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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老顧客根本排不上隊，想要什麼只能提前跟夥計們打個招呼，先付錢，第二天再來取。不過給他們的價錢卻是照舊，這現在對於章大小姐來說，完全是做個友情生意。雖然價錢低，但卻能賺來極大人氣。

章清亭不覺臉也紅了，迅速轉過身去，自己暗中窺探了這麼久，確實有些失禮。

章清亭並不以為自己已經強大到可以完全無視周圍人的眼光的地步，待嫁的姑娘和成了親的小媳婦當中，有一道世俗的鴻溝，還是很難跨越的。

這個女孩跟自己同齡，卻過著完全不一樣的生活。章清亭也會想，若是自己也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女子，是否此時也就這樣接受父母的安排，隨便嫁人去？

形勢喜人啊！章清亭成天歡歡樂樂數著大把大把的銀錢感慨。

只是，他的臉為什麼越來越紅了？難道他又發燒了？

每天，自己吃的每一頓飯、喝的每一口水裡都有他們的影子。也許他們很笨拙，起到的效果很微弱，但是，他們都有努力在做。

金寶和小蝶在店裡幫她做事，張發財在地里幹活，張羅氏在家裡燒飯，就連銀寶和元寶也有劈柴挑水，看門守戶。

章清亭也有意識地鍛煉她們，不管倆會不會，寫得丑不醜，全讓她和方明珠二人練習記錄，只要她們倆自己認得就好。末了自己歸整時，再教她們寫字。

當然，若是自己花錢挑幾個奴僕，一樣可以買到這些服務，甚至做得更好。但是，金錢買得來相互之間的血緣羈絆么？

她自和*圖*書己也說不清楚，只是轉過頭，順著讀書聲，窺視著堂屋。

自己若是沒有嫁給趙成材，恐怕此刻也是和趙玉蘭一樣，頂著年紀這麼大了，還嫁不出去的帽子，忍受著世人的指指點點和諸多非議，恐怕出來拋頭露面做生意也不是那麼名正言順了。

有時聽到堂屋裡傳來眾人的讀書聲，她也會投去充滿羡慕的一瞥，但隨即，卻更是黯然。明明還是一家人，卻因為即將出嫁，變得好像和這個大家庭已經格格不入了。只能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外，看著門裡頭的熱鬧，卻獨自寂寞著。

章清亭忽然想，如果此時靜悄悄地走開，自己也許可以過得很好。沒有家人，當然也就沒有了煩惱，但是，與此同時，她也將註定成為一個沒有根的人，沒有歸屬。

沒有人會在她無論多晚回家時，給她守著門留著飯；沒有人會在下雨時，想著給她送傘；更沒有人會在別人想要欺負她時，拿著刀衝到她前面……

張小蝶的進步可以說是突飛猛進，很快就學會了店裡所有要用的字，回家以後難免顯擺，今兒又學了幾個什麼字，還一一寫給眾人瞧。弄得張家三兄弟心裏都痒痒起來，也吵著要學認字。

她也跟著蔣掌柜的學精了，也不做太多，仍是那些貨，吊著人胃口，讓人天天上門來。給酒樓里的專供貨物全部提價，一樣賣完即止。

章清亭以前在章家就沒有得到多少家庭的溫暖，可這並不代表她就一點不在乎。相反，越是缺乏https://m.hetubook.com.com的東西人才會特別的渴求。就像在寒冷的冬天，如果有一個溫暖的火爐，又有誰會願意在寒風裡瑟瑟？

如此一來，你想要吃絕味齋的鹵牛肉便得去城東，想吃她家的鹵豬腳就得去城西，想吃烤雞就要去城南，想吃鹵鴨就得去城北。

什麼東西都講個跟風效應，這越難買反而越讓人惦記著，章大小姐就這麼幸運地把握住了這個商機，賺得是盆滿缽滿。

章清亭只衷心的希望，趙玉蘭可以在家裡多留些天。

他們紛紛搖頭惋惜，雖然買不到那些貴重的食材，但這些老生意人也極是精明，不約而同選擇把她店裡滷水買絕，一樣回去待客。

就說張家人，他們確實給她帶來了很多的麻煩。但是，因為血緣，他們之間註定有了割不斷的聯繫。

章清亭看得很心疼，卻又無話可說。

晏博文呢，根本就不用在前頭幫忙了，也到後頭廚房去幹活。他畢竟書讀得多，很會動腦子，做事可比張金寶和趙成棟機靈得多，一人能趕上他們倆，讓方德海很是滿意。

章清亭是很討厭張家人以前那種全然依賴她的那種感覺，可若是他們能像現在這樣自食其力，甚至成為自己的臂膀，自己還會厭惡他們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正因為理解，所以她才更加地對趙玉蘭抱滿了更深刻的同情。

