作為國家的領導人,自然有權站在自己國家的領土上,而且,也有權走來走去!」
在朗醫生說話的時候,卡爾斯不斷眨著眼。黃絹早已聽出了朗醫生的來歷,一步踏向前,用力拍向卡爾斯的手臂:「收起鎗來,核彈頭就是由這位先生供應的,你想要更多的武器,只有好好和他商量!」
卡爾斯將軍呆了半晌,問黃絹道:「你聽懂他的話了?請重複一遍!」
普通教授喃喃說了一句:「但願如此!」
他反手向黃絹指了一下,才回答:「很難說,第二次世界大戰留下來的謎團最多。有馬來之虎外號的日本軍人山下奉文的大寶藏哩,墨索里尼的祕密藝術之宮哩,也有的說希特勒在海中建立了祕密王國,有的說日本製造了一種巨大無比的戰艦,叫『天國號』,至今還在七海遨遊。所以,不排除有這樣一個大武器庫的可能性。」
這是極巧妙的設計,若不是卡爾斯將軍的誤打誤撞,只怕誰也想不出來。
卡爾斯將軍這時,已完全恢復了他狂人的本色,他冷笑一聲,拍了拍自己的手鎗:「這種神奇的力量,也沒有甚麼,根本禁不起我手鎗的轟擊!」
原振俠苦笑:「大家都說是!」
酒多半還在羽生的喉嚨中打轉,所以他的聲音聽來有點怪:「我也知道中國人有一句話:『夏蟲不可以語冰』。或許我們都是夏蟲,那種永恆存在的生命形式是冰,所以我們永遠無法理解!」
卡爾斯回頭望了一眼,向黃絹作了一個手勢:「我一生中見過的怪事夠多了,可是再沒見過比這個更怪的。你看,沙子甚麼阻攔也沒有,怎麼會瀉不下來?是甚麼強力膠水,把沙子併在一起了?」
卡爾斯遲疑了一下,黃絹道:「有一批人,專門在研究納粹德國留下來的文件。發現當時駐北非的德軍,有太多非軍事性的預警行動,似乎都和運輸有關,也發現德國兵工廠所生產的軍火,有許多下落不明。例如一九四一年,德軍的各型坦克,工廠方面的紀錄,超過四萬輛,可是投入戰鬥的,只有三萬輛。」
普通翻著眼——八個人在深井下面的甬道之中反覆考查過,一點也沒有發現,那也可以說,沒有必要再去清理沙子,就讓沙子把它填滿好了。
可是,祕密並不那麼慷慨地顯示,他們不知道用甚麼方法,才能使祕密得到展示。
金特閉上眼睛片刻,才緩緩地道:「這——或許是你還未曾徹底了解的緣故。」
原振俠呆了一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接下來的時間中,他們一直在討論何以甬道會加長,卻一點頭緒也沒有。他們也等待著朗醫生和金特的到來,可是先來的,還是卡爾斯和黃絹。
他們屬於黃絹派來的工作隊,當他們離開吸沙裝置之後,就和整個工作隊低聲交談,神情十分嚴重。普通教授看出情形不對,幾次想問發生了甚麼事,都被對方的隊長,以十分嚴厲的眼神,逼了回來。
對於生命進化的終極目標是捨棄肉體,這一點,他完全可以接受。正如他剛才所說,人如果擺脫了肉體,靈魂獨立存在,想像之中,瞬間萬里,可以自由翱翔於宇宙之間。(或另一個空間之間——「三十三天」,或者就是三十三個不同的空間,為行動受囿於肉體的生命所無法想像!)
金特「呵呵」的笑聲傳來:「自殺?那是多麼殘舊的觀念!我只是捨棄舊生命,進入新生命!他們在好久之前,已進步到了我們難以想像的程度——一切我們不可思議的裝置事物,我們再過幾萬年,也一樣不會明白,因為我們的進化過程太慢。現在,石門打開了,你們之間,誰想進入新生命的,可以進來。」
大部分考古隊的隊員,一看到這種情形,就大聲歡呼了起來,以為那是下面的沙子快要被吸乾淨的現象。可是在五分鐘之後,負責操作兩副大型吸沙裝置的工程師,都不約而同,停止了機器的運作。
金特略皺了皺眉:「我剛才到過那深井旁邊,可是甚麼感覺也沒有,可能是機器的聲音太吵了。」
那聲音「啊」地一聲:「你猜到了?」
原振俠向普通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不用在這個問題上再爭論下去。
約莫又過了十來分鐘,羽生首先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不論發生了甚麼事,我們都有權知道!」
他說這句話之後,自以為幽默,「哈哈」乾笑了幾下,卻沒有人附和。普通急速喘著氣:「將軍,事情確然十分神祕,但是請不要破壞它,它十分脆弱,戳破了一個小洞,就會有沙泉射出來。有一層看不到的——薄膜——阻擋了沙子,可是卻一碰就破!」
十個人陸續縋了下去,準備和上次一樣,分成四批,進入甬道。金特一下深井之後,神情就有點異樣,在燈光之下,他出奇地蒼白,而且,一下子就指著一條甬道,用相當尖銳的聲音說:「走這一條甬道,每個人都跟我來!」
黃絹的聲音冰冷——卡爾斯離不開她,實在也很有道理,在如今這種情形下,卡爾斯自己完全不知道如何應付,可是黃絹卻知道。
金特「嗯」了一聲:「到時,我和朗醫生,以及曾下過深井的八個人,再一起下去,我相信一定有所發現。他們既然通過了我的通靈能力,昭示了他們的存在,又把各位召到了這裡來,一定會有進一步的溝通。」
而等他發完怔,低下頭來時,羽生已經離開了。他的歌聲遠遠傳來,聽來很是嘹喨,可是聽不清楚他在唱些甚麼,多半是傳統的印第安歌。
他甚至在未曾轉回頭來之前,已經把九顆子彈,一起射進了深井的沙壁之中。鎗聲和子彈的爆炸聲,簡直震耳欲聾,但是在那麼巨大的爆炸聲中,還是人人可以聽到普通教授的慘叫聲!
這時,若是說權力,卡爾斯將軍自然超過原振俠千百倍,但是若論智力,原振俠卻又勝過許多。黃絹顯然是要原振俠別再戲弄卡爾斯,原振俠不會不答應,可是心中的那一下幽幽的長嘆,卻也是免不了的。
原振俠向大家作了一個手勢:「我想金特他一定在那個空間中,和那種生命形式在作進一步的溝通——」
所以他這樣說:「有很多人認為,生命的目的,在於永恆不滅。」
這也是正常的情形,「快活祕方」和「大武器庫」,雖然兩者都還是未被發現的事,但是比較起來,大武器庫畢竟實在得多,可以想像,可以理解,可以接受。
普通教授叫:「天!我們不知道你想說明甚麼!」
手指一拔出,情形和羽生在沙壁上戳破了一個孔洞時一樣,一股手指粗細的沙泉激射而出。
他頓了一頓,又道:「考古隊有足夠的經費,所以如果貴國政府資助,全部都將按比例,分發給考古隊的所有成員,我立刻向全隊宣布這件事!」
他把右手食指,插|進了深井的沙壁之中,角度由上而下,大約是四十五度——之所以寫得這樣詳細,是由於這一插,對以後的事,影響重大之極的緣故。如果他是平插|進去的,後果自然不會如此之惡劣了!
朗醫生簡直是在大呼小叫:「啊!早就聽說黃絹將軍是一位出色的美人,唉!想不到竟然這麼美麗!嘖,嘖,這樣的美女,當將軍簡直可惜了!」
於是,可怕的事就發生了!
