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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是台階了。

周顯白忙用袖子抹了一把，一抹才知道，哪裡有口水！他又被大公子耍了！

聽見外面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她抿了抿唇，將心一橫，做出一個大胆的決定。

發狠歸發狠，文宜室知道她不把東西拿出來不行的，就用手指著她早上才從庫房搬來的七八箱東西，道：「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統統給他們搬出去吧！」

這盛家，真是忒小家子氣了！

他跟著老管事一路走一路看。

等這一次事過後，他們昌遠侯府還能不能存在都是個問題。

周顯白在院子里見了，大聲笑道：「好好好！不用我們進去了，您自個兒拿出來是最好！」說著，又命人將盛家的老管事叫來，道：「您看看，是不是東西都在這裏？」

「你們在這裏做什麼？真是大胆！這是文家大姑娘的閨房！豈是你們這些男人能來的地方？」

王之全直起腰，在屋裡走了一圈，看見了被推到屋角處半人高的屏風，地上滾倒的兩個紫檀木圓凳，應該是兩個人投繯自盡的時候，站著墊腳用的。

一個個箱子半暢著從昌遠侯府裏面搬了出來。

老管事在對著賬冊清點，周顯白卻是在四處看著庫房，琢磨等下火要從哪裡放起……

周懷軒轉身，唇角一絲淡淡的笑意如同春日里春風拂過湖面的漣漪，稍縱即逝。

王之全便走出去，去東次間設了臨時公堂，開始問話。

文宜室的閨房門口，王毅興站在窗外，跟窗子里的文宜室說話。

文宜室在裡屋聽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恨恨地跺了跺腳，道：「你們出去！」

周顯白對著周懷軒的背影做了個鬼臉，一手叉腰做茶壺狀，指著周懷軒的背影，學著媒婆的樣子尖著嗓子小聲道：「奴家這就去給大公子下聘禮……」

亂世出梟雄。

他在草席邊上停住腳步，半蹲下來。

老二文震海兀自忿忿不平，不時朝東次間的大門「呸」一聲。

「別用手摸！」老管事驚呼一聲撲過去，用手擋在上頭，不讓周顯白靠近：「這哪裡是銅銹？這是已經絕跡的青銅釉！看上去跟銅銹差不多，其實上了這層釉，可以保住裏面的器物萬年不壞，也不生鏽！」

