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
第三部 黑暗之中奇事發生
現在，情形比較對我有利了，因為對方可能以為我在他的對面，但事實上，我已經在他的旁邊了。
我不禁僵住了！
可是，就在我的手向後縮之際，突然，那包裹上，產生著一股相反的力量，向外扯去。我那樣寫，看起來好像很玄妙，但事實上，如果兩個人站在對面，大家都伸手抓包裹，都想向自己這方面拿的話，就會有那樣的情形了。
藤澤雄是一個極其能幹的成功型的人物，可是這時，他卻顯得有點手足無措，他道：「我——我不知道是你，衛君，你登記的名字——」
當他站起來之際，我身子一閃，閃開了七呎，躲在陰暗處，因為我知道他要出來了。
我自然不知道那個包裹中有些甚麼，但是鈴木既然將之放在供桌上，並且對之跪拜，那麼，其內一定有著極重要的東西，這可以肯定。
燭火照在他的臉上，他臉上的那種神情，我並不陌生，他好幾次就是以那種害怕之極的神情對著我的，但這時，在他的神情之中，還多了一股極其深切的痛苦。
我知道，我這時手是向前伸著的，只要我的手指先碰一碰對方，我立時可以先發制人！
看來，他的確已經冷靜下來，雖然他仍是一樣害怕，但是他已有足夠的冷靜，來想辦法對付我了！
在殷勤的招待下，一直到天黑，我才告辭。雨下了一整天，到天黑之後，雨下得更大，我在未找到街車回酒店之前，沿街走著，我突然想起，藤澤曾告訴過我，鈴木的地址。
也就在我的左拳揮出之際，「砰」地一聲，我的肩頭，先著了一拳，而我的一拳，也擊中了對方，我想，我們兩人的身子，大約是同時向後一仰，而在剎那間，我可以肯定，誰也未曾得到供桌上的那個包裹。
他這時，向機長提出這樣的要求，也分明針對我，如果機長答應了他的要求，那麼，至少在飛機上，我不能威脅他了。
我幾乎每向前走出一步，就要停上片刻。但事實上，鈴木一直在敲著木魚，一點也沒有起身的打算，我終於來到了門前，然後，以慢得令人幾乎窒息的慢動作，將門慢慢移開了一道縫。
鈴木在有了如同剛才那樣的反應之後，他內心的恐懼已經暴露無遺。
一個人要維持這樣的姿勢，並不是容易的事，而鈴木跪了很久。這似乎超越了一個佛教徒的虔誠了。
藤澤雄呆了半晌，望著我：「我要調查，但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的委託，我也要弄清楚你究竟為甚麼要跟蹤他，才能採取下一步行動！」
我也不禁一呆，這個人，我是認識的，他的名字是藤澤雄，他的銜頭是「全日本徵信社社長」，是一個極其有名的私家偵探。
在接下來的時間中，飛機上完全恢復了平靜，我也合上眼，睡著了。
我的回答，聽來好像很古怪，但是像藤澤雄那樣的人物，他自然是可以知道我話中的真正意思的。
我一面想，一面慢慢地伸出手指去。
他一面說，一面狡獪地眨著眼：「為了使我可以在以後的旅途中，獲得休息，機長，請你別讓任何人坐在我旁邊的座位上。」
剛才，我還只不過是「感到」黑暗之中有一個人，但現在，當有人和我在爭奪包裹的時候，我可以肯定，黑暗中的確有一個人，這個人就在我的對面。
我側身，讓他進來，還有一個人，貌樣也很精靈，藤澤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助手山崎。山崎君，這位衛君，是最傑出的冒險家和偵探，是我最欽佩的人物。」
當然，我是不怕他的任何詭計的，因為他逃不了，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他。
我怕他，他也一樣怕我！
我道：「你還沒有說為甚麼來找我？」