原振俠緩緩吸了一口氣:「是,金特先生,有他參加的話,事情的真相會更容易被揭露。請問,閣下怎麼稱呼?一個假名也好。」
工作隊長對普通就沒有那麼客氣,雙眼一翻,冷冷說道:「不正確就是不正確,等沙子吸乾淨之後,你可以再去測量!」
黃絹望向原振俠,原振俠立時道:「我的情形也一樣,不知道如何聯絡他們。我想,如果卡爾斯將軍的心或肺,忽然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勒曼醫院一定會主動來找將軍,替他作器官移植!」
羽生連酒帶口水吞下一大口,所以喉間發出了「咕」的一聲響:「想起來十分可怕,生命——變成了沒有肉體,這真是進化的終極目的嗎?」
工作隊長顯然負不起工程延誤的責任,所以原振俠的話才一出口,他就整個人跳了起來,向著他的工作隊大叫大喊。而吸沙裝備在一分鐘之後,便又傳出了震耳欲聾的噪音來。
羽生忙道:「至多再幾小時,吸沙工程就可以完成了。」
原振俠怔了一怔:「請說。」
教授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之極。可是黃絹卻立時用極清脆的聲音回答:「當然不會不遵守合約,我們從來也不打算違背協定!」
工作隊長苦著臉:「我們曾向卡爾斯將軍保證,在一定時間內完成工程。現在工程受到延誤,都由於資料的不正確,這責任——」
黃絹皺著眉:「那位靈媒先生不很好找,一有消息,我會立即轉告。」
這種工作又進行了兩天,並不是很有趣。原振俠也和其他的隊員一樣,在這個理論上是禁止喝酒的沙漠上,不斷地喝著酒。
隊長自一個隊員手中,接過了一支細細的金屬棒,就在沙上畫著。一面畫,一面道:「這是深井,曾有人縋下去探索過,說下面有四條不同方向的甬道?」
卡爾斯悠然道:「若是由我主持行動,不論參加的人是多少,都全部處死!」
而這一切,和原振俠不羈的性格,大不相合。所以他在怦然心動之後,心中和_圖_書又暗嘆了一聲,只當沒有聽到對方的那句話。
原振俠在想,那種「快活」的生命形式,如果得到了肯定,不知會不會給勒曼醫院的醫生,帶來思想觀念上的巨大的衝擊?如果會的話,他們是不是會停止他們已經取得了大成就的工作?
原振俠冷冷一笑:「我想,普通教授是希望他的考古工作不受打擾。」
卡爾斯將軍如果在這時,肯聽到了呼喝聲就住手的話,那麼在國際間,他也不會有「狂人」之稱了。他像是頑童一樣,伸手指就向前戳去,一下子就戳進了沙中,那使得他呆了一呆。
卡爾斯「呵呵」笑著:「至少,我們看到了難得一睹的奇景,也算是不虛此行。嗯,也至少知道,那個供給情報的人靠不住!」
原振俠仰起頭,從車屋的窗子中望出去,沙漠上的星空,看來十分明澈。他感到心中一片惘然,竟然不知道該想甚麼才好。
他一看就知道了「甬道加長」的原因,自然是由於他頭腦靈敏,推理能力高強之故。
事實上,原振俠也沒有想要說服他,相反地,他覺得自己的觀念,和羽生相當接近。他這時,只不過提出另一種對生命的看法而已。
當原振俠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天色早已黑了下來。就在不遠處的吸沙裝置仍在操作,發出巨大的聲響。
原振俠勉強笑:「你想像力太豐富了!一切慾望,皆由身體而來。若是沒有了肉體,還會有甚麼慾望,根本不會想到要喝酒!」
羽生的問題,乍一聽,相當幼稚可笑,可是想深一層,卻又大有可深思之處。所以原振俠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他曾在許多公開的場合,表示過對納粹德國龐大軍事力量的崇拜,這時他這樣說,也自然之至。原振俠苦笑了一下,心想,他那麼崇拜德軍,自然也極渴望得到德軍留下來的大批武器,看來考古隊的工作,非大受阻撓不可!
羽生用力放下酒瓶,大聲道:「也就沒有了快樂!」
原振俠下機不久,直升機就發動,捲起一股強風,迅速上升,遠去。
在原振俠帶著疑惑的目光下,看來爽朗之至的朗醫生低聲道:「我們使用的飛行工具太先進了,只怕狂人一看就喜歡。他要開口索取,也不好意思拒絕,所以停得遠一點,不讓他看到。」
他們兩人互望著,朗醫生先搖頭,原振俠也搖頭,他們都決定了,不捨棄舊形式的生命!
原振俠不由自主舉杯喝了一口酒,酒令他的喉際,起了一陣火燎一樣的熱辣辣,滋味實在不能算很好。可是接下來,卻有一陣鬆散的舒暢感——這一切感覺,都依靠肉體的反應來完成,人類自古以來,就一直依靠著身體,來切切實實地體驗著快樂和痛苦。
一看到這種情形,原振俠首先「啊」地一聲:「嘿!真是多虧了卡爾斯將軍!」
黃絹毫不理會普通的諷刺:「我們要全面地參加。事實上,如果沒有我們的參加,要吸出深井中的那麼多沙子來,對你們來說,就困難之至!」
普通教授壓低了聲音:「沒有你們參加,根本就不必吸沙子上來了。」
他一面說著,一面作手勢,樣子十分認真,他的話聽來囉裡囉唆,用詞也不是很好,不過原振俠倒也聽懂了。他的意思是:考古隊若是發現了甚麼不是古物的東西,那就不屬於考古隊所有,他的根據是:考古隊一定為尋找古物而工作的!
他說到這裡,忍不住又故意頓了一頓,並且立即向黃絹作了一個「對不起」的手勢。黃絹閉上眼睛一會,表示無可奈何。
原振俠嘆了一聲:「原來的現象已不存在,無法作進一步的研究了。我始終認為,那深井,那甬道,絕不是人類,絕不是我們同類所建立的。就算是地球人建造的,那種地球人,和我們也截然不同!」
卡爾斯在第一時間,作出了反應,大吼一聲——他拔鎗的動作,一定曾經過千百次訓練,快得出乎意料之外,一下子,鎗口已對準了朗醫生。原振俠連忙伸手一拉,可是朗醫生身形高大,氣力也不小,原振俠的那一拉,竟然拉不動他!
他一下子想不出形容詞來,遲疑了一下,才改口道:「倒也看來很像。」
黃絹又向原振俠望了一眼,原振俠心中一陣難過——他在黃絹的眼神之中,看出黃絹在向他要求,要求別再逗卡爾斯。
羽生首先忍不住,他「咯」地一聲,吞下了一口口水:「你——準備自殺?」
原振俠的意見可算是代表,他說:「各位,假設許多年之前,有一群人已掌握了新的生命方式,他們的科學文明,超越了同時代的人很多年,甚至超越了現代我們的科學水準。看看這深井和甬道,若不是有高度的科學水準,怎麼能造得起來?」
工作隊長搖著頭:「不正確,情形很怪。你們知道,吸沙裝置的吸力,由真空的壓力產生,從一隻瓶子中把東西吸出來十分容易,從一根兩頭通的管子中,要把東西吸出來,就困難得多了!」
沒有了肉體,若是說這是人類進化的終極目標,原振俠本來可以毫無保留,接受這種觀念,可是這時,他的想法大為動搖!
原振俠感到,羽生這個年輕人有他自己的觀念。而且他對自己的生命觀,十分堅決地相信,要說服他不是容易的事。
黃絹像是料到了他會有此一叫一樣,又用力一揮手:「我想,要將傾瀉下去的沙子再吸上來,也不是甚麼難事,可以由我國政府負責進行。」
原振俠點頭:「好,現在,有甚麼問題?」
接下來發生的事,真是意外之極。那扇門,看來是一扇巨大的石門,至少有三、四公分厚,向內開,沒有人想得到,金特才一跨進那截甬道幾步,那扇看來厚重之極的大石門,竟然無聲無息,快疾無比地迅速關上!反應最快的原振俠連忙雙手去推,想阻止石門關上,可是反被石門推得後退,未能成功。
可是,有了那麼重大的發現,卻一點也沒有收穫,這又實在不甘心。他猶豫了一下,向原振俠望去,原振俠冷冷地道:「剛才,大家都看到過那極奇妙的現象,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攔阻了沙子的傾瀉!」
普通教授明顯地表示了不滿:「你們早已有人參加考古隊的工作了!」
而在那個深井的周圍,工作更忙碌。先是考古隊利用自己的吸沙設備,吸取傾瀉進深井的沙子,效果當然不是很好,但是在開始的三天之中,也吸出了不少。而且,在井壁加上了堅固的防擋板,阻止沙子再進入深井。
原振俠緩緩轉過身去,卡爾斯將軍心情愉快,大聲叫著:「再見!」
原振俠才講到這裡,就聽到金特的笑聲,在石壁之後傳了出來。那令原振俠意外之至,他的印象之中,這個面目陰森的靈媒,應該是絕不會笑的。
金特在催:「時間不多,快點決定!」
原振俠攤了攤手,搖了搖頭。
一個永恆的,沒有快樂的生命,實在令人難以想像,難以接受那是生命進化的終極形式!
