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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朱瞻基和王賢都面色一緊，前者問道：「在哪？」

「為什麼不進來？」朱瞻基皺眉道：「莫非等我親自出迎？」雖然于情于理，他都該親自迎一下，但對方架子太大，太孫殿下自然不舒服。

「那倒不至於，但『夜貓子進宅——好事不來』是一定的。」王賢不擔心別的，就擔心那些活寶紈絝，又被薛侯爺塞回來。他只能寄期望于朱瞻基了：「殿下千萬不要鬆口啊，好容易才把那些活寶攆出軍營，要是再把他們弄回來，九月的閱兵就徹底沒戲了！」

「殿下哪裡話，我怎麼會怪你呢？」薛祿一臉感激道：「我只能說，打得好，打得好啊！」

那陽武侯倒也不怠慢，朝朱瞻基深深施禮道：「臣薛祿拜見太孫殿下。」

王賢近階段都要卧床『養傷』，自然不用陪朱瞻基出迎。太孫殿下便自個下了高台，也不騎馬坐轎，撒腿往營門跑去。

這番話讓朱瞻基再次點頭，他雖然對王賢委以軍師重任，但起先其實是想扯姚廣孝這面大旗，當然王賢本身的聰明詭計，也讓朱瞻基相信他能勝任。可是讓朱瞻基和他父親都沒想到的是，王賢這個小吏出身的小子，竟是個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主。上任之後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團亂麻的局面整頓一新，還真有幾分深謀遠慮的意思。

「陽武侯是一般人么？」朱瞻基又轉而忐忑道：「還不趕緊有請？哦不，還是我親自迎一下吧！」

看ｍ•hetｕｂｏoｋ•ｃｏm.ｃoｍ著短短數日之內，被將門子弟搞得烏煙瘴氣的幼軍，就面貌煥然一新，朱瞻基不得不向王賢伸出大拇指：「還是你有眼光！」

「那是高人一等的思想在作怪，」王賢冷笑道：「那些將門子弟都是功臣之後，一下生就是三四品的高官，自幼高高在上，視士卒為奴僕，怎可能做到愛兵如子、身先垂范呢？」

「就算皇上也有這樣的想法，依然很難很難。」王賢道：「那些將門對這些武舉人如此排斥，就是他們對改變的恐懼，國家正是用兵之時，皇上是不會動搖軍心的。」

『看起來，我還真是撿到寶了呢……』朱瞻基暗暗得意，笑道：「國家大計就留給我皇爺頭疼，咱們還是專心把幼軍訓練好吧……距離方山軍演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你覺著他們能不能創造個奇迹出來？」

朱瞻基聞弦歌而知雅意，站住腳道：「你是說，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伯伯何罪之有？」朱瞻基一臉迷糊道。

「這倒是新鮮。」朱瞻基想一想道：「雖然在大閱前，各軍都會賣力訓練，但從沒這樣細緻訓練過。」說著眼前放光道：「說不定真有戲！」

「無它，巧妙嚴格的訓練爾。」王賢沉聲道：「我們從兩方面下功夫，一個是巧，一個是嚴，把列陣行陣時的每個環節拆解開來，找到最正確的動作，讓士兵反覆訓練，合格了，再進行下一個環和圖書節。完成分解訓練之後，再串聯起來訓練，直到每個參加閱兵的士兵，都能在號令下，一絲不差地完成全部動作，整個軍隊的軍容風貌，肯定不會差。」

「說到此事，侄兒迫於無奈，打了兩位世兄，實在是愧疚得很。」朱瞻基也一臉歉疚道：「早就想跟伯伯致歉，只怕伯伯不肯原諒，這才一直不敢登門。」

「曉得了。」朱瞻基點頭道：「我盡量不答應這一條。」

「計將安出？」朱瞻基問道。

「不是。」周勇看看王賢，聲音變小道：「是軍師有令，不能擅自放人進入軍營。」

「不是我有眼光，」王賢趴在高台上……因為薛家兄弟之流，都還不能下地，他也不得不奉陪到底。但他也沒有靜養，命人給躺椅加了杠子，抬著他在營中到處巡視。倒不是說離了他幼軍就不轉。事實上，那些繁冗的日常公務，全都由吳為代勞，他自個則致力於狂刷存在感。什麼都沒有露臉重要，這是當官收穫的經驗。「是殿下之前太偏見了。」

「怎麼講？」朱瞻基看著他。

「那種從頭到尾都是全軍一起列隊的方法，需要磨合的時間太長，而且對士兵的素質提升不大。我們這樣不僅見效快，而且對幼軍士兵完成由民到兵的轉變，會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王賢道：「但要做到這一點，需要從殿下到軍官到士卒，全都以最高的熱情、最嚴苛的要求投入進來，才有可能創造奇迹。」

「hetubook.com.com那倒是……」王賢不禁笑了，原來生得黑還有這好處。兩人正在說話，便見擔任值日官的周勇跑過來，單膝跪在高台下，大聲稟報道：「殿下，軍師，陽武侯爺來了！」

