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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等著當他們的擋箭牌和替罪羊吧。」王賢啐道。

「有時候，暈死也是一種解脫。」王賢卻淡淡道：「這種老狐狸的心思，你我很難猜測的。」

「讓你坐你就坐！」王賢冷聲道：「方才的對話你也都聽到了，還要跟我虛頭巴腦么？！」

「這，我就不知道了。」賀知府搖頭道：「案子雖然發生在太原，但因為他曾是我的下屬，所以下官按例迴避，是由臬司衙門辦的。」

「這個，不是下官能決定的。」賀知府用袖子胡亂擦擦汗，艱難道。王賢前一個問題，已經擊破他的心防，他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你不清楚，我卻知道一些情況。」王賢冷冷一笑，從桌上拿起一份檔案，緩緩誦讀起來：

「那他臨死前那天晚上，為何會喝醉？」王賢緩緩道。

「……」賀知府動動嘴，只覺眼前一黑，竟一下暈厥過去。

賀知府頹然搖搖頭，嘶聲道：「不浪費上差的時間了，上差直接報數吧。」

「六月廿，收到本省所籌軍糧五十萬石，悉數入藩庫。」

「那我又不懂了。」王賢目光幽幽道：「方才府台說他一直管入庫，可以說是跟白蓮妖人最沒有關係的，怎麼就成了他們動手的目標？」

「哎呀，說來真是抱歉。」王賢難掩臉上得意之情道：「當時時間太緊，忙中出錯，居然把謄抄本當成原本還回去了。不過府台大人的手下也夠粗心的，居然沒發現。ｗｗw•ｈｅtubooｋ.cｏｍ.cｏm」心裏卻暗暗得意道，也不看看老子是什麼出身的，偽造變造公文賬冊，那是胥吏的看家本領。

「這，這都可以？」賀知府汗如漿下，他第一反應是把這冊子吃下去，但看到那厚厚的一摞，能把人活活撐死，才只好作罷。

很快，陽曲知縣趙有德，便被從隔壁帶過來，再次向王賢跪拜。明顯能看出來，他這次的跪拜中，多了很多敬畏的成分在裡頭……事實上，他在隔壁把王賢和賀知府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刀都架到脖子上了，還不想辦法自救，我看你真是活膩了！」王賢的聲音很低沉，卻充滿了讓人信服的力量道：「你知道這裏頭的水有多深？你個小小的知縣，真想摻和進來？」

初三，收到河北解運七十萬石，三十萬石入藩庫。

「那樣的話，他隨時可以翻供，在這太原城我們會更被動。」王賢搖頭道：「先把他弄下去，看押起來，等他醒了告訴他，我這不是拘禁他，只是請他回答問題，回答上我那些問題，他即刻就能離開。」

「府台大人？」王賢喚一聲，立在賀知府身後的周勇上前看看，稟報道：「大人，他真暈過去了，還小便失禁了呢。」

「我，我……」賀知府囁喏著不知該如何作答。他當然不能輕易把張春和晉王賣了，因為他知道王爺還有後手，王賢能囂張一時，卻翻不了盤！可他又無和-圖-書法對王賢的問題自圓其說，只好緘口不言。

「大人怎麼這麼老實了？」二黑奇怪道：「您不是會好多種花樣么，隨便用個看不到傷的法子就是了。」

「也好，聽仔細了。第一次徵發，各縣的牛車馬車騾車總計三萬三千輛。第二次徵發，總計是三萬一千輛，第三次是兩萬九千輛，每次的運量，連發運糧草數目的一半都達不到！」王賢緊緊盯著賀知府道：「請問那多出去的一半，是拿什麼運走的？莫非官軍也有劉子進那樣的高人，會五鬼搬運之術？」

「嗯。」王賢點點頭道：「辦差期間，他出過什麼事么？」

「這這，這個從何而來？」賀知府魂不附體，王賢不是把賬冊都退還了么？怎麼手裡還有原冊？

「哦？」賀知府沒想到，王賢也沒調閱按察司的檔案，就把案子了解得這麼深。既然是檔案上有記載，賀知府自然沒什麼好隱瞞，答道：「那天是差事結束，藩台大人舉行了送行宴會。第二天，官員們就要回各自轄區了，是以趙知縣雖然不喜歡這種場合，也沒法缺席。」頓一下道：「那天藩台、臬台們興緻極好，頻頻勸酒，趙知縣沒法違背，只好破例吃了一些。後來同僚們又紛紛與他吃酒，趙知縣已然破戒，再沒法拒絕，只好又吃了一些，直至酩酊大醉。後來他醉倒了，有人把他送回去，第二天早晨，就聽說他被人施法害死了。」