普通一揮手:「你究竟想說明甚麼,我們沒有任何必要謊報資料!」
可是金特再也沒有了回答。
各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金特的身上,因為首先知道有這種新形式生命存在的是他。他曾經和那種進化到了沒有肉體、只有靈魂單獨存在的生命,有過溝通,當然大家都想聽他的意見。
卡爾斯十分驕傲地道:「她現在就有著女皇一樣的權力!整個阿拉伯世界之中,她是十位最有權勢的強人之一,你信不信?」
卡爾斯也連聲冷笑:「考古隊所尋找的,一定是古代的東西,對不對?」
原振俠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那又有甚麼問題,盡量進行,總可以把下面的沙全吸上來的!」
隨著他的語聲,石門緩緩關上。原振俠在那一剎間,想起了羽生的話,他對著石門,用盡氣力叫:「他們快樂嗎?告訴我們,他們快樂嗎?」
原振俠和羽生在一起,進甬道之後不久,就利用了照明設備。先進的通訊器材,使八個人之間,可以自由交談,他們雖然分別進入了四條不同的甬道,可是經歷卻是完全一樣——甬道十分光潔平滑,連設想一下這樣的甬道是如何建成的,都十分困難。
她一揮手,面向大多數考古隊員,朗聲道:「對不起,由於意外,替考古隊的工作帶了若干不便,這純粹是意外!」
朗醫生口中的「狂人」,自然是指卡爾斯,原振俠一聽就哈哈大笑。朗醫生的豪爽和金特的陰森,成為強烈的對照,金特一到,就直奔深井口旁,可是他顯然耐不住機器的噪音,所以又立時退了回來。
在門外的各人互望著,神情都怪異莫名,因為金特的話,使各人都不由自主感到一股寒意。
直升機一停,艙門打開,首先用極矯健的身手跳下來的,是卡爾斯將軍著名的女保鑣。一共八個,一色的身高一七六公分,腿長腰細,面目姣好,受過嚴格的技擊和軍械使用的訓練。
普通教授搖著頭:「那——太不可思議了,沒有人下去挖掘,甬道怎麼會延長?」
人在生命歷程之中有肉體,肉體替生命帶來許多痛苦,可是在痛苦的對比之下,同時也有許多快樂!
朗醫生有這樣的要求,可以理解。雖然原振俠感到,勒曼醫院的存在,早已不是絕對的祕密,知道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了。
卡爾斯將軍的行動,和黃絹的話,配合得極好。他果然大踏步地走來走去,八名女保鑣跟著他,很快就來到了沙坑的邊上。
他一面叫,一面後退,隨著他後退的人很多。很快,在門口的只有原振俠和朗醫生了。
八個保鑣站定之後,出現的才是卡爾斯將軍——在機艙門口一出現,便左顧右盼一番,那是他的習慣。不過考古隊想必受了普通教授的影響,只是用沉默來對待他的出現,沒有甚麼歡呼聲。
卡爾斯神情疑惑,在那一剎間,黃絹和原振俠已經用手勢和眼神作了「交談」。她肯定了朗醫生來自勒曼醫院,於是她在卡爾斯的耳際,低聲說了大約半分鐘的話。卡爾斯現出了貪婪之極的神情,望著朗醫生,不住眨眼,然後道:「好,我們離開,希望在以後的談判中,閣下也同樣爽快!」
原振俠這時,仍然不知道卡爾斯這樣說法是甚麼意思,而他心中對卡爾斯這個狂人,厭惡感也越來越甚。他想到這個國家的財富來源,就用十分生硬的聲音道:「說得很有道理,所以,考古隊若是發現了一個優質鑽石礦的話,這個鑽石礦,就該歸考古隊所有!」
黃絹側了側頭:「那個深井已經下去過,看起來,那不像是古代的工程,十分現代化!」
普通教授、羽生和其餘曾下過深井探測的隊員,都自然而然圍在原振俠的身邊。羽生先提出疑問:「怎麼一m.hetubook.com.com回事,甬道變長了?」
那聲音立時道:「你不久以前見過他,現在又想見他,他的研究課題,和我們恰好——」
本來,不知是由於甚麼神祕力量攔阻了沙子的下瀉。這種力量,已經被卡爾斯將軍威力強大的九顆子彈完全破壞,沙子正以雷霆萬鈞之勢,瀑布一樣,向深井之中傾瀉下去!
羽生「呵呵」笑了起來,把瓶中的剩酒,平均分配在他和原振俠的杯子中。兩人一起舉起杯來,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普通教授拿起了電話來,再按下了一個掣鈕,就聽到了聲音在問:「原醫生在嗎?」
卡爾斯、黃絹、女保鑣和原振俠、普通上了直升機——巨型軍用直升機的機艙,改裝成了十分舒適豪華的座艙。黃絹首先道:「我們有十分好的深井採礦經驗和設備,把沙子吸出來,不是難事!」
羽生仍然「呵呵」笑:「我比較好,我是笨的夏蟲,或者可以說是白癡夏蟲,從來——很少去想冰是甚麼樣子,很喜歡沒有冰的生活!」
在一旁的黃絹,看來忍耐已到了極限,她狠狠瞪了卡爾斯一眼:「你少開口好不好?他們是考古隊,不是勘察隊,發現了鑽石礦,對他們有甚麼用處?」
但是想起有關勒曼醫院的種種傳說,原振俠不免有點猶豫。據那位首先發現勒曼醫院工作的先生說,醫院為了防止祕密外洩,採取了極嚴格的組織法,首一批參加工作的醫生,不但改了姓名,而且,還經過了徹底的整容外科手術。
這幾句話,聽得普通教授雙眼翻白,全然不知道是甚麼意思。
他心中暗嘆了一聲——他、黃絹與卡爾斯將軍三人之間的關係,十分奇怪,黃絹和卡爾斯是情人的關係,和原振俠也是。有時,午夜夢迴,原振俠想起黃絹那誘人至極的身體,可能正給卡爾斯摟著恣意撫摸時,他心中就有說不出的不自在!
八個人,分成四組。在各自走進一條甬道之前,不知為了甚麼原因,大家都自然而然伸出手來,互相握著,然後才各自進了一條甬道。
就在這時候,通訊裝置之中,傳來了在深井上面的隊員的聲音:「普通教授,卡爾斯將軍和黃絹將軍來了,他們的直升機會在十分鐘之後降落。」
普通一想到這一點,他自然心平氣和了許多,直升機的機艙之中,氣氛也大有改善。普通教授點頭道:「歡迎貴國的專家加入!」
原振俠十分誠懇地道:「是,正是這樣。你們來的時候,居高臨下,一定也看到那東一堆西一堆的廢鐵了!」
卡爾斯一瞪眼:「為甚麼要告訴你!」
朗醫生笑著,指著金特:「他是甚麼人,不關你的事,我是甚麼人,和你卻大有關係!」
卡爾斯將軍直跳了起來,要不是直升機艙的空間不夠大,他早就連跳三級了。他吼叫著:「鑽石是我國經濟命脈,沒有人可以在我的手中搶走它!」
剛才下井的八個人之中,有三個直冒冷汗。因為剛才原振俠提議上來的時候,他們持相反的意見,要是他們這時還留在井下面的話,那絕無生還的機會!