「知道！」王賢點頭道：「那麼就斗膽請殿下，接下來兩個月不打折扣地按要求來！」

「是。」王賢點頭道：「我雖然不會打仗，但若想兩個月後軍容整齊劃一，還是有點信心的。」

朱瞻基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扶住他道：「伯伯休要折殺侄兒！」

「這倒是實話。」朱瞻基點點頭，古代兵法大家的帶兵之法，萬變不離其宗，無非就是愛兵如子、賞罰嚴明、身體力行之類，「不過說起來誰都知道，但能嚴格照著做的，就寥寥無幾了。」

「殿下對優秀的要求忒低了，」王賢撇嘴笑笑道：「他們是考中過武舉的，就算之前沒帶過兵，但至少都讀過兵書。雖然照著兵書打不了勝仗，但帶兵還是沒問題的。」

「好在我不怕被晒黑。」朱瞻基興奮地笑道。

「啊，薛伯伯怎麼親自來了，侄兒有失遠迎，恕罪恕罪！」遠遠的朱瞻基就朝一個身穿蟒袍，面色古銅、獅鼻闊口、滿面虯髯的魁梧大漢抱拳行禮，又呵斥門衛道：「你們眼都瞎了么，還不快放侯爺進來！」

「幼軍組成的時間太短了，應該只參加列陣、行陣吧，」朱瞻基想一想道：「你說貌似雄壯，就是指這個？」

雖然對那些武舉人不抱信任，m.hetubook.com.com但對太孫殿下來說，幼軍實在太重要了，朱瞻基還是在王賢的勸說下，同意試用他們一段時間。

「在營門外。」周勇道。

「我那兩個不肖子……」薛祿滿面羞愧道：「原以為他倆自幼習武，熟讀兵書，能助殿下一臂之力，誰知道他倆竟喝酒鬧事、頂撞殿下，險些壞了殿下的大事……」

「殿下切莫如此，禮不可廢。」薛祿堅持著行完禮，又單膝跪下道：「臣來向殿下請罪了！」

「那得看是個什麼樣的奇迹，」王賢道：「兩個月想鍛造一支精兵出來，估計只有神仙能辦得到，不過若是只要求貌似雄壯的話，還是有可能的。」

「沒問題，你讓我幹啥我幹啥。」朱瞻基重重點頭，打包票道。

「請問殿下，方山演武到底是怎麼個演法？」

「按照以往的經驗可分三個階段。先是各軍列陣，待皇上閱陣后各軍行陣。這一趟走下來，再是各軍展示自己的技藝，比如神機營會演示火器操練，三千營會表演騎兵包抄，五軍營會演練步騎合擊，還有從各地調上來的軍隊，也會展示各自的絕技。最後一個階段是重頭戲，皇爺會指定兩支或者數支軍隊，為他們指定戰場，命其實兵演練，雖然不是真刀真槍，但將領運籌帷幄、官兵奮勇爭先，激烈程度不亞於真正的戰場。」

朱瞻基從小沒少跟著朱棣閱軍，提起來便如數家珍、兩眼放光。王賢聽了也很震撼，大明王朝果然處在軍力鼎盛時期，聽聽還真hetubook.com.com是讓人熱血沸騰。不過他不信，永樂皇帝不會讓才組建數月的幼軍，去跟別的軍隊捉對比試，除非存心想讓自己孫子出個大丑。所以待太孫殿下擦乾口水，他問道：「我們幼軍會參加哪幾個環節？」

「另外，還得做好曬褪三層皮的準備。」王賢不能在他面前顯得太強勢，又開玩笑道。

然而僅僅數日之後，他便不得不承認，自己撿到寶了。因為那些武舉人雖然土裡土氣，卻都熟讀兵書；雖然不如那些將門子弟能說會道，卻能和那些出身田間的士兵打成一片；雖然不善於向太孫殿下表達他們的忠誠，卻用全部熱情來完成每一項任務。

「好吧，我承認，不過他們確實讓我大吃一驚，我沒想到這些武舉人，竟如此優秀而且賣力。」朱瞻基攤攤手道。

「殿下少安毋躁，」王賢卻勸道：「軍營有軍營的規矩，當初漢文帝視察細柳營，不也得先通稟么？他陽武侯雖然是都督，卻管不著我們幼軍。你出迎也就罷了，最好不要把姿態擺得太低，那樣會讓我們很被動的。」

六月的京城又悶又熱，饒是朱瞻基內功深厚，一路跑到營門，還是累出一身白毛汗。但他是故意的，就像周公吐脯、曹公倒屣，要表達的就是這份誠意。

「有道理，」朱瞻基頷首道：「看來不改一改這個武將世襲，我大明的軍力堪憂啊。」

「我當然會全力以赴，」朱瞻基黝黑的面龐上，閃著激動的油汗道：「你知道這隻軍隊對我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