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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玉蘭放下手裡的針線，端出廚房裡偷偷給大哥留的一碗飯，就是有點涼了，「哥，要不你等一會兒，我給你炒炒？」

「哎！」張金寶從炕上一個鯉魚打挺起來，小跑過來，「大姐，什麼事？」

趙成材忙不迭地跟上賠禮道歉，「娘，娘！不是這樣，我只是一時沒忍住笑了一下，我是笑她！絕對沒有別的意思，您可千萬別誤會！」

章清亭心道，就你們都餓著，我吃著才香甜呢！嘴上卻裝作一副委委屈屈的腔調，「媳婦早已說過，儀容不整，無法拜見公婆。相公要讀書，沒說要吃東西，至於公婆，你們為何要餓肚子，媳婦實在不知！」

「哎呀！這拋頭露面的事情怎麼能是媳婦去乾的？若是我真去說書了，要讓相公的顏面往哪兒擱？是不是啊，相公？」

章清亭當然有自己的目的。

章清亭咣的一聲摔門進房了，想讓她低頭，沒門兒！

趙成材卻大大咧咧地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娘也擔過啊！呃！我說媳婦！呃！以後呀，就該輪到你擔水了！呃！啊不！現在就該你去！呃！玉蘭，帶你嫂子！呃！她去擔水！」

他不出言則已，一出言便惹火燒身了。

又聽她倆吵得頭昏腦脹，甩開老娘，自己揉著太陽穴蹲了下來，「你倆要吵出去吵！」

趙王氏覺得兒子這是串通著媳婦在打情罵俏，當下老臉一沉，「這還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好好好，你既向著你媳婦，就別找你娘！」

只可憐趙成材，腹和_圖_書背受氣，不多時，趙玉蘭燒了飯，還果真沒有他的份兒，趙秀才是受氣又受餓，心裏那個冤屈，簡直沒處訴！

趙秀才覷著她娘走了，趕緊叫妹子，「玉蘭，快給我弄點吃的來！」

她轉身就走，也給自己找到台階下，「玉蘭，燒飯去！就咱們四人，不算你哥！我呀，就當沒這個媳婦，沒這個兒！」

「那人家都說不用了……」他還嘟囔著不想動。

趙王氏眼見這僵持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帶著趙老實趙成棟下地去了，臨走時把裡屋的門鎖上，自拿著鑰匙，囑咐女兒一定要看好門戶，千萬不能讓張家人進來佔便宜。

章大小姐是越聽越驚心，若說張家是一窮二白，那趙家便是一貧如洗。半斤八兩，哪個都強不到哪裡去！

趙成材只得走到她的面前第三次提高了嗓門道：「我叫你，你沒聽見嗎？」

趙成材接她的話道：「那為夫我就命你聽婆婆的，這總行了吧？」

趙秀才瞧見章清亭居然幫著妹子指揮自家兄弟幹活，倒是很有幾分詫異。轉眼就見她又拉著妹子在院中閑話，心中更是納悶，這殺豬女怎麼對玉蘭另眼相看呢？

「可我也喝不了這麼多啊？」

章清亭攔著她，狠狠盯著張金寶道：「你去不去？」

章清亭早也口渴了，卻連個杯子也找不到，此刻聽趙玉蘭要去挑水，瞪著趙成材道：「噯！你怎麼讓你妹子去擔水？」

「我叫你呢！」

「哥，你等等，我先去挑水！」

hｔｔps://m•hetuboｏｋ•ｃｏｍ•ｃom章清亭繼續望天。

趙王氏拉長著老臉繼續等著下文。

趙王氏一把揪住兒子，「你也是讀過聖賢書的，跟你媳婦說啊！有這樣的道理么？婆婆相公在這裏，還沒說什麼，她跟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說一大堆。這麼多話，她怎麼不說書去！」

他一下沒留神，絆在院門的門檻上，一個趔趄差點摔了一跤。

「可那根本就不是媳婦要的嘛！既然你們這麼簡慢地待媳婦，那媳婦多有禮數不周的，也請公婆多多體諒！」章清亭心中冷笑，這可是你們不仁在先，別怪我不義在後！

趙王氏正被章清亭的話噎得無法，這下有得回了，「你沒聽見你媳婦要學家規呢！你就寫下來告訴她，趙家的家規就一條：就是聽你老娘的話！」

「知道知道！」張金寶不耐煩地回頭應道：「我又不是外鄉人！」

這下可真捅馬蜂窩了！

章清亭罔若未聞，兩眼望天。

「噯！」張小蝶得令！反正不用她幹活，當然應得清脆。

趙玉蘭去給他倒水，才發現水壺空了，走去水缸打水，這鬧一早上，水缸也空了，還沒續上。

這幾句話不冷不熱，譏諷得趙成材有些赧顏，再怎麼說就這麼呼來喝去的，確實有些失禮。

趙王氏聽這話還有那麼點意思，卻不料章清亭又皺眉道：「還是不妥！若是婆婆和相公的意見相左，我要聽誰的？若是婆婆無理取鬧，讓我去殺人放火，難道我也要去么？若是婆婆存心刁ｈttps://ｍ.ｈｅtｕbｏｏk.ｃｏm•ｃｏm難，刻薄苛刻，難道我也得聽么？」她自己下了結論，「這人立於天地之間，當明辨是非，不可人云亦云。若是有理，當然要聽，若是無理，那可不能聽。這才是立身正人之本也！相公，你說是么？」