「啊？大姑娘的閨房也要抄？」周顯白故作驚訝，其實心裏樂開了花！

夏啟帝也沒想過要惹怒太皇太后，因此順水推舟，做了人情，又下了一道手諭，讓王毅興去監督查抄，免得驚擾文家的女眷。

周懷軒走了進來，橫了周顯白一眼：「啰嗦什麼？進去搜。」

文宜室不傻。她知道，這一次，他們是一著錯，步步錯，已經再無力回天了。

一箱箱東西從昌遠侯府抬出來，後面的箱子上都鋪著白花花的銀子。

就是剛才盛家老管事在外面說的：「花顏珠珠花，銀累絲嵌貓睛石麻姑獻壽大花簪，翡翠長鏈和蓮花玳瑁簪」。

周顯白他們並不知道文宜室的閨房在哪裡，這個得問一問。

周懷軒淡淡地道：「去抄。」

周顯白嘻嘻一笑，揶揄道：「人家請您呢，有什麼不能去的？」

也不知道是臨時起意，不想被抄家羞辱，還是……

問完那些丫鬟婆子的話，王之全鬆了一口氣。

他聽了周顯白的話，腳步在庫房門口頓了頓，回頭看著周顯白，淡笑道：「……十箱金子就算是聘禮？我看你的眼皮子才淺……」

周懷軒凝神看向那邊幾個畏畏縮縮躲在牆角的看庫房的婆子，道：「問她們。」這些人肯定知道有誰來過，拿過什麼東西走。

是王毅興的聲音！

盛家老管事點點頭：「也好。我家夫人和大姑娘一定會同意的。」說著，跟周顯白一起離開文宜室的院子，回剛才庫房去了。

文宜室從昌遠侯和夫人的正院回來之後，就一直歪在自己房間里想心事。

而周懷軒……周懷軒……

「花顏珠珠花，銀累絲嵌貓睛石麻姑獻壽大花簪，翡翠長鏈，還有一支蓮花玳瑁簪。」老管事數了和_圖_書數：「還差這四樣。」

周顯白命神將府軍士在庫房裡各個小門前面站著，自己跟著盛國公府的老管事進了那間庫房。

眼看那些丫鬟婆子一個個進去，又一個個出去，文震雄有些不安，眼神不時往東次間的大門飄過去。

銀子……鋪一層銀子……

只要抓住這次機會，說不定姑祖母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會給她做主。

聽見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文宜室閉上眼，躲在屏風后瑟瑟發抖。

王之全眯了眼，臉色陰沉下來，道：「把文宜室叫來問話！」

周懷軒這時已經去大理寺丞王之全查案的正院里去了，不在庫房這裏候著。

那幾個婆子尷尬地站在門口，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看。

這些人是跟了他十幾年的，都很熟慣。

那就是被這些人拿走了。

……

然後周顯白看著人將一塊塊白花花的銀子鋪子箱子上頭。

隨便抓了個婆子過來，讓她帶路，去文家大姑娘和三姑娘的院子。

這時，大理寺的衙差走了進來，大聲道：「文宜室！大理寺丞有請！」

周顯白的聲音雖然很輕微，但是沒有逃過周懷軒的耳朵。

那婆子應了，戰戰兢兢走在前面，帶著他們先來到文宜室的院子。

有人已經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低聲道：「難怪昌遠侯府不放過盛家……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沒什麼不對的。如果沒有神將府，那盛家的東西吞了就吞了唄……」

周顯白笑著道：「我們大公子剛才過來看了看，不過想起還有事，已經走了。」

「你是誰？我們是奉了聖旨，過來查抄昌遠侯府，為盛家找回失物的。你當我們願意來啊？」周顯白有些憊懶的聲音拖得長長地，傳了進來。

眼看周懷軒一步步往她的閨房走來，文宜室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文大姑娘，令祖父這件事確實做得不地道。盛七爺絕對不是弒君之人，盛家的家產，你們也不應該起這種心思。」王毅興惋惜說道。