可時間的腳步，卻不會為任何人的喜怒哀樂所動搖，該來的，始終都是要來的。

章清亭自然不跟他們一處湊合，自己回房和*圖*書算賬還要琢磨生意上的事情。

章大小姐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數錢數到手軟！真是太幸福的體驗了！

福興樓頭幾回先是謹慎地送了二三十斤要製作的食材來。沒想到拿回去之後大受歡迎，客人嘗了紛紛表示非常滿意。

眼光又移到趙成材的臉上，他不算太帥，也不算太出眾。但卻是樸實的、踏實的和令人安心的，也許日後就算分手了，還是能做個朋友吧！

忽然又想起趙玉蘭，難免有個比較。

而下面呢，小板凳上坐著幾個弟妹，雖然坐姿不雅，又沒有紙筆。但他們依然認真，眼睛一致地望著趙成材的方向。他們的眼睛里，流動著一種叫做求知的慾望，是一種從渾沌不清到豁然開朗的驚喜。

如此一來，方德海每天監製的五十斤的燒鹵根本都不夠賣的，要吃還得提前預約！

現在絕味齋每天門還沒開，就圍滿了城中各大小酒樓的夥計，坐等著他們做出東西來拿走。

後來乾脆每天晚飯後，由趙成材負責，就在堂屋裡掛了一塊小木板，用燒黑的樹枝作筆寫字，給幾個弟妹上一課。連幾個大人都跟在旁邊聽著湊趣，俱是眼裡含著欣喜，面帶笑意。

其實和趙成材的這段婚姻給了她最好的保護色，讓她可以隨心所欲地從事自己所喜歡的事情。

但章清亭不是趙玉蘭，她知道自己無法接受。

不過她也開始考慮到一個問題，金寶年紀大了不可能再進學堂，倒是銀寶元寶年紀還小，成天這麼東遊西盪著也不是個事兒，不如ｗｗｗ•hｅｔｕｂｏｏｋ•ｃoｍ•ｃom開了春，送他倆去讀點書，好歹認得幾個字。將來無論做什麼，也好過做個睜眼瞎。

但她仍是留意到，每每此時，廚房裡亮起的那一盞孤單燈火。有時明明東西都收拾完了，趙玉蘭仍是不肯進堂屋，就那麼獃獃地守在爐火旁沉默著，眼睛里滿滿地寫著失落。

年紀到了，不得不嫁人，又不得不嫁給一個自己全然陌生的人，這已經夠讓人傷心的了，若是她沒有心上人還罷，可是她有，又不得不琵琶別抱，這樣的痛苦，實在是太煎熬了。

形勢卻也逼人啊！張小蝶成天笨拙地提著毛筆也很感慨。

沒有親人的人，其實也是可憐的。

這就是命么？

終於趙成材忍不住向她飛快地投過來一瞥，意思是說，我知道你在看我了！

城中一些大酒樓見了，紛紛也打聽了，來章清亭的絕味齋想要訂購。可人家已經說了是獨一份，要想爭取，得等到明天春天，來重新競價。

沒法子，現在根本不用她們去切啊剁的，只需要拿著紙筆記清楚哪個夥計是哪家店的，他們要什麼東西，哪個顧客付了錢，要訂些什麼東西就完了。都不用章清亭說，她也知道不會寫字，那就只能回家待著！

這生意做得，蔣正平簡直笑得合不攏嘴！

前頭就完全地交給了三員女將，忙雖忙，但每個人的心裏都是無比充實和快樂。

因為從內心深處，每個人都是寂寞的，需要人陪伴的。章清亭也是如此，也許她一個人也能生活得很好，但那會是孤單的，冷清的。

秀才已經說過和_圖_書，他不在乎那個約定了，隨時都可以放她離開。現在，章清亭已經有了一點小錢，還在以驚人的速度越滾越多，她為什麼還沒有離開這群讓她煩惱的人呢？

溫暖的燈光下，趙成材站在那兒抑揚頓挫地教著書，雖然有些獃氣，卻散發著異樣的光彩。那是相信自己的知識，並熱心把它們傳播出來的光彩。

這錢，真好賺啊！

若是可以，她當時就不會在南康國上弔了。若是可以，她就不會和秀才簽訂那個有些犯傻的千金之約。

如果說過去的他們是全然的包袱，讓章清亭避之不及，甩之不及。但現在的他們，卻正在慢慢地成為她的助力。

趙王氏看了張家兄妹的動靜嘴上沒說什麼，晚飯後卻把趙成棟趕到大哥屋去，讓他每天去學幾個字再回來。

蔣正平多會做生意，立即吹噓這可是從前宮裡伺候皇上的御廚做的，這是啥？這就是帝王級的享受！

即使是旁邊的兩對父母，也許他們都聽不懂，但是此刻，他們也同樣專註，臉上的笑容幸福而又滿足，就連最剽悍的趙王氏，此刻的眼神也是異樣溫柔的。

家裡學習蔚然成風，讓趙成材也很是高興。何況有人攀比著，一群年輕人都惟恐落後了，被人笑話，成天你追我趕的齊頭並進。相互之間學了新東西再一炫耀，相當於又把這些傳播給別人了，學習效果是出乎意料的好。

那些客人一聽，就算是原來沒興趣的，也無論他開多高的價，都非要點一盤上來撐門面不可。

章清亭掃一眼他們，「那你們就跟小蝶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