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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氏在屋裡聽得是揪心不已，追悔莫及，哭聲再也抑制不住地大了起來。

趙玉蘭卻不敢起身，怯怯地抬眼看著相公。

趙王氏一把關上了門，不許他們看，捂著嘴就沖回了房裡，泣不成聲。

難道我女兒不做飯，你們全家就都餓死了么？趙王氏真是打落了牙齒和血吞，上前拉過玉蘭一直緊握的兩手，那裡一片冰涼，還分明留有幹活時留下的傷痕。

晏博文淡然一笑，「反正一個人也沒什麼事，就切著玩兒，當練練刀工了！」

「這樣啊？」孫俊良明顯有些不高興了，「這一來一往的可累得慌！要不你做好了送我家裡去得了！」

滿屋子一打眼，就見孫俊良一人四仰八叉晃蕩著二郞腿，亮著乾乾淨淨的厚底大皮靴坐在趙王氏旁邊的主位上，牛氣得像是一家之主。

這店裡一下變得冷冷清清，晏博文也不多問。照常熬了一鍋稠稠的小米粥，又烤了饅頭片。食物的香氣終於喚回了章清亭一點理智，這才想起，自己從中午起就沒吃過東西了。

送他們出了門，趙玉蘭坐在毛驢上，終於抬起雙眸，回望了自家一眼。

回家路上，銀寶抱怨著，「肚子都快餓死了，他們才回來！早說讓我們先吃飯嘛！」

孫俊良大失所望，「花兒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真金白銀做的！算了算了，既然沒什麼了，那我們就回去了！」

「老闆娘客氣了！您肯收留我，已經很好和圖書了。至於其他，我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這也太過分了！章清亭不肯答應，趙王氏開口了，「媳婦兒，那就辛苦你了。到時做了，讓成棟走一趟吧！這快過年了，咱們也該給親家送點東西的。」

趙玉蘭真真的像個小媳婦，穿的是陪嫁的一身新衣，頭上釵飾全無，低眉斂目地坐在一旁的小凳上，連頭都不敢抬。

「對她不好乾嘛還要過下去？」章清亭真是火大，「早就說這門親事不能著急，讓你們打聽清楚再行事，就這麼火燒眉毛地一定非要把她使勁推出去不可！只看著人家有錢，也不問青紅皂白就把她嫁了，你們怎麼這麼不負責的？這下可好，弄成這樣，你們都安樂了？只管把她往外一推，就說一句是人家家裡的人了，就都撒手不管了！」

章清亭懶得答話，趙成材應付了一句，「馬馬虎虎。」

銀寶一吐舌頭，卻又辯解，「可是他們是吃過了才來的！那個玉蘭姐夫根本就不吃咱家的東西，只說要見你們！」

等著鋪子關了門，章清亭也不想回家。張小蝶和張金寶說留下來陪她，章清亭也不要，讓他們都趕緊回去歇著。

晏博文打了一盆熱水過來，讓她凈手，自去端飯。

章清亭也笑了，「只可惜在我們這小店裡，你是埋沒了。等我這店做大了，你來當個管事的吧！對了，還有你的工錢，過幾天我先發一筆給你！年後的等事和圖書情定了再說，你放心，不會虧待你的！」

趙成材攔著道：「這話怎麼說的？哪有連飯都不吃就走的道理？用過晚飯再回去吧！」

章清亭有些赧顏地接了過來，卻又有幾分好奇拈起一塊饅頭，「你平時吃也這麼講究的么？」

章清亭滿面怒容地進了店，倒把眾人嚇了一跳，問她什麼事，章清亭擺了擺手，揉著脹痛的太陽穴，「不關你們的事，讓我一人待會兒吧！」

趙老實和趙成棟都難堪地低下了頭。

「你別再說了！」趙成材難過得快要落下淚來，既心疼妹子，又心疼娘親，拚命找著借口，「也許，也許人家只是想先給她一個下馬威，等到日子長了，相互摸清楚脾性，生兒育女了，一切都會好起來了！」

「可那又能怎麼樣？」趙成材也是又心痛又無力，心裏憋著氣，一樣大吼大叫起來，「玉蘭已經嫁給他了，就是人家家裡的媳婦了！除了逆來順受，還能怎麼辦？咱們衝上前去，就算是把孫俊良揍一頓又能如何？玉蘭還是得回去，只會讓公婆相公對她更不好！」

趙成材這話可真不好答，趙家一屋子人全望著章清亭，目光里多少都帶了些企求之意，趙玉蘭頭埋得更低了。

趙玉蘭低著頭，卻有一滴清亮的眼淚落了娘的手上，趙王氏只作看不見，「走吧！」送女兒女婿出了門。

章清亭暗自翻了個白眼，對趙玉蘭伸出了手，溫言道：「玉蘭和-圖-書，嫂子那兒還給你留了樣好東西，過來瞧瞧！」她想把趙玉蘭拉到屋裡說幾句體已話。

孫俊良直接就涎著臉問：「大嫂，你有什麼好東西要給我們的？要我去拿么？」

「別謙虛嘛！」孫俊良嬉皮笑臉地套著近乎，「這快過年了，我們家的滷水可還沒置辦呢！我說讓玉蘭做吧，爹娘說怕她太辛苦了些，既然娘家有現成的，咱們隨便拿一點也就是了！」