黃絹又道:「我們已經知道了考古隊的幕後支持人是誰,普通教授,請和他們聯絡,我們想會見他們的負責人!」
卡爾斯將軍想了一想,才道:「對於北非沙漠中,存在著德軍祕密大武器庫的可能性,你意見如何?」
黃絹作了一個「請立即去」的手勢,普通立即興沖沖地離開了機艙。原振俠也想離開時,卡爾斯將軍忽然十分有禮貌地道:「原醫生,向你請教一個問題!」
朗醫生又叫:「要多久?」
羽生年紀輕,沉不住氣,踏前了一步,大聲責問:「資料怎麼不正確了?」
考古隊的人都呆了一呆,普通想說話,被原振俠作了一個手勢阻止。原振俠問:「詳細的情形是甚麼?」
原振俠忙道:「等一等,我能先和金特先生講幾句話?我有一個重要的問題要問他。」
這時,他只好攤著手:「各位!真正的情形如何,我也無法設想。我看一定要等到把下面的沙子全吸上來,我們再下去,才會有答案!」
滿懷憤怒的普通教授,這時也跟到了沙坑的邊上,他一聽得黃絹那樣問,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他們發現深井,到現在還未曾超過兩小時,可是黃絹和卡爾斯已經聞訊趕到了——不但趕到,而且還知道了詳細的情形。由此可知,考古隊之中,自然有人被他們收買了!
卡爾斯將軍總算知道,自己又被人不大不小地戲弄了一次,十分惱怒:「情報來源相當可靠,一定有這樣的武器庫在!」
卡爾斯將軍看來並不在意,穩步走下來,手中拿著指揮棒,長統的皮靴,擦得精光錚亮。不知道用了甚麼方法,竟然可以在沙上走動,而粒沙不沾。
黃絹的話,自然一方面是在責備卡爾斯,一方面也是在向原振俠剖白她自己。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與此同時,也沒有了任何快樂!
羽生問得有點咄咄逼人:「在於甚麼?」
普通教授首先同意了金特的說法,金特望向原振俠:「現在你應該了解『快活』的真正意思了吧?」
黃絹的臉色十分難看:「在討論正經問題時,請不要故作幽默!」
當天晚上,沙漠中起了一陣旋風,旋風捲起的沙,又把深井整個填滿了。第二天風停了,連一點痕跡也找不到。普通教授問朗醫生:「是不是再把沙子吸出來?」
卡爾斯忍不住又道:「極有可能,那就是那個大武器庫的入口處!」
原振俠和黃絹的聚和分,不知有多少次了,可是這次,眼看著她和卡爾斯一起離去,心情難免憂鬱。所以回到了車屋之後,羽生來找他,他也懶得說話。
卡爾斯「哼」地一聲:「兵敗如山倒,怎來得及動用!何況,那裡的武器,只怕要最高當局下令才能動用,所以就保存了下來!」
普通教授這樣說,倒也不是沒有根據的諷刺——他們發現深井不過幾小時,卡爾斯將軍和黃絹已經趕到,那自然是有考古隊中的人告了密。
慢慢喝著酒,原振俠聽著羽生說話。普通教授顯然已把一切都對隊員說了,所以羽生搖著頭:「大武器庫,德軍留下來的?我一直以為只有廉價小說之中,才會有這樣的低俗情節!」
黃絹和金特一樣,沒有回答,或許這個問題,根本沒有答案!
大科學家有時也會有幼稚的一面,原振俠的回答竟然是:「有甚麼提示?」
原振俠指著已被沙填滿了的深井:「把沙子全吸出來,吸得一粒不剩。深井和甬道,不會無緣無故建造在這裡,這裡可以研究的東西不知多少。」
普通雖然是考古學專家,可是也無法從石塊或沙粒上,去判斷出正確的年代來。他所能做的,只是不斷地通過電腦,去尋求他所要得到的資料,而原振俠在一旁協助。
當他再張開眼來時,卡爾斯、黃絹他們,和普通教授,正在迅速接近。卡爾斯手中的指揮棒,直指著沙坑,哈哈笑著:「教授,有了重大的發現?真好,工作有了成績,真值得高興!」
隨著他一下大叫聲,他動作快絕,在任何人都未曾來得及出聲阻止之前,他已拔出了佩鎗——那是威力極強大的連發手鎗,而且配備的子彈,在射出之後,還會爆炸,每一顆子彈的威力,就等於一枚小型的手榴彈。
原振俠想了一想:「這麼龐大的武器庫,從建造起,到各種武器放進為止,至少需要上萬人參加工作,不可能成為那麼久的祕密!」
原振俠離開了機艙,將軍的那些女保鑣才身手敏捷地上了機。她們都對原振俠投以好奇的眼光,顯然她們心中不明白,何以這個高大英俊的東方人,會受到這種破格的禮遇。
卡爾斯搶著道:「德國的納粹軍隊,就是一股十分神祕的力量!」
卡爾斯一怔,說不出話來,普通教授的回答,自然正是原振俠的意思。卡爾斯呆了一會,才怪叫起來:「你們真的發現了鑽石礦?」
石門已經關上,在石門之後,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一直到半小時之後,仍然沒有聲音傳出來,他們才離開,上了深井。
黃絹沉聲回答:「既然知道有了發現,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自然想來看看!」
工作隊長猶豫了一下,又走回自己隊員的那一端,原振俠跟了過去。考古隊員就圍在工作隊的外面,氣氛十分緊張,而且,明顯地有著不是很友好的情緒。
他拿起酒瓶來,一瓶酒已所剩無幾,他晃著酒瓶:「你的說法,否定了許多宗教的觀念——」
普通教授沉著臉:「根據合約,考古隊的任何發現都屬於考古隊!」
他講到這裡,原振俠已搶著道:「——相反!」
原振俠說得十分坦率:「我知道了這種生命的形式,可是我絕不欣賞,而且也不想介入!」
剎那之間,他一定神情極其興奮,因為羽生望著他的眼神相當古怪。原振俠用力一揮手,急速地把靈媒金特如何可以認出那種石柱文字的經過,約略說了一遍,他的結論是:「金特曾和那些靈魂,至少是其中的一個接觸過!」
那聲音又道:「教授,你也在?叫卡爾斯搗亂了的現場,快收拾好了?」
原振俠和普通聽得目瞪口呆——這個情報提供的情形,並不是絕無可能,但是他們卻想也未曾想到過。原振俠悶哼一聲:「倒是找出了不少坦克車和別的重武器——」
工作隊長厲聲道:「我們要先請示黃將軍,才能夠作決定。」
卡爾斯握著拳,向原振俠揚眉:「鑽石算甚麼古物?」
原振俠和普通在這時候,也想不到事情在後來,會忽然之間發展得如此之惡劣。
自然,也有可能,當時已有了反制探測的技術,以致使探測儀失靈。但為了想爭取卡爾斯將軍答應的「資助」,人人都自願工作。
羽生受了誇獎,神情十分高興,他又道:「可是那卻無法證實,誰能真正知道一個靈魂,或是一群已經進化到了沒有肉體的靈魂,是快樂還是不快樂!」
羽生「啊」地一聲:「那就是說,如果他再有機會進行這種接觸的話,他可以問:你快樂嗎?或者問:你們快樂嗎?」
朗醫生作了一個「誰知道」的手勢。
普通和原振俠同時叫:「別碰它!」
金特的回答是:「別急,我會在了解了一切之後,立刻轉達給你們。」
羽生又道:「我真的很難想像,靈魂怎麼喝酒?一個靈魂如果忽然想喝酒了,而又無法喝,在這種情形下,他會快樂?」
羽生這一番議論,把原振俠聽得目瞪口呆,羽生十分得意:「喝酒只不過是例子之一,人類的慾望萬萬千千,都可以依此類推!」
原振俠挪動了一下身子:「閣下是——」
卡爾斯一到,聽說工程受了延誤,大大發了一和*圖*書頓脾氣。在他暴跳如雷時,朗醫生和金特也來了——出乎意料之外,他們竟然是駕著吉普車來的。
羽生和好幾個曾下去探索過的隊員,連普通和原振俠在內,都大聲道:「是!」
他的蠻橫態度,令人人敢怒而不敢言。原振俠冷笑一聲:「支持考古活動的組織,既然可以輕而易舉拿得出六枚核彈頭來,那麼,要毀掉它們,或者做更大的破壞,也就不是難事!」
原振俠又呆了片刻,才道:「你多次提到生命的快樂、樂趣、趣味等等,那是你心中生命的價值,但生命的價值應該不在樂趣上。」
金特靜靜地表示他的意見:「應該是宇宙之大,無奇不有!」
羽生大搖其頭——他有了幾分酒意,辯興大增:「靈魂是一組記憶,記憶之中如果有過種種慾望,肉體的存在與否,並不影響記憶的存在。舉例來說,一個酒鬼,如果死了,他的靈魂一定仍記得喝酒的種種樂趣,而那時他又沒有喝酒的能力了,所以一定十分痛苦,慾望並不因為身體的消失而消失!」
原振俠卻接著問:「隊長,你的意思是,甬道的長度長了許多。由於增加了一大截充滿空氣的空間,所以吸沙工作進行起來就困難得多?」
普通立時向原振俠望去,原振俠十分憤怒,盯向黃絹,黃絹忙道:「消息不能算是你提供的,別忘了我有強大完整的情報網。而那些醫生們,對於情報工作的控制,顯然沒有我那麼在行!」
原振俠的聲音更冷:「給你手鎗轟擊掉的,可能是最有研究價值的科學結晶!」
這時,在深井下面,氣氛變得十分詭異,竟然沒有人問他如何知道該往哪裡走。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可以和那種形式生命的靈魂溝通。
原振俠攤了攤手,表示在這個問題上,實在無法再討論下去。他用十分平靜的聲音道:「中國人有一句話,叫作『人各有志』。」
大多數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黃絹說「不是甚麼難事」,但實際上進行起來,當然不是那麼容易。以一國政府的力量來進行,就算人力物力齊備,只怕也非要十來個工作日不可!