「沒有，https://ｗww.ｈｅtubook.ｃｏｍ.com他辦差一絲不苟，從沒出過什麼差錯。」賀知府搖頭道。

「是，直到結束。」

「廿五，收到陝西解運三十萬石，十五萬石入藩庫。

這話正中趙有德的軟肋，他不禁嘆氣道：「下官這個芝麻綠豆官，只能依命行事罷了。」

「那好，咱們換個話題，」王賢也不著急：「聊點別的。」

「是。」周勇領命揮手，兩個侍衛便把死狗般的賀知府拖出去。

「這老小子，看著跟塊牛皮糖似的。」二黑嘿然道：「沒想到膽子這麼小。」

「他當時負責哪一塊？」王賢問道。

「就算你們會五鬼搬運，為什麼不長教訓，明知道有叛匪劫道，還每次都要滿載給人家送糧？正常來講，應該是先把叛匪剿滅乾淨，保證運輸安全，才能再重啟運糧吧？」王賢卻主動跳過了這一難題，繼續發問下去。

廿八，收到山東解運五十萬石，二十五石轉入藩庫。

聽到這一句，賀知府那顆不怕開水燙的石頭心，竟再次緊緊揪了起來，他無比震驚地望著一次次震驚自己的王賢，幾乎忘了呼吸，只聽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道：

「好好。」賀知府求之不得呢，怎麼說他也是個有頭有臉的，裝死豬的滋味實在太憋屈了。

「其實嚴格講，他也不算我的屬下，汾州是直隸州，不歸太原府管。只是運糧期間從全省抽調幹員，才把他抽調到我手下。」賀知府道：「不過當時我手下這和-圖-書樣的幫辦，足有十幾個之多，他又沉默寡言，性情孤僻。每日辦完差事，便回驛館閉門讀書，從不參加同僚應酬，所以下官對他也了解不多。」

「好像不喝。」賀知府搖頭道：「這人甘於清苦，連茶都不喝，更別說酒了。」

「沒，沒有……」賀知府萬萬沒想到，王賢居然如此輕易就戳破了他們的謊言。殊不知王賢上輩子是幹什麼的，審計這種程度的賬目，什麼花招在他眼裡，都是一目了然。

「咱們說說汾陽趙知縣案子吧。」王賢呷一口茶水，擱下茶盞道：「他生前是在你手下吧？」

「坐。」王賢淡淡道。

「講講他的情況吧。」王賢緩緩道。

「不必，」王賢搖頭道：「潑醒他也沒用，又不能給他上刑。」

「我……」趙有德登時像吃了黃連一樣，苦著臉道：「下官什麼都不知道啊。」

「是……」賀知府嘴角不自然地抽動兩下，心說實在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管是誰決定的，一次次去給叛匪送糧食，還有六萬頭牲口，無數盔甲兵器，弓箭槍炮！」王賢重重一拍案道：「都逃不了資敵之嫌！」

像是被拍案聲嚇到，賀知府猛地一哆嗦，官員資敵那可是要掉腦袋的。更何況，劉子進阻攔的是給皇帝大軍輸糧的糧道，資助劉子進就是大逆不道，是要抄九族的！

「仔細看看吧，需要算盤么？」王賢冷冷道。

「一直是這個差事么？」

頓一下，他最後念道：hetubook.com.com「共計收到軍糧四百七十萬石，轉入藩庫一百九十萬石。」王賢念完，合上檔案，幽幽望著賀知府道：「府台大人，聽出我念的什麼了么？」

「以你的官職，應該不是主事兒的。」王賢直起身子，湊近了賀知府，聲音低沉而語重心長道：「就算真要擔責，也不該你來承擔主要責任，你是打算用全家人的性命，替他們都扛下來呢？」頓一下道：「還是戴罪立功，把首惡揭發出來，本官保你免除牢獄之災……」

「那他平時吃酒么？」王賢問道。

「潑醒他？」二黑提議道。

「不知該怎麼回答了？」王賢也不意外，他是做了盤腸大戰的準備的，早就想到賀知府這個關鍵人物，不可能輕易就撂在這兒的。哪怕自己把他逼到死胡同，他一樣可以像現在這樣保持沉默。

「上差面前，哪有下官坐的份兒。」趙有德忙遜謝道。

初八，收到湖廣解運軍糧二百萬石，轉入藩庫五十萬……」

「……」賀知府果然不吭聲了，反正王賢不能對他用刑，他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就是了。

「入庫。」賀知府道：「因為他做事很細心，我便分配他負責接收各地運到太原的糧草，主要差事就是清點入庫。」又輕聲道：「上差審過賬目，應該在上面見過他的名字。」

七月初一，收到河南解運軍糧七十萬石，二十萬石轉入藩庫。

「把那位趙知縣請過來吧。」王賢活動下筋骨，再次擺出端坐的身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