當我聽到這一句回答的時候，我也呆住了！
我向前走了幾和-圖-書步，整間屋子，黑暗而沉靜，我置身其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之感。
所以，這時，當我碰到了那個包裹之際，我便決定，不論和我同處在黑暗之中的那個是甚麼人，我都不加理會，我要拿著那包裹走，看看包裹中有甚麼，再打主意。
機長不時走過來看視他，在整個旅程上，並沒有再發生甚麼事。
剛才我的行動，是如此之緩慢，但是現在，當我的手指尖一碰到了東西之後，我的行動，快得連我也有點難以想像，我五指疾伸而出，陡地向前抓去，我估計我恰好抓住了那人的手臂。
因為天色黑，我根本看不見，因為供桌不過兩呎來寬，在供桌之後，陡然多了一個人，我可以感覺得到！
既然我已不可能和鈴木正面接觸，而且，他已對我敵對到了聘請全日本最有名的私家偵探來對付我的程度，我也只好行此一著了。
這樣做，可以使他的血液循環減慢，尤其可以使他的大腦，得不到大量血液的補充，那麼，就會因為腦部暫時缺氧，而造成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那人發出了一下極其難聽的悶哼聲，由於我將他撞得十分緊，所以他無法繼續發出任何聲音來。
我去移大堂的門，竟然應手而開，我閃身進去，眼前十分黑暗，但是我可以看出，屋子中的一切，全是傳統的日本佈置。
自然，這種手法，可以更進一步（我深信，更進一步，就是傳說中的「點穴」功夫）能夠使人在剎那之間喪失知覺，經過若干時間才醒過來。
機長忙向鈴木道：「先生，飛機要折回去，你必須進醫院。」
才一聽到那種聲響的時候，我嚇了一跳，立時站定了腳步。接著我便想：這聲音聽來很像是木魚聲，但這裏又不是廟，如何會有木魚聲傳出來。
藤澤瞪大了眼望著我，他顯然不明白我這麼說是甚麼意思。
那是一種十分恐怖的感覺，當你懷著鬼胎，在黑暗之中摸索的時候，忽然之間，感到黑暗中另外有一個人在，那實在令人不知所措。
他是甚麼人呢？如果他也感到害怕的話，那麼，他一定也是偷進來的了！
我移動得十分緩慢，當移出了三五呎之後，我的手指尖已經碰到東西了，在極短的時間內，我已經判斷到，我手指尖碰到的是布料，也就是說，我已經碰到了那人的身子，碰到了他所穿的衣服。
在呆立了片刻之後，我又繼續向前走去，燭火在搖晃著，以致鈴木的影子也在搖動，看來就像是他隨時準備站起來。
藤澤有點無可奈何地點著頭，我們又談了一些別的事，我盡量向他了解鈴木的為人，聽來，他也不像對我有甚麼隱瞞。
而這種詭異之感，在我突然聽到了一陣「卜卜」聲有規律的傳了過來之後，達到了頂峰。
這麼早，就有電話來，這實在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我拿起電話，十分不願意地「喂」一聲。
而也就在那一剎間，我突然感到，隔著供桌，有一個人站了起來。
我鬆開了手，想起剛才，才一發覺有人時的那種緊張之感，不禁啼笑皆非。
在他皺著眉的時候，我又道：「或許你去問鈴木，他比我更明白得多！」
當鈴木那樣說的時候，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鈴木向所有的人鞠躬：「對不起，真對不起，我為我剛才的行為抱歉，真對不起。」
那時候，我已比剛才發現有人的時候，鎮定得多了，我想到，我突然之間感到黑暗中有一個人，而感到了如此的震驚，那麼，對方的感覺，一定也是和我一樣的，他一定也因為突然覺出了有人，而屏住了氣息，所以房間中才會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