他回去的地方，是當今太后的娘家，也就是先帝夏明帝的皇后的娘家，如今已經晉陞為太后了。

姑祖母對他們不聞不問，根本是半放棄狀態。

但是大夏現在昇平已久，除了跟國境外的蠻族打仗以外，這片土地上，已經有千年沒有見過干戈了。

那幾個婆子又想笑，又不敢笑，還帶著些鄙夷，期期艾艾地道：「……大姑娘，人家還等著那四樣首飾呢……」

銀子鋪得並不嚴實，隱隱約約可以下面裝著的那些珍奇的物件。

昌遠侯和夫人院子里伺候的婆子丫鬟走了上來，跪著道：「是奴婢們伺候的。」

來到院子里，對王毅興行了禮，道：「王公子，我們大姑娘請您進去。」

「……大公子，」周顯白鬼鬼祟祟對周懷軒問道：「說是有人來過兩趟取走了東西。那邊有冊子，取走的東西，跟盛家老管事說沒有找到的東西的單子一模一樣。」

盛國公府的老管事眨巴著眼睛，困惑地看著這主僕倆，不知出了何事。

她低頭，看著身上大紅牡丹的雲霞錦肚兜，被高高的雙峰隆起，撐得嚴嚴實實，當中還有兩個小小圓潤的小尖尖，隨著她的呼吸一起一伏，禁不住讓人遐想這肚兜下面的無限風光……

不過一旦證實的話，子殺父，是十不赦的重罪，而且會被凌遲處死。

周顯白的腦袋點得如同雞啄米：「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受教受教！」

能抄文大姑娘的閨房，他也不虛此生了！

她放下手，唰地一下抬起頭。

「哪四樣？」周顯白撓了撓頭，暗道這文大姑娘也忒不爽快了，拿人家的東西，還遮遮掩掩，還一半不還一半，真是沒見過世面……

起初他帶著人一進到院子里，就發現這裏被人守得井井有條，正在等著他們過去，禁不住捋捋鬍鬚，點頭暗贊。

「我也是奉了聖旨，還有太皇太后的懿旨，過來監督的。」王毅興也拿出手諭，給周www.hetubook.com.com顯白看了看，又問：「你們將軍呢？」

粗粗一看，正是懸樑自盡的死樣。

王之全這一下午都在昌遠侯和他夫人自縊的屋子裡待著。

周顯白回頭問文宜室的大丫鬟：「你聽見沒有？這些東西都在哪裡？」

她忙從地上揀了自己的外衫披上，對盛家老管事道：「你先出去！」

王毅興揮了揮手：「你們要抄東西，去庫房就行了，到人家院子做什麼？快走快走！」

王之全點點頭，抬手道：「文三爺免禮。」又問：「昌遠侯和夫人在哪裡？」

王之全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頷首道：「不錯。」然後帶著仵作和衙差走了進去。

「這麼厲害？」周顯白嘿嘿地笑：「您看這杯子都生了銅銹了，有那麼好？」

「話不能這麼說。你當是亂世啊？你力氣大就能搶好東西？」那人身邊有人鄙夷地啐了他一口：「咱們大夏皇朝的大理寺、刑部，還有府衙縣衙，可不是吃素的！」

周懷軒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先用昌遠侯府的銀子鋪，有多少，拿多少。」頓了頓，又道：「我那裡還有一些，等下你回去，去我的外書房，將地窖裏面的十個大箱子搬來，和這些東西一起，給盛國公府送過去。」

一點虧都不能吃！

咳咳咳，不是跑了，是走了……

那人悻悻地看了一會兒，再看看神將府的軍士，只好打消了剛剛升起的一絲念頭，轉身回自己家去了。

屋子裡突然一片靜寂。

「沒事沒事！你快對賬，然後咱們裝箱子拿回去。」周顯白催促道。

文宜室這份做作，這些婆子要還不知道她的心思，就是傻子！

周懷軒在外面站了站，想起一事，跟著走進來，四下看了看，吩咐周顯白：「箱子呢？」問他有沒有準備箱子，好將這些東西裝箱運回去。

文宜室又驚又喜，像是在最困頓、最黑暗的時候突然有了一絲星光，她情不自禁捂著臉又哭了出來。

畢竟抄家逼死人命，說出去在哪裡都不佔理。

他們昌遠侯府，失了聖心。

「都對過了，大部分都在這裏，但是還有一些最好的東西，已經不在這裏了。」盛國公府的老管事無奈地道。

周顯白沒想到自己小聲說的話，還是被周懷軒聽見了，嚇得直直地跪了下來，僵著脖子求饒：「大公子！大公子！小的只是說笑！您知道小的向來喜歡胡說八道，大公子不要跟小的一般見識。」

冬日傍晚的陽光沒有絲毫熱度，但是照在這些銀子上，卻晃得大家心裏暖烘烘的。

圍觀的人群等了一下午，才等到這場好戲，頓時一個個踮起腳細看，都恨爹娘少生了幾隻眼睛，那麼多東西，光兩隻眼睛都看不過來了，眼花繚亂，心曠神怡。

文宜室推開窗欞看了看，看見周懷軒的小廝帶著幾個神將府的軍士大搖大擺走進來，咬了咬下唇，惱道：「真是太過份了！連姑娘的屋子都要搜！等以後我進宮見姑祖母，一定要好生說道說道！」

周顯白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大公子，那些東西……是您從西北戰場上帶回來的……都是金子！——就這樣給盛國公府？」

盛家老管事對了半天單子，直起腰對周顯白道：「還差四樣。」

大理寺的衙差眼觀鼻、鼻觀心，進入入定狀態，根本沒把他們的威脅放在眼裡。

周懷軒淡淡地道：「上面鋪一層銀子。」鋪上銀子，別人就看不見底下的東西了。

那老管事看了文宜室一眼，搖頭嘆息道：「我老頭子六七十歲了，什麼事沒見過？你還是趕緊把東西拿出來吧。就當我沒看見好了……」

「難道你家公子我的一條命，不值十箱金子？」周懷軒從牙縫裡反問一句，然後別過頭，施施然走出去，不想看周顯白一臉欠揍的樣子。

那幾個婆子互相看了看，推諉一番，到底懼怕刀斧加身的痛楚，最後還是招了：「……前幾天，老夫人和圖書帶著大姑娘和三姑娘過來取過一次東西。今兒早上大姑娘帶著老夫人正院里的人過來又取走過一些東西。」