他想到這裡,又傳出了幾下喟嘆聲:「快活的祕方簡單極了,只要肯捨棄現在的身體,就可以進入快速進化的歷程。」
每個男性都會有這種妒意,雖然出色如原振俠醫生,在這種人類統一的感情上,也未能免俗,沒有例外。
原振俠攤了攤手,不置可否,金特也不再說話。朗醫生卻不同,很快就和各人極熟,和羽生爭辯不休,興致勃勃,看來絕不像是掌握了生命大祕奧,走在人類科學尖端的大科學家,只像是一個頑童。而且,由於他的個性豪爽,他不是很喜歡保守祕密,把原振俠如何捨棄了原來的身體,換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新身體的經過,向各人說了出來,聽得人人目瞪口呆,咋舌不已。
黃絹面罩寒霜:「我早就對你說過,這裡的一切,我控制得很好。你偏要聽了不知甚麼人的話,一定要來這裡胡鬧!」
羽生一臉不解的神情:「有甚麼好處呢?若是進化,總對生命有好處的。」
但原振俠自然明白——勒曼醫院和幽冥使者合作,使他能順利往返幽靈星座的過程中,曾有一道程序,是他放棄原來的身體,再在勒曼醫院的複製人身上,得到重生。其過程曲折離奇之極,要向普通教授加以說明的話,至少要三小時以上!
卡爾斯眨著眼:「甚麼意思?放棄肉體,不就是死亡嗎?哪有追求死亡的生命形式?」
卡爾斯一揚頭:「要不然,怎麼叫大武器庫呢?」
一時之間,人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才好!朗醫生用力在石門上拍著,叫著。
其中,原振俠因為對勒曼醫院認識較多,所以更加驚訝。他知道,勒曼醫院的醫生,有一個領導中心,但不論是不是在領導中心之內,醫生的身分,都保持極度神祕,絕不與外界接觸。
金特大踏步向他所指的那條甬道走去,各人都跟在後面。甬道相當寬敞,一進甬道之後,所有人所帶的照明燈一齊發光,已經可以看到,盡頭,本來是石壁處,出現了一扇和甬道幾乎同樣大小的門。門後面,是至少還有十公尺深的空間!
第四天,大型的吸沙裝置運到,黃絹派來的工作隊也到達,兩具巨型的吸沙機,把吸出來的沙子噴出老遠,看起來簡直是滾動著的兩條沙龍,壯觀之至。在沙龍噴出之處,迅速堆起了兩個沙丘,然後,不斷增多的沙丘,又在沙漠的自然沙流之中,漸漸擴大,溶入了整個一望無際的沙漠之中。
原振俠大是驚訝:「甚麼人?提供了甚麼情報?」
那時,普通教授和原振俠,正在車屋之中,先是討論著深井和甬道的建造年代——這一點十分重要,若是五十年前建造的,那就只能和傳說中的武器庫有關;若是建造年代久遠,那就和他們原來的目標,那另一種生命形式有關了。
普通立時回答:「是,三十小時之後,可以完全清理完畢,卡爾斯將軍他們說——」
卡爾斯將軍用力踏著地上的沙,踏出一個深深的腳印來,轉向黃絹:「將軍,我們是不是準備撕毀合約?」
朗醫生的回答來得很快:「不能,他現在不在我的身邊。普通教授,原醫生,我們來到的時候,請不要透露我們真正的身分。」
普通教授漲紅了臉:「我無法和他們聯絡,都是他們來找我的!」
普通教授在這時,「哈哈」大笑了起來。自從卡爾斯將軍開鎗,使得深井被沙填滿之後,他還是第一次發笑,這是他為卡爾斯被戲弄而高興。他一面笑,一面道:「將軍,世上沒有甚麼比鑽石更古老的了。每一顆鑽石,都有上百千萬年以上的歷史!」
原振俠對羽生這種直接的說法,表示好感,他用力在羽生的肩頭上拍了一下。羽生憨憨地笑,又喝了一大口酒,用舌頭舔著嘴唇,神情莊嚴,如同宣誓,站了起來,一副準備大發議論的樣子。
他氣沖沖地道:「那深井的井壁如此怪異,擋住沙子的神祕力量又一碰就破,如果不重新建立可靠的阻擋力量,就那麼下去,神祕力量若是忽然失效,下去的人,全得死在下面!」
羽生大叫:「我不去。」
然後,他又道:「當時,生活在地球上的人類,其實人人都接到這種指點,但真正接受的人不多。所以也就只有少數人,能進入快速的進化過程,早已到達了進化的終極,而絕大多數人,不知還要過多久,才能達到這個目的。」
當時的情形是:兩個女保鑣,合力拉著卡爾斯的左臂——由於沙坑底部,深井口邊的空間十分狹窄,這樣做,當然保護了將軍的安全,使他不至於跌下去。所以,卡爾斯可以活動的,只是右手。
接下來的時間中,考古隊的工作,十分繁忙,多輛探測車,仍然在不斷進行探測——如果在沙漠下面,真有大型武器庫的話,其中金屬之多,只怕比一座鐵礦尤甚,應該很容易探測得出來。
那聲音立時回答:「是,還有一位十分重要的朋友,會和我一起來。原醫生,猜猜他是誰?」
原振俠不禁有些擔心:「你會給他先進的武器?」
四組人遇到的情形是一樣的,通向四個不同方向的甬道,長度大約是五十公尺。他們來回走了好幾次,企圖在甬道之中發現一些圖形或文字,或者隨便甚麼東西,可是卻甚麼也沒有。
那聲音道:「別理會他們怎麼說,他們想要武器,想得快失心瘋了,我會來應付他們!」
朗醫生作了一個「可以」的手勢,卡爾斯威風十足地一揮手,帶著他的女保鑣,和黃絹一起登上了直升機,立即飛走了!