我那時是抱著鈴木的，他仍然在狂叫、掙扎，我雙肘微縮，肘部抵住了他脊柱骨和*圖*書的兩旁，然後，雙手的拇指，用力按在他頸旁的大動脈上。
看到他的那種神情，我倒幾乎有一點同情他了，因為一個人如果不是心地痛苦之極，要在臉上硬裝出這樣的神情來，是不可能的。
我望著他：「你不妨直說，如果你看到的不是我，那麼你準備怎麼樣？」
那是一幢很大的日本式房子，有著環繞屋子的花園，花園中種著許多樹。日本式的花園，有一個特點，就是能夠藉巧妙的佈置，使小小的一塊空地，變得看起來相當大。
我也決想不到這個人會是他！可是我現在聽到的，分明是藤澤雄的聲音。我忙低聲道：「藤澤，是你？」
由於房間中如此之黑，如此之稠，使我進一步感到，和我隔著供桌而立的，可能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幽靈！
在大拇指壓了上去之後不久，鈴木便不再吼叫。
可是現在，他怎知我到日本來的？
我道：「當然沒有用，而且你必然還知道，我所以這樣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在那件事情中，我和藤澤，倒不是處在敵對地位的，但這件事之不愉快，只要一想起來，就覺得滿身疙瘩，說不出的不自在，我想是每個人都一樣的，所以在事後，我和藤澤，也從未見過面。
日本式的屋子，門是木格和半透明的棉紙，我可以清楚地看出，那是鈴木，他正跪在地上，有一隻木魚在他的身前，他在一下又一下地敲著。
在鈴木走下機之後，我們才相繼落機，那時，救傷車已經駛走了。
我搖著頭：「我絕不那麼認為，我以為一定有很古怪的原因，你是繼續阻止我調查呢？還是協助我，和我一起調查？」
藤澤雄站了起來：「在一般情形而言，當然不可以，但如果情形特殊的話，那就不同，你知道，我們也有信念，信念便是追求事實的真相。」
鈴木忙道：「不，不會的。」
我道：「藤澤君，你怎麼知道我來的？」
於是，我就將我目擊的事，以及我後來去求見鈴木，再度和唐婉兒會面的事，和藤澤講了一遍。
可是，我立時又想到，藤澤曾告訴過我，鈴木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那麼，是不是他在裏面敲木魚呢？
我聽到的是一個十分恭謹的聲音：「對不起，吵擾了你，我是酒店經理，有兩位先生，已經等了你大半小時了，他們顯然有急事想見你。」
因為我看到一輛救傷車，正在跑道中，向前疾駛而來，而飛機才一停下，副機師和一個男職員，就扶著鈴木，下了飛機。鈴木是為了逃避我，要求和地面聯絡，派一輛救傷車來接他！
果然，我看到了他吹熄了一枝燭，又拿起另一枝燭，移開門，走了出來。
經過剛才的那一下接觸之後，突然又靜了下來，我站了一會，又慢慢向前移動著。
我從那道縫中，向內望去，看到了鈴木的背影。
我先伏了下來，將耳貼在地板上，直到聽不到腳步聲了，才站起來，移開那扇門，閃身而入。
我一見到他，他一見到我，我們兩人心中所想的事，分明全是相同的——我們全想起了那件不愉快之極的事情來，所以我們兩人，都不約而同，皺了皺眉。
我時睡時醒，只要我一睜開眼，我就可以看到鈴木，他雖然坐著不動，也一樣可以看出他內心的不安，他那種坐姿，硬硬得就像是他的身後，有十幾柄刺刀，對準了他的背脊。
我僵立著，一動也不動，房間之中，根本沒有任何聲響，但是我那種感覺，並未曾消失。相反地，反倒增加了幾分恐怖感。
我已完全佔著上風了！
我放下電話，披好了衣服，已傳來了敲門聲，我將門打開，門外站著兩個人，其中的一個見了我，發出了「啊」地一聲。
