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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母的視線落在王賢身上，雖然隔著薄紗，王賢還是感覺到她目光一沉，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

太子本來就身形胖大，所有人都跪著就他一人立著，自然無比扎眼，一下就讓佛母看見了！

「你們是信徒嗎？」佛母開口了，她的聲音年輕悅耳，彷彿帶著魔力，卻聽得王賢不禁一愣，這聲音彷彿在哪裡聽過，卻又想不起來。

「神跡啊！」

一聲鑼響之後，原本人聲嘈雜的山野之上，變得鴉雀無聲。眾人只見九九八十一名身穿黃衫的童男童女，手持著旌旗、幡幔、鮮花、香燭、木魚，從兩側列隊入場，然後分別在三層土台上，背對法壇站定。這樣一來，原先還顯得粗陋荒誕的佛母法會，竟有些寶相莊嚴起來。

「老爺。」王賢早就等這機會，扯一下朱高熾的袖子：「咱們趕緊離開這兒！」他感覺再待下去就有危險了，那是無數次死裡逃生，賦予他的神奇直覺。

佛母的視線收回一些，落在內圈中，看到那些穿著綾羅綢緞、一個個肥頭大耳的富人。心中暗暗冷哼，這些人估計不會多麼虔誠，不過白蓮教在起事前，尚需要他們的錢財，只能先留著他們！

「什麼叫日月無光？什麼叫黃天將死！」太子殿下聽了卻無比難受，他實在忍耐不住，低聲咬牙道：「大逆不道！罪該萬死！」

「嗷！！」看到有人往裡搶，原本還算有秩序的人群，一下子就炸和*圖*書開了鍋，人們瘋狂地向那些端著銅盆的童男女涌去，開始哄搶聖水，場面混亂不堪。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些童男童女端著水盆走下高台時，信徒們分明看到，裡頭竟盛滿了清水！

場中十余萬人兩眼不眨、大氣不喘、死死盯著那法壇之上，有人激動地失聲喊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佛母現身！」

「遵命！」眾教徒轟轟隆隆起身，站在那裡滿眼虔誠地望向佛母，聽她舌燦蓮花，宣講極樂經法。

「那麼神？」問這話的是周勇。

「回佛母的話。」王賢趕忙解釋道：「我家主人是江南人士，多年為腿疾所苦，聽說佛母醫術高明，是千里迢迢來求醫的。」他實在不敢自稱教徒，萬一人家讓背段經文怎麼辦，豈不抓了瞎？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無光！黃天將死！蒼天將生！」

太子也早就感覺十分不安，這次沒有反對，在王賢和靈霄一左一右的保護下往外去了。

「不會的，佛母慈悲，不會跟你們計較的。」那大漢咧嘴獰笑道：「算你們走運，跟我來吧！」

「還是留給更需要的兄弟吧。」王賢苦笑道：「再說我們也搶不著，不如先行一步，省得回去時候堵車。」

佛母正要定定神，讓信眾起身，突然愣住了——她看到竟然有人敢不下拜！

這時又聽一聲鑼響，八十一名童男童女齊聲高唱：「天花亂墜！佛母降臨！」

「哼…和*圖*書…」佛母不悅地冷冷一哼，四周的童子卻如聞雷擊，一下子炸了毛，朝著朱高熾暴喝道：「呔！兀那狂徒！見了佛母為何不拜！」聲音整齊嘹亮，傳遍四野八方。

「金雞一唱天火降！天火一降魔宮焚！」童男童女們繼續高唱，十余萬信眾也跟著高唱，聲震天地、令日月變色。

「請佛母賜聖水！」眾信徒登時更加興奮，一起高聲跪求。

王賢看看太子，見他沒有絲毫要屈膝的意思，只好暗暗祈禱，那些白蓮教徒的眼睛不要太尖，不然可真有好戲看了……為了減小目標，他拉著靈霄也跪了下來。靈霄不大樂意，小聲嘟囔道：「我也不想跪。」卻換來王賢嚴厲的目光，她只好委委屈屈也跪下來。

幸好，下一刻，佛母將目光移走，對眾人道：「諸位信徒平身吧！」

「……」朱高熾陰下臉來，剛要做聲，一旁的王賢忙站起身，扶著朱高熾賠著笑道：「實在是沒辦法，我家主人有很重的腿疾，跪不得！」

佛母講經完畢，那些童男童女，便端著一個個空的黃銅水盆，依次跪在佛母面前，齊聲高唱道：「請佛母賜聖水！」

這時候，佛母彷彿有所感，轉過臉來，似乎瞥了兩人一眼。但也可能沒看他倆，戴著面紗誰知道呢。頓一頓，佛母繼續說法，她竟然預言，不就將有無盡業火降下，焚毀人間一切惡業：「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ｈetubook•coｍ.ｃom！」

