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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讓我去他靈前，看他最後一眼，」顧小憐緩慢而堅決道：「等我回來，隨你安排。」

「你，別挑戰我的耐心！」宋將軍深吸口氣，鎮定下來道：「你打算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了？」頓一下道：「今天我再告訴你個消息，他們就在我手裡，我殺不了你，還殺不了他們？」

王賢知道他啥意思，不就是笑自己給媳婦下拜么？這有什麼難的？拜就是了。

「讀過幾年書，後來朱棣那老賊，將我們蘇州人遷往北京，路上我實在受不了，就逃了。」貨郎淡淡道：「這些年東躲西藏，提心弔膽，聽說聖教在山西開創基業，我便急忙忙來投了。」說著苦笑一聲道：「可惜人家嫌我年紀大，又有殘疾，不肯讓我投軍，只好乾點小買賣了。」

宋將軍額頭青筋暴起，但那隻手揚了揚，還是恨恨地放下，悶哼一聲道：「別以為你成了萬人景仰的聖女，我就奈何不了你。」說著惡狠狠地威脅道：「我能讓你成為聖女，也能讓你什麼都不是。」

「嗯。」吳為頷首道：「還是要小心為上，在這賊窩子里，我們幾乎什麼都不能做。」

「爛葯。」吳為想一想道：「大人，這陣子我反覆尋思，韋無缺把我們引到廣靈縣，如果不是要對我們不利，就是要利用我們，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這話等於沒說。」王賢翻下白眼道。

「你！」宋將軍要氣炸了肺，但他知道www.hetubook.com.com她是個烈性的女子，絕對會下得去手。只好無奈道：「我考慮考慮……」

「聖女出巡了，快快下拜。」貨郎拉兩人一把，率先拜倒在道旁。

「他跟你拜過堂、上過床么？你這『改嫁』一詞是從何而來？」宋將軍尖酸地挖苦她道。

「是他命薄，又不是我害得他。」宋將軍不置可否地笑笑道：「你這可怨不著我。」

但她的哭聲很快便小下來，因為那個叫宋將軍的中年男子，悄然無聲地出現在她眼前，冷冷地注視著她。

「那最好不過！」顧小憐冷冷道。

「你敢？」顧小憐雙目寒光一凜，竟有不可侵犯之意。

「呵呵，沒想到吧。」貨郎笑道：「其實這廣靈縣，原先就是地處要道，繁華得很。現在聖教治下，沒有苛捐雜稅，沒有貪官污吏，有聖女庇護我們，有劉將軍約束部眾，說這裡是世外桃源也不為過。」

「你這種滿腦子只知道造反的人，當然不會懂了。」顧小憐淡淡道：「沒有別的事，就出去吧，我累了。」

「又有什麼條件？」宋將軍悶聲道：「先講來聽聽。」

「多了去了，打通天將軍站穩腳跟后，每天都有幾百上千的人來投奔，山東的河南的陝西的甘肅的，都是被朱棣老賊逼得無路可走的可憐人。」貨郎嘆口氣道：「你們不也一樣么？」

「還是大人識貨。」吳為有些訝異地笑笑，輕聲道：「就是類似和-圖-書的東西，其實只要他能忍過一次，就一次弱過一次，只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沒有人能頂得住。」

顧小憐側過頭去，用羅帕擦乾淚水，聲音有些沙啞道：「這下你滿意了吧？」

「你這不是什麼七日化骨散，」王賢回過神來，小聲問吳為道：「而是類似阿芙蓉之類的東西吧？」

「劉將軍就是通天將軍啊。」對新人的無知，貨郎並不奇怪，反而熱心介紹起來：「原先我們有三位將軍，通天將軍、齊天將軍和平天將軍，可惜後來齊天將軍去浙江不慎陷落，是以軍中主事的，便只有通天將軍和平天將軍了。」

跟喜靜不喜動的閑雲少爺打了聲招呼，王賢和吳為便出門去了。韋無缺這處宅子，應該是之前縣裡大戶的住處，位置很是優越，出門穿巷便是原先的衙前街。衙前街向來是州縣城內最繁華的地方，就連被白蓮教佔據的廣靈縣也不例外。沿街的商鋪都開門營業，還有在街邊擺攤的，菜肉米糧、日用百貨，一應俱全。街上行人如織，買賣也很是不錯，若非大家頭上都頂著塊紅布，和尋常州縣看不出什麼區別來。

但這些都是叛民啊！以大明朝的嚴刑峻法，一旦事敗被擒，所有人都罪責難逃。他們如何能保持這等平和的心情，有條不紊地生活呢？

「你！」宋將軍氣得鼻子差點歪了，揚手就想打她，正如十年前他經常做的那樣。

「見到小憐姑娘了么？」和*圖*書吳為不想加深自己這方面的形象，問起正事道。

「你少跟我裝蒜。」宋將軍陰著臉道：「當初你說，要確定了姓王的死活，才肯考慮和劉將軍的婚事，現在已經確定了，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哈哈，承您吉言。」王賢笑笑，剛要說話，就聽遠處一陣騷動，人群如倒伏的麥田一般，望風而拜。