普通教授登時十分憤怒:「告訴他們,根據合約,我們有完全不受干擾的行動權,不歡迎他們在考古隊活動的範圍內出現!」
工作隊員悶哼一聲:「如果資料正確,現在下面的沙子應該全吸出來了!」
朗醫生和原振俠同聲打破了沉寂:「下去吧!」
接著出現的,就是黃絹,原振俠一看到一身戎裝的黃絹,心中就有異樣的感覺。閉上眼睛,他回憶著最近一次,和她在海天之間,恣意繾綣的情形,竟立時覺得喉際有點發乾。
由於深井中以及甬道中的沙子,即將接近全部被吸出來的階段,所以整個考古隊都十分興奮。雖然探測車沒有發現,但是人人的話題,都幾乎在談那個傳說中的大武器庫,甚至忘記了原來的目的。
原振俠向工作隊長走過去,工作隊長因為原振俠肯負責,所以對他十分好感,大聲道:「情形不算壞,看來你們的資料,還算精確。甬道的長度,和你們所說的,只加長了十公尺左右!」
那聲音哈哈笑了起來:「不久之前,替你創造身體,我也有份參加。怎麼樣,對新的身體,是不是還滿意?」
普通也看出了情勢十分不妙,他盯著黃絹(他知道卡爾斯無可理喻):「將軍,貴國是不是想撕毀合約?」
朗醫生點頭:「是,極先進的,先進到他擁有之後,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
所以,原振俠不理會普通教授的驚訝,只是回答著:「極滿意,不能再滿意了。」
黃絹睜開眼來,淡然道:「我想原醫生說的,是那些廢鐵,那些殘骸?」
又過了一天,原振俠沒有再見黃絹,就離開了北非洲。他只和黃絹通了一個電話,約略說了一下經過情形,然後他問黃絹:「你快樂嗎?」
原振俠一面想,一面道:「我的『神祕力量』的意思,要深遠得多。大家都見過沙井井口處的情形,一股無形的力量,竟然可以擋得住沙子的傾瀉,這何等神奇,絕非人類的科學力量所能做得到的!」
朗醫生走過去,在卡爾斯的肩頭上用力拍了兩下:「這裡所發現的,絕不是甚麼武器庫,你回去吧,別在這裡妨礙我們的工作!」
朗醫生想了片刻,搖了搖頭:「不必了,我們已經探索到了結果。可是既然大家對如今的生命形式都很留戀,何必再去探索甚麼?」
金特的聲音在繼續著:「這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理——必須有徹底捨棄原來生命形式的決心,才能進入新的生命形式。各位,我已經決定進入新的生命形式了,你們也同樣有機會,可以和我一樣做。」
羽生帶來了一瓶酒——當然不可能是甚麼佳釀,但是酒的佳或劣,全然靠需要酒的程度來決定。在需要酒的時候,劣酒也是好酒,在全然不需要酒的時候,陳年佳釀,又和清水有甚麼不同?
原振俠嘆了一聲:「情節無所謂低俗不低俗,看寫的人怎樣利用情節來寫!」
羽生看來已有了點酒意,他道:「開始選擇時可能覺得好,但一旦進入那種生命形式,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想要退縮也來不及了。等到進化完成,感到和*圖*書連快樂也沒有了時,還有甚麼辦法?」
卡爾斯咕噥了一句大家都聽不清楚的話,多半是他家鄉的土語。而看他那種悻然的神情,可想而知,那絕不會是一句好聽的話。
黃絹補充:「隆美爾手下有三個師,將近八千人的兵力,不明不白消失無蹤。隆美爾對這件事十分生氣,他和希特勒有三次劇烈的爭吵,內容一直不為人知。據說,那次謀刺希特勒的行動,他是主謀。」
他也用眼神,表示了他接受了黃絹的要求,黃絹吁了一口氣:「剛才提到的情報,顯然不正確。情報說,在考古隊活動的沙漠上,當年,德軍曾建立了一個極大的武器庫,把大量最新的武器,儲放在這個武器庫中。有關這個大武器庫的存在,是一個極度祕密,德軍隆美爾元帥的重要任務之一,就是把許多新型武器,從各地的兵工廠中,運到這裡來。」
隊長神情有點猶豫,忽然道:「原醫生,哪一位是原醫生?」
接下來的幾小時之中,原振俠、普通、羽生把自己對那種生命形式的看法,和朗醫生、金特討論著。也告訴了他們深井下的新情況:甬道變長了,長了十公尺左右。
石門果然無聲無息地打了開來,但不是打開得太多,只能供一個人側身擠進去。在門外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一起用燈去照射。可是光芒照射過去,石門之內,仍然是一片黑暗,甚麼也看不見。
這個聲音,自然是勒曼醫院一個主要人物發出的。他不但會出現,而且還要和卡爾斯打交道,這實在是非比尋常之至!
原振俠指著深井:「請隨便看,就算你有土撥鼠的本領,只怕也下不去了!」
普通教授跟在原振俠的身邊,忍不住道:「每一條甬道的長度,我們都經過精確的測量!」
大約在十秒鐘之後,才聽到金特的聲音傳入耳中。他的聲音分明是從石門之後傳出來的,可是入耳卻又十分清楚,他道:「請別打擾我!」
羽生咕噥了一句:「太乾淨了,甚至連一粒沙子都找不出來!」
普通教授也感嘆:「現代的建築工程專家,要在沙漠中造這種甬道,只怕也困難之至——啊,我這裡,已是到了甬道的盡頭,別無通路,你們那邊的情形怎麼樣?」
對方在停了兩秒鐘之後,才道:「你可以叫我朗醫生。二十四小時之後,我們會來到。」
四十分鐘之後,當八個人再度聚集在井底時,人人的神情都十分古怪。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已發現了一個關係極重大的所在,在這個所在,必然蘊藏著他們想要尋找的祕密。
金特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各人都屏住了氣息聽著。金特忽然又笑了一下,像是突然之間,想到了甚麼好笑的事情。
朗醫生對甬道加長這一點,嘖嘖稱奇:「我們的工作已經夠神奇了,可是世界之大,真的無奇不有!」
的確,阻擋沙子下瀉的力量,雖然神祕,可是卻也十分靠不住,用手指去戳,也可以把它弄破。要是許多人在井下,上面忽然有了甚麼意外,數以萬噸計的沙子傾瀉下來,在井下的人,沒有一個可以倖免!
普通一聽,還來不及點頭,喉頭就傳來了「咯」的一下口水吞嚥之聲。顯然他同意了。原振俠在一旁,心中不禁暗嘆了一聲。
工作隊長向那兩個工程師作了一個手勢,那兩個工程師以十分肯定的神情,點了點頭。隊長這才提高了聲音宣布:「考古隊提供的情形不正確!」
普通教授的臉色難看之極,向原振俠望去,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這裡一時之間,發現不了甚麼,我們不如先上去再說——」
電話鈴一響,普通教授望向電話,神情有點異樣。
(拍桌子是卡爾斯將軍的習慣,在他的巨大辦公桌上,有一尺見方的桌面,下面是空心的。利用空氣的共振原理,使他的手掌用力拍在那一方桌面時,發出的聲音特別響亮,以收嚇人的效果。)
卡爾斯這時正轉過頭去看黃絹,後腦對準了射出的沙泉,當然無法躲避。事實上,就算他面對著沙泉,由於沙泉射出來的勢子如此急驟,他也逃不過去,不過至少他不會有接下來的那種自然的反應。
羽生用力揮手:「那就快些去請示。」
卡爾斯將軍的女保鑣,行動快絕,連推帶拉,一下子就把他拉了上去。不過當時根本沒有人留意他的神情,連他自己在內,人人的視線,都投向深井的沙壁,看著保證是畢生難得一見的奇景。
原振俠點頭:「是,他們是——人類中的最先進份子,早已找到了最進步的生命形式,他們已達到了進化的終極目的!」
原振俠也感到了極度的不快,他剛想開口,卡爾斯將軍一揮手,兩個女保鑣已經跳了下去,伸出手臂,把卡爾斯將軍接了下去。卡爾斯蹲在深井的邊上,極有興趣地看著深井口子上,那大約有三公尺的沙層,而且還準備伸出手指去戳它。
卡爾斯一副悠然神往的樣子,原振俠看了也覺得好笑。這時,外面傳來了考古隊員發出的一陣歡呼聲,顯然是普通已宣布了「好消息」。
所有人,連卡爾斯在內,都又是好笑,又是愕然。黃絹笑得燦爛:「那應該當甚麼呢?」
上面的隊員遲疑了一下:「我只管傳達你的意見。可是,如果你可以上來的話,還是由你親自對他們說,比較好一些!」
卡爾斯有點得意洋洋:「我們之間的合約,訂明的是考古隊不論有甚麼發現,皆屬考古隊所有。既然訂明是考古活動,自然以發現古物為限!」
原振俠一揚眉:「將軍,是你自己說的,合約訂明,考古隊發現的一切古物,皆歸考古隊所有!」
原振俠感到了一片迷惘,過了好久,他才道:「或許,在那種形式之中,另外有新的快樂感受。不然,何以那些人要發揚這種生命形式?」
黃絹搖頭:「不!我們的意見是:既然有可能已發現的深井,是傳說中大武器庫的入口,那麼,在接下來的探索工作中,我們應該有人參加工作!」
一看到這種情形,人人盡皆大驚——羽生曾經弄破過這層神祕的沙壁,使得一股沙泉激射而出,卡爾斯將軍如果伸手指去戳,只怕也同樣會闖禍!