之前還怕讓人誤會佔他們的便宜，現在看來，卻是他們想占自家便宜了。

趙成材瞧得心裏一涼，上前寒暄，「妹夫來了！」

章清亭也不跟他談傷心往事，吃過東西墊飽了肚子，她忽然來了興緻，「店裡還有可以下酒的菜么？」

既然此情無計可消除，便換了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吧！

「我怎麼給她添堵了？真正給她添堵的是我么？」章清亭義憤填膺，「難道我有說錯么？你們瞧瞧，玉蘭過的是什麼日子？這才三天啊！給人嚇得跟只小老鼠似的，行動就要看人臉子！從進門到出門，一聲大氣也不敢吭，這還是在咱們家裡，要是在他們家裡，想想她過的是什麼日子！」

趙成材把章清亭往屋裡推，「娘已經夠難受的了！你就別再給她添堵了！」

盤子里擺著烤得外焦里嫩的饅頭片，還別出心裁的切成各種花型，擱一小碟醬菜在中間，又去給她盛了一碗粥，「小心燙！」

章清亭當即訓斥，「他們和_圖_書離得遠，這麼冷的天，當然走得慢！回去不就有你吃的？催什麼催！」

「你們就在這兒自欺欺人吧！」章清亭冷哼一聲，怒氣衝天地回了房。進了屋也不知道幹什麼好，見天色還早，索性轉身又去了鋪子。

那眼神是如此的哀婉，如此的不舍，如此的凄清，又如此的絕望。彷彿決別般，令人心疼。還有什麼好問，什麼好說的？

堂屋裡，趙家二老和趙成棟都正陪著新姑爺和新姑娘坐著，氣氛沉悶之極。

「不過是盆水仙，就是個好意頭！」章清亭忍氣吞聲地回他。

趙王氏剛要出聲，就聽孫俊良轉過頭來，一臉不耐煩地道：「你磨蹭什麼？家裡爹娘還等著你做晚飯呢！難道要他們二老餓肚子啊？」

瞧她這楚楚可憐的樣兒，章清亭強忍著心裏的火，微微一笑，「妹夫，實在是對不住，我們店裡的東西都是提前預訂的，今兒已經全賣完了。你若是想要，咱們約個日子，你過幾日再來可好？」

她把女兒的手包在手心裏暖著，心裏像針扎似的疼，面上卻笑著，「玉蘭啊，快隨你女婿回去吧！回去了好好孝敬公婆，伺候相公，過一年給你婆家添個大胖小子，日子會越來越好的！走吧！免得天黑了，路上也不好走。」

孫俊良見了他倆進來，這才放下了二郎腿，有了三分作偽的笑意，「大哥大嫂回來了啊！快坐啊！聽說你們家店的生意可好得不得了呢！」

他抬https://www.hetubook.com.com腿就往外走，趙玉蘭快速看了全家人一眼，想說什麼又不敢說，低下頭去。

章清亭火氣騰騰地往上躥，「難道就這麼算了？眼看著玉蘭受人欺負也就由她去了？你們一家人平時不是都很能嗎？」她望著正屋怒斥，「婆婆！您對付我時不是挺厲害的么？自己的親生女兒被人糟踐，您怎麼反而沒話了？」

趙王氏自閨女進門一直也沒機會跟她交談，當下自然是同意，「那你們姑嫂過去坐坐吧！」

見她心情不好，眾人也不來煩她。

孫俊良斜睨了一眼，沒有吭聲，趙玉蘭猶猶豫豫地踩著板凳坐了上去，這裙子下的棉鞋就露了出來，全是濕透了的泥污，再看孫俊良腳下的皮靴，趙成材的拳頭都握緊了。

孫俊良鄙夷地看了他們家桌上滿滿的已經放涼的魚肉一眼，「不用客氣了！這回家還挺遠的，就不麻煩了！」

他起身就要走，趙玉蘭連忙跟著他站起身來。

院子里拴了一匹小毛驢，孫俊良自己牽了出來，也沒說給誰騎。

這什麼人哪！章清亭當即火了，三句話不到，就想來拿東西了。當她的店是自家菜園子啊，想進就進？

章清亭推了趙成材一把，趙成材忙上前道：「玉蘭，哥給你拿凳子！」

趙家父子進去勸慰趙王氏，可章清亭的字字句句就如刀子剜在眾人心上，不禁都在暗自疑問，真的會好起來么？

趙成材聽得當即心裏一沉，和章清亭對視一眼，都不覺加快了腳步。