周顯白抱著胳膊，用下頜往文宜室的屋子那邊點了點：「這位文大姑娘手腳不太乾淨，拿了別人的東西，賴著不還，我們迫不得已，才過來追的。你以為我們願意啊？這種手腳不幹凈的女子，心都是歪的。我們都不敢進去，怕她脫|光了賴在我們身上，真是跳進河裡都洗不清。您看，我們這些人雖然身份卑微，但是心思不正的女人，任她是仙女下凡，我們也是不要的。」一邊說，一邊嘖嘖搖頭。

她將手慢慢伸向自己的領口，解開了一顆盤扣，又解開另一個顆。

待看清面前的人，她差一點羞憤地撞牆自盡！

周懷軒把這些事交給周顯白料理，自己早帶了幾個人來到正院，看大理寺丞王之全那邊怎樣了。

後面跟著她家那幾個粗使婆子！

王毅興瞥了一眼，正好看見她衣衫凌亂，露出一角雪白細膩的香肩，忙轉過身，紅著臉道：「文大姑娘，還是快穿好衣裳吧。」

「喏！」周顯白抱拳應了一聲，命人將那幾個看庫房的婆子抓過來，拿刀指著嚇唬她們：「說！都有誰到這裏來過？拿過東西？！」

怎麼看，都跟文震雄的說法一致，是自縊身亡。

等這幾個婆子將花顏珠珠花從文家三姑娘文宜順那裡取過來，周顯白就道：「銀累絲嵌貓睛石麻姑獻壽大花簪是昌遠侯夫人拿走的。她現在都死了，這東西再拿回來也不吉利，就當是弔喪了，讓她帶到棺材去算了。」

仵作也皺起眉頭，三個人一起重新細查這兩人的屍身，看看有沒有別的死因。

為了這兩個字，有些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當先一人就是盛家那個六七十歲的老管事！

王毅興對盛家更熟悉一些，不過昌遠侯府又是太皇太后的娘家，昭王看在太皇太后份上，也要看顧一二。

難道昌遠侯和其夫人的死因並無可疑？

也就是說，昌遠侯和夫人「自縊」，是在文震雄和文宜室來了之後。

不過他不是雛兒，他經手過那麼多案子，說一千道一萬，都是為了錢權兩個字。

這樣的昇平盛世，百姓們尊崇的是秩序和律例。

就在這寂靜的僵持當中，外面的院子里傳來一個男人清亮的聲音。

文宜室的心裏翻騰開了。

「啊？周小將軍，您不能進去我們大姑娘的閨房搜！」文宜室的大丫鬟忙跪著求道。

當然，如果不能跟他在一起，她跟誰都不會好過……

那些人一見之下，都道：「果然是昌遠侯府偷的！你看那個玉帶圍！那天我在口供上聽到過！——乖乖，這玉色多純，多潤，多油啊……」

「是在昌遠侯府拿銀子鋪？」周顯白大喘一口氣，回過神來：「盛國公府的庫銀也被盜走了，但是昌遠侯府沒有放在這幾個庫房。」

被這些人堵在門口，文宜室氣得不行，但是也不好問為什麼是你們進來……

周顯白：「（⊙o⊙）！」

輕則奪爵，重的話，流放、滿門抄斬都是有可能的。

他為什麼一定要來我閨房裡搜……

進來的人哪裡是周懷軒？！

來到正堂，他看見昌遠侯的第三子，也是唯一的庶子文震新走過來抱拳道：「見過王大人。」

王之全不動聲色地拍了拍桌子，喝問道：「先出去，一個個進來說話，你們侯爺和夫人到底是怎麼死的？你們一個個從實招來！」

這兩個箱子都不鋪銀子，大大方方敞開，給眾人圍觀。

王之全皺了皺眉頭。

那幾個婆子忙低頭接過，匆匆忙忙出去了。

也許，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不過大部分都用盒子嚴嚴實實蓋好了，看不見裏面的璀璨光華。

大理寺的衙差忙讓文家的人帶路，去找文宜室。

大丫鬟忙應了，叫了幾個粗使婆子進來，將這些箱子抬出去。

這些人一口咬定，之前侯爺和夫人並沒有自縊的意思。後來當時是大www.hetubook.com.com爺文震雄來看侯爺和夫人，還有大姑娘文宜室過來，說要帶著她們去庫房收些東西，免得抄家被抄走了……

