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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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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山鷓棘雀圖 第七百二十七章 掛羊頭、賣狗肉

第八卷 山鷓棘雀圖

第七百二十七章 掛羊頭、賣狗肉

香客就是永春侯王寧,他今天前來,已是百計無方,只能聽聽老和尚如何訓示了,自然是有耐心的,便在前院等著。心慈則轉到後院,卻不去找方丈,而是到自己師兄的房中吃茶說話去了……老和尚年紀越大脾氣越怪,心慈這種聰明人,豈會平白去觸霉頭?
這齣戲在京城,在各省,每到年節,都會由官方組織上演,但在皇帝那裡、王公府邸,向來是不出現的。原因無它,把那段歷史歪曲得太不像話了,哪怕是靖難之役的得利者,看了也一樣羞臊難耐。
王寧有些奇怪,他是來過慶壽寺的,自然知道這不是方丈所居的院子,但小和尚已經進去,他也只好跟著進去院子。又在小和尚的示意下,進了一間禪房。
「不敢。」香客謙虛一聲,算是默認了。
『怎麼聽著這麼不吉利……』香客暗暗沮喪,卻還懷著最後一點期望道:「大師,這是一支什麼簽?」
朱能不通道,那老和尚懂什麼?
「總之不宜,若謀望,勿妄行……」老和尚重複一遍。
朱能道,別賣關子了,你到底說的誰啊?
「問……」那香客眼中一片茫然,好一會兒方道:「問自身,問天時,問謀划……」
「那明兒個就去吧。」長公主也很高興。
「求二位大師通融則個。」香客跪地俯身,苦苦哀求道:「我真的已經六神無主了,要是大師不指一條明路,我就真是死路一條了。」和圖書說著一臉期冀道:「我願再舍兩千,不,五千兩,只求能見見道衍大師!」
「妄行會如何?」香客艱難道。
朱能說,哪位高人,比咱哥倆還高?
張玉道,那位高人,比咱倆加一塊都高。
「這第三十一簽,乃是『蔡中興遇險』。」道藏緩緩道:「詩曰:狂風驟雨打船篷。溪畔桃花盡落紅。驚醒漁翁春夢熟,持篙撐去失西東……」
他老婆懷慶長公主也是暗暗著急,卻又不知該怎麼勸解,只好想著法子給他散心。昨天傍晚,請了戲班子來府上唱戲,特意囑咐對方專撿滑稽的舒心的來演。誰知那戲班也不知是疏忽還是故意,竟唱了一出『燕王起兵』……
長公主被他嚇一跳,嗔怪地看駙馬一眼道:「一驚一乍的干甚?你把誰給忘了?」
老和尚緩緩道:「施主莫要驚慌,須知道我佛慈悲,無絕人之路。」
「總之就是問事能否成。」道藏緩緩道。
張玉一臉欽佩道,他懂得多了,曉陰陽、通鬼神,運籌帷幄、算無遺策!要是能讓他指點一下,比咱哥倆想破頭都強。
香客也不懂,便雙手呈給道藏和尚,請他指點迷津。
「也是……」香客點點頭,終於忍不住道出真正的來意,問道:「我能見見道衍大師么?他也許有辦法。」
老和尚方淡淡道:「其實老衲已經說得明白,只要你謹記三個字,勿妄行,自然不惹因果,禍事m.hetubook.com.com無門。」
「那就當知道我們方丈素來說一不二,規矩定下來,就是皇上也沒法讓他破例。」心慈道:「您就別讓我為難了。」
看清那僧人的樣貌,王寧不禁驚呆了。
「那感情是。」長公主深以為然道:「不過道衍大師現在不問世事,能見你么?」
好一會兒,他方幽幽一嘆道:「好一個『驚醒漁翁春夢熟,持篙撐去失西東……』,莫非所謀划之事,真是黃粱一夢,到頭來要落個『失西東』?」
禪房內極為樸素,只有一床一蒲團,蒲團上坐著個年輕的僧人。秋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在那僧人身上,就像給他鍍上一層金光。
張玉說,就是新來的慶壽寺主持,道衍大師。
這齣戲在永樂朝算是主旋律曲目了,把朱棣描繪得十分偉大光明正確,在建文為首的反動統治集團迫害下,眼見兄弟被戮,自己也被軟禁起來,就要橫遭加害時,仍然一心當他的忠臣賢王。後來是道衍和尚與張玉等人實在忍無可忍了,殺了殘害主公的北平布政使等人,朱棣這才在萬般無奈之下,奉天靖難清君側,立誓剷除皇帝身邊的奸臣……
朱能半信半疑道,那就去看看,反正也沒多遠。
「成不成您給問一下。」香客可憐兮兮地央求道:「就說王寧來看他了,道衍大師說不定能見我。您通報了,就算不見我也死心了……」