日本人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善ｈｅtｕｂook.cｏm•com於奉承他人的民族，但是我倒相信藤澤對我的恭維，是出自內心的。那位山崎先生，立時來和我熱切地握手。
我道：「你可以放心的是，我絕不會再去騷擾鈴木，事實上，他可以根本拒絕見我，但是不到事情水落石出，我決不會罷手。」
第二天，我比預期醒得早，我是被電話鈴吵醒的，我翻了一個身，才九點鐘。
等到飛機一著陸，我就知道鈴木向機長提出的要求是甚麼了。
我脫下了鞋子——那當然不是為了進屋必須脫鞋子的習慣，而是為了使我在走動的時候，不至於發出聲音來。
鈴木在一間房間之中，那房間中也沒有點燈，只不過點燃著兩枝蠟燭，燭火昏黃，不是很光亮，但已經足以將跪在地上的鈴木的影子，反映在門上。
我吸了一口氣，打斷了他的話題：「鈴木正直！」
整間房間很大，但除了那張供桌之外，甚麼也沒有，顯得空空洞洞，說不出的不自在。
那桌上還放著很多東西，可是卻不是十分看得清楚，看來，像是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布包。
他重複著那句話，足足重複了七八十次，才慢慢站了起來。
我也立時得到了回答，那是一個聽來十分熟悉的聲音：「天，衛斯理，原來是你！」
我笑道：「那太好了，我想，你可以請山崎君先回去，我要和你詳談。」
我陡地半轉身，將那人的手臂扭到後面，然後，我的左臂，已經箍住了那人的頸。
鈴木正直陡地震動了一下，他連望也不望我一眼，急急向前走去。
我離開了機場，先到了酒店中，那時正值深夜，我自然不便展開任何活動，所以我先好好地睡了一覺，準備第二天一早，先根據唐婉兒給我的地址，去找一找她的那位「阿嬸」，看看唐婉兒在日本的時候，究竟曾發生過甚麼不尋常的事。
直到我們走進了一家小吃店，喝過了熱茶，我才道：「鈴木這樣的人，會對一位很美麗的小姐，有著難以形容的恐懼，你猜得透其中的原因麼？」
東京郊外的地形我並不熟，所以，在車子駛近鈴木的住宅之後，我叫司機停車，待司機離去，我又走了回來，來到了圍牆之旁。
我不禁冷笑了一聲，事實上，我也根本不想再與他說甚麼了。
我的手按住了那包裹，然後五指抓緊，再然後，我的手向後縮。
我的手指，先碰到了桌子的邊緣，然後，又移上了桌面。當我的手按上了桌面之際，我略停了一停，我用心傾聽，想聽到一點聲響，但是除了聽到在花園中，約略有一點沙沙聲之外，房間之中，真是一點聲響也沒有。
藤澤搓著手，看來好像很為難，但是他終於不等我再開口催促，就說了出來：「衛君，有人委託我，說是受到跟蹤和威脅——」
那絕不可能是我的幻覺，而是供桌真的移動過了。
這似乎是不必多加考慮的了，是以我一手仍抓著包裹，而我的右手，在那同時，向前疾揮了出去。
藤澤雄有點尷尬：「我的確是來找你的，我可以進來說話麼？」
藤澤苦笑了一下，我又道：「我不知道你的職業有沒有規定，在你接受了一個人的委託之後，就不能再反過來調查這個人！」
我聳了聳肩：「我不和你說假話，我為甚麼要跟蹤他，連我自己也不明白，而這正是我要跟蹤他的原因。」
我在門外，佇立了很久，才看到鈴木停止了敲打木魚，慢慢地抬起頭來。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我看到他的身子在發著抖，同時，我聽到他以顫抖的聲音道：「別——來——找我！」
我不能肯定鈴木在做甚麼，我只好再打量裏面的情形。