「行了，別沒完沒了了！」宋將軍也冷聲道：「我把你養大，又教你那麼多東西，不是讓你為了個男人死去活來的！」

兩人正滿腹疑惑地張望著，邊上一個貨郎笑道：「兩位是新來的吧？」

「你不是人，不會明白的。」顧小憐說著一翻白皙的手腕，竟從袖中摸出一柄短劍，她將鋒利的劍尖緊貼在嬌嫩的皮膚上，冷笑道：「不答應也行，我就在臉上來幾下，看看劉子進還願不願意當你的女婿！」

「死人有什麼好看的？」宋將軍搖頭道：「你就算要寄託哀思，在山上燒個紙不就結了！」

吳為看看王賢，嘿嘿一笑，便也拜倒了。

「平天將軍可不姓韓，而是姓黃。」貨郎搖頭道：「韓將軍是新來的，不過深受平天將軍器重，聖女也高看他一眼，是以地位升得很快。」說著一臉羡慕笑道：「你們這麼年輕，又跟著韓將軍，想必很快就會出人頭地的。」

「那我們韓將軍，是不是平天將軍？」吳為追問道。

「哼……」顧小憐緊咬朱唇，都咬出血印來，怒視著宋將軍道：「要我答應htｔps://wｗw.hｅｔｕｂｏok•ｃoｍ•cｏｍ嫁給劉將軍也可以，但你得答應我個條件！」

「小憐姑娘應該是受人脅迫的。」旁觀者清，吳為冷靜地分析道：「大人要明白她的苦衷。」

「你果然不是人……」顧小憐並不怕這個男子，俏面生寒道：「上一刻才告訴我，我家官人的死訊，下一刻就讓我改嫁！就算我們只是名義上的父女，你也不用這樣著急吧！」

「也不算白說，至少他目前不是針對我們的，而是需要我們和他合作才能達成。」吳為道：「說句給韋無缺長臉的話，我覺著除了圖謀這五萬大軍的領導權之外，其餘的都不值得他這麼費盡周折。」

吳為卻不應聲，任由韋無缺在地上打滾，直到看見王賢安然無恙回來了，才從靴頁子里摸出一粒藥丸，塞到韋無缺嘴裏。

「對了，通天將軍是哪位？」吳為問道：「我們只知道劉將軍。」

「要儘快。」顧小憐收起短劍，緩緩道。

須臾，韋無缺果然好受許多，靜靜躺了好一會兒，翻身從地上坐起來，怨毒地瞪一眼吳為，便閃身進屋去了。

「原來解毒的辦法，就是不用解藥……」王賢不禁欷歔，這老吳家救人不怎樣，毒藥卻能玩出花來。

「這廝假話里也有真話。」王賢點點頭，認同他的看法道：「那我們便先靜觀其變吧。」頓一下，堅決道：「不過有一點，既然找到小憐了，我們就要想辦法把她救回去。」說著自嘲地笑笑道：「雖然我也沒法給她真正的幸福，和_圖_書但白蓮教絕對不是她的歸宿！」

「是啊。」王賢點點頭道：「我們也是。」

「聽先生的口氣，似乎是讀書人？」王賢問道。

「這我知道。」王賢笑笑道：「不過上街逛逛，還是沒問題的。」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顧小憐慍怒地瞥他一眼道：「好吧，我開始考慮。」只是頓了一小會兒，便語帶譏誚道：「現在就告訴你結果，我不同意！」

「是，我們是跟著韓將軍來投軍的。」王賢笑著朝那貨郎抱拳道：「之前實在沒想到，這廣靈縣居然如世外桃源一般。」

「當然。」王賢點點頭，有些黯然道：「只可惜才說了幾句話，就被韋無缺這廝給攪和了。」

那廂間，韋無缺幾乎是狂奔下山，一溜煙跑回自己的住處。緊趕慢趕，還是沒來得及拿到解藥，就兩腳一軟，跌倒在院中，全身痛苦地蜷成了個蝦米。

「是你害我沒有見他最後一面！」顧小憐冷聲道。

「快……解……葯……」他無力地伸出手，涕淚橫流地朝吳為嘶吼道：「給我解藥！」

「他是怕說多了露出馬腳，也可能是不想讓大人和小憐姑娘說太多。」說話間兩人進了屋，吳為端來火盆，給王賢烤火取暖。好半天，王賢感覺身上終於熱乎了，出聲問道：「你說，韋無缺這廝的葫蘆里，到底賣得什麼葯？」

「嗯。」王賢點點頭，將在山上所見所聞，講給吳為知道。

「這裏像您這樣的人多麼？」吳為道。

「知道了！」宋將軍簡直要抓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