羽生搶著道:「我知道,尤其是佛教的,嗯,中國的道教的——宗教觀念都勸人放棄肉體,放棄慾望。我的意思是,就算放棄了肉體,真的可以毫無慾望,那生命還有甚麼趣味?」
卡爾斯將軍突然之間,講出了那麼有道理的一番話來,倒令人肅然起敬。黃絹首先鼓掌,表示贊成,原振俠和普通也一起點頭。
朗醫生一本正經:「應該當皇后,當女皇!」
他雖然沒有對著黃絹,但這句話,自然是說給黃絹聽的。黃絹的面色,也難看之極,原振俠這才轉向她:「請問兩位前來的目的是甚麼?」
普通教授直到這時,才用十分高興的聲音叫:「合理之至,我接受!」
要把八個人次第縋下去,當然不是難事,約定了八個人全下去了之後,才開始行動。深井底部的面積不是很大,八個人有點擠,空氣的對流,使得人人的耳際都嗡嗡作響。
他還沒有說完,原振俠已大聲道:「三分鐘之後,如果你不開始工作,責任就由你來負,不然,責任就由我來負!」
他在說那幾句話的時候,非但在事先想了一想,說的時候,也生澀無比,像是小學生在背書一樣。原振俠一聽就心中了然,知道他自己絕說不出這麼文雅的話來,一定是黃絹早教定了的!
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正式的邀請,原振俠的心中,不禁怦然心動。他是醫生,自然知道勒曼醫院工作的性質,任何有進取心的醫生,都會對這工作感到興趣。
在黑暗之中,傳來了金特的一下嘆息聲:「太可惜了,這是萬載難逢的機會!」
朗醫生和原振俠都笑了起來:「說得好!」
普通教授首先大叫了起來:「別碰!」
(這時,他拍在茶几上,聲音雖然響亮,但是當然不如在他的辦公桌上,用力一拍那麼威風。)
羽生先吸了一口氣,才道:「肉體帶給人許多樂趣,像喝酒,由口入胃,再被胃壁吸收,進入血管,流到了腦部,影響了腦細胞的活動,使人興奮,使人產生暈眩的感覺,使人覺得舒暢——這一切,都通過人的肉體在進行和完成,沒有了身體,怎麼喝酒?」
卡爾斯在這樣說的時候,神態和語氣,甚至都自然之極。原振俠先是想發怒,但接下來,卻感到了一股極度的涼意!
吸沙工程一直到當天深夜才完成,當吸沙裝置停止了操作之後,沙漠中靜得出奇。強力的照明設備,把聚焦燈的光芒射向深井,使站在井邊的人,幾乎一下子可以看到井底。
卡爾斯發了一頓脾氣,大踏步走過來,盯著朗醫生和金特看,不客氣地問:「你們是甚麼人?」
普通和原振俠對卡爾斯的這個問題,都悶哼一聲,並不回答。他們都知道,這個問題聽來其笨無比,但是卡爾斯再笨,也不會笨到這種程度,他一定另有用意。在未曾確知他的用意之前,還是少說話為妙。
他說著,又哈哈大笑起來。原振俠想著,也覺得好笑,這一次,連金特陰森的臉上,居然也有了幾分笑意。
這一晚上,沒有人是可以安穩睡得著的。到了第二天中午,吸沙的裝置,出現了異樣的「轟轟」聲,吸出來的沙柱,也變得稀疏。
快樂和痛苦都是一種感受,感受是對比的——沒有了許許多多的痛苦來對比,許許多多的快樂,也就不能單獨被感受到!
普通教授有點不耐煩:「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了四十多年,那批舊武器,就算完全無損,也早已落後了,有甚麼用處?」
等到原振俠和羽生最後出了深井時,看到一架軍用直升機正在下降,機翼的轉動,在沙漠上激起一股又一股的狂沙,看起來圖案十分美麗。看來普通的抗議,並沒有甚麼作用。
黃絹笑了一下:「好,原醫生,教授,將軍有一點事要和你們商談,請登上直升機去。」
八個曾跳下深井去的人,異口同聲叫:「不可能,我們測度過好多次,不可能不正確!」
普通教授皺著眉,心想,這句話倒不能說他是在胡說。如果真有這樣一個祕密的大武器庫在,那麼那深井,和井下的甬道,自然也有可能是武器庫的入口。
工作隊長指著畫出來的四條甬道:「你們提供了四條甬道的寬窄、長度,說甬道的盡頭是密封的?」
普通遲疑了一下,原振俠已爽快地答應,大踏步向前走去。
各人的神情,都疑惑之極——深入地底的甬道,建造時是極龐大的工程,竟然會「自動加長」,確然不可思議!
卡爾斯翻著眼,手又自然而然,在他腰際所佩的手鎗上輕輕拍著,還想問甚麼時,黃絹已經走了過來。
手指插|進了和*圖*書沙中,卡爾斯感到意外,轉過頭,向還在沙坑邊上的黃絹望去,滿面疑惑的神情。就在這時候,他已拔出了手指來。
羽生大口喝著酒——他有著印第安人傳統的好酒量。他又道:「不過那深井真怪,你認為是甚麼阻擋了井口邊的沙子?」
朗醫生笑得更肆無忌憚,直指卡爾斯:「如果她真的是女皇,我想她第一道旨意,就是下令把你這個狂人永遠囚禁起來!」
朗醫生的聲音十分響亮,在他周圍的人都聽到了他的話,一時之間,所有人都靜了下來。原振俠立即想,卡爾斯一動武,如何才能保護朗醫生的安全?因為他的話,實在太過分了,何況當面稱呼卡爾斯是「狂人」,連黃絹也花容失色!
黃絹略頓了一頓,直視著普通:「如果教授認為沒有必要,那自然不必再清理了!」
卡爾斯叫了起來:「為甚麼不要?我的國家有很長的海岸線!」
這時,沙泉激射而出,恰好射在他的後腦上,那股撞擊力量相當大,可能令卡爾斯在被擊中之後,有一個短暫時間的昏暗,使他無法判斷發生了甚麼事。而他自己習慣於恐怖活動,在那一剎間,他一定是以為自己在突然之間,遇到了襲擊!
卡爾斯將軍聽得十分用心,原振俠講完之後,略停一停,才問:「請問情報是由哪一方面提供的?」
原振俠攤了攤手,望向黃絹:「我託你聯絡的那個人,聯絡的情形怎麼樣?」
普通教授和原振俠都大出意料,齊聲問:「你,你也要來?」
羽生在陽光下跳著,大聲道:「我對自己的身體不是十分滿意,可是,我覺得有它,總比沒有它好!」
他和黃絹之間的這種默契,只有情感極濃的男女才會有。而在這時,卡爾斯將軍已尖叫起來:「在哪裡?坦克和武器在哪裡?」
接著,是一個十分短暫的靜寂,金特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朗醫生、原醫生、羽生、教授,我們各人,對這種已完成進化的生命,所作的種種推測,都是事實。他們在許多年之前,得到了極高明的指點,所以才能進入新形式的進化歷程。」
原振俠望了羽生片刻:「你當然早已知道的,沒有肉體,也就沒有生老病死,沒有七情六慾,沒有痛苦——」
朗醫生叫:「打開門,放我們進去!」
卡爾斯將軍更是倨傲:「拿出證據來!」
朗醫生、金特、羽生、普通、原振俠和曾下過深井的人,都聚在井邊。他們的身上,都配備了下深井探測甬道必需的裝備。
抬頭向上望去,看到的,只是一方小小的亮光——人不是有很多機會,處身在這樣的深井之中,所以看起來,又陌生又怪異。
原振俠記得,他初來那天,看到過普通用這具電話和人通話。那是勒曼醫院方面,和考古隊之間的直通電話。
沙子進了深井之後的情形,也可以想像得出來——不斷傾瀉進去的沙子,會形成一股巨大的壓力,把沙子一直推近那條甬道去,一直到甬道的盡頭。
原振俠也早被噪音突然停止了、消失了的特殊情形引了出來,他立時舉起了手,向前走去。隊長打量了他一下,神態十分恭敬:「我們來的時候,黃將軍說,如果遇到了困難,或是有甚麼不能解決的特殊情況,無法作出決定,可以向你請示,聽你的意見。」
卡爾斯一瞪眼:「德國科學家在半世紀前的成就,有很多到現在還是尖端。那種神祕力量擋住了沙子,自然也是他們的傑作!」
卡爾斯的話,聽來令人髮指,可是在歷史上,不知曾出現過多少次了,在號稱古文明國家之中更多。祕密的工程完成之後,參與者完全處死的例子多得是!