那些丫鬟婆子便被大理寺的衙差領著出去，在門口排著隊，一個個輪流進來回話。

周顯白忙道：「都準備好了。不過還沒有拿進來。只是大公子，這些東西聽老管事說，都是不得了的東西，要敞著拿出去給人看嗎？」

如果真的是自縊，那周懷軒倒是有些不好辦了……

「……有些東西不在這裏的庫房，大概是被拿到別處去了。」周顯白輕聲道，往昌遠侯府各房人的院子那邊瞟了一眼。

衣衫褪下，露出雪一般細膩瑩潤的肌膚。

只有老三文震新一直溫文爾雅地坐著，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只是他的右手食指，有些止不住地輕輕顫動，還是有幾分緊張，又像是激動。

周懷軒的耳力極為靈敏。

若不是他在這個位置上數十年，他也會被自己的假設嚇到了。

沒人過來，也沒人碰她……

神將府的軍士領命而去。

周懷軒看向他。

後來昭王從太皇太後宮里出來，臉色黑沉得厲害，命他去夏啟帝那裡請旨，過來監督神將府查抄昌遠侯府，還有幾句話，說是太皇太后要特意問文家的三個大爺。

文震新哽咽著道：「我爹和母親還在裡屋。我剛命人將那裡封了，不許人進出，您請過來看看。」

一百來個軍士一起動手，足足搬了一下午，才將這些東西都放進去。

文宜室在屋裡幽幽地道：「王公子，我只是個閨閣女子。祖父和父親在外面做什麼事？我怎會知道？只是他們惹了禍，卻要由我們這些弱女子承擔……我祖母和祖父這一次已經自縊了，還要怎樣？！」

文宜室在屋裡看見周懷軒也進來了，心裏頓時又酸又苦，本來已經徹底埋葬的希望，又開始破土發芽。

周懷軒斜睨他：「……擦擦口水吧。快去！」

王之全也走過來，在他身後背著手，彎腰看了看，問道：「是昌遠侯和他夫人？」

王之全一一看過去，見這些婆子丫鬟都是臉泛悲戚，還有一絲害怕和恐懼，並沒有別的情緒，甚至連眼神閃爍，舉止局促的人都沒有。

文宜室聽得淚眼淋漓，泣道：「幸虧王公子來了，不然宜室今日真的要受辱。」說著，她將窗子推開，看著王毅興凄然一笑。

「什麼？」文宜室又羞又氣，站了起來：「為何要抄我的屋子？他們不是去庫房了嗎？還不夠？不要太貪了吧？！」

盛國公府的老管事白了周顯白一眼：「這些東西？你知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多少年的古物了？任何一件拿到外面吳國公府開的當鋪，那當鋪的老朝奉都得跪著叫你一聲『爺』！」

周顯白看著周懷軒淡漠的眼神，突然咧嘴一笑，大聲道：「大公子！昌遠侯家大姑娘的閨房，我們可不敢搜！要搜，您去搜！我們跟在您後面！」

為了讓大家「眼見為實」，周懷軒先前特意囑咐過周顯白，讓他將那天念過口供的那些東西拿出來，單獨擺在兩個箱子里。

還真的對賬！

進去先把守了裡屋的門洞，然後仵作走在最前面，一路四下看著，從門口看到窗檯，從地上看到屋樑，再從床鋪看到地上的草席上停著的兩個老人身上。

「周小哥，你還好吧？」老管事擔心地問道。

很明顯，新修的庫房是用來裝那些難以估價的古董器皿、字畫首飾和木料皮裘的。

周顯白看東西都到手了，就吩咐道：「去把箱子拿進來。你，還有你，去昌遠侯府以前的庫房，把他們的庫銀搬來，鋪在箱子上頭。」

那老管事真的拿著本冊子在這裏對賬。

文宜室板著臉，從自己的妝奩匣子里拿出翡翠長鏈，又從頭上取下蓮花玳瑁簪，道：「拿去。花顏珠珠花和銀累絲嵌貓睛石麻姑獻壽大花簪在三妹和祖母那裡。你們自己去取。」頓了頓，又道：「你們出去的時候，請王公子進來。」