「這似乎不大合適吧？」章清亭皺眉回道：「自古只有聽說女子出嫁從夫的，沒聽說出嫁從婆的！」

可趙王氏哪是這麼講道理的，「你既嫁進我們家來，就得守我們家的規矩！趕緊的，你去給我倒茶磕頭，然後下廚燒飯去！」

章清亭似才聽到，一臉無辜地道：「相公你有叫我嗎？我只聽到你在叫噯！我不叫噯，我有名字！」

趙玉蘭老實本分，她正想從她口中多了解一點趙家，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哈哈！大姐、姐夫你們怎麼這唱的是哪一齣戲？」

張金寶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一把搶過扁擔水桶，「去就去！」

旁人看著好笑，章清亭卻冷著臉道：「毛毛躁躁！你要是打回來的水不乾不淨的，就別進這個院門！」

掉進這窮窩窩裡，想要順利脫身，恐怕還真不容易。

章大小姐是會去擔水的人嗎？做夢吧！

「沒事！我去就行了！」趙玉蘭挑著水桶就要出門。

趙秀才接著老娘的話，一本正經地問：「聽見沒，娘問你怎麼不說書去？」

趙成材回頭叫道：「噯！你快出來向婆婆賠禮道歉！」

「你……你知道地方么？要不我帶你去吧！」趙玉蘭不放心地道：「出門右拐走上和圖書一會兒，有個水井，那才是吃的水！」

章清亭嘴一努道：「去！挑水！」

對面張家幾口填飽了肚子也在看戲，他們可不擔心大姐吃虧，大姐不給別人虧吃就算好的，哪裡輪得到別人給她虧吃？

「媳婦倒是不知，也沒聽相公說家裡有什麼規矩，媳婦愚鈍，還望婆婆不吝賜教，將規矩一一列明，讓媳婦早晚誦讀，先學會了，才好依著那規矩行事！」

趙王氏一個勁兒地想指著她，章清亭要躲避她的口水，二人如推磨般繞著趙成材轉來轉去，她倆不暈，趙成材先暈掉了！

「你怎麼就儀容不整了？這盆子帕子不是都給你買回來了么？」

「慢著！」章清亭還惦記這丫頭給她下過的一碗面，而且她還是很有些正義感的，尤其見不得有一堆男人閑著，卻讓女孩子干這些重活。

「不用不用！快點拿來吧！揀幾根鹹菜就行！」趙秀才可真是餓壞了，捧著飯一頓狼吞虎咽，吃得急了些，直打幹嗝。

趙成材哪裡敢說個「是」字？可也不能說個「不」字，若是章清亭當真跟他辯起道理來，他也不能說她錯了。乾脆裝聾作啞當鴕鳥，沉默似金。他想置身事外，哪是那麼容易的？

噗！對面的張金寶正喝著水，一下就噴了！

他眼珠一轉，假惺惺地施了一禮，文縐縐地道：「娘子有禮，現在為夫可以請你一同去向父母大人磕頭行禮了么？」

章清亭微笑著對趙秀才斂祍還禮道：「相公無需多禮，等您準備好了為妻早上要的那些，為妻梳洗和-圖-書打扮好了，自當和您一同去和公婆見禮。」

瞧趙秀才這小身材，要挑水確實有些夠嗆，難得跟他多廢唇舌，章大小姐對西廂房喊道：「張金寶，過來！」

趙成材記性可不差，當即回了一句，「我……呃！也有名字！呃！」

張金寶脖子一縮，嘴一撇道：「咱們為什麼要幫他們家打水？」

趙玉蘭已經從屋裡挑了扁擔空桶出來，聽見他們說話，憨憨地一笑，「沒事的，大嫂不用去了！哥哥要讀書，我一人就行！」

張家幾口是放聲大笑。

章清亭白了他一眼，換了個語氣，「我說相公，你這麼個男子漢，怎麼能讓你妹子去擔水干粗活？」

這一番折騰，就過了晌午。

趙玉蘭對人沒有戒心，當下就一五一十把家裡的情形告訴了章清亭。

這話可說得重了！

章清亭不跟他廢話，直接提高了嗓門道：「張小蝶！今晚的飯不用管張金寶的了！」

趙王氏鬧了一場，沒討到便宜，恨恨地一跺腳，也回房去了。

趙王氏指著她鼻子罵道：「你這一上午，也不來拜見公婆行禮，也不去下灶燒飯。我們都還餓著肚子，你還有臉吃東西？你也咽得下去？」

趙秀才瞧著章清亭那促狹的小模樣兒，既是惱人，卻又有三分可愛之處，一下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

章清亭嘿嘿冷笑，「你有本事就一天不喝水！」

章清亭臉上也有些發熱，什麼姐夫？什麼娘子？沒瞧出來她這是演戲么？當即冷冷地甩過去幾把眼刀，張家幾口立時收聲，捂著嘴吃吃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