普通教授和原振俠,在那幾天之中,反倒十分清閒,因為一切全是技術性的事務,不必他們出主意。到了那一天黃昏時分,吸沙裝置的吸管,已經到達深井的底部,開始吸出四條甬道之中的沙子,估計再有三十小時的作業,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原振俠嘆了一聲:「人世間自此失去了一個極好的靈媒,那會使靈魂學的研究延遲多少年?」
後來,原振俠記得,當那個電話突然響起來時,渾圓血紅的太陽的一邊,恰好碰上地平線,使地平線成為一個圓形的切線。
原振俠大是駭然:「若是說,竟然有一萬輛坦克在武器庫中,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他面對鎗口,若無其事,一樣大聲說著,而且絲毫不減對卡爾斯的譏嘲:「別再做德軍建立的大武器庫的美夢了,告訴你,根本不存在這個武器庫!你這個武器狂,真正能滿足你慾念的是我們!那六枚核彈頭的滋味不錯吧?傳說幼獅在第一次嚐到了血腥之後,就一生都嗜血,看來你也一樣!」
卡爾斯發出「咕咕」的怪笑聲:「是嗎?好像說不過去,我不很相信!」
(全書完)
甬道不是突然加長的,而是原來在盡頭之後,還有十公尺的空間,只不過有一道門阻隔著。這道門,要巨大的力量才能打開,要大量的沙子傾瀉而下的衝力,才能把這扇門撞開來!
也就是說,沙子會把四條甬道和深井,完全填滿,一點空隙也不留下。
卡爾斯將軍一聽,指著普通教授,哈哈大笑:「考古是你的專長,打仗和恐怖活動是我的專長。四、五十年前的武器,非但不落後,而且極有用途,大家都有核武器,可是誰敢用?用來用去的,還是舊武器。何況,德國的V2火箭,就算放在現在,也一點都不落後!」
原振俠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別人還不明白,他簡單地解釋了一下。普通感嘆:「世事真難料,當他使沙子流瀉下去時,我真恨不得跳上去把他掐死!」
各人都提出同樣的疑問,然後又一起靜下來,等候原振俠來解釋。原振俠不等各人發問,早已作了種種假設,可是沒有一個假設可以成立。
勒曼醫院致力的工作,是利用肉體來延續生命,成績極好。而那另一種生命形式,所追求的,卻與之恰好相反。
羽生聽了之後,有一段短暫時間的默然,才大口喝酒:「就是早就找到了快速進化方法的那種人!」
要安全地進行探索工作,自然還是先用可靠的圍板來阻擋沙子。這樣看來,卡爾斯將軍無意中闖的禍,倒成為進一步探索的必須程序了!
卡爾斯將軍的忍耐,看來也到了極點,他用力一擊,拍在几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在沙子流動的沙沙聲中,完全沒有人出聲。最先打破靜寂的是原振俠,他用中國國語大聲道:「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白癡!」
普通教授在事情發生之時,發出了那一下慘叫聲之後,像是他整個生命,都消耗在這一叫之中了,所以他再也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而他睜大了的眼睛,也叫人看了之後,聯想不起任何生命,只叫人想起死魚。
原振俠過了很久,才長嘆一聲:「不,你的話,當然不是隨便說說的,非常值得深思。」
羽生這幾句話,倒真的可能是「隨便說說」的。可是原振俠聽了之後,心中陡然一動,不由自主站了起來,脫口道:「可以有辦法知道!」
卡爾斯將軍大是高興,黃絹道:「大武器庫的傳說不一定可靠,我們再來一項新的協定:從這個深井,如果可以發現那個大武器庫,武器庫中的一切,歸我國所有,而由我國政府,資助貴考古隊兩百萬美金。」
普通直到這時,才又叫了起來:「意外!」
工作隊長一翻眼:「四條甬道的長度,比你們說的長了許多!」
那種情形,等於生命永恆長存。自然也像他剛才所說,沒有了七情六慾,沒有生老病死,沒有了一切痛苦。
原振俠嘆了一聲:「真的,兩位將軍,考古隊探索的目標,勒曼醫院感到興趣的問題,兩位將軍絕不會有任何興趣!那只是一種生命形式,這種形式,最終目的是放棄肉體!」
卡爾斯陡然揮起拳來,可是在他身邊的黃絹,卻一伸手,把他的拳頭拍了開去。她似笑非笑地望著原振俠:「原醫生的意思是——」
普通教授用求助的目光,向原振俠望去。原振俠搖頭:「這個深井,一定和一種極神祕的力量有關——」
那聲音笑:「原,你早該參加我們的工作!」
開始時,還可以看到沙子瀉向深井中的情形,轉眼之間,深井口都被湧過來的沙子鋪滿,只看到一個巨大的漩渦,在急速地旋轉。就在旋轉的過程之中,不知多少噸的沙子傾進了深井。
深井和廂道,自然是長期被密封在沙漠之下的,居然可以潔淨到這種程度,真是匪夷所思。
工作隊長連連點頭:「只有你才明白!」
黃絹緩緩地重複了一遍,卡爾斯哈哈大笑,用力一拍腰際的寬皮帶,接著又十分惱怒:「看來,我們是上了人家的當了!」
原振俠用力一揮手:「北非的德軍,在一九四三年中,已經開始敗退。當時,如果有大量的武器在,敗退的德軍,沒有理由不動用。」
羽生仰起頭,爆發出一陣大笑聲:「永恆不滅而無慾無求,無樂無苦,那是一種甚麼境界,恕我無法理解。我能理解的是短暫而起伏,有樂又有苦的生命!」
每條甬道,都從頭到尾進去了好幾次,而且四組人是交換著進去的,以免有所疏忽。看來再多進去一次,也不會有甚麼意義。
這時,金特已經來到了那扇門前,看起來,那「加長」了的一截甬道,並沒有甚麼特別。可是金特的神情更加怪異,他作了一個手勢,阻止別人進去,他在門口閉上眼睛一會,舉步跨了進去。
隨著笑聲,是金特的語聲:「太簡單了,是的,太簡單了,快活的祕方,原來如此簡單!」
那顯然就是卡爾斯和黃絹出現的目的,因為黃絹也跟著來到了沙坑邊。她和卡爾斯都注視著深井,黃絹甚至立即道:「聽說,深井下面,是四條通向不同方向的甬道?下去探測過了?」
從甬道中,也有相當強大的氣流湧過來,所以井下十分清涼。井底處那一大堆沙子,自然是激射出來的沙泉所形成的,那根釘子也在,橫在一個甬道的口子上。
一談到武器和打仗,卡爾斯將軍眉飛色舞,神采飛揚。他的這種神態,世人十分熟悉,每次他公開演說時,都是這個樣子的。
滿足,可以帶來快樂,是不是像羽生那樣的態度去對待生命,才是應有的生命形式?當晚,原振俠就在思緒一片紊亂之中入睡。
羽生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令原振俠想到了這一點!
羽生仍然想討論這個問題:「普通教授在著急的時候,說是有一層無形的薄膜阻擋了沙子,這種說法倒也很,很——很——」
黃絹接著道:「如果發現的,是考古隊原來要尋找的目標,那麼,一切仍然照原來的協議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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