兩人都是圓睜著雙www.hetubook.com.com眼，長長的舌頭吐出來，臉上五官都有出血的癥狀。

她忙從窗戶旁走開，躲到屏風後頭。

周顯白匆匆來到外面，對背著手默然不語地周懷軒道：「大公子，有些小問題。」

但是這些銀子並沒有記號，昌遠侯府搬走之後，跟自己的庫銀混在一起，誰能分辨出來？

周顯白帶著幾個人走了幾步，想想還是回頭，道：「大公子，您跟我們一起去吧。這個……到底是文家大姑娘，是太皇太后的親戚，我們幾個人，份量不夠啊……」

見那丫鬟眼神閃爍，周顯白又道：「你別想著糊弄我！早些說，免得等下損失更大！」

周懷軒沒有說話，淡淡地道：「帶路。」

周懷軒便只看了周顯白一眼，轉身出去了。

周顯白用袖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抖著雙腿站了起來。

王毅興想到在宮裡的時候，當太皇太后聽說昌遠侯「自縊」的消息，氣得面色陡變，大發了一頓脾氣，直到昭王爺進宮，跟她說了好一頓話，才安撫下來。

文宜室從窗戶里看見，氣得臉紅耳赤，一雙手狠狠撕扯著手上的帕子，將那帕子扯得稀爛，繡花都糊了。

而她自己，註定這輩子都不會好過。

王之全嗐了一口氣。

周顯白明白了，笑得直打跌，暗道大公子真是個促狹的，走了一半突然改主意，不想進去了，讓盛家的老管事自己進去取東西，然後就悄沒生息地躍過院牆跑了……

王毅興白了他一眼。

「那怎麼行？不在這裏？就在別處！咱們是來抄家找東西的！找不到的話，就待到找到為止！」周顯白斬釘截鐵說道：「您等會兒，我去見見大公子，看看要怎麼辦。」

而盛國公府的庫銀，據說有數百萬兩的現銀不翼而飛。

看著庫房裡琳琅滿目的格物架和多寶閣，還有看上去或古樸，或璀璨的古董器皿，周顯白摸著下巴，皺了眉頭道：「這昌遠侯府真是眼皮子淺，這些東西也能讓他們下狠手……」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大丫鬟突然驚慌失措跑進來，拎著裙子，顫抖著聲音道：「大姑娘，神將府……神將府……抄家的人來到咱們的院子，要抄姑娘的屋子！」

「對啊對啊！還有旁邊的名家法帖！我那天聽見了，心疼得直抽抽！若是我的法帖給人搶去了，我拼著不活了也要跟他們拚命！」

月洞門被人轟地一聲推開，同一時間，文宜室也推倒了身前的屏風，只穿著肚兜和大紅撒花綉褲縮在牆邊，然後尖叫一聲，用手捂住臉，哭著道：「不要！不要過來！出去！周大公子，請您出去！不要碰我！」

王毅興搖搖頭：「閨房之地，我不能進去。」

文宜室哭了一會兒，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一會兒，就搬來一百多個簇新的香樟木大箱子，擺在庫房前面。

「……外面的人說，庫房裡少了幾樣東西，守庫房的婆子說，是大姑娘拿走的，因此他們要賬來了。」大丫鬟說完，臉都紅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大姑娘？」周顯白驚訝：「好好的姑娘家，沾上了銅臭！真是臭不可聞！」

文宜室應了一聲。

周懷軒看了看周顯白，又看了看文宜室那邊的屋子，唇角帶著絲譏誚，舉步往前走去。

再看這兩人的死狀，頸項上都是正面一圈烏紫，正是懸過梁的痕迹。

文震雄和文震海已經被鬆了綁，和文震新坐在一起，不是打鼻子里哼一聲，表示他們很憤怒，後果很嚴重。等他們有機會去宮裡見太皇太后，有這些人好看！

盛家老管事繼續搖頭，但還是依言出去，走到外面，給站在院門口看著人抬箱子的周顯白打了個手勢。

「今日都是誰在這裏當值？伺候昌遠侯和夫人的下人在哪裡？」王之全坐在上首，威嚴地問道。

他可是知道，這個文大姑娘，還曾經肖想過他家大公子！

仵作伸出手，在昌遠侯和他夫人臉上摸了摸，點頭道：「正是。沒有喬裝。」

床帳懸得整整齊齊，屋裡的陳設都在原處，沒有打鬥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