藤澤點了點頭：「是他。既然他所說的跟蹤者是你，那麼情形自然不同了，鈴木先生是工業和_圖_書界的後起之秀，他的為人我很清楚，他是一個極其虔誠的佛教徒，我不明白你為甚麼要針對他而有這一連串的行動。」
鈴木的雙眼發呆，向前走著，並沒有發現我。我也曾考慮過突然現身，但是我想到，在如今那樣的情形下，如果我突然現身的話，可能會將他嚇死。
機長望了鈴木片刻，鈴木仍然在向各人鞠躬，他也就點了點頭，對鈴木道：「那麼，請你回到你的座位上去，如果你再有同樣的情形——」
我略呆了一呆，我之所以會身在東京，全然是一個倉卒的決定，除了小郭和幾個人之外，根本沒有人知道我的行蹤，我在日本的友人，也絕不會知道，但現在，卻有兩個人要來見我！
當我們離開酒店，在街頭漫步的時候，我們誰也不出聲，那天恰好下著細雨，街上的人，都有一種行色匆匆的感覺。
我在簷下站了一會，花園中的樹木全被雨水淋濕了，有一股幽黯的光芒，自葉上反射出來。
藤澤雄嘆了一聲，喃喃地道：「我和鈴木認識了好幾年，他實在是一個好人。」
藤澤只是低著頭聽著，一點也不表示意見。直到我講完，他才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當我來到了供桌前，手按在供桌上的時候，突然之間，供桌像是向前，移了兩吋。
所以，當我登上了街車之後，我就吩咐司機，駛向郊外。我決定冒一次險。
藤澤對他的助手說了幾句話，他的助手鞠躬而退，我請他等我一等，洗了臉，和他一起離開了酒店。
我要弄明白事情的真相，設法了解唐婉兒的生活，自然是重要的，但現在已經證明此路不通。那麼，我就必須進一步去了解鈴木了。
我真的只是「感到」，而不是看見！
同時，在木魚聲之外，我還聽到，鈴木在發出一種極低的、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我道：「我用英文名字登記，那樣說來，你不是來找我的了？」
然後，空中小姐再次請各人縛上安全帶，飛機已經要開始降落了。
我走得雖然快，但是卻十分小心，並不發出聲響來。
我無法估計我呆立了多少時間，大概足有三五分鐘之久，我的手指才能開始移動。
我聽到對方向後退出時的腳步聲，在那一剎間，我繞著供桌，迅速地向前走了兩步。
所以，我仍然站著不動。
現在，天色那麼黑，我想，我可以偷進鈴木的住宅去，而不被任何人發覺。
我聽得出，藤澤的話，雖然說得很客氣，但是事實上，已然有責備的意思。
我略頓了一頓，一時之間，也猜不透來的是甚麼人，我只好道：「請他們進來！」
鈴木一聽，忙道：「不，不，我沒有事，而且，我急需回日本去，請給我一杯酒！」
一直等到鈴木走遠了，我才吁了一口氣，那時候，我唯一的念頭便是：進去看一看，供桌上的那些布包裏面，是甚麼東西。
藤澤道：「不錯，是我，快鬆手，我要窒息了！」
我提醒他，道：「所謂『好人』，各有各的標準。」
我看到，在鈴木的前面，是一張供桌，桌上點著蠟燭，燭火搖曳。
我立時鬆開了手，因為我不想他昏過去，我用力推了他一下，又將他扶住：「鈴木先生，你使所有的朋友都受驚了。」鈴木已經恢復了正常，他臉色灰敗，汗如雨下，有點痴呆也似地站著。
我早就看出了鈴木向所有的人鞠躬、道歉，可就是連看也不向我看一眼。他不向我看的原因，除了害怕和懷恨之外，不可能再有第三個原因。
我在那人的耳際，用極低但是也極嚴厲的聲音喝道：「甚麼人？」
不一會，我碰到了那個放在供桌上的包袱。
他登上了救傷車，我自然不能再繼續跟蹤他了。
我之所以和他認識，是因為在一件很不愉快的事件之和*圖*書中，地點是在東南亞的一個小國家中。這件事的經過，也極其曲折離奇，但是因為其過程實在太不愉快了，令人厭惡到了連想也不去想的地步，所以我從來也未曾起過要將之記述的念頭。