眾教徒紛紛抬頭望來，看到朱高熾兀然站在那裡，登時一個個怒火中燒，恨不得咬下他一塊肥肉來：「該死！」「快跪下！」「把他拿下！」

「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童男童女們便齊聲高喊，十余萬信眾也跟著高唱。

誰知剛到了內場門口，就被幾個頭裹紅巾的白蓮教徒攔下，為首的是個四十多歲的魁梧大漢，渾身肌肉虯結、太陽穴高高的，一看就是橫練外家高手。

「魔宮焚時白蓮開，白蓮一開聖母臨！」

這時，台下有教徒領著教眾一齊下拜高呼：「恭迎佛母！」繼而十余萬人一齊下拜，一齊山呼海嘯道：「恭迎佛母！」

佛母環視四周，眼看著滿山滿野的後腦勺，心中難免無限自豪，這是她的信徒、她的子民，只要她一句話，這些人便會毫不猶豫地為她犧牲生命。

「怎麼，不求聖水？」那大漢抱著胳膊，睥睨著王賢，起碼比他高一頭。

百姓聽得如痴如醉，許許多多人淚流滿面，不時高呼佛母萬歲，還有人激動得暈厥過去。

「佛母問話，快快回答！」八十一名童男女一起高聲喝道。

「聖母一臨魔王滅！魔王滅時盛世舉！」

周勇點點頭，突然推了前頭人一把，扯著嗓子喊起來：「快搶聖水啊！晚了就沒了！」說完，和幾個手下拚命往裡擠。

周勇遠遠看王賢一眼，王賢朝他眨眨眼。

王賢這才明白，原來這是和*圖*書一些人肉擴音器啊！

「那當然，這可是佛母娘娘玉凈瓶中的聖水！」

「佛母命爾等起身！」八十一個人肉擴音器一起高喊，非如此不足以傳遍十萬人。

「盛世舉！」老百姓們撕心裂肺地高呼狂喊，徹底陷入了癲狂。

「據說那瓶子里比東海的水還多呢！」

「哦……」畢竟大都是單純的鄉民，一聽如此就釋然了。

但見那佛母抽出玉凈瓶中帶著水的楊柳枝，在水盆中甩了甩，幾滴水珠便落在水盆中。

不遠處，周勇等人心提到嗓子眼，手摸向懷裡的利刃，目不轉瞬地盯著王賢，只待他一個暗號……

簡單來講，佛母的意思是說，如今天子無道，乃魔王轉世，大明氣數已盡，百姓沒了活路，要承受煉獄之苦，她慈悲為懷，甘願離開西方凈土，下界拯救眾生，只要聽她的，就會為苦難的百姓，再造極樂凈土云云。

王賢和太子聽那佛母講一句，那些童男女就齊聲重複一句，真真是振聾發聵、令人心旌搖動！仔細聽那經文時，起先，還只是些勸人向善、輪迴報應的老生常談，但很快就變成了讓人……至少是讓他倆極度不安的反動言論：

「官逼民反！白蓮下凡！佛母降臨！萬民翻身！世界必一大變！」

「我家主人自覺對佛母失敬，不敢奢望。」王賢暗暗心焦，臉上卻堆滿笑容。

待那花瓣落下、白煙散去，法壇上竟真出現一名女子的身影。王賢只見她以薄紗罩面、身穿寬和-圖-書大白袍，手持玉凈瓶，盤膝坐在蓮座上。正是昨日見到的佛母。

說著轉身頭前帶路，他的一干手下卻依舊虎視眈眈，盯著王賢幾個。

「哦，」那大漢的目光越過王賢落在太子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粗聲道：「你們不是來求佛母看病的嗎，怎麼這就走了？」

「老爺，慎言……」王賢謹慎地搖搖頭，看看周圍狂熱的信徒，實在擔心太子如此口無遮攔，會不會被打死。

話音一落，便見無數花瓣被拋到空中，形成花語籠罩在法壇之上。原本空無一人的法壇上突然白氣氤氳，竟隱隱有人形出現。

王賢和朱高熾卻滿眼憂慮，他們看到內圈之中，數百上千名縉紳富商，甚至有地方官員，都如此痴迷地對那佛母，再看看圈外的十余萬狂熱信眾，兩人恐懼地對視一眼，均感不寒而慄——這佛母要是有造反之心，山東必將盡歸白蓮教！

眾人都望向佛母，想看看她老人家是什麼意思。

那高手身板極寬，一個人就把門擋住了，王賢差點撞他懷裡，只好站住腳，笑道：「勞駕，借過。」

一時間，法壇上下香煙繚繞、梵音陣陣，十幾萬名信眾滿面虔誠、滿眼熱切地望著空無一人的法壇之上。

王賢卻微微搖頭，示意手下不要輕舉妄動。他當然知道跟著去見佛母，是件極危險的事。但更知道在這裏，身陷十余萬教眾之中，一旦發生衝突，絕無逃生之理！

「要是能求到幾滴聖水，俺娘的病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