戲一演開,王寧就和*圖*書不樂意了,不是說演滑稽戲寬心么?怎麼成燕王起兵了?這有什麼滑稽的?不知道老夫現在最怕見的就是皇上么?但這種戲碼,他不敢叫停,也不敢離席,否則就是對皇帝不敬。只能耐著性子,陰沉著臉,看那扮演朱棣的戲子在台上唱念做打,就好像真看到皇帝在自己眼前一樣,嚇得王寧面色煞白。直到『燕王』下去,『張玉』、『朱能』出來,他的臉上才恢復些血色。
「別人沒希望,我還有些指望。」王寧興奮地搓手道:「我倆在洪武年間就有交情,後來永樂朝,也時常一起談佛法,是這幾年他修不動禪,才少見面了。不過這份交情仍在,應該會給我個面子。」
兩人說完,便下了台,王寧卻是眼前一亮,直拍大腿道:「哎呀,我怎麼把他給忘了?」
「那……好吧。」心慈推辭不過,只好帶香客離開偏殿,讓他在外頭等候,自己去向方丈通稟了。臨走前還把醜話放在前頭,方丈隨時都會入定,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有回話,他沒耐心的話,乾脆回家得了。
「施主想問什麼?」道藏和尚接過竹籤,捻在手中問道。
「啊,有勞小師傅了。」王寧提到嗓子眼的心,登時放下來,心花怒放地跟著小和尚穿過幾道迴廊……京城這個慶壽寺,其實是皇帝賜給姚廣孝的府邸改建,庭院深深、迴廊曲折,絲毫不比王寧所居的公主府遜色……來到一間禪房外hetubook•com.com
「這位施主一看就是朝中貴人?」心慈一臉無奈道。
庭院中,一陣腳步聲響起,王寧忙定定神,循聲望去,就看到一個小和尚低著頭過來,雙手合十道:「施主裏面請。」
這還是他這陣子第一次出門,之前從漢王府回來那遭,他就病了。有身上的病……那是當初在錦衣衛詔獄中落下的病根,一到了時節交替、保養不善,就容易複發;但更難挨的是心病。正如張輗猜測的那樣,他是既不敢開罪漢王,又不敢背叛太子,何況還有個遠在北京的皇上。
「道衍大師啊……」王寧壓低聲音道:「那老和尚可是個神人,要是能得他指點,不強過我自個在這兒瞎尋思?」
「嗯,明天一早我就去。」王寧重重點頭。
「謝謝大師,請問可有法化解?」香客巴望著老和尚,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
「是的,請大師指教。」香客一臉虔誠道。
王寧在寺廟的院子里踱著步,天色十分陰沉,隨時都會下雨,就像他的心情一樣。這會兒工夫,僧人們在入定,廟裡也沒有別的香客,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那真是滿心的懊惱,後悔當初為何被那幾個王八蛋拉去漢王府上吃血酒,這下可好,黃泥巴落到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打那開始他便噩夢連連,總是夢見皇帝回京,把他滿門抄斬,凌遲處死,整個人驚悸連連,寢食難安,身體自然每況愈下,每日裡頭疼m.hetubook.com.com欲裂,走路都兩腿發飄,他甚至覺著再這麼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好一命嗚呼了。
「簽票上寫得明白。」老和尚淡淡道。心慈從牆上的布褡中,抽出一支簽票,遞給那香客。香客一看,和老和尚所說一字不差,登時面色灰敗。這籤詩本來就是很淺顯的句子,那香客又是武將中的文人,自然不用解釋,也能明白。
看著戲台上,張玉、朱能二人,因為擔心前途未卜,在那裡憂心相商,王寧大起同病相憐之感,心裏暗嘆:『二位仁兄比我幸福,我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不知不覺竟看入了迷,只聽那張玉說,別在這兒瞎尋思了,這事兒咱們尋思不明白,得找個高人問問。
「我也這樣想的,可我已是身不由己,想要抽身而不能了。」香客苦著臉道:「不知大師是否仍有化解之道?」
「師傅已經多年不見客了。」道藏看看心慈,後者答道。
「萬望大師賜教。」香客眼前一亮,見老和尚頓著不說話,忙識趣道:「如能化解,我願意舍白銀千兩!」
「下下籤。」老和尚垂下雙目道:「問自身身子不平安,問天時,禍來宜閃避。問出行去之總不宜,若謀望,勿妄行……」
中年香客搖了好大一會兒,終於聽到啪嗒一聲,一隻簽掉到了地上。心慈替他撿起來,看一看,遞給那香客道:「第三十一簽。」
「沒有。」老和尚雲淡風輕道:「你能既要馬兒跑得快,又要馬兒不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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