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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張輗聽出些端倪來，插嘴問道：「大哥，是什麼人把……大嫂擄走的？」他雖然也覺著叫個妓|女大嫂挺彆扭，但那畢竟不是他親大嫂，隨口叫叫也無妨。

「北鎮撫司的人。」張輗鬱悶道：「既然這個局都是人家設下的，自然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現在他們給我個面子、也照顧你的面子，不出面讓你尷尬，那是認為你應該明白，自己已經別無選擇了。你卻在這自說自話，有意思么？」

「你……」顧興祖像當頭吃了一棒，登時有些懵了，但定下心神，他也意識到張輗說得沒錯，自己還真是沒得選擇了。恐怕這柳翠樓就是人家北鎮撫司的地盤，人家是認定了自己只能就範，才盡量做得體面。要是自己不識相，人家把他大哥往官府一交，自己的一切就都成了鏡花水月……其實哪用往官府交？他們本就是朝廷的偵緝衙門！

「興祖，你放心，」看到弟弟這樣子，顧再興卻又不忍心了，輕聲道：「我就和小倩會儘快去南洋，再不回大明一步，你就再也不用提心弔膽了……」

「你不信北鎮撫司，難道你大嫂也不可信么？」顧再興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道：「興祖，你可知道我們淪落到今天是誰害的！就是漢王和紀綱那些人！」

「啊！」張輗大吃一驚道：「想不到那老夫子，還真……」意識到這話對顧大少有些不敬，他趕忙打住了話頭。

張輗這話已經和-圖-書是誅心了，是說他顧興祖只在乎自己的功名利祿，不管自己兄弟和家族的榮辱禍福。這不啻于狠扇他幾記耳光，顧興祖的臉登時火辣辣的疼。他咬緊牙，一字一頓道：「不能憑几句臆測，就讓我恩將仇報！」

「不錯，你大嫂被莊敬擄走，也是我聽人說的……」顧再興卻神色平靜道。

「原來你大嫂還活著！」顧再興完全沉浸在幸福中，沒察覺出弟弟語氣的變化，自顧自道：「那張乙只是把她擄走了，那具女屍根本不是她！之後你大嫂一直被藏在莊敬的別業里，直到北鎮撫司把她救出來……」

「大哥你別生氣……」見顧再興生氣了，顧興祖還真有點怕，忙小聲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覺著這麼說漢王未免偏頗，我看漢王對我們家挺好的。」

「當然要……」顧興祖低頭道：「這種事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還裝作不知道，咱們顧家會抬不起頭來的。」

「大哥……」顧興祖也是滿腹的委屈，心裏直埋怨大哥這十年被關糊塗了，分不清輕重，給自己添亂。

「大哥也是聽人說的……」顧興祖悶聲道。

「有沒有辦法？」顧再興追問一句。

顧興祖的氣焰，一下子就消了……他頹然坐在椅子上，笑容里摻雜著冷笑和怪笑，十分怪異。「既然如此，我還有還什麼好說的……」

「紀綱和你顧家無冤無仇。」張輗不依不饒道和*圖*書：「他為什麼要整你們家？」

「誰？」顧興祖一見到大哥就心亂如麻，讓張輗一說竟有些茫然。

「你知道就好。」顧再興沉聲道：「那你有辦法，只對付紀綱，不針對漢王么？」

「大哥的話也是他親口告訴你的，難道他會騙你不成！」張輗回瞪著顧興祖道。

「沒有。」顧興祖抬起頭，祈求地望著顧再興道：「大哥放心，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只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過了這一陣，漢王和紀綱可能聯繫就沒這麼緊密了……」

「難道莊敬活膩了不成？」張輗從旁哂笑道：「沒人指使他會搶大哥的妻子？」

「好吧……」顧興祖深吸口氣，點點頭道：「再算紀綱一個。」

「……」聽大哥一口一個你大嫂，顧興祖不知道有多彆扭。在這位侯爺的眼中，董小姐就是個妓|女，又被人拘禁起來玩弄了九年，真是殘花敗柳、一文不值！這種賤人怎麼能當自己大嫂呢？好在看到大哥平安無事，自己也逃過一劫，他心情著實不錯，所以並未出言頂撞。

「二弟，我問你，」顧再興從沒那麼冷靜地跟自己的親弟弟說過話：「紀綱是不是咱們家的仇人？」

「真是個糊塗蛋！」張輗本來被北鎮撫司打擊的快消失的自信心，在顧興祖的智商面前再次重燃。他冷嘲熱諷道：「你的爵位和都督，本來都是你二叔的，就算不是你二叔的，也是你大哥的！現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家搞了你二叔和你大哥，讓你當上左軍都督鎮遠侯。你說他是你們顧家的仇人，還是你的恩人？」