這時，除了門口，有兩盞水銀燈之外，整個花園和房子，都是黑沉沉的。我在圍牆旁站立了片刻，雨更密了，我聽不到有狗吠聲。是以，我翻過了圍牆，開始接近屋子，我很順利就來到了屋子正面的簷下，四周圍靜到了極點。
我曾經看見過這個包袱，當鈴木跪在供桌前的時候，那個包裹，就在供桌上。
我想鈴木可能還在醫院中，不在家裏。不論他在不在，我到了他的家中，能夠了解一下他的生活，總是好的。
我又停了片刻，手貼在供桌的桌面之上，慢慢向前移動著。
出門搭飛機的人，誰都不願意飛機折回原地，加上鈴木這時的情形，看來完全正常，是以搭客也就不再追究他剛才為甚麼忽然會癲狂，反倒七嘴八舌地向機長說著，叫機長別將飛機飛回原地去。
我點頭道：「我也那麼想，所以我要追查其中的原因。而最好的解決辦法，便是我和你一起去見鈴木，要他講出原因來。」
那種低低的呻|吟聲，低得幾乎聽不見，然而一聽到了之後，卻是驚心動魄，令人毛髮直豎。因為在鈴木的呻|吟聲中，包含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痛苦，這種聲音，似乎不是從一個人口中吐出來，而是在地獄中正受著苦刑的鬼魂所發，透過厚厚的地面傳了上來。
我的好奇心更甚，我輕輕地向前走去，當我又移開了一道門之後，木魚聲聽來更清楚了。而當我轉過了走廊的時候，我看到了鈴木的影子。
他才說了一句，我就明白了。
屋子中黑成一片，我幾乎甚麼也看不見，在那一剎間，我不禁毛髮直豎！
藤澤講到這裏，連他自己，都感到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他偏袒鈴木的意思太明顯了。
但是為了報復他的那種詭計，我還是不肯放過他，當他在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大聲道：「鈴木先生，救傷車只能駛到醫院，不會駛到地獄去！」
藤澤道：「我會向他解釋跟蹤威脅所構成的犯罪行為，勸他及時收手，趕快回去，別再來騷擾鈴木先生，可是那對你沒有用。」
藤澤搖頭道：「照你所說的情形看來，他一定不肯說出來，而且，極可能是基於私人的原因，我們也沒有權利逼他一定要說出來！」
當我問了那一句話之後，右臂略鬆了一鬆，以便對方可以出聲回答我。
藤澤不出聲，過了好久，他在問我可不可以坐下來之後，坐了下來，又是好半晌不出聲。
鈴木跪伏在地上，他的額頭，碰在地上，手在不斷地敲著木魚。
那一陣緩慢而有節奏的「卜卜」聲，從大堂的後面，傳了過來。
我們在小吃店中消磨了兩小時左右，高高興興地分手，我去找曾經照顧過唐婉兒的那個日本婦人，當我見到那日本婦人的時候，第一個印象就是她極其和藹可親，我相信唐婉兒在日本的那段日子，一定很愉快。
這時候，機長已經答應了鈴木的要求，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笑了笑，藤澤雄回答，實際上是他協助我調查。他之所以換了一個說法，全然是因為他的自尊心而已。
唐婉兒可以說是一個人人見她都會喜歡的女孩子，鈴木竟對她表示了如此的害怕，原因究竟是甚麼，我一定要追查下去。
我看到鈴木在對機長說些甚麼，他的聲音很低，我聽不到他講的話，但是看他的神情，他像是正在向機長提出某些要求。而機長在考慮一下之後，也點頭答應了。
她對我說了很多唐婉兒的生活情形。但是卻沒有任何一件事，可以和鈴木正直扯得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