「大哥……」見顧再興反應這麼強烈，顧興祖有些訕訕道：「就算這事兒跟紀綱有關係，卻必定和漢王那樣光明磊落的偉男子無關。」

「你放屁！」聽弟弟對自己的妻子這樣不屑，顧再興額頭青筋突突直跳，終於忍不住勃然大怒道：「就算你不認這個大嫂，也不能昧著良心說話！」說著激動地拍著胸脯道：「當時秦淮兩岸誰不知道她是我的女人？莊敬當時不過一個小小的千戶，沒有人給他撐腰，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惹咱們顧家！」

「也可能是北鎮撫司栽贓庄夫子來著。」顧興祖卻悶聲道：「他們既然那麼大本事，給莊敬栽個贓，不是易如反掌？」

「你說我們的話是臆測。」張輗冷笑道：「那我問你，你怎麼就確定你的爵位還有左軍都督之位，是漢王幫你爭取到的？」

「不用說了。」顧再興擺擺手道：「在大明朝，我本來就是個死人，小倩也是。至於離開大明，我們才能重生，不管在南洋遇到什麼，我們總是可以正大光明地活著，」頓一下，凄然一笑道：「或死去……」

「你說誰好糊弄？！」顧興祖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朝自家大哥沒法發，對張輗就不客氣了，惱怒道：「我今日的一切，從侯爵到都督，都是漢王殿下https://ｗww•heｔｕboｏｋ.ｃｏm•cｏｍ給的，說恩同再造也不為過。想讓我反對他，可以！拿出他加害咱們家的證據來！」

「也許只是那莊敬看中了……」在哥哥那悲哀的眼神下，顧興祖的聲音越來越小道：「那女人的姿色而已。」

「是對你挺好的。」張輗冷笑著插話道：「我說興祖，你被漢王灌了什麼迷魂湯？人家當初是想幹掉你顧家的，只不過是因為你爺爺本錢厚、整不倒，才只能退而求其次，做掉和太子相好的你二叔，讓你這個和太子沒交情，又單純好糊弄的傢伙當這個鎮遠侯！」

但在這平靜的表情下，顧興祖分明聽到，那比金還堅的兄弟情誼，片片破碎的聲音，忙道：「大哥，我當然相信是莊敬使壞了……」

「是。」顧興祖點點頭，怎麼說，當初他大哥被判斬監候，整個顧家風雨飄搖，都是拜紀綱所賜，顧興祖就是屁股坐得再歪，也沒法否認他就是顧家的敵人這一點。

「是漢王殿下親口告訴我的！」顧興祖被他冷嘲熱諷得實在受不了，勃然爆發道：「難道漢王殿下會騙我不成！」

話音未落，就見自己大哥抬起手來，顧興祖乾咽吐沫，話頭打住。

「大哥……」顧興祖猛然抬頭，滿臉愧疚地看著自己的大哥：「你沒必要為了我……」

「那你這個鎮遠侯府的家主，要不要報仇雪恨？」顧再興沉聲追問道。

「我們家和紀綱無冤無仇，要不是有人拜託他，他怎麼可能對我下手？」ｗww.hetubｏoｋ•cｏｍ•ｃom聽弟弟把漢王說得天上有、地下無，顧再興的心更憋悶了。他實在沒想到，自己最親愛的弟弟，居然在聽自己控訴完之後，竟是這個反應。顧再興定定打量著顧興祖，發現他真的變了，更高、更有氣派，也更陌生了……

「哥……」顧興祖眼眶濕潤了，他知道大哥這樣說，是為了讓自己心裏少一些愧疚。想到自己剛才的表現，他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是莊敬！」顧再興何其敏感，已經察覺出弟弟和張輗的不爽了。心下暗暗一嘆，自己的決定果然正確，便收起了喜悅的心情，低聲道：「北鎮撫司就是從莊敬的宅子里救出她來的。」

「許是我大哥公然要解救董姐姐，讓紀綱覺著沒面子了吧……」顧興祖始終沒法把『大嫂』倆字說出口，用姐姐來稱呼，已經是他的極限了。「畢竟董家的案子是紀綱一手炮製，那種瘋子，為了自己的面子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

「就算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顧再興突然紅著眼吼了一嗓子，他眼裡通紅通紅的，淚水都被映得通紅通紅，像是血淚。「我已經等了十年了！」

「哎，興祖，你往常的精明到哪去了？」見兄弟倆再次陷入沉默，張輗重重一嘆，沉聲道：「你怎麼到現在還沒發現，這裏應該還有個人，卻沒出現么？」

「這……」顧興祖想一想，這怎麼可能？漢王和紀綱已經合流，自己對付紀綱就是在反對漢王，兩者根本就是不可分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